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女官篇07
藥女:
崔使君受傷了,公主指了我去給他療傷。
我心裏想着公主的事,有些心不在焉,捏着棉球的手戳破了使君傷口,他痛得将拳頭握出青筋,問我是公主授意我折磨他的嗎?
我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問他:“你勾.引公主,不怕挑起兩國的戰火嗎?”
他愣了愣,似是沒想到我會這麽問。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崔使君真的長得很好看。這樣一張臉,這樣一身出塵的氣質,拿去引誘誰,都是一勾一個準。公主年紀小,沒見過男人,怪不得會被他迷惑。
他笑了笑,輕聲提點我:“我們都是大唐的出使團,這樣的話,你在我面前說就罷了,不能讓屈支國人聽到。”
我低頭,迅速将他的傷口包紮好,而後順勢脫掉他半褪不褪的衣服,欺身而上。
崔使君滿臉驚惶。
我想過了,雖然公主看見崔使君與舞姬纏綿,但她以為那是崔使君為了他與屈支公主的清白而不得已為之的事。若是讓公主看見崔使君強迫我,她一定可以認清,崔使君就是個人面獸心的混蛋,從此對他斷義忘情。
崔使君在我身下冷笑一聲。
“你以為公主年少無知?你以為是我勾引了公主?你以為只要公主看見我和你在一起,就會對我失望,從此一心一意對待屈支國王?”
崔使君一連串的發問把我問懵了,撫摸他腰腹的手也停了下來。
他趁我怔愣,抓住我的手臂,翻身将我壓在下面。
“我十三歲,第一次被父親兄長帶進宮參加宮宴,與公主結識。十七歲被公主看上。即便我後來眠花宿柳,走遍長安煙花巷,她都不放過我。謝天謝地,幸虧屈支國王看上她,救我一命。陛下點我送嫁出使,我不得不和她來西域,照顧她五年。只要這五年順利過去,我就徹底擺脫公主了,西域平安,大唐也平安……若你真的心系兩國和平,就幫我看住公主,也可憐可憐我,讓我平安回到大唐,娶妻生子,過安寧的日子,我可以給你寫推薦信,讓你直升尚食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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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崔使君床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可以可以,不虧不虧。
五年之後,若我拿着公主與崔使君兩封推薦信回宮,五品女官的地位一定穩了。
大唐公主:
我是皇家的公主,也曾讀書習禮,也曾跟着父親兄長入民間視察,懂得人間不易。我也明白,做了這個公主,享受了這些富貴,讀了那麽些書,就該把自己奉獻給大唐。大唐需要我和親,我自當挺身而出,帶着大唐的詩書、谷物、醫術、工匠,遠赴西域,開化這裏的人民。
我也知道,一旦我做了不可挽回的錯事,我便成了大唐的罪人。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想要崔衡玉,無論如何都想要。
我曾幻想過,及笄之後,下嫁崔衡玉,與他談天說地,閨閣逗趣,春花秋月,日日年年。
這些幻想,在屈支國提出要迎娶我時,便全部破碎。
那天,我穿上嫁衣,被崔衡玉攙扶着,一步步邁下大殿的臺階。那是我離他最近的一次。
也是最遠的一次。
我是屈支國的王後,而他是送嫁的使者。
來到屈支國這一年多的時間,我無數次想要敲開他的房門,與他纏綿悱恻,看他為我動情。每一次我都忍住了,忍得極為艱難。有時,我甚至羨慕一個舞姬,身上沒有重擔,可以在崔衡玉身上任意索取。
為什麽我要愛上崔衡玉,明知他生性浪蕩,卻仍因他沉淪。
也許他是我的劫吧。
但願,他只是我一個人的劫,不要是大唐的劫。
我會繼續忍下去,盡管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忍。只好,不去見他,不去聽他的消息。慢慢地,這感情就淡了吧……
遣唐使:
我被譚女官說動了,我決定幫她。
她八歲入宮,不出意外的話,是要在公主身邊服侍到老的。
可她想念家鄉,想要脫離公主、大唐和西域,回到那我沒見過的魚戲蓮葉、船影憧憧的江左。
她今年十八歲,還是有可能找到一個條件不錯的夫君,美滿和樂地過一輩子。若是再晚幾年,合适的男子都已成婚,剩下的選擇,不是續弦、就是做妾,要麽孤獨一生。一個單身的女子容易受人欺負,那種日子也不比留在宮中好。
所以,現在是譚晟最好的機會。
燭臺上燃燒了一半的燭火,已頹然呈熄滅之勢。我連忙拾了剪刀修剪燭芯,微弱的火苗才複又強盛起來。
世間的女子還真像這燭火。風吹會滅,沒人修剪也會滅,燭臺倒塌、掉落地上也會滅,可她們卻無能為力。她們弱勢到連根草都不如,即便如譚晟一般滿腹才華、智慧過人,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只能一生被困在公主身邊,哪怕真能逃回家,也只能靠嫁人來保證自己的生活。
她很可憐,所有人都很可憐。
人就像秋天唐宮裏掉落的樹葉,有的掉在水裏,随水被污;有的掉在地上,被人撿起來夾在書中……萬事瞬息變化,誰又不是在随波逐流呢。
我把這些想法告訴譚晟,她覺得我想得太悲觀了,安慰了我很久。
真奇怪,她才應該是被安慰的那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