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教室門口,有值日生在拖地,趙辛年墊着腳尖動作靈活地越過障礙,三兩下溜回了教室。

“诶湯圓,你怎麽還沒走?”趙辛年從前門進來,見到唐圓圓腳步也沒停,徑直往角落走。

唐圓圓跟在她後面,不放心地問,“徐老師找你沒事吧?”

“沒什麽事。”趙辛年走到位置上,從抽屜裏摸出手機。

“那就好,”唐圓圓松了口氣,“我剛見她板着張臉把你叫出去,還以為又要找你麻煩了。”

“我也以為呢。”趙辛年沖她笑笑,拿着手機給衛晏然發消息:我現在過去找你。

衛晏然收到趙辛年的短信時,已經從競賽室出來,正往理科樓走。

理科樓距離校門口近一些,衛晏然平時要沒在教室上課,也都會在他班級附近等趙辛年過來。

這會兒正是放學的點,校園裏人挺多。

衛晏然穿過走廊,在邊上女生小聲的讨論中,走到往常等趙辛年的地方。

衛晏然有一項從小鍛煉起來的技能,就是能自動隔絕掉他不在意的聲音和目光。就像此刻,不管邊上女生是光明正大還是偷偷摸摸地看他亦或讨論他,他只是站着,臉上的表情至始至終沒有任何變化。

而這點,趙辛年和他也有些相像。

盡管兩人的性格全然不同。

趙辛年對待他人的讨論和目光一直處于一種相對豁達另加一點懶散的态度,比如貼吧這件事。

她并不是放任流言亂傳,而是她首先清楚別人的聲音影響不了她和衛晏然的關系,所以她并沒那麽在乎。其次如果要她每天把精力花費在解釋和規避上,她又有些犯懶——有這時間她寧願吃東西和睡覺。

況且像流言這種東西如果影響不了自身,那歸根到底就是別人的事。而她對待別人的事持有的态度向來是,無權也無心思幹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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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晏然站着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着趙辛年的身影,于是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心裏忽然想到她先前說的有事,會不會是和貼吧有關。

正想着,周慶銘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小然——”

衛晏然轉過頭,看見周慶銘和他邊上一位女生從校門口方向走過來。

“又在等辛年啊。“走近後,周慶銘笑着說了一句。

衛晏然嗯了一聲,問:“比賽結束了?”

“沒呢,”周慶銘說着,頭朝邊上的女生輕點了下,“現在是冰瑤喉嚨啞了,打算回來把她主持的事宜跟廣播站的另一個同學交接一下。”

蘇冰瑤剛從比賽現場回來,臉上化着精致的妝容,一聽周慶銘提了自己,便主動和衛晏然打了個招呼,“你好呀衛晏然,好久不見。”

自從小吃街那次之後,她就沒在廣播站碰到過衛晏然了。不過有聽周慶銘在站裏開小會時提起,說衛晏然在準備考試就先停了英語播報這件事。

衛晏然對蘇冰瑤的印象并不深。

他一直都是這樣,對沒有刻意要記的人有臉盲的毛病,加上此時蘇冰瑤又化着妝,衛晏然真的一點也沒想起她是誰。不過基本的禮貌他還是懂的,所以見人打了招呼,也意思着點了個頭。

周慶銘只當兩人認識,畢竟都是廣播站成員。加上這兩天他帶着蘇冰瑤去市裏弄朗誦比賽,兩人亦師亦友性格合拍,也就沒把她當外人。

“去找校長聊了嗎?”他想到了早上和衛晏然說的事。

周慶銘最近實在太忙了——他一理科默認重點班的班主任,在校還身兼多職。除了管理廣播站外,最近校長大概覺得能者能多勞,又給他弄了個整頓小組長當當。這不當不知道,一當倒是來了事情。

有人實名舉報趙辛年在校公開早戀,嚴重影響校風校紀。

這位實名舉報者也不用猜了,不是別人正是徐敏徐老師。

整頓小組一般在郵箱接到消息後,會向組長遞交處理流程,待組長審批完成,組員才能着手處理。但由于我們周組長最近在搞詩朗誦,人都沒來學校,組員們沒法走流程,就暫且把這事給擱置了。

一直到今天早上,周慶銘需要一份比賽資料終于回了趟辦公室,組員們才忙把這實名舉報的事給彙報了一遍。另外因為整頓小組遲遲沒有動靜,徐敏後面又陸續發了兩個補充郵件,意思是自己也會主動找校長。

周慶銘知曉後,第一時間審批了流程。組員們開始走正常程序。

但由于徐敏在文章裏表達的主觀目的很強,事實陳述得也有些歪,加上周慶銘知道她本就有意不讓趙辛年留在A班,所以出于私心,他便把這事先跟衛晏然講了。

周慶銘當班主任多年,處理過好幾起早戀事件,但這次卻有些不同,因為當事人他都了解,并且确實不存在早戀行為,只是身邊的人都覺得他們在早戀。

這就比較棘手了。

所以他覺得有必要讓當事人知曉一下。

當事人衛晏然聽了之後,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表示自己會去找校長說明情況。

周慶銘後面就去弄朗誦比賽的事了,不清楚後續發展,現在看到衛晏然便先問了一句。

“嗯,聊了。”衛晏然簡單回答。

“怎麽樣?校長怎麽說?”周慶銘順着問下去。

“沒怎麽說,”走廊上來來往往都是學生,衛晏然往前看了一眼,沒打算在這裏詳聊,“算解決了。”

周慶銘張張嘴還想細問,就見衛晏然沖他後面輕擡了手。

趙辛年正在走廊上東張西望,見到衛晏然擡手,立馬飛過來,臉上帶笑,特乖巧地喊了一聲,“周老師好。”

“你好啊。”周慶銘也就沒繼續剛才的話題了,沖趙辛年笑着回了個招呼。

站周慶銘身邊的蘇冰瑤,見到趙辛年,立馬尖聲喊了一句,“辛年仔!”

趙辛年順勢看了一眼,她沒有衛晏然那麽臉盲,反應了兩秒就知道眼前這位精致美少女是誰了,“咦?你怎麽在這?好幾天沒見着你了。”

“弄比賽呢。”蘇冰瑤嘟囔。

“哦……”趙辛年今天倒是多瞧了蘇小段花一眼,心裏暗嘆段花果然是段花,确實漂亮。

“那這樣,我們先去廣播站吧。”周慶銘說。

蘇冰瑤點點頭,沖趙辛年揮了揮手,“拜拜。”

“拜拜。”

待周慶銘和蘇冰瑤走後,趙辛年才仰頭沖衛晏然笑了一下,“你等很久了嗎?”

“沒。”衛晏然說着,兩人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趙辛年這兩天其實都快忘了“車輪餅”的事了,但剛才看到蘇冰瑤又想了起來,于是就有些按耐不住心中好奇……沒錯,還有一丢丢小氣吧啦勁!她默默側頭,問了衛晏然一句,“你們很熟嗎?怎麽平時都沒聽你提起啊。”

“誰?”

“段花。”

衛晏然正想着事情呢,沒心思聽她扯些亂七八糟的,“不熟,不知道你在講什麽。”

趙辛年心裏叽裏咕嚕的,不熟你和人家去買車輪餅?

還沒待趙辛年把心裏的吐槽付諸口舌,衛晏然先開口問,“你們老師找你是講貼吧的事嗎?”

“嗯?”趙辛年一頓,“你怎麽知道?”

衛晏然沒答,只問:“說什麽了?”

“也沒什麽,”趙辛年不是很在意,“就說我們早戀呢。”

衛晏然雖然知道大概是這麽個情況,但聽到趙辛年這樣毫不掩飾地說,還是給嗆了一聲。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這事已經被機智的我化解了。”趙辛年安慰他。

“化解了?”

“對啊。”

衛晏然垂眸看向她,“你怎麽化解的?”

趙辛年踢着路邊的小石子,“這個很簡單啊,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就說大家亂傳的呗。”

不可能的事……衛晏然在腦中摳了下字眼。

“不過我們班主任起初還不怎麽相信,後面我就強調你是絕對一定不可能喜歡我,我們也絕對一定不可能早戀,如果早戀也絕對一定不可能是我們倆,然後她才信的……我是不是很臨危不懼啊。”

衛晏然聽她語氣輕快,想着應該是沒事了,但是……

什麽叫做絕對,一定,不可能?

衛晏然心裏忽然有點悶。

晚上補課的任務是聽網課。

趙辛年寫完題目後,就捧着衛晏然的平板邊聽邊記筆記,衛晏然則在一旁翻着一本地理書。

學習氣氛還不錯。

但兩人其實都有些心不在焉。

趙辛年:如果再提一遍車輪餅,是不是真的顯得自己很小氣?誰還沒個朋友呢……可不問又好難受啊。

衛晏然:她怎麽就那麽篤定絕對一定不可能喜歡,還說是不可能的事……趙辛年心裏到底怎麽想的?

兩人各懷心事地又坐了一會兒,到十點鐘左右,今天的網課算是聽完了。

“那我先回去了。”趙辛年把平板收好,站起來,因為沒想到合适的話題來講車輪餅,就打算還是不問了。

“等一下。”

“怎麽?”

衛晏然其實就是不想她馬上走,便下意識喊了一聲,但喊完又不知道留她幹嘛,頓了一秒,随口說,“還沒抽背。”

趙辛年瞥他一眼,很認真地反駁,“今天聽網課了,哪裏要抽背。”

“你知識點不鞏固了嗎?”衛晏然盡量擺出一副很有理的樣子,吩咐道,“反正我問你答。”

趙辛年不樂意地哦一聲,重新坐下來,“但你別扣我錢。”

“嗯。”

衛晏然随手翻開剛剛看的地理書,“晝夜半球的分界線?”

趙辛年前天剛因為這題被罰過,所以記得很清楚:“晨昏線。”并且胸有成竹地補充:“在此線上太陽高度是零度,在太陽直射點上正午太陽高度是九十度。”

衛晏然心不在焉地繼續:“自轉和公轉的區別。”

“自轉的方向是自西向東,公轉應該也是,它們那個周期一個是恒星日,一個好像是恒星年,還有角速度什麽的……衛老師,這題我不會。”趙辛年老實巴交地說。

“嗯,那你坐着背吧。”衛晏然把書給她。

趙辛年撅着嘴,不怎麽樂意地接過來。

本來已經不打算問車輪餅的事了,但趙辛年坐着背了一會兒書後,腦子裏又開始瘋狂循環這個念頭。

要不還是問一下?

趙辛年于是小心翼翼地側過頭,打算先觀察一下衛晏然時,發現他正在看她。

“嗯?怎麽了?”趙辛年做賊心虛似的眨了兩下眼睛。

衛晏然是想問的話問不出口,心裏有點悶,就莫名其妙對着趙辛年的側臉發了會兒呆。

“沒事……你背下來沒?”衛晏然不怎麽自在地移開視線,随手拿起桌上一本書翻了起來。

“哦,沒呢。”趙辛年抿抿嘴唇,順勢趴在桌面上,側着臉好聲好氣道,“我能先問你個事嗎?”

“怎麽?”

“就是那次小吃街你還有印象不?”趙辛年不想問話來得很突兀,就委婉地鋪墊了一下。

衛晏然點頭,很自然地接道,“嗯,你那天不是在送外賣嗎。”

趙辛年一聽,沒接着自己的思路說下去,而是直起身,“衛老師,這個坎過不去了是吧?”

衛晏然勾勾嘴角,沒應聲。

趙辛年重新理好思路,貼心地給雙方鋪好臺階,“我的問題可能有點多,你也不用覺得尴尬什麽的,主要是這問題不問,我憋得挺難受,所以……”

“別鋪墊了。”衛晏然合上書,擡眸看了她一眼。

趙辛年态度很好地比劃了一個OK,然後問:“你之前去小吃街為什麽不和我說呢?”

“不和你說,你在意了嗎?”衛晏然慢悠悠地反問。

“當然在意了!”

“那為什麽現在才問?”

“我突然想起來了嘛。”

“那你反射弧可真夠長的。”

趙辛年眨眨眼,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吐槽了,前面還生怕他尴尬……果然是想多了!

“衛晏然同學,”趙辛年用大拇指對着自己點了兩下,“是我,在問你問題,你配合答題就好,別反問我,行嗎?”

衛晏然聽着她的話,腦中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便點頭“嗯”了一聲。

“那你解釋一下吧,關于小吃街的問題怎麽說?”趙辛年揚揚下巴。

“廣播站臨時有個活動讓我過去。”衛晏然配合着。

“那為什麽不和我說?”

“你說自己送外賣。”

“哦。”趙辛年想了想,好像确實是這麽回事,又繼續下一個問題。

“那段花呢,你們很好嗎?”

衛晏然其實并不清楚她口中說的段花到底是誰,但還是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

居然真的很好!

“那就是說,你原先給我的那袋車輪餅也是給她的對嗎?”趙辛年覺得這事也八九不離十了,但……

衛晏然:“嗯。”

趙辛年感覺心上中了一箭。

衛晏然一直覺得趙辛年是因為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才會一直把他當最好的朋友,但下午聽到她那麽篤定地說“絕對一定不可能”後,他就有些不确定了。

萬一趙辛年真的就是不喜歡他呢?

所以抱着這個想法,他郁悶了半天。

直到剛才她問起小吃街,衛晏然忽然想到自己先前是因為張冕才明白喜歡趙辛年的心意,便想着用這個方法,試探一下她。

“如果我和別人很好,你會怎麽樣?”衛晏然又冷不丁地追問一句。

趙辛年一聽,只當他在詢問意見,盡管心裏不是太樂意,但本着交友自由的原則,也沒好意思表現出來,“不會怎麽樣啊,段花人感覺還行吧,現在是我前桌,平……”

“我問的是你。”衛晏然打斷她。

“我?”趙辛年秒懂,“哦,你是怕我不樂意是吧。”

衛晏然看着她。

趙辛年大方解釋,“我沒那麽小氣啦,反正我知道我們倆才是最好的朋友嘛。”

“最好的朋友?”

“不是嗎?”

衛晏然沒回答。

趙辛年疑惑,便又信誓旦旦地強調一遍,“我真的一直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啊。”

這話如果在平時,衛晏然聽着絕對會很開心,但今天,有趙辛年下午說的“絕對一定不可能”加持,同時衛晏然本身就是帶着試探的目的來問話,所以趙辛年這個語氣坦然的回答仿佛就像在告訴他——

喜歡只是他的一廂情願,趙辛年只是把他當做朋友而已。

這個念頭一出,衛晏然的心情忽然就烏雲密布了。

“嗯?怎麽不說話?”趙辛年見他盯着自己,半天也不吭聲,覺得奇怪,“你怎麽了?”

“我困了,你回去吧。”衛晏然收回視線,語氣幹巴巴的。

“哦。”

對話莫名中止,趙辛年也沒馬上提出異議,站起來,默默地把地理書塞回包裏後,才歪過腦袋笑嘻嘻地跟他确定,“你肯定也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是吧?”

“……”

衛晏然沉着臉:“你要這麽覺得就這麽覺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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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傲嬌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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