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搭救
“瀾表哥。”李墨晗突然冷了聲音,壓低了嗓音,使得說話時極有威嚴,“我願意理你,是因為你我算是親戚,我稱你一聲哥哥,也是因為你的年紀比我大,而非尊重你這個人。君子尚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身為閨閣女,豈能随意救人?若是諾姐兒,你會讓她跳入河裏,濕身去救一名男子嗎?”
瀾哥兒一聽李墨晗這樣的語氣,當即就惱了:“這些怎可同日而語?如今就有一名老者躺在店裏,生命垂危,你要眼睜睜地看着嗎?你還有半點良心嗎?真真是小小年紀,心思就如此歹毒!”
“碰見事情,我去救,是我的仁義,而非我的義務。你這樣的态度并非請我去救人,而是拿着各種仁義道德要挾于我,你這樣就能稱之為善了嗎?你飽讀聖賢書,卻句句狠毒,往一個小孩子身上套上種種罪名,還罵我心思歹毒。若我存心害人,我尚且可以領了這個罪名,但是,我沒有做任何事,我不願意領,也請你好自為之。”
“好!好!你就是不肯救人吧?還說這麽多廢話。晗姐兒,我今日就将話放在這裏,以你這樣的婦道人家思想,做不成什麽大事。說來也是,你一介女子,能做出什麽來?只能指望嫁個好人,生幾個娃,過完你這愚蠢的一生!”
瀾哥兒說完,再不逗留,而是去尋其他人了,似乎是想要拽着諾姐兒給那位老者看病。
惠姐兒看瀾哥兒走了,這才氣得牙癢癢:“這個瀾哥兒,真是過分,自從二哥有了去國子監的機會,他看我們家的人眼神都不對了,總覺得我們家人都欠他的!尤其我們這些表少爺、表小姐去孝親王府,他就一副見誰都想使喚的模樣,完全就将別人當奴才使喚了。”
“何必與這種人計較?”李墨晗并未在意,而是回身去看車廂,确認有沒有落下東西。
“不計較你還跟他争辯?”
“他正面侮辱于我,難道不反唇相譏嗎?”
“也是……”
“走吧,進去吧。”
李墨晗扶了扶帷帽,透過半透明的輕紗,環顧四周。
這裏尚未靠近城鎮,只有一處村莊,以及幾家可以歇腳的客棧、茶館、各種店鋪。
周圍沒有什麽景色可言,只是泥土路,路邊有毫無章法的亂樹叢,野花雜草遍地,只是因為中間走得人多了,泥土路才極為結實,只有些被壓扁了的小草。
她跟着惠姐兒結伴進入客棧,有孝親王府的家丁引她們進入客房。
只是進入的時候,場面有些混亂。
李墨晗看過去,就看到大廳裏面亂哄哄的,一群家丁模樣的人将大廳圍了個結實,之前在裏面吃飯的人,全部被留在了原位,誰也不許動。
那生病的人,似乎有些權利,這大廳裏被關押的,竟然沒有人敢說半句不是。
那邊,瀾哥兒牽着妹妹,一個勁地讓諾姐兒瞧瞧,諾姐兒頂多會開個傷風感冒的藥單,其他就完全不會了,一個勁地說着“我不行,我看不出,哥,能讓我上樓嗎?”
“你不看看怎麽知道不行?這附近村莊內都沒有大夫,去城裏還得趕一日的路,怕是來不及了。”瀾哥兒拉着諾姐兒的手腕,不讓她離開,一再執拗。
瀾哥兒總是急于求成,這一路上,都很積極地跟路上碰到的人結交。
方才,就是瀾哥兒首先下車,到了客棧也沒有幫着訂房,而是在裏面尋找看似富貴,或者是讀書人,跟其閑聊,然後就碰到了老者突然病倒的突發事件。
也是苦了諾姐兒了,有一個這樣荒唐的哥哥,讓她在這裏這般為難,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李墨晗嘆了一口氣,還是走了過去,先是對那一行人行了一禮:“小兒會些醫術,可以看看。”
那些人見李墨晗這般小,聲音還這麽稚嫩,都有些不信任。
這時,卻傳來一道柔和的聲音:“那就勞煩姑娘了。”
她向那個人看過去,就看到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站在老者的不遠處,面容俊朗,眉眼含笑,雖不如李訴柯、然郡王那般的男子出類拔萃,也算是五官看着極為舒服,讓人莫名地産生了一股親切感。
尤其,是他的聲音極為溫柔,彬彬有禮。
他的身上穿着上好的錦緞料子衣裳,銀白色的衣衫,用金色絲線勾勒出圖騰的圖案,仔細看,會發現這些金色怕是全是真金,做工如此精致華貴,一看就價值非凡。
瞧這衣裳,就知道這位年輕人有些家世背景,也難怪瀾哥兒這般積極地想要結交讨好。
瀾哥兒見李墨晗過來了,居然沒了之前的态度,而是道:“方才就叫你過來,怎麽才到?”
這是在邀功。
若是李墨晗成功救了人,功勞就是瀾哥兒的,因為救人的人是他叫來的。
“我不應要挾,我是不請自來。”李墨晗回答了一句,便走到了老者的身前。
“你!”瀾哥兒作勢就要發作,最後硬生生地作罷了。
那名少年打量着這些人的行為,一副了然的模樣,并未有所行動,只是靜靜地看着。
她看着那名老者,老者應該是坐着吃飯的時候突然暈倒的,額頭有些紅色的痕跡,是磕到桌子上留下的,只是此生被人扶着身子,讓他靠在了一個家丁的身上,氣息微弱地喘息着,氣若懸絲,似乎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她走過去,擡起老者的手腕,坐在另外一張椅子上,為老者把脈。
“他前幾日有咳喘的症狀,怕是持續了幾天吧?”她問道。
“這是老毛病了,每次都能持續個三個月左右,咳痰。只是最近趕路,提前複發了。”扶着老者的家丁說道,似乎對老者十分了解。
她診了脈,又扒開老者眼皮看了一眼,最後看了看舌苔。
不僅僅是呼吸道不好,而且心髒也有些不好,都是些老年病。
“六脈沉滑搏指,舌紅無苔而幹,大氣失運,陽衰于下,益氣助陽破陰為安,只是……”她又看了看老者的臉色,以及一些症狀,有所遲疑。
“是中毒吧?”那名少年突然問了一句,聲音依舊波瀾不驚。
她也因此斷定,這少年并非老者親人,恐怕交情也是一般,不然不會這般波瀾不驚,若是真的關心,會很緊張地來問她。
“只是什麽?真的是中毒?”那名扶着老者的家丁急切地問道。
嗯,這才是真正關心的反應。
她只是緩了緩說道:“請等我片刻。”
說完,就急匆匆地去尋柳香:“去把我的藥箱拿來。”
其實看到李墨晗過去,柳衣就已經趕緊去去取藥箱了,她剛要,柳香就遞了過去:“柳衣可真夠聰明的,已經拿過來了,只是此時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怕是給小姐收拾房間去了吧。”
“嗯,幹得不錯。”随後擺手,“跟我過來。”
她說了一句,便回過身,到鄰桌打開藥箱,從藥箱中取出銀針。
柳香也在這個時候,點燃了蠟燭。
她将銀針烤了一會,又在銀針上塗抹了些藥物,接着走到老者身邊,分別将三根銀針紮入老者的耳邊、頸部、手指。
除了手指上的銀針沒有反應外,另外兩根銀針都變得殷紅,後期則是有些發紫。
“是中毒。”她篤定地說。
“這……姑娘可有辦法解毒?”
“解毒需要解藥,不過,這位老爺爺中毒尚且不深,還未到手指,我行針後,可去七成毒,餘下的三分,怕是需要解藥才能根除。”
“不知姑娘可能配出解藥?”
“這需要知道他中了什麽毒,才可解毒,如果無從下手,只能從各種症狀分析,待真的研制出解藥,怕是要一陣子了,我在跟家人趕路,怕是難以幫忙。不過,去了七成毒,維持到附近的城鎮,是可以的。”
那家丁也知道,這小姑娘是個孩子,一介女子,只是出手相助罷了,哪能留下來給自家老爺解毒?
看剛才進來的那些人,怕是也是個大家族的人,更不會耽擱路程了。
瞧着,這小娃娃都能解七成的毒,到了京城,請了大夫,就很可以輕易解除吧?
他是這樣認為的。
于是,他道:“那就勞煩姑娘行針。”
“好。”
“我們要将老爺擡到樓上客房嗎?”
“不要,這樣搬動他,會加速毒擴散,用凳子拼接一下,用帷幔擋上,就在這裏行針。
她也是為了自己考慮,進了一群生人的房間,被傳出什麽壞話來怎麽辦?
那些家丁行動也快,很快就做好了,還取出了帷幔來,在四周擋上。
李墨晗進入其中,挽起袖口,準備行針,卻看到那名少年也走了進來,就站在一邊看着。
諸多家丁,沒人敢阻攔。
她并未在意,進入帷幔中,将帷帽取下,遞給柳香,又從柳香的手裏接過烤好的針,走過去解開老者的衣衫,漏出胸膛來,找準穴道,毫不猶豫地行針,接着,用火烘烤過的小罐子扣在上面,逼出毒血。
少年一直看着她,覺得這樣貌甜美的小丫頭,做起這些事情來,倒是輕車熟路,面不改色,就連碰到中毒的人,也沒有什麽驚訝的樣子,還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