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手掌上的傷,在幾天之後就已經完全好了。在這期間,和殊琰共處一個屋檐之下,我們居然沒有吵架,日子過得倒也算平靜。

我一直以為殊琰是和他哥哥嫂嫂一塊住的,是以我也自然而然的以為這幾天我應該是身在延參城裏,可是細細想來,若是妲寂和錦羽知道我在這裏,應該早就來看我了吧。但事實是這麽多天來,除了這院子裏的仆人,我還沒有見過其他人的身影。

某個傍晚,我走出院子裏去散步的時候,發現四周的環境全然是陌生的,這才确認我的的确确不是在延參城裏。

殊琰這個人,雖然性格有那麽的點點惡劣,但是貌似還是有點良心的,至少他沒有對我見死不救,這麽多天來,他也沒有趕我走,雖然這幾天來,他也不怎麽理我。

他不理我,我也落得個一身輕松,因為不用和他說話也挺好的,省的被他嗆得半死。

大約的估算,日子已經過去了有小半個月了,身上還是一絲仙力都沒有,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聯絡綠簡或者是拂曉。

殊琰是魔族,我也不想求他幫忙,因為這仙魔之間的關系委實是有些敏感。萬一聯系不好,沒準兒還會引來別的衆多非議。

至于靈犀···天知道她現在身處何方呢,又是許久沒有她的消息了,也許這個···我可以去問問殊琰?不過,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告訴我···

“哎···”

低着頭走路的時候,我突然撞到了什麽東西,額頭在某一個瞬間緊貼在一方柔軟的衣料上,衣物上微暖的溫度很快的就傳到了肌膚裏。

我還沒擡頭,便聽到一聲悶哼自頭頂傳來。

擡起頭來,便看到殊琰緊緊的鎖着眉頭,盯着我,好像我對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似的。

接着,他後退了一步,聲音冷得結冰,“你就不能好好走路的嗎?”

我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其實,我走路的時候,大多數時候都在走神,喜歡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的東西。這雖然不是一個什麽好習慣,可是我還是很喜歡。帝君為此也說過我很多次,可是我每次都是虛心聽教,然後下次還是屢教不改。帝君最後也是拿我無可奈何,只得輕嘆。

帝君···似乎已經好多天都沒有見過他了呢。

我擡頭看了看天上的雲朵,潔潔白白的,四周鑲着一層金邊。雲朵把太陽遮住了。

帝君···

落微···

其實我才是真正的局外人吧。

如今她已經歸來,帝君也算是真正的得償所願。美人在懷,帝君大約也想不起來還有一個我來···

正胡思亂想着,額頭被人輕敲了一下,我瞬間回過神來。意識殊琰的動作有些越矩了,忙向後退了一步,睜大眼睛瞪他,“你幹嘛敲我的額頭?”

殊琰把站在對面的女子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藏在雲袖裏的手微微收緊,眸色稍沉,“你撞到我了。我這是禮尚往來。”

禮尚往來···這語氣還真的是自然到不能自然了。

算了,還是不和他計較了,省的後來又牽扯出一堆的口舌之争。

“走吧。”殊琰邁步往一個方向走去,“以後散步記得不要走那麽遠。這附近的地形有些複雜,不熟悉的人會很容易迷路。”

我應了一聲,連忙跟上去。

看着殊琰走在前面的身影,我突然覺得,認識了他那麽久,我似乎還是第一次這麽認真的去看他。

他很高,身上穿着的黑色衣袍使他的背影看起來帶着一種孤傲的味道。他有着一頭漂亮的墨色長發,直墜腰間,和黑色的衣袍顏色相融。我還記得在他的額頭上,有一個很漂亮的圖案,也許就是因為那個圖案,讓他的臉無端端的妖孽了幾分···

前方的殊琰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突然停了下來,我只顧走神,毫無意外的又撞了上去。不過這一次倒是沒有直接撞到殊琰的身上,因為···殊琰用一只手覆到了我的額頭上,微微用力我便停了下來。

殊琰很快便把手放開,不但看向我的目光有些不善,連語氣也變得有些不善,“不是讓你好好走路了嗎?”

我瞪着他,對我那麽兇幹什麽···

不過,我有事想要請他幫忙,再說,走路不看路···也确實是我做得不對,那···我還是道個歉吧。

“對不起。”雖然我道歉,但是這語氣聽起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善的。

殊琰抿唇,心裏有些懊惱。聽她的語氣,貌似她也生氣了?明明是她不好好走路,撞到了他,她生什麽氣?應該生氣的人是他才對吧···

他剛要邁步走開,卻聽到身後女子小小的聲音響起,“可不可以讓我見一下靈犀?”

“她并不是我的下屬。”他的語氣有些僵硬。

“那我可以見一下寰···幻景嗎?”

殊琰轉過身來,看着我的目光帶了些審視的意味,“你想要做什麽?”

“我想要時桠的解藥。”藥與藥之間,相克相生。雖然我喝下了時桠,仙力暫且消失一段時間,可是總有一些事情,我肯定是要去做的,而這些事情,我不能等,也不想去等。

“你想讓幻景去幫你拿解藥?”殊琰又給我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搖頭,“我想讓靈犀去幫我這個忙。”

靈犀的行蹤我并不清楚,可是若是見了幻景的話,我肯定應該也能夠見到靈犀了吧。因為靈犀粘人的手段我也是見識過的。幻景對她也是沒轍。只是不知道如今那些手段是否如當初那樣有效···

不管怎麽說,還是要試一試的。

雖然這個辦法是有些曲折,但是結果一致,也算是殊途同歸吧。

“你可以讓我見幻景一面嗎?”

殊琰看着我,眸色不定,良久卻什麽都沒說,只是一個人繼續往前走。

殊琰住的地方,離我們現在站着的地方其實也不過是幾步的距離,他什麽話都沒說,就給我留下了一個背影,接着走上臺階,踏入門檻,最後連背影都消失了。

我只好無奈的跟了上去。

殊琰住的地方,仆人并不多,只有三個,并且都是男的。我估計這三個人都是園丁,因為我時常看到他們在院子裏修剪植枝。不過應該也是殊琰的手下吧,因為凡人哪裏可能能夠不吃不喝就幹活幹上一整天的?

話說,殊琰貌似也是有怪癖的吧,看着小花園中那修剪得精致的令人發指的植枝就知道了。

以往在上旬宮中有綠簡為我做這做那,如今什麽都得自己來,不過還好我也是一個随遇而安的人,一開始雖然有點不适應,但是很快也就能怡然自得了。

殊琰這裏并沒有什麽書,我無聊得很的時候,就在花園中看那三個仆人小心翼翼的拿着大剪子剪植枝。再不就是坐在樹蔭下發呆。

偶爾殊琰心情不錯的時候,他還會拿棋盤出來讓我和他下棋。雖然我的棋藝不怎麽樣,雖然殊琰時不時發出來的冷笑讓我也很羞愧,但是,這種有互動的下棋行為至少要比自己一個人坐着發呆強吧。于是我只好厚着臉皮,強忍受着殊琰的冷笑,和努力壓制自己時不時湧上來的想要掀桌的沖動,認真的學習···棋藝。

就這樣又過了好幾天。

這天我正坐在樹蔭下看着那三個仆人勞作的時候,殊琰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看着他,很好奇他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因為在平常看到他的時候,都是在夜晚的時候,現在卻是早上。

那三個仆人看見殊琰來了,什麽都沒說,卻是突然一溜煙的在我面前齊齊消失了。

我站起來,“找我有事?”

殊琰并不說話,打量了我一陣,才突然說,“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

我一頭霧水的看着他,問個問題問得這樣前無因後無果的,我怎麽知道他問的是什麽?

“逃避?”

“你到底在說什麽?”

“裝傻?”

你都不用裝···我在心裏暗暗腹诽。

“對自己這麽沒信心?”

這話題越扯越遠了···

他到底想要說些什麽?

殊琰定定的看着我,嘴唇抿得緊緊的,眸光不明,我被他直直的看着,心裏有些發毛的,但是又卻是是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只好輕嘆了一聲,說道,“我确實是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殊琰薄唇輕啓,吐出了幾個字,以一種貌似極不情願的态度提醒我,“宸以帝君,落微。”

我:“···”說的還真是言簡意赅。

不過他這樣一說,我也明白他要說些什麽了。雖然不能說是全部,但是至少也能夠明白其中的七七八八。

“我只是知道一些。”我不自然的把視線移向別的地方。因為是只知道一些,所以這才是我要找到時桠的解藥的原因。

“傷好了,你就回去吧。”

殊琰冷冷的抛下這一句話,瞬間消失在我的面前。

我呆呆的看着這四周的空無一人,最終低下頭來,我的傷确實是好了,可是,沒有仙力,我怎麽回去呢?

☆、第 93 章

雖然殊琰對我說了一句,“傷好了,就回去吧。”

我在心裏以為他是讓我等仙力恢複了再回去的,因為畢竟沒有仙力,我和凡間的女子并無什麽區別。

想着沒有什麽事情要急着做,我在花園裏瞎轉悠了一圈,走過那道小木橋的時候,擡頭便看到一個仆人打扮的男子用托盤托着一個藥瓶向我這邊的方向迎面走來。

我下意識的讓到一邊去,想着他是要去送藥的,應該很趕時間。

本以為那個男子會與我擦肩而過,只是沒有想到,他卻在我的面前停下了腳步,畢恭畢敬的說,“遲姑娘,這是大人給你的,說是你要的藥。”

藥?

我什麽時候問殊琰拿藥了?

難道這是,時桠的解藥?

他怎麽會有的?

“遲姑娘。”那仆人見我對着藥瓶愣愣的發呆,又耐心的喚了我一聲。

當初我來到這裏,第一次看到那些仆人的時候,他們都是喚我“顧姑娘”的,想來是殊琰已經和他們說過了。可是因為我嫌棄“顧姑娘”這三個字說出來的時候有些拗口,便讓他們喚我為“遲姑娘”。那些仆人也不是忸怩的人,他們很爽快的便改了稱呼。這多多少少與天庭是有些不一樣的。在天庭,這對人的稱呼都是特定的,不是想改就能改。

我把那解藥接過來,終于明白殊琰所說的話的意思。

只是,我沒有想過他會幫我,因為我與他的交情并不算深。

說到交情,原來應該是不深的,可是,現在的話,應該說是不淺了吧。因為在這些天裏,他先是把我從那森林裏救了出來,現在又給我時桠的解藥。我在這不過短短幾天,就欠了他兩個人情···

我并不喜歡欠別人東西,人情更甚。

是以,當我把那瓶解藥收在手心的時候,我便想着要怎麽去還殊琰的人情。不過我想來想去都沒有想到,殊琰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所以我便尋思着,也許我可以讓那個仆人幫我去帶給殊琰一個口頭的承諾。

都說口說無憑,為表誠意,這自然還是要附上一個信物的。

只是···那什麽當信物好呢?

想着自己身上所攜帶着的東西,生平第一次我覺得,女子多帶些頭飾或者首飾其實挺好的,因為,當你需要東西作信物的時候,你完全可以用到它們。

可是于我來說,那頭飾或者首飾作信物,我大概是辦不到的。因為我身上唯一的飾品,就是我頭上的一根白玉簪。這自然是不能給殊琰當信物的。一旦給了他,我便只能披頭散發了。

想了又想,我最終把腰間佩戴的一個荷包摘了下來。

現在躺在手中的這個荷包,是我身上現在唯一能夠拿出來的東西了。我習慣衣着樸素,頭上的發飾只有一根簪子,手上也沒有玉镯之類的首飾。身上若說有飾物,唯有腰間懸挂着的一個荷包而已。

這個荷包雖然并不漂亮,但卻是我自己一個人一針一線認認真真的縫制成的。那是我向綠簡學縫制荷包的技巧的時候,做出來的第一個成品。雖然不怎麽漂亮,但是勝在意義尋常,非一般的荷包可比拟。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是以我也不怕別人詫異的目光而一直的把它放在身上,戴在身上。

我以前也曾經送過帝君一個荷包,那荷包就是在此荷包的基礎上制作而成的,那模樣自然也要比我現在手中的要好一些。

原先送藥來的那個仆人已經走了。想着要尋人替我去送信物,我走了好一會兒的花園,不過很無奈的是,我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沒有辦法,我只好換了一個方向,打算親自去殊琰的書房找他。

因為此刻殊琰若是在的話,應該是在書房裏的。

站到書房外的時候,我輕敲了敲門,等了好久都沒有聽到有聲響傳來,就在我以為殊琰不在裏面的時候,門卻一下子打開了。

剛剛并沒有吹風,可是現在門卻打開了,那只能說明,殊琰在裏面。

“還有什麽事嗎?”

殊琰的聲音突然響起,但是我卻沒有看到他的人在哪裏。

殊琰的聲音也有點奇怪,因為我感覺到他的聲音好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我摸不準他的具體方位所在。

我往四周看了看,還是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只好說,“這些天,謝謝你。你幫了我,欠你的人情,我希望以後會有機會去還。這是我的荷包,留給你就當做是信物吧。”

說完這些話後,我看着被我放在了桌面上的荷包,又加了一句,“這是我制作的第一個荷包,雖然不怎麽美觀,但是···你莫要嫌棄。”

一通的話說下來,我默默的站着等了一會兒,可是殊琰卻沒有給我任何的回應。這多多少少讓我有些氣餒。

雖然我明明就知道他就在書房裏的某一處地方,我剛剛說的話,他肯定是一字不落的全聽到了。不過,他的反應那麽冷淡,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目前為止,與他的接觸雖然不少,可是毋庸置疑的,他的性格,依舊是難以猜測的。

我嘗試着把桌面上的荷包擺放得好看一些,調整了好幾個方位後,揀了一個自己最為滿意的方位放好,然後擡頭對着空氣說,“我走了。後會有期。”

想着殊琰依舊不會給我任何的回應,我很幹脆的走出了書房。

随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我拿出那一瓶解藥,沒有遲疑的喝了下去。

那解藥像是涼水,無色又無味的,想着這樣的藥水居然是那讓神仙喝了都會失去一段時間仙力的時桠的解藥,我一時竟然無言以對。

那解藥喝下去的時候,我感覺到有些暖暖的氣息在我的身體裏游走,然後整個身子都變得輕盈起來,仿佛整個人只要踮起腳尖,輕輕一躍,就能夠漂浮起來。

想着這應該是那解藥發揮作用了。我默默的撚了一個仙訣,發現有白色的光芒在指尖溢出,我終于如釋重負的輕吐出一口氣。

終于,一切都回到正軌上來了。

待體內的仙力完全恢複的時候,我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卻并不是上旬宮。

我選擇回到了蘅微山的悠然居。

知道了落微回來的這個消息,已經有很多天了。我用了很多的時間去思考,接下來應該要怎麽去做。

我知道,很多的東西,很快就要下決定了。

在我回去之前,我需要在一個安靜的環境之中,再次認真的思考一次。

前方的光景如何,我會努力的面對。

之所以要認真的思考,是因為我不想要後悔,我也不想要彷徨。

也許我認真地思考過後,我便可以淡淡定定的面對那最後的結果,無論是好還是壞。哪怕我面對的是一個最差的結果,我也努力的讓自己可以安然無恙的退場。

自從那次提醒了桃花姬一次後,這一次來到悠然居,我發現那屋子的整潔程度比之前大大提升了不少。

在那張貴妃榻上躺了下來,我開始以一種很放松的姿态去思考。

接下來,我應該是要回去上旬宮的,大概是要和帝君好好的談一談。說是談,但是我想更多的,是聽取他的決定,是去接受最後的結果。因為無論是在凡間,抑或是在天庭,甚至是這個六界,四海八荒之內,無不是男子主導的世界。

女子,很多時候,唯有聽從而已。

想來帝君現在的情景,大約是慶幸終于等到了落微吧。也許還會那麽的幾絲懊悔,畢竟他認錯了人,把我錯當成了落微,結為夫妻已有萬餘年。而這一點,大約落微也是會介意的。不過,她若是真的介意的話,倒是有些自尋苦惱了,畢竟,她和帝君接下來還有那麽長那麽長的時間。

梅裏仙子問我是否會去争取。我給了她一個答案,那就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我不是故作豁達,也不是消極面對。但是,這一句話,确實是我的心裏話。

這世間上,有很多的東西都是通過努力就可以得到的,金錢,地位,權勢···唯獨愛情,是例外。

愛情需要的,是兩廂情願。

而美滿的婚姻,除了需要愛情之外,還需要足夠的緣分。

情深緣淺和清淺緣深所造就的,都不過是怨偶而已。

而此刻需要做出選擇的,是帝君。

是選擇我,還是選擇她,他心裏恐怕此刻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我能夠預料的最差的結果,不過是一封和離書。

這種情況,在凡間,也許會是以夫君共享齊人之福而告終。

可是,我想,要和別人共同分享一個丈夫,我做不到。

所以,我最終的結果,大概便是收到一封和離書,然後離開這裏,到另一個地方去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話本子中有一些情節是描寫兩個女人的争奪戰的,這種情節,初初看的時候,我還是會覺得有些趣味,後來便沒有興趣再看了。因為,看來看去,我只看到了兩個字,那就是強求。它們讓我明白,靠詭計争奪來的東西,自己尚且不能心安理得,這日子又如何能夠過得舒暢呢?而我一向是一個懶得動腦的人,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過一種如水般流暢安然的生活,是以,這種耍手段的伎倆,我并不屑于理會。

···

稀裏糊塗的想了以上種種,我覺得我幾乎是把一切都整理清楚了,腦子中的神經一下子放松下來,我頓時覺得我有些發困了,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我慢慢的合上眼睛睡了過去。

☆、第 94 章

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因為我總是迷迷糊糊的覺得有人在盯着我看,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卻又發現眼皮沉重的撐不開。接着便是在發夢,夢境是不知名的陌生的地方,零零碎碎的片段,夜沒有什麽情節可言,都是我一個人在獨自的走路,然後四周的風景不住的在變幻,潛意識中我覺得那是很漂亮的風景,漂亮的讓我努力的想要睜大眼睛看清楚,可是腳步就是停不下來,而入眼的風景也朦胧的似乎隐在霧中。

做這樣的夢,醒來的時候,是很疲憊的。因為,在夢裏面看到了那麽多的東西,你會覺得自己并沒有休息好。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依舊是在貴妃榻上躺着,只是身上卻不知道被何人蓋了一張薄毯。

以為是桃花姬來了,我便輕喚了一聲,沒有想到卻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毛筆擱到筆架子上時那細微的聲音。

順着聲源看去,居然意外的看見好久不見的帝君,他正在把一本打開的折子合上,然後放到自己的右手邊。

左手的折子是還沒有批閱的,右手的折子是已經批閱的。這是我們當初說好的。

如今看去,帝君左手邊的折子已經寥寥無幾,右手邊的折子堆疊得十分的整齊,數目還不少。

我恍然想起今天是一個月一次的理事日。

看來這一次來蘅微山倒是碰了個巧了。

也不知道帝君他到底什麽時候來的,悶聲不響的就替我批閱了那麽多的折子···

我把薄毯放到一邊,這細碎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裏是顯得很清楚。

帝君果然擡頭向我看來一眼,我以為他要對我說些什麽,沒有想到他卻是什麽都沒有說,輕飄飄的看了我一眼後,然後又伸手去拿未批閱的折子,接着便是低下頭去繼續批折子···

我:“···”

都這麽多天沒見了,怎麽一見到就是這般面無表情的不理人的模樣,我略略的感到些無奈。

看着帝君已經伸手去拿最後一本折子了,我從貴妃榻上下來,在他旁邊稍遠處坐下,語氣很是輕松和随意,“你怎麽來了?”

帝君拿着紫毫的手勢一頓,一個墨點在紙上彌漫開來,但是他依舊是把目光專注在折子上,只是那寫下的墨跡卻明顯快速和缭亂了一些。

終于,他放下紫毫,合上折子,看到某人坐得離他遠遠的距離時,眉心輕輕的皺起,“坐過來些。”

我看着他,笑了笑,“在哪裏坐都是一樣的,我在這裏就好了。”

帝君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你這幾天去哪裏了?”帝君的聲音沉沉的,似乎在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某種情緒,這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裏,帶着些風雨欲來的味道。

“我不小心喝了時桠,然後···”接下來的,我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了,因為殊琰的身份确實是特殊的。

“然後什麽?”帝君的聲音很平靜,像湖水一樣,但是他的黑眸卻牢牢的盯住我,眼神中包含的情緒好像有很多,我無法看透,這讓我略略有些心驚。

被帝君這樣的眼神看着,那被梅裏仙子囚禁在暗境,惶恐的趕路趕了一天,然後差點還被一個陌生人給掐死,最後卻被殊琰所救···這些種種事情,我突然一點都說不出口了。

不過,恰好他現在在這裏,這裏的環境也還算清幽,是個談話的好地方。該說的,今天都一并說了吧。

打定主意,我便幹脆的開口,“我知道落微回來了。”

帝君也許沒有想到我會突然說起這個,神色難得一愣,然後看着我的目光陡然變得深沉起來。

這樣的目光,于我來說,無疑是很具有力量的。在他這樣的目光下,我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迅速的把我包圍。

接下來說的話,在這樣的目光下,要流暢的說出來大概是有些艱難的,但是,我并不是畏難而退的人,并且,我也已經思考清楚,接下來要說的話心裏也很明确,要想說出來,難度應該也是不大的。

“帝君,對落微的感情,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嗎?”我承認我這個問題問得比較隐晦,不過稍微知道內情的人,大概都知道我想要問的是什麽。

帝君對落微的感情,若是還是和以前一樣,那我便應該放手。這也與我之前想好的最差的結果相符。

帝君不說話,眼眸剛剛雖然有些驚訝,但是此刻已經恢複了平靜,他定定的看着我,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或者說,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某個時候,我并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

正如此刻,我便很急切的想要知道我自己剛剛問出口的問題的答案。而帝君沉默的言語動作,讓我的心下意識的往下沉。

他···還是喜歡落微的吧。

就這樣自己猜測着答案,心情輕松又沉重,我想我還真是一個矛盾的人。

我悄悄的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去接受現實,“對不起。”

之所以道歉,是因愧疚。

愧疚自己霸占了落微的位置,也承受了帝君的錯愛。雖然這一切的緣由,并不是我所造成的,而我,卻是在其中接受的人。

帝君若是愛着落微,自然也是舍不得她受半點委屈的。而我的存在,無疑會給他帶來困擾,也會給落微帶來傷害。

我之所以會這樣想,也并不是說我是一個與世無争的人,或者說是一個偉大無私的人。

面對愛情,大多數的人都是自私的。

可是,我覺得這種自私,它是需要資格的,因為它傷人。你若是自私,你便可能傷害到另一個人。而這種能夠自私的資格,便是你被你所愛的人愛着。

而我,此刻的我,明顯是沒有資格的。

這依舊是和我之前說的那一句話是一致的。

有的東西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對于愛情,我不會争,也不會搶。

而兩情相悅的人,應該被祝福的。

是以,帝君和落微,他們是兩情相悅的,我自然就應該退出。

想到這裏,我揪緊了手心裏的袖子,很認真的對着帝君去說那一句我很早之前就已經說過了的話,“帝君大人,我們和離吧。”

這樣的一句話,當初說出來,和現在說出來,居然會是完全不一樣的心境。

當初我是順着自己想要擺脫和逃離這樣的一種生活的心态,而如今卻是不得不去祝福他和她而選擇離開。

帝君走後,我看着那已經堆疊在一旁顯得整整齊齊的折子,再次恍恍惚惚的想起今天是理事日。于是我抱起那一堆的折子,準備給桃花姬送去。

出門的時候卻因為折子太多,看不清楚地上的路,被門檻絆住了腳,身子一歪便跌落在地上,懷裏抱着的折子,也灑下了一地的狼藉。

愣愣的看着灑落了一地的折子,有些折子被攤開了,我看到了上面那朱砂字跡,潇灑随意,矯若驚龍的,像他又不像他。只是那每一張折子,上面所寫下的批語都是言簡意赅的。一如帝君的為人,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很多的時候,都是字字珠玑。

把折子慢慢的疊好,疊着疊着,我的視野當中卻突然闖進來一雙纖細白皙的手。

擡起頭來,桃花姬正在把剛拾起來放到手上的折子小心的攏好。看到我懷裏的折子,她朝我走近了一步,“帝妃,我來拿吧。”

把折子交到桃花姬的手裏,我轉身往裏走,可桃花姬卻突然走到我的面前攔住我,然後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臉,“帝妃,你今晚要在這裏過夜?”

我并不想多說些什麽,只是點點頭,然後繞過她繼續往裏走。

桃花姬愣愣的看着帝妃的背景,突然有種感覺,帝妃和帝君吵架了···

之前的理事日,帝妃和帝君都是把事務處理妥當之後,都是雙雙攜手夫妻雙雙把家還的。如今,帝君不在,帝妃又繃着臉,看起來一臉的不高興的模樣,還說要在悠然居過夜,兩人肯定是八九不離十的吵架了···

桃花姬霎時間有些惆悵了,帝妃和帝君可是要快些和好啊,最遲也應該在下一個理事日之前和好才好啊···

若是到那時候,帝君和帝妃還沒有和好,帝君不來幫忙處理事務,那蘅微山的女妖們豈不是不能看到帝君豐神俊朗的英姿了麽?她可是收了不少那女妖們的銀子的···

帝君若不來,她可要賠大了···

☆、第 95 章

和帝君的談話,從頭到尾,似乎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在說,而帝君面無表情的在聽,聽完之後,他便走了,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帝君是怎樣想的。

現在我們的狀态,我感到我們好像又回到了當初的那種冷戰的狀态。也正因為這樣,我才要在悠然居裏留下來。若是回到上旬宮,我還真的是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帝君和落微仙子。

我想,如果,我還有機會去上旬宮的話,我想,那時候的我大概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我是去拿和離書的。除了這個理由外,我已經想不出別的什麽理由來了。

宸以帝君回到上旬宮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坐在院子裏石凳上看書的纖弱身影。粉色的衣衫,精致的發髻,低垂的眉眼,看起來是十分乖巧的模樣。

那是落微。

這與多年前的她并不一樣。

那時候的她,整天都愛玩,還很讨厭讀書。他何曾有機會看到過她這般文靜看書的模樣···

他的眼睛微微閉起,腦海中卻浮現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那人總是喜歡穿湖水綠色的衣裙,喜歡用一枝玉簪松松垮垮的挽住青絲,不愛動,老是喜歡躺在貴妃榻上看書,棋藝不怎麽樣,廚藝也很差···

他一直以為她是落微,沒有想到···

命運給他開了一個那麽大的玩笑。

落微在看書的時候,早就察覺到帝君在不遠處停了下來,她能夠感覺得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心神搖曳之間,那本應該很早就說出來的問好,她一直沒有說出口來。她也沒有擡起頭來,更沒有看向帝君,只是做出一副認真讀書的模樣來。

她以前不喜歡讀書,可是如今發現,讀多些書也是好的,自己的性子到底是太浮躁了些,多讀些書可以修身養性。

那日她在藏書閣那裏看到了很多的話本子,無意中翻開,發現也略有一些趣味。藏書閣裏的仙侍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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