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蔡雍之妻乃是榮家嫡出小姐,與榮貴妃一母同胞。榮蔡兩家早已綁在一起。

皇長子雖逝,但榮蔡兩家的根基還在。榮貴妃将生母身份低微的皇三子蕭元珅過到自己宮裏。同時拉攏朝中大臣,鞏固勢力。

楚和帝此時正忙着除掉林家,一切都已部署好,只等最後的收網。

先是一道聖旨,稱林皇後□□宮闱,有吳家下人為證。證明林靜姝與吳家長子早有首尾。皇九子蕭元瑾非皇室血脈。混淆皇室血脈,罪當誅九族。

後又有林晏心腹大将于弘文揭發林晏屯私兵,勾結吳家,意圖謀反。并有往來信件,以及軍中參将為證,證據确鑿。

林家人被下了獄。林晏在獄中上書,林家赤膽忠心,絕不會做對不起朝廷之事。

可這種事誰都說不好,畢竟當初林家與吳家議親,光明正大,從未遮掩,滿京城都知道這事兒。私底下還編過不少紅粉豔事,說的都是皇權霸道,楚和帝橫刀奪愛斬鴛鴦。

如今出了這事兒,又涉及到皇上的‘綠帽子’,衆大臣都不好去觸這個眉頭。

傅則乃剛正不阿之人,且不說他與林家已是姻親。單說林皇後,僅憑一個下人的話,證據單薄,不足以讓人信服。

再者,林将軍雖交了兵權,但林家軍軍心所向,沒法不叫皇帝忌憚。吳家盤踞江南,富可敵國,若兩家聯手,足以颠覆朝綱。如今看皇上對林家的态度,還有榮蔡兩家在背後做的那些事兒,明擺着此事就是個局。

只嘆林晏忠肝義膽,林家世代忠良,耿直之心卻遭算計,落得如此下場。

傅則仗義執言,卻反被楚和帝訓斥,言其與林家勾結,早有不臣之心。将傅家一幹人也下了獄。

傅清歡在京時日甚少,平日也鮮少出門。除了與林家下聘那日京城知道這麽個人物之外,便再沒了聲息。說起來,竟沒什麽人知道這位傅家公子究竟長什麽模樣。也因此,傅家人被下獄的時候,倒未曾有人想起過,傅家還有位公子。

叫此時住在清隐山的傅清歡,幸運的躲過了一劫。

林晏在獄中日日憂愁,唯恐林家軍遭人挑撥,中了圈套,做出謀逆之事。但天牢早已換成了蔡雍的人,他束手無策。

顯然,楚和帝不會放過任何一絲可能。即便于弘文倒戈與他,但林家軍中有一半的人都是跟着林晏出生入死的。

這些人若留在軍中,必成禍患。

楚和帝将林晏關在天牢。設計挑唆,煽動林家軍的人劫牢。又在天牢設下重伏。

林晏聽着外頭連成一片的喊殺聲,徹底絕望了。

林家軍若動,便是板上釘釘的謀反之罪。

興和二十年九月二十八,林家上下七十餘口,傅家上下二十餘口,押赴刑場。無論老幼,無一幸免。

刑臺上血流成河,血腥之氣經久不散。

盛極一時的将門世家林家,自此在京城銷聲匿跡,無人敢再提起。

江南吳家人被押解入京途中,遭遇流寇,連同押解官兵在內,全部身亡。

傅清歡得知此事,眼前一黑。不顧神醫勸阻,撐着病弱的身體偷偷回到了京城。

秋日蕭條,正如傅清歡的心境。

傅府的朱漆大門上貼了刑部的封條,傅清歡沒有動。他從側門進了府,但見滿目瘡痍。枯黃的樹葉落了一地,踩在上面發出沙沙的聲響。屋子裏許久未曾有人打掃,挂了滿室的蛛網。一派破敗之象。

硯舟紅着眼眶将傅清歡的卧房收拾了出來,掃了掃院子裏的落葉。

“少爺,我們該如何是好?”

傅清歡走到傅則的書房,從書架的暗格裏翻出了一本賬冊。

“硯舟,去三皇子府送帖子,就說,有人要送他一份大禮。”

“少爺你要做什麽?那三皇子可是榮貴妃的人……”

“硯舟啊,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足夠的利益。”

三皇子蕭元珅,或者很快就會變成太子蕭元珅。在楚和帝忙着對付林家時,榮蔡兩家已經将朝政大權握在手裏。又有楚和帝除掉林,傅兩個勁敵,榮貴妃這會兒俨然已經成了朝廷真正的掌權人。

沒有任何一個帝王能夠容忍自己的權力被架空。他可以無限的寵愛一個女人,但若這個女人觸犯了他的利益,他必定會親手除去。

榮貴妃伴他多年,她最清楚他的性情了。所以才會不遺餘力的收攏權勢。

等到楚和帝反應過來時,為時已晚。

他如今不過是一個傀儡,或者連傀儡都不如。因為榮家早就找到了一個更容易擺布的傀儡。

三皇子蕭元珅,這個人看起來有些怯懦。眼神飄忽不定,總是垂着頭,面色蒼白,似身體羸弱。怎麽看都是一個絕佳的傀儡人選。

但他卻僅憑一個陌生人的一句話,就出來與傅清歡相見,足見這人并不是表面看來那麽老實聽話。

傅清歡沒有跟他多說什麽,只是将賬冊往他身邊推了推。

蕭元珅有些不解的打開來看,見到賬冊中所記錄之事,大吃一驚。

“這裏面是所有朝廷大員貪墨的證據。裏面所涉之事,錯綜複雜,牽連甚廣。本想找一個合适的機會将它呈交給皇上。只可惜……”

蕭元珅是一個皇子,一個男人。他知道榮貴妃扶持他,是因為他沒有顯赫的母族,在宮中孤立無援。而等到榮家認為他沒有用的時候,就會一腳将他踢開,毫不留情。

他的命運握在別人的手裏,這種感覺很不好。

眼前這人送來的東西,雖然憑他如今的能力還無法完全掌控。但只要慢慢籌謀,好好利用這本賬冊,在将來也不是沒有機會與榮貴妃鬥一鬥。

但同樣的,既是這麽重要的東西,這人若要交給自己,那必定是所圖不小。

蕭元珅将賬冊放了回去,道:“不知公子想要什麽?你知道,我現在不過是寄人籬下的皇子,可沒有什麽實權。”

傅清歡點點頭:“很簡單,我要九皇子。”

蕭元珅微微眯起眸子。這公子看起來文弱,但絕對不容小視。若将九皇子給了他,日後難免不會……

傅清歡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掀了掀眼皮,道:“殿下在擔心什麽呢?如今的九皇子不到五歲年紀。母族被屠,沒有助力。即便他有心報仇,也得等他長成不是。十幾年後,難道還不夠三皇子你鞏固勢力麽?”

“如果這樣的話。”傅清歡将賬冊收了回來:“我倒是要考慮換個人了。”

蕭元珅将手按在賬冊上。他說的對,如果沒有這本賬冊,要不了幾年他就會成為棄子。而且,九皇子早已被父皇認定為非皇室血脈。就算他想要那個位置,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而那時,或許自己已經登上帝位,一個有着正統皇室血脈的皇子,成為一個有了穩定根基的皇帝,無論如何,勝算都在他這邊。

前提是,這賬冊上所記載的東西,都是真的。

“我沒有時間等你去驗證,信則信,不信,我便另尋他人。我相信,想要這本賬冊的人,可不在少數。”

蕭元珅動搖了。

“三日後,人必送出宮來。”

傅清歡加了一句:“我要他完好無損。”

蕭元珅咬了咬牙。

當日事發,林皇後于宮中被賜了白绫。蕭元瑾被榮貴妃的人帶走,關在皇宮一個廢棄的園子裏。

蕭元珅知道,這是榮太後還沒有騰出手來收拾蕭元瑾。皇長子死于虎口之下,榮貴妃早有執念。她會讓所有的皇子都受猛獸的撕咬,要親眼看着他們慘烈的死去。

四皇子就是這樣死的。榮貴妃還将自己帶在身邊,讓他親眼看着。

天知道,他每晚都在做噩夢。每晚都夢見自己被榮貴妃關在籠子裏,和一頭狼一起。他被狼撕的粉碎,就連醒來,都仍覺得渾身劇痛無比。

皇家無親情。

蕭元珅以為自己的心腸足夠硬了,但當他看到瘦小的蕭元瑾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其實有些心疼了。

不過他眼下尚在困境之中,絕不會讓自己行差踏錯一步。

他确實答應那公子将九皇子完好無損的送出宮去,但卻沒有跟他保證路上不會有人劫人。

“……人被劫走了?”到了約定的日子,傅清歡卻等來這麽一條消息。他冷冽的看了蕭元珅一眼。

蕭元珅有些無辜的攤攤手:“劫人的是榮家大公子榮景辰的人,你知道我勢單力孤,能力有限。”

“榮景辰?”

“對,我的人十分确定。想來是幫林小姐救人吧。畢竟連在天牢換人他都做得出……”

傅清歡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你什麽意思?”

蕭元珅見他反應激烈,心裏隐隐有所猜疑。

“我說,林小姐沒死,被榮景辰用一個死刑犯換出了天牢,如今就在榮景辰的別苑住着。”

傅清歡不等他說完,匆匆帶着硯舟離開酒樓。

他的确在榮家別苑打探到一點消息,只可惜晚了一步,姐弟二人早已離開,不知去向。就連榮景辰也在找她。

看來姐弟倆是避開所有耳目獨自離開,如此也好,榮景辰畢竟是榮家的人,誰也不能保證此事不會被榮家人發現,早早離開,姐弟倆才算徹底安全。

自那以後,傅清歡一邊打探她的下落,一邊着手組建勢力。其中艱難自不必說。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他找到了她。知道她在潞州,是威遠镖局的镖頭,武功高強,在江湖上還有個诨號——玉面小閻羅。

往涼州去的官道上,他專程在那裏等候。就算她扮了男裝,膚色曬成了麥色,眉宇間豔麗不再,被一抹鋒利所取代。但他從未忘記過林府巷子口,她騎在馬上的英姿。

正如眼前一樣,神采飛揚。

“幸好,這一次是我先找到了你。林家,令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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