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王爺
行針到了一半,老者就醒了。
他皺着眉,□□了一聲,似乎是覺得疼痛,又或者是覺得難受。
睜開眼睛後,瞳孔有些渾濁,他掃視了一眼周圍,看了看李墨晗,又看向那名少年。
“寧國公,這位姑娘在幫您驅毒。”少年依舊是溫柔得不像話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卻帶着一絲寒意。
這位老者,居然是一品國公爺?!
李墨晗一怔,驚訝地去看老者,努力想起這張臉孔,随後想起,哦,是席家後人,她還是獨孤無影的時候,他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呢,如今已經繼承了國公的爵位了。
老者不說話,只是用不算友善的眼神看着少年。
少年當即露出一張委屈的臉,緩聲說道:“您可莫要誤會了,本王哪敢下毒害您啊,這邊本王剛跟您碰到,您這邊就中毒遇害,本王的嫌疑最大,本王怎麽可能做這麽傻的事情?”
老者難受得厲害,卻還是冷哼了一聲。
看來寧國公跟一位王爺的恩怨。
李墨晗趕緊垂下眼,當成什麽也沒聽見。
柳香懵懂無知,只當他們之間有恩怨,而且都是大官,也不敢得罪,整個人戰戰兢兢的。
行針完畢,李墨晗又戴上帷帽,到了藥箱邊,從裏面取出兩個瓷瓶來,遞給了方才的家丁,叮囑:“一日兩粒,早晨跟晚上,可以安穩一些,我再去給你們開個方子,可以穩住毒性,對之前的病症也有效用。”
“那就勞煩姑娘了。”雖然是大戶人家的家丁,這位四十餘歲的漢子卻極為客氣,對她一個小孩子都禮數周全。
很快,這群家丁送來筆墨紙硯,讓她寫字。
李墨晗想了想,還是硬着頭皮寫了。
如今一年半過去了,她的字雖然不如以前鬼畫符,卻也沒好看多少,只是能讓人辨別清楚罷了。
結果家丁拿過去看了,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還十分激動地感謝。
她笑眯眯地回禮。
這個時候,寧國公已經能夠喘勻氣了,擡眼看了眼她,用微弱的聲音說道:“謝謝你啦,小丫頭,如此小的年紀,已有這樣的醫術,了不得。”
她當即走到了寧國公身前,行了一個大禮,說道:“國公爺謬贊了。”
竟然禮數周全,不卑不亢,甚至沒有半點激動之情,平靜異常。
方才在帷幔裏,他們說話都極為小聲,旁人都沒聽清,她這般行禮,衆人卻是聽清了,這位竟然是國公爺!
瀾哥兒一瞬間就激動了,當即過來行禮:“能叫來表妹搭救國公爺,是小生的福氣。”
她是看出來了,瀾哥兒在這事上,是非得沾沾光了。
“嗯,謝謝你啦,小夥子。”寧國公說道。
“小生倍感榮幸。”
“本王也要謝謝你們,若是寧國公出了什麽事,我可要攤上大事了。”少年笑着說道。
李墨晗行了一禮,沒說話。
瀾哥兒更加激動了,剛要行禮說什麽,就看到少年已經去跟寧國公說話去了。
他不由得有些失望,卻一直在旁邊候着,等待繼續說話的機會。
李墨晗沒興趣留在這種是非之地,當即諾諾地行禮:“小兒告退了。”
這個時候那位家丁過來問話:“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如今我們行路匆忙,準備不周,他日必将謝禮送上,以報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李暮秋跟洛氏早就在一旁看着了,聽聞李墨晗救的人是寧國公,還幫了一位王爺,也是激動得不行,見瀾哥兒上去搶功,也是氣得不輕。
如今家丁開口了,李暮秋當即在瀾哥兒前面回答:“在家濠州通判李暮秋,這位是我的女兒。”
家丁當即應了一句:“多謝。”
“哪裏。”
李暮秋還想多說幾句,卻被李墨晗強行拽着袖子走了。
他不由得有些惱,卻不好當着外人的面發作,只能跟着李墨晗上了樓,進入客房。
“父親。”進入客房,李墨晗當即開口,“您剛才也見到了,國公爺中毒,王爺受到牽連,這肯定是大事。當朝局勢動蕩,這肯定是一場陰謀,莫要參與過深。若是他日被人叫去問話,您一個不小心,說了上面那些人不想要的答案,怕是命都難保。”
這些人,只當救了大官,就是攀上了富貴,根本不知道背後隐藏的危機。
被李墨晗這麽一說,李暮秋當即恍然,也跟着長長松了一口氣:“晗兒說得極是。”
“還有,寧國公是當朝國丈,是□□,丘澤先生是璟王的人,若是結交過深,怕是也有所牽連。跟兩家交好的人,到最後都沒落到好下場。”
李暮秋聽了不由得一怔,随後道:“柯哥兒算是璟王的黨羽了?”
“得了照拂,就該為人家辦事,不然人家為何要幫您?”
“說得也是。”轉而,李暮秋不由得多看了李墨晗兩眼。
這兩年,李墨晗的腦袋慢慢變好,人也聰明了許多,只是沒想到,這種事情都能看的通透。
“父親,之後就算寧國公府送來怎樣的賞賜,都請收下,這樣,兩邊的恩也算了了,再無牽扯。”
李暮秋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難得救了一位這麽大的官,卻不能得到什麽好處,着實可惜。
不過為了家中安寧,他還是點頭同意了。
李墨晗回到房中,就看到柳衣坐在角落裏,一副發癡的模樣。
見她突然進來,柳衣吓了一跳,當即行禮:“小姐,屋子已經收拾好了,我們跟三小姐睡一個房間。”
“他們呢?”
“三小姐去跟諾姐兒聊天去了。”
“正好。”說着,吩咐柳香在門口看門,“柳香,你在門口守着,我要跟柳衣說會話。”
柳香不懷疑任何事情,聽到安排就照做,直接出去了。
李墨晗帶着柳衣到裏間坐下,将自己的小手蓋在柳衣的手上,安撫了一下:“你這一路上都很緊張,沒事吧?”
柳衣聽了,當即将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急忙否認:“沒事的。”
“好不容易輾轉到了濠州,想着做了小門小戶家的侍女,就沒事了,沒想到,竟然還是來了京城……”李墨晗念叨着,同時看着柳衣的神情,随後問道,“是吧?敷文閣直學士的女兒。”
柳衣聽了,當即一驚,身子都顫了一下,趕忙到李墨晗的身前,給她跪下磕頭。
“起來吧,我不是要怪你。”她再次開口。
柳衣跪在地上沒敢動,眼淚已經簌簌下落了:“求小姐饒命,奴婢不是故意隐瞞的,奴婢是罪臣之女,若是被旁人知道,定會将奴婢抓回去處死。母親費盡全部心思,才救出奴婢跟弟弟二人,奴婢……”
“果然啊……我總是覺得,你學問不錯,也很有規矩,并不像一個簡簡單單的侍女該有的,反而像個小姐。來到京城的路上,你也極為小心、忐忑,我就在懷疑,唬你一下,你就自己承認了。”
柳衣眼淚汪汪地看着李墨晗,不知道她有怎樣的打算。
“起來吧,從你進我院子的那天起,我就說過,日後我護着你,所以定然不會讓你被人抓了。我粗略會些易容術,也會簡單的更改人的樣貌,稍微改幾處,你就是跟之前那位有些相像,卻沒人能認出來。”
柳衣聽了,趕緊磕頭:“謝謝小姐。”
眼淚卻再也止不住了。
惠姐兒回來後,就看到柳衣臉上纏了紗布,不由得一怔。
“這是怎麽了?怪吓人的。”惠姐兒問。
“我新研制了個美膚的法子,讓柳衣先幫我試試。”李墨晗回答得随意,人卻在問,“吃飯沒啊,餓死了。”
惠姐兒瞧着新奇,盯着柳衣看了許久,最後也只是說:“我們去母親那屋吃,飯菜都送上來了。”
李墨晗戴着帷帽出門後,就聽到了冬哥兒的歡呼聲:“吃飯咯!”
緊接着,他就開門跑了出來,明姐兒則在後面追趕,因為着急,連帷帽都沒來得及戴,嘴裏說着:“慢點跑,小心點,那裏有欄杆。”
剛出門,就險些撞到一個人。
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位年少的小王爺。
明姐兒當即行禮道歉:“是小兒跟弟弟冒失,驚了少爺,少爺莫怪。”
方才明姐兒都沒圍觀李墨晗行醫治病,直接上來了,自然也不知道這位的身份,只是稱呼少爺。
“無礙的,倒是姑娘沒有撞壞吧?”少年依舊文質彬彬的,如果不是李墨晗見識過他之前那狐貍一般的面孔,此時一定會認為,這只是一名文弱的少年。
“沒事。”明姐兒說着,趕緊抱住了冬哥兒,又行了禮,就帶着冬哥兒進屋了。
少年并未在意,只是看向李墨晗,随後對他微笑着點頭。
李墨晗無奈,只能行了大禮來回禮。
“起來吧。”少年說完,就已經下樓了,看來,是要行夜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