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從楊鳳席帳中出來,已過午時。傅辭信步朝夥房走去,離得老遠,就聽見那邊吵吵嚷嚷的聲音。
“來來來,滿上滿上。”
“都給老子喝起來!”
“這一杯,就敬那些死去的弟兄們!”林玉致紅着眼眶,倒滿了一碗酒,又将壇子裏的酒在地上灑了一圈。
“舉起碗來,幹!”
“幹了!”
周貴喝的大醉,他搖搖晃晃的走到林玉致身邊,打了個酒嗝。
“大人,你是個好樣兒的,沒叫咱們兄弟失望。沒有一走了之,沒有棄兄弟于不顧,沒有讓我打心眼兒裏瞧不起你。從今兒起,我周貴,跟定你了!”
林玉致猛的灌了一口酒,道:“周貴,以後不會了。”
周貴在她肩上捶了一拳:“我信大人!”
李銀蛋兒不勝酒力,早就喝趴下了,只模模糊糊聽見周貴說話,也跟着嘟囔了一句:“我也信大郎哥。”
林玉致笑着揉了把李銀蛋兒的腦袋。
薛績見傅辭駐足,卻并未上前,問道:“傅公子不去喝一杯?”
傅辭搖頭:“算了,我要是去了,她會不自在。叫她好好釋放一下吧,憋在心裏怪難受的。”
薛績嘆了口氣:“傅公子待林兄弟真是太好了,可這樣值得麽?我可聽說林兄弟是有家室的,你們這樣……”
傅辭最不耐別人提起這事兒,好不容易離了林家,不用看林兄跟陳姑娘朝夕相對,他都已經忘了林兄成過親了,卻偏生有人還要提及。
“有家室又如何?我待她好是我的事,她成家那是她的事。”
薛績啧啧舌:“可我還聽說了,林兄弟除了家中嬌妻,在外頭還有不少紅粉藍顏呢。傅公子一心一意,如此說來,豈非對傅公子不公平。”
傅辭越聽越離譜,索性直接黑了臉:“我早怎麽沒發現你這人這麽八婆!”
薛績:……還不是關心你。
眼下戰事在即,林玉致瞧着差不多了,便叫衆人早早散去,好好休整一日。她亦有些微醺醉意,但神思尚算清明。昨夜難得好眠,此刻倒并無睡意。索性去尋了傅辭,商讨一下下一步如何行事。
這個人,自己的每一步計劃他都能提前猜到并作出相應對策,每一步都恰到好處,讓自己沒了後顧之憂。她雖然還看不透他,但心裏的天平已隐隐向他傾斜。
傅辭正在帳中看書。
林玉致忽然覺得來得有些不是時候。
這邁進來的一條腿剛要退出去,就被傅辭叫住了。
“林兄,來都來了,不如一起讀書吧。”
林玉致:……真不該來!
林玉致走到傅辭身邊坐下,十分自然的撿起一本書,一邊翻看一邊道:“也不曉得三哥五哥在潞州軍中,可有記得每日讀書。”
傅辭翻了一頁,悠然說道:“放心,我已往潞州寄了信,寫了考題叫他二人作答。”
林玉致默默在心中叨叨:狠還是你狠。
此時正在潞州軍中的雷老五都快哭了:“三哥,這題太難了,我不會做!”
林玉致勉強讓自己讀進去,只是小腹有些陣痛,讓她難以集中精神。忽地,她感覺下/身一股暖流湧出,在反應過來是什麽時,當場楞在原地。
傅辭察覺到她有幾分不自然,原本微醺泛紅的臉頰此刻也有些失了血般的蒼白。他立馬放下書,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林玉致心裏這個悔呀!怎麽就忘了每月一次的那事兒呢!
她起身欲往賬外走。洪關城不大,裏面的百姓大多都是守城将士的家眷,但城中也有一應商鋪,趁着天還未黑,她得趕緊置辦那東西去。
誰料剛一起身,便被傅辭攔下。
林玉致蹙眉回頭,便見這人白皙的臉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紅暈。
他指了指林玉致的褲子。
林玉致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扭頭一看,臉上騰的一下如火燒一般,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如今雖是深秋,但将士們的冬裝還在運送中,此時他們穿的還是夏季的軍服,只有薄薄的一層布料……
傅辭扯了扯林玉致,叫她先到他鋪上休息。又朝帳外喊了聲,叫守營帳的軍士去提幾桶熱水來。
那軍士有幾分狐疑,心道這林大人剛進去,傅大人又要熱水,聯想到軍中私下一直傳的傅大人和林大人兩個‘關系匪淺’……
小軍士立馬激動了。他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拿到了第一手的酒後談資!
于是乎,小軍士熱情高漲的十分歡樂的去提水了。
路上正碰上薛績,薛績見他提了熱水,攔下問了兩句,道是傅大人要的。
雖說這人跟他一樣都是小士卒,但薛績得傅大人看重啊。小軍士想要賣個好兒,瞧着四下無人,忙低聲對薛績道:“林大人也在呢。”
說話的語氣神情,此刻偷偷摸摸的動作,眼睛裏迸發的閃閃亮亮的光芒,都在向薛績傳達:營帳裏的事兒,不一般吶!
薛績擺擺手叫他下去,無奈的嘆了口氣。傅公子還是沒聽進去他的話啊。
原想着軍中相互慰藉算不得什麽,不過逢場作戲,露水情緣罷了。可他越來越發現傅公子對林兄弟的感情過于真摯深沉。反而今時再見林兄弟,發現他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态度。
林兄弟是他認的兄弟,就算此人游戲花叢,處處留情,那也是他兄弟。這兩日與傅公子接觸下來,對此人也有幾分佩服,心中也當他是自個兒兄弟般對待。
兩個都是兄弟,他便不忍其中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薛績煩躁的揉了揉眉心:“等他們完事兒了,我還是好好勸勸林兄弟吧。”
他朝營帳那處瞥了眼,腦海中不自覺的又浮現出兩人的身影來。兀自嘀咕道:“我怎麽覺得這兩個人其實挺般配的。”
小軍士提了水,傅辭沒讓他進賬,只叫他放在門口。然後自己将桶拎進來,再倒入浴桶之中,來回幾趟,也累出一身薄汗來。又在浴桶邊兒上扯了簾子遮上,這才叫林玉致過來。
“先去洗洗吧。放心,我不會偷看的。”
林玉致蹙眉:“你就不能出去麽?”
傅辭搖頭:“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再說,咱們兩個大男人,你怕什麽,我若出去,反倒叫人心裏起疑了。”
林玉致心想也是,又嚴肅的警告一番,才窸窸窣窣脫了衣服清洗起來。
期間偷偷回了好幾次頭,見傅辭果然老老實實背過身坐在鋪上,這才放下心來。
等洗好了以後,林玉致忽然發現,最重要的東西還沒有啊!她要怎麽出去!
正在她靠着浴桶陷入沉思之際,傅辭說話了:“林兄,我要給你送樣東西,你探出手來接一下。”
林玉致聞言,雖有疑惑,還是從簾子縫中伸出手,軟綿綿的觸感讓她心頭一震,不會是……
當她收回手,看見手裏的東西時,瞬間感覺天雷滾滾,有一種想要罵娘的沖動。
那邊傅辭又說話了:“林兄,你的軍服髒了,先穿我的吧。”
林玉致覺得這營帳不能呆了,匆匆穿好衣服,順手拿過自己髒了的軍服,低頭快步沖出營帳。在門口時沒邁開步,還踉跄了一下,差點兒沒摔倒。
傅辭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正在帳外等候的薛績見她出來了,忙迎了過去。不等林玉致拒絕,就将人給拎到僻靜角落去了。
“你幹嘛!想打架啊!”林玉致正氣兒不順呢。
薛績見她這語氣,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冷笑一聲:“怎麽,剛才洩火還沒洩夠。”
“洩火?洩什麽火?”
“少裝蒜,你适才在傅公子帳中做了什麽,自己不清楚?”
林玉致本就為這事兒感到窘迫,他這麽一問,她立馬不自然起來:“我們能幹什麽,自然是讀書了。”
“讀書讀到一半還要洗澡?你當我傻不成?”
林玉致總覺得這人莫名其妙:“你到底要說什麽?”
薛績看了她一眼,重重的嘆了口氣,道:“林兄弟,我可是拿你當自家兄弟看待的。我虛長你幾歲,也算是你兄長。說起來,你和傅公子的事兒,我不便插手。可有句話,我得替傅公子說道說道。”
林玉致一臉古怪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要表達什麽意思。
薛績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繼續說道:“你去守望軍亭,傅公子日日茶不思飯不想的惦記你。那日更是偷溜出洪關,冒着違反軍紀的罪名去看你。北秦軍殺來,傅公子擔心你回不來,愣是叫我綁了楊大人,逼着他發兵去救你。這份情誼,連我這個糙漢子都為之感動。”
林玉致愣了愣。她大致猜到了傅辭在洪關一定做了什麽,才讓楊鳳席和柴亮知如此聽話。只是沒想到,一切的根源是她。
薛績看她似乎有了反應,更是趁熱打鐵:“林兄弟,傅公子是個風清霁月的讀書人,他很好。你也很好。可是你都成親了,聽說外邊兒還有不少牽扯不清的紅粉藍顏……”
“大哥今日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林兄弟你能正視這段關系。莫要等到最後,傷了傅公子的心吶。”
林玉致有些僵硬的擡起頭:“什,什麽關系?”
薛績一嘬嘴兒,瞪了她一眼:“你說什麽關系!”
“原來傅公子竟是喜歡玉致的!”斜刺裏突然傳來一聲驚呼。
林玉致和薛績刷的回頭看去,見來人竟是裴紹。
裴紹酒喝的多了些,正來這邊小解,隐隐約約聽見有人說話,又聽見什麽傅公子的,就多聽了一耳朵。豈料竟叫他聽見如此‘驚天內幕’!
他還傻愣愣的又補了一句:“傅公子不是喜歡陳姑娘的麽?”
薛績懵懵的問道:“陳姑娘又是誰?”
林玉致幽幽開口:“我娘子。”
薛績:……………..
裴紹:……………..
作者有話要說: 薛績:我曾經磕了一對兄弟,結果他們成了夫妻,還生了崽兒!
裴紹:我曾經很擔心我的一個兄弟綠了我的另一個兄弟,結果我的兩個兄弟在一起了,還生了崽兒!
雷老五:我曾經很佩服我家镖頭,紅粉藍顏一大堆,結果镖頭嫁人了,還生了崽兒!
宋初年:......等等,我家镖頭是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