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一個小時後，林夕與秦放出現在A市一處最近在網上很火的主題公園中。
夏夜游人衆多，秦放領了林夕進去，他解釋道：“有人約我在此處碰面，時間還早，不如咱們先四處逛逛，聽說這裏面很有意思。”
林夕倒沒多想，“好。”
秦放說起謊話來臉不紅，氣不喘。他一面和林夕往公園裏走，一面悄悄用手機發了一封郵件，改了約定地點。
接到郵件的人：“……”
做完這一切，秦放若無其事的陪林夕在公園裏溜達起來。
選擇來這裏，其實是秦放臨時做的決定。
秦放兩輩子加起來，也就追過林夕一個人。上輩子林夕有心結，一直排斥他的接近，所以論起追人來，秦放真沒什麽經驗。
今日他感受到林夕态度的軟化，深覺應該抓住機會，趁熱打鐵好好培養一下感情。所以秦放趁着林夕在試衣間試衣服的時候，悄悄在網上咨詢了一下。
網友的回答五花八門，什麽一起看電影，一起去鬼屋，一起去游樂園，在摩天輪上表白，甚至還有人說用蠟燭擺個心形求愛啊，肯定會把對方感動哭。
秦放：“……”
網友們提供的這些方法不是目的太明顯就是太過土味，秦放往下翻了翻，最終選擇了一個不會讓林夕懷疑、排斥，又能拉近兩人關系的方法，那就是一起散步。
雖然聽起來不那麽浪漫，但現在正好是夏天，再沒有比走出空調房，出來吹吹夏風，溜溜彎更美好的事了。
而且秦放深覺他對林夕的內心世界并沒有那麽了解，他也想着趁此機會，好好跟林夕聊一聊，或許能窺探一二。
打定了主意，秦放噼裏啪啦一通輸入，最後選擇了一處在網上口碑較好的主題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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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與秦放進了公園，許是受周圍氛圍所染，他們也聊了起來。二人說着漫無邊際、深思起來又毫無營養的對話，心情卻是難得的放松。
不知不覺，林夕與秦放已偏離了主路，身邊的行人越來越少，到最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但二人之間的氣氛并不尴尬，秦放指着前方不遠處的一個涼亭，“累了吧？我們到那裏坐坐。”
“好。”
兩人坐下沒多久，林夕就聽見不遠處有細微的腳步聲響起，其中還夾雜着低聲的抱怨，“……腦子有坑，竟然約在這種地方，這裏這麽多人讓我上哪裏……”
林夕起初不怎麽在意，但當那人的氣息越來越近，他修長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來人身上的氣息……
正想着，暖黃色的路燈下已映出那人的身影。
林夕目光一凝，來人竟是一名鬼差。
所謂鬼差，就是地府的公職人員，他們做着拘補亡魂，懲治作惡鬼魂的工作。
林夕身為天師，前世可沒少跟鬼差打交道，鬼差的氣息他絕不可能認錯。
那名鬼差顯然也察覺到林夕跟秦放的氣息，視線立刻掃了過來。
林夕見那名鬼差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很快就轉開了目光。
只是不等林夕松口氣，就見那名鬼差再次将頭轉了回來。鬼差直接無視林夕，雙眼死死瞪着秦放，臉色越來越難看。
林夕心中一凜，尋常人或許察覺不出秦放的身份，但鬼差對鬼氣的感知至為靈敏，是他心存僥幸了。
林夕垂在身側的手動了一下，他已做好應戰的準備，卻見那名鬼差叫了一聲“媽呀”，轉身就跑。
林夕：？？？
秦放道：“站住。”
輕飄飄兩個字，帶着一絲淡淡笑意，落入耳中甚至是有些溫柔的，然而就是這樣溫柔的聲音，成功使那名鬼差停下了腳步。
看着鬼差僵硬的背影，林夕眼底閃過一抹疑惑之色。他看向秦放，就見秦放沖他溫柔的笑笑，“在這裏等我，我馬上回來。”
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樣的靜寂無聲的環境中，顯得有些滲人。
在秦放距離那名鬼差還有三步遠的時候，一直僵硬不敢動彈鬼差忽然捂着腦袋蹲在了地上。
那鬼差叫道：“秦放我可告訴你，殺害鬼差是重罪。你若真敢這樣做，你就徹底完蛋了！”
看着縮成鹌鹑一樣的鬼差，秦放輕笑出聲。
林夕眼底的疑惑之色則更重了，這名鬼差竟與秦放相識，且還如此懼怕他。
為什麽？
林夕出了涼亭，朝秦放走去，走到半途，就見秦放朝那鬼差丢了一個拳頭大小，圓溜溜且透明的東西。
鬼差先是吓了一跳，确定那東西沒什麽危害後才遲疑的撿起來。鬼差看了兩眼，撇嘴嫌惡道：“好醜陋的靈魂。”
原來秦放丢出去的，是一個被揉成圓形的魂魄。
鬼差捏着那東西，擡頭看了秦放一眼，又很快移開目光，他問道：“你給我這個幹什麽？”
秦放道：“你再仔細看看。”
聽了這話，那鬼差果真仔細打量起手中的靈魂來。
看了一會兒，他不知想到什麽，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其中一個軟件對着手中圓滾滾的靈魂一掃。
當看清手機上顯示出的信息時，那名鬼差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萬……萬峰！”
林夕眸光一閃，他的猜測果真是對的，秦放沒有吞噬萬峰。
鬼差看向秦放，聲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顫，也不知是不可置信還是其他什麽原因：“你，所以你……就是聯系我來此處相見的人？”
秦放道：“是我。”他伸出手，“懸賞的錢帶了嗎？錢給我，你就可以帶着萬峰回去交差了。”
那鬼差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猛地站起身，吼道：“秦放，你一個地府雙S級通緝犯抓了A級通緝犯來找我拿賞錢？你臉皮是有多厚？真當我地府是好欺負的？”
鬼差這句話中包含了極大的信息。
如萬峰那般壞事做盡的惡鬼，也不過被定為A級，秦放如今還只是一介小鬼，他到底做了什麽，才能被劃分到雙S級通緝犯中？
林夕目光閃爍，就聽秦放道：“哦，你的意思是要抓我？那來吧。”
鬼差：“……”
見鬼差遲遲不動，秦放輕嘆口氣：“懸賞令上可沒規定我不能拿賞錢，怎麽，你們地府公職人員還歧視鬼？”
鬼差小聲嘟囔：“我們不歧視鬼，但我們歧視通緝名單上的鬼。”
“那好吧。”秦放道：“既然你如此為難，那就算了。”說着就要将萬峰的魂魄拿回來。
鬼差哪裏肯依，當即後退一步，将萬峰丢盡口袋。
秦放眉頭一挑，靜靜看着他。
鬼差神色變了幾變，萬峰可是地府通緝要犯，如今終于被捉住，他是一定要帶萬峰回地府交差的，而且從他的揣測來看，閻王也并不是非要抓住秦放不可，多數時候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秦放不生事就好。
終于，鬼差一咬牙：“此事我會向閻王大人禀報，錢的事等我帶了萬峰回去，驗證了他的身份才能批下來。”
秦放啧了一聲：“真麻煩。”
鬼差眼一瞪，随後又像是生怕秦放反悔似的，轉身匆匆走了。
待鬼差離開後，秦放轉身沖已站在身旁的林夕比了一個V的手勢，“不出幾天這筆錢就到手了，想吃什麽，我請客，你可以狠狠宰我一頓。”
林夕看着面前笑的一臉燦爛的人，緩緩開口道：“那人剛剛說……”
秦放豎起耳朵。
林夕接下去：“是你約他在此處碰面的？”
秦放臉上的笑容登時僵住，糟糕，露餡了！他暗恨不該那般輕易放那名鬼差離開的。
“呃，這個……”秦放舔了下嘴唇，難得有些緊張。
看着秦放臉色的連番變化，林夕忍不住笑起來。
秦放一見林夕笑了，懸起的一顆心就放了下去，他說：“我聽人說這裏挺有趣的，就想過來看看，又擔心你會覺得……”
林夕搖頭：“這裏确實挺有意思。”
見林夕沒有再說其他的，秦放終于放下心來。兩人往回走，不知怎地就說到地府通緝名單的事。
林夕坐上副駕駛，邊系安全帶邊做出随意的樣子，問：“你怎麽會在地府的通緝名單上？”
“我到地府去查些東西，他們非要攔我，最後動起手來，不小心把閻王的宮殿燒了。”
秦放語調随意，好像他身為一只鬼，砸了閻王的宮殿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林夕的關注點也很奇特：“那你要查的東西，查到了嗎？”
“沒有。”秦放原本在擺弄手機，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卻擡頭看着林夕的眼睛，“不過也算好事多磨，最終還是讓我找到了。”
他嘴角微挑，眼底似閃着光，看起來十分英俊。
林夕聽見自己漸漸加快的心跳聲，有些不自在的移開目光，假裝淡定道：“那就好。”
“給。”
忽覺掌心一涼，林夕低頭一看，原是秦放将手機遞給了他。
“這幾家店口碑都不錯，你看看，想吃哪一家。”
林夕掃了一眼，随意選了一家，将手機還給秦放的時候，他說：“總是讓你請客多不好意思，這一次我請你吧。”頓了下，“先從我的薪資裏扣。”
聞言秦放眸底笑意加深，“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林夕回到三清門已是後半夜。寝室的燈還沒熄，他走進去，就見韓童正在收拾東西。
三清門的住宿條件很好，兩人一間，足夠寬敞，林夕正好與韓童一間。
林夕随手帶上門，問道：“你在做什麽？”
聽到聲音，韓童轉頭一看不由嚯了一聲：“林夕，這幾天你跑哪去了，一聲招呼也不打，手機也關機，擔心死我了。”
又說：“今天陳老突擊檢查，還好我機智，幫你搪塞過去了。”
“謝謝。”林夕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他慢慢喝下去半杯才道：“你收拾東西做什麽？”
韓童一面把胡亂團成一團的衣服往書包裏塞，一面說：“已經八月中旬了，咱們明天就開學了。”
林夕皺了下眉，“明天？”
聽出林夕話音中的詫異，韓童不由笑着看他一眼：“林同學，我很有必要提醒你，我們馬上……不，是明天就高三了。”說完嘆了口氣，“誰規定高三要提前開學的，真是。”
韓童嘴裏又嘟囔了幾句什麽，林夕沒聽進去。他修長的眉頭微微擰着，這樣的話，明天天不亮他就要離開三清門了。他今天還跟秦放約好明晚見面的。
怎麽辦？
林夕順着窗戶往外看了一眼，再去一趟祟山？可這樣會不會很奇怪？
正躊躇不定，那邊韓童已經爬上了床，“都這麽晚了，林夕你還不趕緊洗漱睡覺，明天可是要早起的。”
“這就洗。”林夕應了一聲，随手抓了兩件衣服進了衛生間。
脫衣服的時候，從褲子口袋裏飄出一個東西，林夕低頭一看，是秦放那張十分有個性的名片。
萬峰原本待得山頭還沒徹底改造好，幾只小鬼扛着工具忙裏忙外，秦放懶得進去。
此時秦放口中叼着一根枯草葉，雙手交疊枕在腦後，姿勢舒展而惬意的躺在越野車車頂。
他的目光落在磬雲山的方向，眼珠漆黑而眼神幽遠，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手機忽然響了，過了好幾聲後秦放才慢吞吞地從口袋裏将手機拿出來，當他看清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手機號碼的時候，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這號碼是……
秦放猛然從車頂坐起，動作幹淨利落且毫無征兆，把正忙碌的兩名小鬼吓了一跳。
“怎……怎麽了！”
“發生什麽事了？”
秦放并不理會那兩名小鬼，他盯着屏幕上的號碼，随後猛地反應過來，開始低頭整理頭發和衣服。
那兩名小鬼面面相觑，這是怎麽了？
——*——
罄雲山，三清門。
宿舍裏，林夕正準備挂斷電話，就顯示接通了。下一秒秦放的聲音傳了過來：“喂，你好，請問找誰。”
不知是燈光還是心境的緣故，林夕竟覺得秦放的聲音很溫柔，他看着衛生間的鏡子，嘴角微微挑了起來。
林夕說：“是我，秦放。”
“林夕。”秦放輕念着林夕的名字，好像有些詫異，但聲音裏已染了笑意，“你怎麽會有我的手機號碼？”
“名片。”林夕言簡意赅。
其實就是沒有這張名片，林夕也記得秦放的手機號碼。只是如今林夕重活一世，秦放卻沒有前世的記憶，若沒有這張名片，他是不會打這一通電話的。
林夕說：“秦放，我有話跟你說。”
對面忽然安靜下來。林夕不由看了一眼手機，并沒有挂斷，他不由道：“喂？秦放，你在聽嗎？”
“哦，哦，我在我在。”秦放的聲音不知怎地聽起來有些緊張。
林夕聽見他說：“那什麽 ，林夕，你等下，我……其實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林夕有些詫異，他是事出有因，秦放是怎麽回事，剛剛為何不說？
林夕道：“那你先說。”
秦放那邊也不知是不是信號不好，過了好一會兒林夕才聽見他說：“沒關系，你先說。”
林夕倒是沒多想，“我接下來時間有點事，要離開祟山一段時間，所以明天的約，我去不了了。”
秦放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就是要跟我說這個？”
林夕嗯了一聲，他看着不遠處的鏡子 ，發現自己眉宇間皺起了一個細小的弧度，他低聲道：“抱歉。”
這些天他心緒亂，一時忘了開學的事。
現在他好不容易放下心結，準備跟秦放好好在一起，誰能想到這麽快就要分開了。林夕按下心頭煩悶，轉開話題道：“對了，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麽？”
“我想說……”秦放道：“你的衣服還在我這，你走的匆忙忘記拿了。要不我現在給你送過去？”
“不用。”林夕道：“先放你那吧，等我……等我過段時間再去拿。”
過段時間……
秦放一咬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