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病難醫
“你想幹什麽?” 男人的聲音忽然變得像根寒針,冷得刺人。
“我在替你看病呀。”沈梅清随口說道,也許因為男人的聲音過于冰冷,她擡頭,驀地看到一管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她。
感覺到屋內的殺氣,她無緣無故打了個寒顫!抓着男人的手也松開了。
也許是因為太冷吧?!
外面下大雨,這室內空調溫度怎麽還調得那麽低?她想。
好奇地看着那支黑色的手/槍,她眨眨烏黑明亮的雙眸,脫口而出:“你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看上去怪吓人的!”
沈梅清的确不知道槍,她長到這麽大,還沒見過槍!
她來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多月,周玉華一貧如洗,家裏沒有電視機,她平時極少看電視,至今沒看過一出警匪劇,而槍在中國又是禁用品,在市場上是看不到的,她怎知槍是什麽樣子?
如果她知道這是殺人利器,突見此物,她可能會驚慌失措,即使強自鎮定,也有可能臉露懼色,但她壓根兒不知,所以表情沒有半點慌亂,只是深深的好奇。
男人沒有說話。他原本冰冷的目光也變得迷惑起來:
這個女孩的回答實在太出乎他的意料!她真的不知道槍?現代是資訊社會,中國改革開放已有三十餘年,即使在農村長大的女孩,也會在電視中看到槍,她怎麽可能不知道槍呢?如果她是假裝不知的話,那她太會演戲了!只是她這種假裝對她有何用處呢?她在拖延時間麻痹他?還有,她真的想替他看病?
換成以往,在他生重病之時感覺到危險,或者感覺到疑惑,他會毫不猶豫地朝敵人開槍,可現在他……
“先生,我從來沒有看過這東西,你能借給我看看嗎?”沈梅清清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這個女孩膽大包天,她居然靠近他想拿他手中的槍,壓根兒就不知道她已經到了生死的邊緣。
男人手一縮,聲音嘶啞:“不行。這是男人才愛用的東西,你女孩子用不着。”
他沒有扣板機,相反把槍小心地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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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着這張天真的笑靥,澄澈的雙眸,他的殺心漸漸地消失,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下手。
不管她是不是殺手,他都沒有半點殺心了。
他又想:她要殺他,今晚本來有兩個絕好的機會,比如在床上和他纏綿之時突然殺死他,又比如在他最頭痛之時猛地一槍,她都沒有使用,她怎會殺他?
他居然懷疑一個如此天真可愛的少女!居然還對她拔槍相向!
幸好沒開槍,也沒吓着她,要不他可能會後悔終生。
沈梅清根本就不知道她短短的兩句話,就使她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地走了一遭,她還嘟着小嘴:“我沒有想過要用你的東西,只不過想看一看嘛,你連讓我看都不肯,真小氣。”
男人嘴角抽動一下,他想笑,又笑不出來,眼神有點狼狽,有點滑稽,就像是個大男人對着鏡子做鬼臉,突然被人發現的尴尬眼神。
“你真不愛說話。”沈梅清剛說完這句話,忽然“咦”的一聲:“你不頭疼了?”
男人愣住,他撫了撫頭部:怪哉,他的頭真的不痛了。
以前從來不會如此,每次都痛上一個小時左右,痛得他死去活來,痛到極處,真想撞牆而亡。好幾次他還痛暈過去。
今晚因為這個可愛的女孩,在一喜一驚一怒一乍中,他的頭痛症奇跡般地消失了。
“不疼了。”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沈梅清雙眼充滿好奇,她忽然很認真地說:“把手伸出來給我瞧瞧。”
“你想幹什麽?”同樣一句話,他剛才說得冰冷如針尖,這次溫柔異常。
他對她産生好奇心。她剛才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差點把命都送掉,現在她又要他伸出手,這個小女生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他有多危險?
“我想給你看病。”沈梅清見他面現不信之色,嬌嗔道:“你不相信我會醫術嗎?我五歲就随爸爸到山上采藥了,已經學了十多年醫學。以前我在家鄉時,有個人得頭痛症三年了,都被我治好。”
她要毛遂自薦:這位男人相當有錢,如果同意讓她治病,她就有一筆收入,玉華媽媽的生活就不會那麽苦了。她焉能錯過這個機會?
他沒有說話,只是雙眼定定地看着她。
沈梅清心裏一陣難過:“唉,你連手都不敢讓我碰一下。就算你認為我年紀小,不相信我會治病,又何必小看人到這種地步呢?”
“不是,我沒有小看你,我只想問問,你為何要替我治病?”他好像在問傻話,卻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你的問話真奇怪,我是醫生,見到病人自然想給他治病。”沈梅清回答後,見男人臉色怪怪的,又道:“你要我說真心話對嗎?我和我媽現在好窮,你那麽有錢,那麽大方,如果我治好你的病,你肯定會給我不少錢,我就不愁沒錢交房租了。”
“好,我給你看看!”男人緩緩地伸出自己的手。
他內心深深地知道,他把這只手伸出去,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他已經将自己的生命都交給她了。
伸出手,并不是認可她的醫術,其實他還不相信年紀輕輕的她會高明到哪兒去(他認為她現在自信滿滿可能是因為不知道天高地厚),而是相信她這個人,相信她一定不會利用他、傷害他。
沈梅清搭搭男人的手腕,不再說話,大廳變得很安靜。
過了一會,她放開他的手,面現迷惘之色:“奇怪,你的身體各方面都很好,根本就沒病啊!”
“我确實沒病!”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小丫頭看起來确實有一手,他在大醫院用現代醫療器械診斷,也是身體沒半點問題。她僅僅搭脈,就看出來了,更可貴的是她沒有像某些庸醫那樣騙人,随便開些藥方來賺錢。
“那你剛才怎麽會痛成這樣子?”她好奇之極。
“我也不知道。”他冷冷地說。
其實他是知道的,但他不會說出來,他今生都不會說出來。
“如果一直這樣痛下去,你該怎麽辦呢?”她難過地看着他的銀灰色面具,說:“我想,你得的是心病。”
“你怎麽看出來?”他心裏一震。
“就憑你連自己的真實面目都不敢示人,我就看出來你得的是心病,你一定有很重的心事,卻沒有疏通的渠道。心中郁結難忍,久而久之,便造成頭痛了。”
“哦?”他不動聲色地說:“如果我真的得了心病,你覺得應該如何醫治呢?”
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承認他得了心病。憑着沈梅清的一舉一動,他知道她只是天真的少女,是可以信任的。
只是她身上還有好多的謎團讓他難以解釋,他對這個小丫頭越來越好奇了,很想知道她會說些什麽來。
沈梅清心有所思,一口氣說出大段話來:“可能是你的精神壓力太大。聽說有錢的人都壓力大,你應該放松,聽聽輕快的音樂,做做有意義的事情,讓自己的心靈充實,這樣就會心情舒暢,如果我有你這麽多錢,我肯定不會帶個這麽難看的面具,将自己和世界給隔離起來,就象只負重的蝸牛,那樣活着有多累!我會背着行囊,一個人去游山玩水,看看精彩的世界,聽聽大自然的聲音,那種生活多好!相信你若是這樣做,你也一定會快樂起來的!”
男人驀地擡頭,緊緊盯着沈梅清,沒想到這個丫頭小小年紀,就能說出這麽一番大道理,由此可知她絕對不是個簡單的女孩,可為何她好像什麽都不知道,連槍都沒見過,無知到了白癡的地步?
她究竟是什麽人?
他的沉默讓沈梅清有點兒不好意思,她急急忙忙地道:“你別認為我亂說,我說的話是有根據的。師父曾和我談過李叔叔,李叔叔是個大才子,他所寫的詩詞流傳千古,他的身體也不好,師父說叔叔以前身體很好的,自從亡國……”天啊!她忘了如今已經是一千年後,她和人談到李煜,談到亡國,誰會信呢?她見男人沉默不語,好像漠不關心的樣子,于是加快語調:
“那年李叔叔受得很大的打擊,心頭郁結成疾,自此常常頭痛,心疼,師父雖然醫術高明,也對他束手無策。唯有希望他能放寬心懷,放棄一切,雲游四海,坦坦蕩蕩,或可得救。可他無法離開他最愛的妻子,不能做到像師父那樣無牽無挂,只能局囿在自己的世界中,心中之悲苦,無法用言語形容,寫的詞更是字字血淚,就算千年之後的人看了他的詞,都會感覺到他內心的悲傷。由此可知,心病難醫呀!”
“你說的李叔叔是誰?”他不談心病,避左右而言其它。
心裏在冷笑,這位李叔叔寫的詩詞還流傳千古呢?也不知道是哪個狂妄自大的文人,竟敢這般自我吹捧。而沈梅清竟對此深信不疑,可見她的單純。
不過她說的心病難醫這句話,他卻是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