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官篇08
公主女官:
該怎麽讓公主放我走呢?
故意犯錯,被驅逐出去?
只是度難把握,犯錯輕了,公主憐惜我,只會輕輕揭過;犯錯重了,那就是要命的事情。
夏四月說,他去向公主提議,說他想要娶我,求公主成全,公主一旦答應,他便以提前送我去維海國适應環境、并學習新娘禮儀為由,送我離開。
我覺得這個方法更不妥。夏四月是維海國王派向大唐的使者,妻子若是公主身邊的女官,這便有了兩國聯姻的性質,日後要常常往來的,怎麽可能任由使者的妻子跑回江左。
我笑夏四月想得太簡單,他卻說,若是我真的嫁與他,他也不介意,北國雖沒有蓮葉,卻有小河,我想怎樣劃船都可以,冬季漫長,能看到一整夜太陽都挂在天上,如果我喜歡,他就帶我去看。
我沒有放在心上,随口應和他一句,繼續想別的法子了。
後來,我才幡然醒悟。
如果我的歸屬權是屬于公主的,那麽我做什麽都沒有用,只有讓公主心甘情願放我走,我才能走,并且平安一生,不被追捕。
可我是公主的得力助手,跟在公主身邊這麽多年,我知道公主不少事,她怎麽可能心甘情願放我走?
我愁得頭發都快掉了。
我在宮裏,從老嬷嬷們身上學到過,殺人誅心。真正的兵不血刃,就是直擊心靈,如何直擊心靈呢,就要抓住對方的弱點。
公主的弱點,不就是崔衡玉麽?
怎樣才能用崔衡玉換回我的自由呢?
大唐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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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許久沒有見過崔衡玉了。我逼着自己動心忍性,立端行正,一心只想西域與大唐。我甚至花費許久刺一幅屈支王宮繡圖送給國王,他很高興,又要送東西給我,被我止住了,轉而将相應錢財投入醫療與教化。
早在迎娶我時,國王就着人為我立傳,史官送來了一部分初稿,他特意拿來給我看。我瞧着一樁樁一件件我的事跡,那些贊美我的話,不由有些臉紅耳熱,心裏一陣發虛。
國王走後,我告訴譚晟,我這樣的人,怎麽配被寫進史書呢。
譚晟告訴我:“史書裏盡是些兩面三刀的人,也不乏虛假傳記,怎麽他們能進史書,公主就不能了呢?後世人看前朝,皆是論跡不論心,只要你是為了大唐在做事,心裏怎麽想,又有什麽關系呢?陰暗的念頭誰都有過,這不是錯,只要不付諸行動,就仍然是個高尚的人。”
譚晟從小就陪我讀書,知道很多道理。我又問她:“你說,古之聖人會生出邪惡的念頭嗎?”
她說:“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我問:“什麽解釋?”
她答:“就是字面意思。如果聖人死了,大盜就會消失,那不就意味着,聖人就是大盜嗎?極正便是極惡。世間陰陽相對,正惡守恒。你我皆是普通人,心裏那點小惡,又能影響什麽。”
忽然間,我和她相視而笑,笑得癱在床上。
一切煩惱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
大唐使者:
公主身邊的女官忽然跑來問我,身為大唐的使者,只要是有利于大唐的事,是不是我都願意去做?
莫名其妙。
怎麽公主身邊的人都神經兮兮的。
我打算繞開她,她卻重新攔住我,問我:“想不想早點完成出使任務,離開公主,回到大唐?”
我告訴她:“不想。”
公主身邊的女官跑來問我奇奇怪怪的問題,肯定沒好事,我得躲遠點。
幾日後,我和遣唐使夏四月一起品茶,他忽然對我說,有一件事困擾他很久了。
我與夏四月十分投緣,聽他有所困擾,很想為他排憂解難,便洗耳恭聽,卻沒成想聽到他說,他傾慕我許久了。
我一口濃茶噴了出來。
他向我靠近,握住我的手還想說什麽,我一頭撞向他,撒開丫子逃走了。
沒過幾天,女官譚晟又跑來問我,是不是有利于大唐的事,我都願意去做?
這次我靜下心,問她究竟是什麽事。
果然如我所料,她說遣唐使夏使君戀慕我,想要與我結露水之緣。
我問她,這種破事跟大唐有什麽關系?怎麽就利于大唐了?
她竟然回答我,夏四月遠來是客,為了表達大唐的好客之情,只能犧牲我了……
我又問,和夏四月相約一晚,對于我的出使任務有什麽幫助?
她說,若是做使者做到這種份上,不是大愚就是大忠,陛下一定會看到我為國效力的誠心的。
我信你個鬼!
……什麽狗屁邏輯。
我懷疑他們有陰謀,在下圈套給我跳。便假意答應,靜觀其變。
譚晟替夏四月傳話,約我廿三夜晚,棠梨院相約。
廿三夜晚,不正是屈支小公主的壽宴麽?夏四月心系屈支公主,人人皆知。他假意邀約我,會不會是想借我引來屈支小公主?
又或者,這是個一箭雙雕之計。
以我為誘餌,夏四月可以引來屈支公主,大唐公主可以得到我。公主身邊的譚晟和龍聖祐則負責拖住屈支國王。
我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為了兩國安寧,更為了我自己,我絕不能讓公主得逞。
遣唐使:
今日明明是屈支公主的生辰,我卻完全沒精力去想送她什麽。我與譚晟密謀之事,成敗在此一晚,我的精神緊張到不容我考慮其他。
晚宴之上,我裝作不勝酒力,悄悄離席,來到棠梨院旁邊的樹叢之後躲着,待見到崔使君相随而來,且沒有其他人跟着,我才悄悄走出來,進院內與他相會。
崔使君絲毫不拐彎抹角,見面第一句,就是告訴我,我想與屈支公主怎樣都随我,但若我與公主合作,幫助她背叛屈支國王,崔使君就一刀捅穿我胸腔,以殺人案掩蓋今晚的桃色交易,我們這些人,一個都別想跑。
我不知道究竟譚晟對他說了什麽,竟讓他有了這種誤會。我并沒有想與屈支公主怎樣,也絕不能讓崔使君一刀殺了我。
我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則盤腿坐下,閉目養神。過了一會兒,我肚子裏開始發出叫聲,我只好從案上端了碟點心,随意吃了幾口。
崔衡玉在一旁無聲地等了一會兒,見我只是一直吃,許是覺得無聊,便也拿了塊點心吃,吃兩口竟然嘆口氣,與我攀談起來,言與我多麽一拍即合,默契無雙,本想引為知己,沒想到我卻上了賊船,與公主同流合污。
他一邊說,一邊将剩餘的點心往自己嘴裏塞。我擡眼瞧了一下,并未作聲。
我很愧疚。
我離開維海這幾年,與孤獨常伴,只有與崔使君、譚女官相處的這幾天,才感受到了人情溫暖。我也不想欺騙崔衡玉,可是譚晟等不了了。
我聽着門外腳步聲漸進,神情一凜,從門縫偷偷看去,見是譚晟來了,便放下心,開門與她進來。與此同時,吃了點心裏蒙汗藥的崔衡玉,應聲而倒。
我走出房間,替他們關上門。接下來,就是譚晟的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