第12章 (12)

在喝藥,将藥喝盡了,又用水漱口。

侍女還想給她遞些幹果,讓她去口中的苦味,卻被孝親王妃趕走了:“不用,我擺弄了一輩子藥草,還能怕這個?”

“祖母,你身體沒事吧?”洛氏關切地問。

“沒事,只是有些被氣到了。”

孝親王妃取來墊子,靠着床坐下,就看到李墨晗鑽到了她的身前,正在拽她的袖子:“讓晗兒給您診脈。”

她一聽就笑了,當即點頭:“好,晗姐兒快給外祖母看看。”

李墨晗切脈之後,發現孝親王妃脈搏緩慢而心率快,脈沉遲無力,屬于老年人的心律不齊之類的症狀,這是她原來就有的症狀,恐怕這次突然病倒,也是因為急火攻心。

“怎麽樣啊?”孝親王妃去問李墨晗,還真是一副很期待的樣子。

“應當補腎陽。”

聽到這個答案,孝親王妃一喜,随後又問:“怎麽個補法?”

“需要肉桂、炮姜、炙甘草、生龍骨……哎呀,記不得名字了。”

“不錯不錯,已經記得這麽多了,後幾味藥,祖母幫你補上,記住了,還得加上些生牡蛎、紅參、制附子,其中制附子需要先煎一個時辰。”

“嗯,記住了。”李墨晗聽了孝親王妃的說法,知道她已經提醒到了。

之前她就給孝親王妃切過脈,發現她的藥物少了幾味,她今日就将少的那幾味說出來了。

“老祖宗,我們家裏的冬哥兒病了,請了大夫,吃了幾天藥都不見好轉,這幾天尋思了個更穩妥的藥單,您幫我看看如何?”李墨晗提起了冬哥兒的事。

府裏沒有人相信她的醫術,也不會讓她靠近冬哥兒,她只能由孝親王妃認可了,才能給冬哥兒治病。

這是醫者的通病。

莫清疏也有師父,其師父最在意的,就是醫德。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側隐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責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智愚,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兇,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艱險、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如此可為蒼生大醫。

冬哥兒并無過錯,不能因為他是姨娘的孩子,就見死不救。

她的确不喜歡逾越的庶子庶女,卻不說明她會不在意這些人的性命,或者肆意欺壓。

“是什麽樣的病症啊?你的藥單跟我說說。”孝親王妃依舊是一副逗小孩的語氣。

李墨晗先是将冬哥兒的症狀說了,緊接着,又說了原來的藥方:“大夫給開的是五苓散、五皮飲。”

“嗯,這也沒錯,他的病還沒好嗎?”

“是的,還沒好,只是不好不壞地維持着,身體也沒消腫。”

“說說看你的藥單。”

“晗兒是這樣想的,附子、幹姜、茯苓、炙甘草,以此通便,消腫。緊接着,用附子、黨參、白術、幹姜、炙甘草,服用了之後,會繼續減輕水腫,只是小便少些,可以用白通湯,重用姜……”

她一條一條地說下去,引得孝親王妃一陣遲疑。

孝親王妃遲疑,是因為她在想,她有教李墨晗這麽多嗎?還是說,李墨晗回家以後,認真學習過?

很快,她就釋然了。

李墨晗最是善良,她的弟弟生病,肯定會認真思量,怕是好幾日沒睡好,才能得到這樣的藥單,當即欣賞地摸了摸李墨晗的頭:“嗯,晗兒這藥單真的很好,可以一試。”

“好。”有了孝親王妃這句話,她就可以給冬哥兒看病了。

洛氏跟惠姐兒聽得雲裏霧裏的,見孝親王妃如此高興,當即歡喜地問:“晗兒當真會醫術了?”

“可不就是,晗姐兒學得可快了呢!”孝親王妃十分高興地說着。

“這感情好啊,晗姐兒這是漸漸好轉的兆頭啊。”洛氏高興得眼圈都紅了。

“晗姐兒已經受了那麽多年的苦了,該好了。你們家這幾個孩子,我瞧着都好,不像我這王府裏,子嗣多,懂事的沒幾個。”

提起這個,洛氏也跟着嘆氣,同時勸道:“是瀾哥兒太不懂事了。”

“都是我慣的,總是想着,他跟諾姐兒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家裏來了年歲不大的繼母,我該護着點,沒想到,就把他養成了這種性子,如今,怕是連我也記恨上了。”

“祖母是心善,最心疼晚輩,是瀾哥兒恃寵而驕了。”

“唉……”孝親王妃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外面的人都走了?”

“走了,只剩下我們幾個了。”

“你嫂子她在做什麽?”孝親王妃又問。

李墨晗已經聽了出來,怕是孝親王妃,也在懷疑是甄氏招來的人。

“下午在看着侍女給您煎藥,我們進來時,她正去了瀾哥兒的院子裏看他。”

“哦,這樣啊……”

惠姐兒在這個時候猶猶豫豫地開口:“我來時,諾姐兒哭得厲害,老祖宗,諾姐兒全不知情的。”

“我知道,諾姐兒沒什麽城府,不過,她也是被瀾哥兒暗示過,且動了心思,瀾哥兒去跟丘澤先生說的時候,她是知道的,并未阻攔,怕是還有些期待呢!”

“這……”惠姐兒本是想幫諾姐兒說話,可是她嘴笨,一句話後,就再也說不出什麽來了。

“不必說了,這都是他們自己選擇走的路,自己做的決定,我們盡力阻攔,也竭盡可能地幫他們了,他們不領情,我們也沒辦法。日後他們若老實,我們必定會為他們着想,畢竟是我們洛家人,若是還不識時務,我們也沒辦法。”

洛氏只會應是,惠姐兒則是一個勁地說着諾姐兒知道錯了。

李墨晗坐在一邊看着,她知道,孝親王妃說的“我們”是指孝親王妃跟甄氏,看來孝親王妃并不責怪甄氏,而是沉默。

孝親王妃也是有些閱歷的人了,跟着孝親王風風雨雨這麽多年,又帶着這麽大一家子人,亂哄哄的,也是什麽事情都發生過,不會因為瀾哥兒一個人不懂事,就垮下來了。

她生氣,是因為瀾哥兒荒唐,将臉丢到了丘澤先生那裏。

她甚至不知道,丘澤先生那邊是如何想瀾哥兒的,她還在慶幸,幸好柯哥兒有出息,得了丘澤先生賞識。

不然,丘澤先生對整個孝親王府的印象都會很差,到時候他回京裏去說,孝親王府就別想擡起頭來了。

她還十分失望。

一直疼愛的曾孫子,居然反駁她!

她跟瀾哥兒講道理,讓他明白,如今的孝親王府沒什麽了不起,根本入不得丘澤先生的眼。

瀾哥兒居然責怪起孝親王來,說孝親王當初不争氣,只知道一味地順從,到頭來,只是一個沒出息的王爺。

聽到瀾哥兒這麽說,她險些氣哭了。

當初的孝親王什麽樣,她是親眼看到的,一個沒有背景,不得寵的皇子,能有如今的光景,已經是不錯了。

那位太皇太後,也就是獨孤無影,那般心狠手辣的人,是不會留下一個喜歡出風頭的皇子在濠州的。

然而瀾哥兒只會怪。

怪孝親王當年不肯争取,怪自己的母親命短不能守護他。

于是他就自己去争取,他凡事要強,讀書認真,丘澤先生講課的時候,就屬他最積極。覺得丘澤先生來了府裏是機遇,就去跟他交好,還暗示想将諾姐兒嫁給他。

不去試一試,怎麽知道不可以?

瀾哥兒不認為自己錯了。

孝親王妃沒辦法再說他,竟然氣得暈厥過去。

罷了,她也累了,維護了這麽一家子人,最後,竟沒幾個有出息的。

孝親王最近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好,她也束手無策,眼看着是要不行了,怕是過幾年,她也會倒下去,到時候,這孝親王府就會散了吧。

她甚至想到,日後這裏沒了王府的名頭,孩子們為了家産吵得不可開交。

越想越是心煩,她只想靜靜。

就在洛氏幾個人要離開的時候,李墨晗一步三回頭地看着她,然後突然道:“老祖宗,逸哥兒日後會有出息的,俊哥兒也很乖巧,您放心吧。”

“嗯,是啊,晗姐兒說得對,他們兩個很好,很好啊……”

終于,她展現了笑容。

到了她這個年紀,後輩過得好,她就會很開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那段很拽文的醫德,是摘自孫思邈的《大醫精誠》篇。

☆、安頓

李墨晗原本準備回到家裏,就尋機會,去看看冬哥兒的情況。

這麽大的孩子,底子薄,病久了對身體很不利。

她當年就是因為小時傷寒,燒壞了腦子才這樣的,如果不是意外複蘇兩世記憶,她怕是會是一輩子的癡兒。

沒想到,回到家裏,就又生了變故。

洛氏進門的時候,還在問侍女:“柯哥兒怎麽下學了也沒去孝親王府看一眼?他最近風頭緊,稍微做差了點什麽,都會被人挑出不對來。”

“夫人,是家裏出了事情,二少爺沒法過去。”留在府中的侍女迎了出來,說道。

她們一行人是從後門回來的,因為後門距離孝親王府比較近,如今剛到家,并不知道前院的情況,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于是洛氏問:“家裏怎麽了?”

“白姨娘的弟弟打秋風來了,真沒見過這麽無恥的一家人。”

“白姨娘的弟弟?”洛氏狐疑地問,同時也不敢松懈,直接去了前院。

洛氏嫁進門的時候,白姨娘已經在李暮秋身邊晃來晃去了,沒幾年,就成了姨娘,到後來更過分,成了貴妾。

不過白姨娘家裏的人,她是從未見過的,只在白姨娘進來的時候,見過一眼她的母親,之後就再沒見過其他人了。

這一次,她弟弟過來是什麽意思?

雖然是白姨娘的弟弟,但是在李墨晗她們這邊,還是個外人,于是乎,她們只能避諱,在後院等着。

惠姐兒是個急性子,派人去前院打聽,沒一會,就有侍女回來禀報。

那時,李墨晗正坐在惠姐兒屋裏的臨床大炕上,手裏剝着幹果,看着杏靈教柳衣跟柳香。

惠姐兒一直着急,看到侍女進來了,當即站起來,走到人家面前問:“前面是怎麽回事?”

“白姨娘的弟弟落魄了,說是要來我們府裏住下,老爺已經有些要同意了,老夫人也幫腔,讓夫人根本沒辦法說什麽,怕是要同意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來了我們府裏?”

“聽說,白姨娘的弟弟原來在知縣府裏做主薄,因為一個案子沒辦好,被趕出府衙了。白姨娘的娘家早就落寞了,如今在鄉下,也沒空餘的房子,這一家子人去了也沒地方住,走投無路之下,只能投靠我們老爺了。”

“哪有這種道理!一個姨娘的家人,居然進老爺家裏來住了?!太不像話了。”

“說是這樣說,可白姨娘的弟弟,也是老爺的表弟,也算是老爺看着長大的,不能見死不救。而且,他們說就住一段日子,過些日子他們尋了其他的安身之處,就搬出去。老夫人的意思,是讓他們住到她新買的那處宅子去,也算是避嫌了。”

惠姐兒聽了,也是一陣沉默,人家都這樣說了,怕是再難拒絕了。

轉而又問:“他們住祖母那裏,祖母住在哪?”

“玄武那裏。”

“……”

前段時間真是白折騰了,到最後,只是讓秦氏得了一處便宜宅子,給她外甥住了。

李墨晗卻嘆了一口氣,将一個果仁扔進嘴裏,說道:“這種人見多了,會自願搬出去的,還真沒多少。”

柳香原本在跟杏靈學習首飾、衣服的歸類,以及熨燙等事情,聽到屋裏的動靜,不由得也豎起了耳朵,聽到之後,忍不住插嘴:“就是這樣,之前我老家的鄰居,就有這樣的遭遇。說是只住一段日子,過度過去了,就搬走,結果後來就絕口不提這件事了,後來主人趕他們離開,他們就到處哭天搶地的,說主人家不夠仁厚,對她們不好,短暫住些日子就各種刻薄,還趕他們走,要把他們往絕路上逼。”

柳香到底是鄉下來的,沒有什麽規矩,見到所謂的主子也不怕,直接侃侃而談,對這些家長裏短的事情,最喜歡嚼舌頭。

李墨晗聽了并未在意,只是點了點頭:“原本是幫他們的人,到最後卻落了一身的不是。”

柳香當即點頭稱是:“可不就是。就算本家在鄉下,怕是也不缺房子,鄉下地多,随便蓋間屋舍就能當倉庫用。當然,條件不如這種好房子,說不定外面下大雨裏面下小雨,卻還是能住人的。他們不願意去,應該是嬌生慣養慣了,不願意受那種苦,也不願意幹農活,就來這占便宜了。”

惠姐兒一聽她們這麽說,當時就急了:“這可不行,日後住進來,衣食住行都得母親幫襯着,這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母親定然還會受委屈!”

李墨晗也能猜到,卻不着急,繼續剝幹果吃。

惠姐兒瞪了她一眼:“你平日裏鬼主意最多,今日怎麽沒話說了?”

她一陣委屈:“我哪有什麽鬼主意,都是哥哥姐姐、母親聰明!”

“好了,別扯這些了,你快說,你有主意沒?”

“祖母那院子買下來了嗎?”

“嗯,已經買了,正要拆牆砌門呢!材料什麽的都買好了,都在院裏堆着呢!”

“牆就別拆了,讓他們住過去就是,這樣就各過各的,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至于那些材料被風吹日曬的,肯定會被糟蹋不少,尤其是泥土,過些日子,說不定就固定在院裏了。材料是祖母跟白姨娘買的,又不是我們買的,着急的是他們,也不是我們。”

聽了這主意,一屋子的人都笑了,尤其柳香,幹脆對李墨晗亮了大拇指,被杏靈狠狠地瞪了一眼,讓她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柳衣則是擡手用袖子掩嘴輕笑,另一只手繼續忙碌着。

惠姐兒一聽,當時眼睛一亮:“這樣,着急讓他們走的,就不是我們了,而是白姨娘跟祖母了!”

“嗯!”李墨晗應了一聲,繼續剝幹果吃。

惠姐兒趕緊讓侍女去前院給母親、李訴柯帶話,覺得安心了,這才回身踢飛鞋子上了炕,去掐李墨晗的小臉:“你啊,絕對是将前些年的壞主意全憋肚子裏了,導致肚子裏的壞水太多憋不住了,這才爆發了是不是?!”

“才不是呢!”

“你最近可是瘦了不少,臉上都掐不到肉了。”

李墨晗連連躲閃:“就算肉多,掐一下也疼!”

“掐腫了才可愛呢!”

“哼!”李墨晗當即冷哼了一聲,不高興地吩咐,“柳衣、柳香,你們倆也學了一天了,累了吧,來,上炕吃些幹果,我三姐姐這裏的幹果最好吃了。”

柳香聽了一愣,立即扭頭去看柳衣,似乎在用眼神問:真的可以嗎?

柳衣則是含着笑悄悄搖頭,告訴她不行。

惠姐兒則是在這個時候開口罵道:“你小丫頭,學會記仇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說着,就開始抓李墨晗的癢,抓得她滿炕打滾,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怕癢,特別怕!

大人們去商量這些事情,李墨晗就沒有機會去看冬哥兒了,畢竟沒有家裏人的首肯,侍女們是不敢給冬哥兒換藥煎的,這件事就放下了。

她提前将柳衣跟柳香要走了,說回院裏休息。

“早些學會規矩,早日能好好的伺候你。”惠姐兒總覺得她太慣着院裏的侍女了,才會使得侍女那麽不頂事,上次差點害死她。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喲,都會說這話了?”

“每次二哥哥教我下棋,我想多跟他下一會,他就這樣說。”

“哈哈,二哥那是想回屋裏看書了,要去國子監了,總怕去了會丢人,最近可用功了呢!”

“好啦,知道呢!我要回去睡覺了,三姐姐也早點休息。”

惠姐兒不再留她,又叮囑了柳衣跟柳香兩句,就讓她們回去了。

柳衣跟柳香伺候李墨晗睡了之後,就回了她們的房間。

到了屋裏,柳香還在小聲問:“我們是要輪流守夜,還是先睡一會?”

“自然是要輪流守一會的,後半夜可以睡,早上也要早點起。”她說着,走到了炕邊,摸了摸炕上的被子。

她們的被子并不是新的,怕是之前侍女留下來的被子,不過被單被洗過,摸上去暖暖的,而且有種很香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今天白天剛曬過的。

就算她們只是侍女,對她們的照顧也蠻周到的。

柳香一下子就躺在了被子上,來回打滾,模樣幸福極了。

終于沒了約束,她姿勢怪異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後翻着眼睛去問柳衣:“你覺得我們的主子怎麽樣?”

她們兩個在一個人牙子手裏,也相處過一段時間,算是認識,一塊來了李家,就算是熟了,一下子親近了許多。

“我覺得,我們的主子不傻。”

“嗯,我也覺得,不像其他姐姐說的那樣,而且,看起來挺親切的,而且,挺護着我們。”

柳衣坐在炕沿邊上,用被子蓋上腿,仰着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相處的時間還短,什麽都說不清楚,至少目前看來,她還是不錯的,不知道以後……”

“你不會是想,主子腦子不好,日後嫁的不好,我們也跟着受苦吧?”

“這倒不是,我們已經淪落到為奴的地步,能被這樣的主子選中,已經是福分了。”

“說的也是,我吧,不怕苦,從小就吃苦吃慣了,只是規矩多了,我覺得太束縛了。”

“你也該有點規矩了,行了,你先睡會吧,我守着,待會換崗了我叫你。”

“成!這一天可累死我了。”柳香說着,已經手腳麻利地脫了外衣,鑽進被子裏睡覺了。

柳衣則是一直坐在炕沿邊上,盯着屋裏的窗戶框,若有所思。

夜,越發的深了。

☆、來客

一大早,洛氏就将惠姐兒跟李訴柯叫到了屋裏。

惠姐兒進來的時候,還在打哈欠,眼睛裏亮晶晶的,發鬓也沒梳理整齊,進來就問:“娘,您這麽着急地尋我來做什麽啊?”

李訴柯則是手裏拿着一本書,坐在窗戶邊,借着光亮晨讀,見惠姐兒來了,只是擡頭看了她一眼,便繼續看書了。

洛氏沉着臉,似乎一整夜都沒睡好,眼眶有些青,面容也極為憔悴。

惠姐兒當是白姨娘的弟弟的事情,出了什麽變故,當即着急的問:“娘,怎麽了,白姨娘那邊又出狀況了?”

洛氏搖了搖頭,回答:“昨天已經說好了,牆不拆了,他們先搬過去住着,日後的日子,我也不用管,他們也連夜搬進去了,都穩妥了。”

“這不是挺好的嗎?您這一大早愁眉苦臉地作甚?”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洛氏說着,揮了揮手,讓屋裏的侍女都出去了。

惠姐兒被洛氏這隆重的架勢吓到了,左右看了看,見侍女出去了,又急急地問了一句:“到底怎麽了?”

就連李訴柯都擡頭看向她們。

“最近一段日子,你們覺不覺得晗姐兒有些怪怪的?”洛氏問道。

這一句話,讓場面沉默了一會。

惠姐兒想了想,回答:“的确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但是很多習慣,舉止又跟以前沒什麽兩樣,說到底,只是不那麽笨了,而且,也不那麽……那麽……軟了。”

其實,她想說的是,李墨晗好像沒以前那麽善良了。

這麽說依舊不貼切,只能說,沒有之前那種同情心泛濫,看不得任何打罵的場面。現在的李墨晗,看到什麽都很平靜,甚至是一種麻木的樣子。

“最近晗姐兒的确聰明了許多。”李訴柯也這樣表示。

聽到自己的一對兒女也這樣說了,洛氏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這樣覺得。

“你們說,晗姐兒會不會被鬼附身了?我們要不要請個道士?”洛氏問。

惠姐兒當即嚷嚷了一聲:“娘!您瞎說什麽呢!”

“雖然說,最近都是晗姐兒在幫我們,可是,這些主意,并不是晗姐兒會想出來的!”

“母親,你這樣想并不對。”李訴柯說着,放下手中的書,走過來在洛氏面前坐下,慢條斯理地說道:“或許,晗姐兒只是晚慧而已,或許,她之前也不是特別笨,只是心地善良,不願意争罷了。可是,她前一次落水,父親的态度真真讓人心寒,經歷過一場生死,晗姐兒如何善良,都會被扼殺。于是,她在這種情況下選擇不再仁慈,該争的争,該反擊的時候反擊。”

李訴柯說完,洛氏立即閉了嘴,啞口無言。

發現李墨晗不對勁,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驚慌,是懷疑,甚至覺得自己的女兒被鬼附身了,卻沒從李墨晗的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

現在,一直是李墨晗在保護她,她卻這樣去想李墨晗。

如果李墨晗知道,會有多寒心啊。

“還有,晗姐兒這些日子,表現出來的也只是小聰明,她解決問題的方法沒有什麽陰謀詭計,也并不深奧,只是從最直白的角度,去看待這個問題,就會變得不是問題。你們仔細想想,她最近出的小主意,是不是從孩子的角度來看,是理所當然的?其實并不如何可怕。”

“對啊,晗姐兒每次稍稍提醒,我們就懂了,偏偏當時的我們,總是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才沒注意到。”惠姐兒也表示同意,仔細想想看,不能說哈姐兒出了幾個小主意就是鬼附身,這也太大驚小怪了。

“可是……突然就會了醫術,又會下棋……還救了然郡王。”洛氏還再堅持。

“娘!老祖宗動不動就教我們醫術,我們聽了都犯困,就惠姐兒傻乎乎地不會撒謊離開,跟着聽了不少,懂些也不奇怪。而且下棋,就是擺擺棋子,小孩玩的東西罷了!”惠姐兒提高了音量,她完全不能理解母親在想什麽。

“這……是我多慮了?”洛氏又問。

“娘,晗姐兒的病情有起色了,難道你不該高興嗎?趕緊教她讀書寫字琴棋書畫什麽的,怎麽就想着請法師?”

“哎呀,我也是擔心。”

“您擔心的方式根本就不對!”惠姐兒是真的生氣了,沒大沒小地嚷嚷了起來。

李訴柯見了,不由得蹙眉,訓斥了一句:“惠姐兒!”

惠姐兒當即氣鼓鼓的,不再出聲了。

“不如過些日子,請位西賓來教教晗姐兒?”洛氏被說得極為愧疚,當即又問。

“濠州的女西賓都沒什麽底子,頂多就是認字,許多詩詞歌賦是什麽意思,她們都不知道。”李訴柯對濠州的女先生很是不中意,并非他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而是濠州女子的教育水平真的不高,會出來教書的女先生,更是不值一提。

“女西賓自然不能跟男西賓相比。”

“這段日子我會教晗姐兒的,待我去了京城,再請不遲。”

“好,聽你們的。”

李墨晗這邊。

她剛起床不久,就聽柳香念叨:“夫人叫二少爺跟三小姐去了,怎麽唯獨沒叫上我們家小姐?”

柳衣則是幫李墨晗梳理頭發,也跟着往外面看了一眼,卻只是語态從容地表示:“夫人自有夫人的安排,我們家小姐年歲還小,有些事不好參與。從平日裏就能看出,他們最護着我們家小姐。”

“說得也是。”柳香嘟囔着走回來,拿起木梳幫李墨晗整理發尾,同時小聲地去問柳衣,“你昨天晚上怎麽沒叫我啊?”

“我看你睡得沉,就沒叫你。”

“哎喲,以後可別這樣了,我心裏可愧疚了。”

李墨晗聽了不由得揚眉,感嘆道:“你們倆相處得不錯嘛!”

“嘿嘿,柳衣溫柔,我跟她互補,合得來。”柳香回答。

“嗯,挺好的。”她應了一聲。

過了會,柳香開始感嘆:“小姐,您這頭發也太好了,這麽長的頭發都沒分叉,你看看我的頭發,睡一天,頭發就打結成一團了。”

“我這頭發也是用藥材補的。”

“怎麽個補法?”

“用柏枝、椒仁、半夏這些藥材,加水煎至水剩一半,然後加入少許蜜,再煎沸騰一到兩次,用時加姜汁少許,塗抹在頭發上。”

柳香聽了,就吐了吐舌頭:“這法子也只能聽聽了,聽聞半夏蠻貴呢。”

“我這裏還有些,需要用拿去就是。”

“這……”柳香又沒主意了,看向柳衣。

柳衣笑了笑,回答:“小姐賜你的,你收了就是。”

柳香當即歡快地應了:“謝小姐賞!”

李墨晗笑了笑,湊過去看着銅鏡裏的自己。

瓜子臉的輪廓已經出來了,皮膚細潤如脂,粉光若膩。眉似新月,雙目澄澈,大大的雙眼皮,漂亮的卧蠶眼,明明未笑,卻好似含着笑意。

她一直覺得她的鼻子生得很好看,鼻梁窄窄的,鼻頭很翹,側面照鏡子,只覺得的輪廓好看得不像話。

瘦下來後,她并不比明姐兒差什麽,真要論起來的話,明姐兒更為素雅,施施然的淑女風範,有種蓮花般的高雅靜怡。她卻更為可愛,好似綻放的芍藥花,并不豔麗,卻極為明媚。

“唉,又變漂亮了。”她這樣感嘆。

柳衣跟柳香一齊笑了起來,跟着說:“是是是,我們家小姐最漂亮了。”

結果,她還未走出屋子吃早飯,外面就響起了清脆的聲音:“這裏是晗姐兒的院子吧?遠遠地就看到了一片晾曬的草藥,就猜着肯定是你。”

李墨晗一怔,當即起身,柳衣趕緊幫她的頭發固定好,這才走了出去。

到了院裏,就看到院子裏站着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姑娘,正笑吟吟地看着她,随後自我介紹:“我是霜姐兒,是你表姐。”

“哦,表叔家的?”她問。

“嗯。”她回答了一句,随後上下打量李墨晗,表現得極為直接,沒有半點收斂,被打量的人,會覺得心裏不舒服。

柳香看着是極為氣惱的,卻被柳衣按住了手,這才閉了嘴。

須臾,霜姐兒突然笑着緩解尴尬:“唉喲,別這麽嚴肅,昨天在表叔那裏就聽說了你,聽祖母說你這裏藥材最多了,一看外面的藥草,就猜到是你的院子。”

“讓霜姐姐見笑了。”

“我跟父母哥哥過來,走了不下五日,颠簸了一路,身子有些不适,想拿些藥補補身子,不知道晗兒妹妹會不會生氣……”她說着,手已經開始去摸拿些晾曬的藥材了,每樣拿起來看看,又聞聞,就好像在挑菜。

“這是早晨剛拿出來曬的,還沒曬好呢!”柳香嘴快,直接說了出來。

“那應該是屋裏的好些?”霜姐兒說着,徑直往屋子裏走了。

柳香當即就要攔,卻被霜姐兒取笑了:“晗兒妹妹院裏的侍女好生小氣,不過是來拿點藥草,瞧她緊張的。”

作者有話要說: 初來晉江,什麽都不懂,才知道清緩存這個神奇的東西。

就是昨天開始我的書就打不開了,兩本都是,直到今天中午,我才給客服打電話。

然後,她1秒鐘解決,我當時就驚呆了。

嘤。

問題已經解決了,大家繼續看吧,麽麽噠。

☆、便宜

霜姐兒說話嘲諷,讓柳香心中氣惱,卻不好再攔着,不然就是給李墨晗丢人了。

沒想到,李墨晗并未訓斥她,而是對霜姐兒說道:“霜姐姐說得哪裏話,攔着生人進小姐的屋子,這是她們理應做的。”

霜姐兒沒想到李墨晗會這樣反駁她,登時一愣,随後提高了些許音量,質問:“怎麽,你将我當外人咯?我已經說過了,我是你表姐。”

“生人跟外人是兩回事,霜姐姐當多讀些寫書才是。”

“你……你居然說我!”霜姐兒差點就直接罵出來,你一個癡傻的小丫頭居然敢說我!

“忠言逆耳。”

霜姐兒冷笑了一聲,點了點頭,承認了:“的确,如今我們還生分得很,怕是要過些日子,才能熟悉起來,不過不打緊,反正日後是鄰居,時間長着呢。”

她聽了,當即驚訝地問:“原來你們不是暫住,而是久居?”

霜姐兒眼珠轉了轉,回答:“這……日後父母說得算。”

“這樣啊……”

霜姐兒沒再理會李墨晗,徑直往屋子裏面闖。

進門後,就站在了藥櫃前,挨個抽屜抽出來,去看裏面的藥草。

她的藥櫃如今是新的,上面還沒貼藥物名稱,反正是她一個人擺弄,也不怕認錯藥草,也就懶得弄了。

旁人,卻不知道哪個抽屜裏裝着什麽。

霜姐兒并不認識多少藥草,只是招呼李墨晗:“給我抓點補身子的藥。”

李墨晗稍有猶豫,最後還是走到藥櫃前,思量了一會,給霜姐兒抓藥。

霜姐兒發現,李墨晗抓其他藥草的時候都很痛快,唯獨幾味藥,每次要去打開抽屜,就猶豫了,最後繞開那幾個抽屜,去抓其他的。

為此,霜姐兒特意注意了下,那些抽屜,都是最左邊的一排,怕是值錢的都是那些,李墨晗不舍得給她。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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