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月·上半月

董薇薇打車去了一間離家比較遠的旅館。

到了酒店之後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董薇薇發瘋一樣的到處找着，那上面不僅有她這幾年在大學所有同窗好友的聯絡方式，更重要的是媽媽過世前發給她不多的幾條信息都被她保存在裏面。就現在這種情況來看，那可能是媽媽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了。

随身帶的其它東西都沒有不見，手機八成是落在過來酒店的出租車裏了。但是已經過了這麽久的時間，董薇薇想着就算自己追下去，車也早已沒有了蹤影。

董薇薇來到前臺，借了女服務員的電話，按下了自己的號碼。

一開始的幾通電話都是無人接聽，董薇薇還心存僥幸，或許是出租車的司機沒有看到，可到了後來電話就直接被人按掉，變成了關機狀态。

試着給手機發去了一條信息，希望撿到手機的人能把媽媽最後發給自己的短信轉發給自己。這是她最後的一點點寄托，但是親人都不過如此，她又可以對陌生人的人性抱多大的希望。

董薇薇将手機還給了前臺的女生，說如果有信息過來，麻煩告訴一下自己。

家鄉的這家旅店比北京的旅店小了許多，但董薇薇還是專門的找了一間帶有落地窗戶的房間住下。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安靜的審視着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城市。

樓下星星點點的燈光，像是一顆顆的蛀牙。看的久了，身體裏竟真的開始有些隐痛起來。

一個女孩站在公車站，看樣子是在等自己許久不來的男朋友；一個老人家在和自己的兒子吵架，兒子不停的翻着老人的衣服要錢，老人氣的一直用拐杖敲着地面；一輛豪華跑車停在了路邊，車上下來一個衣着光鮮的男子，開始在路邊不停的嘔吐着。

他們每個人都是這個大劇場裏面的一員，在不同的角落演繹着自己的喜怒哀樂。董薇薇此時就站在落地窗邊，心甘情願的當着看客。

天上微微的開始落下了一些小雨，一撇一撇的打在透明的玻璃上。

董薇薇突然開始瘋狂的懷念那個同樣在落地窗前的晚上，只是不同的是，那時的自己認為自己已經跌倒了谷地，而現在的她腳下卻是萬丈深淵。

她開始瘋狂的想念姬封，想念那個溫暖的懷抱和那在耳邊溫柔的喘息聲。

樓下公車站的女孩終于等來了自己的男朋友，兩人開心的相擁在一起。

董薇薇看着她，突然有了沖動。就算不能見面，聽聽他的聲音也是好的。于是，撐起一把傘，向着街邊紅色的電話亭走去。

街邊的那個男人還是在不停的吐着，董薇薇将一包紙巾遞到了他的手裏。男人看着董薇薇，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董薇薇突然想起自己每次喝醉酒的樣子，紅紅的臉，像孩子一樣純真的任性，然後便是瘋狂的打電話給各種認識的人。曾經好幾次宿醉醒來時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已經停機，然後才知道自己前一晚對着別人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事情全部都招了。柳妍總是罵她傻到了骨子裏，也是，如果不是這樣傻的話，也不會那樣的容易被騙吧。

但自從遇見了姬封之後，她記得，她就再也沒有喝醉過。

這條路的盡頭便是電話亭，淡淡的嫣紅色，趁着這樣闌珊的雨夜，有點古香古色的味道。

董薇薇走進亭子，将一個一元硬幣放了進去，按下了她早已熟記在心裏的那幾個數字。一陣“嘟嘟嘟”的沉默之後，電話那邊傳來了那個讓董薇薇朝思暮想的聲音。

“你好？”姬封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像是正在趕時間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相隔的距離太遠，電話的氣息總是斷斷續續。董薇薇一下子可以聽見，一下子又聽不見。那聲音就像是姬封在遠處的溫存，一下子消失，一下子又突然出現，反複的折磨着董薇薇。

姬封聽到電話那邊許久都沒有反應，試探性的問道，“是薇薇嗎？”

董薇薇在來的路上，想盡了一切自己可以對姬封說的話。但是真到了面對他的時候，思念就像是一塊大石頭，堵在了董薇薇的胸口上，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電話那邊依舊是吵吵鬧鬧的聲音，董薇薇聽到不遠處似乎有朋友在呼喚姬封的名字。

姬封非常抱歉的對董薇薇說道，“薇薇，對不起。我現在要趕着去考試，等下晚點打給你好嗎？”

“我的手機丢了。”電話的信號又再次不好了起來，董薇薇對着姬封着急的說道。

“你說什麽？” 姬封的聲音斷斷續續，其中還夾雜着電波的幹擾。

“我的手機……”

“嘟……嘟……嘟……”還沒等董薇薇說完，電話的那頭已經傳來了忙音。董薇薇嘗試着再次打過去，那通電話卻怎樣也接不通了。

她突然想起了玻璃之城裏面的情節，舒淇也是站在紅色的電話亭裏給出國留學的黎明打電話。舒淇在這邊不停的喊着，電話那邊卻永遠聽的不仔細。其實并不是聽不見，只是遠處的人不願意用心去聽吧。距離和時間并不是愛情最大的殺手，真正分開彼此的是習慣。當你習慣了生命中有她的時候，那就是愛，而當你習慣了生命中沒有這個人的時候，便是不愛了罷了。

董薇薇站在街上向四處望着，那熟悉的感覺又一次席卷了她的全身，那個她拼命想要忘記的晚上，那個把她和方雅俊的愛情定格的晚上。

如果說硬要問讓她和方雅俊分手的真正源頭是什麽，那講出來真的滑稽的可笑。如果上天再給董薇薇一次選擇機會的話，她大概不會在那個晚上，再做出去吃烤魚的決定了。

因為就在那天晚上，在方雅俊将她送到柳妍的家之後，接到了一個注定改變他們兩人關系的電話，但那個晚上的事情也是董薇薇很久之後才知道的。

真正讓她開始覺得這一切不對勁的開始，是柳妍将話劇社的申請資料從社聯拿回來的時候，那上面用紅筆大大的寫着“不予批準。”

努力了這麽久，董薇薇竟還是不敢相信擺在自己眼前的結果，“我那天明明去問過，社聯的師姐告訴我是沒問題的，怎麽會這樣？”

柳妍拍了拍董薇薇的肩膀，她知道董薇薇為了這個社團的成立，付出了很多，“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聽師姐說社聯的老師不久前新批了一個話劇社，大概是覺得我們這個多餘吧。一個學校有兩個話劇社團，其實也挺奇怪的。”

柳妍的話本身是想用來安慰董薇薇的，但說完了之後卻覺得有些奇怪。話劇社之前一直都是一個盲點，就在董薇薇她們準備申請的時候，卻又突然冒出來了一個競争對手，還将她們打敗了。

如果真要說是無關緊要也就罷了，可她們的大學裏面還偏偏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學校這些社團高層的執行人員在畢業之後，往往可以找到比其他人更好的實習機會。她們可還有一年多就畢業了，現在這個時候出事情，總覺得不會太簡單。

柳妍試探性的問董薇薇，“在你把這些資料交上去之前，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董薇薇有些不明白柳妍的用意，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但搖到一半的時候，卻突然停在了那裏，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神中充滿了懷疑和猶豫。

柳妍似乎看出了董薇薇游移不定，“你有想法了？”

“我只是懷疑，自己也不能确定。”董薇薇內心裏出現了一個名字，但她多麽希望這次錯的是自己。“我懷疑的那個人，就是方雅俊。”

柳妍眼中若有所思，眼神中像是又找到了幾塊丢失的拼圖，聽着董薇薇繼續說着。

“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去社聯遞資料的前一天。我和雅俊都很開心，就在酒店多喝了幾杯，你也知道我的酒量，沒一會兒就睡着了。但是，當我半夜無意中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雅俊正在用手機拍着什麽東西。那會兒我醉醺醺的，根本就沒有在意，但現在想起來也只有他有機會接觸到那份申請材料。”董薇薇默默低下了頭，“但是我不能就這麽下判斷，也許他只是拍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也許……”董薇薇想繼續給方雅俊找借口，卻還是啞口無言。

柳妍的拼圖終于是拼上了，她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想，但要不要告訴董薇薇，她還是在猶豫。如果她所想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這份傷害真的是太大了，她了解董薇薇的性格，如果現在告訴她，那必定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她要找方雅俊出來，想看看這個男人究竟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