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祟山忙碌的兩名小鬼覺得他們新上任的鬼王脾氣挺難琢磨的,明明剛剛接電話的時候還那麽開心,電話一挂嘴角就沉了下來。也不知對面的人跟他說了什麽,這一身的低氣壓。

這兩名小鬼對秦放很是忌憚,見他心情不好,更不敢去招惹他了。

夏夜涼風呼呼的,秦放握着手機,盤腿坐在車頂。剛剛他是想問林夕要去做什麽,但又覺得自己問的太多會讓林夕覺得冒犯。

秦放心裏轉着些想法,他對林夕的性子多少還是有一些了解的。林夕這個人一旦下定決心去做一件事,就不會再有反複。

就如同前世,林夕一門心思追求力量,任何人都不能動搖他分毫。

念及前世,秦放心底真是又酸又澀又心疼,他暫且按下越飄越遠的思緒,将思路扯上正軌。

這一世林夕待他态度的轉變,說明他已下了決心,所以斷沒有再疏遠他的可能,那麽唯一的解釋便是三清門內有事。可三清門門規森嚴,門下弟子只有年滿十八周歲才能接取除鬼任務,林夕今年分明才十七歲。

秦放想的出神,一不小心松了手,手機就掉在了車頂。

“咚”一聲悶響傳來,秦放低頭就聽身後傳來“哎呦”一聲慘叫。回頭一看,原是其中一名小鬼受了驚吓從架子上掉下來了。

秦放看着那兩人,不知想到什麽,眼睛忽然一亮,他沖那兩人招招手:“過來。”

那兩名小鬼臉色霎時白了,但礙于秦放的威勢還是走了過來。

“鬼王大人。”

秦放道:“別這麽叫我,一股土味。”

“那……”兩名小鬼對視一眼,小心翼翼道:“我們要如何稱呼您?”

“叫我名字就好。”秦放面上帶笑,看起來溫和又無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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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名小鬼卻吓得直搖頭,“我們不敢。”

秦放心裏記挂着更重要的事,見說不通,也懶得跟他們掰扯,他道:“我問你們,最近三清門是不是有事發生?”

提到三清門,那兩名小鬼還是有些害怕的,他們一起搖頭:“沒有。”

秦放皺眉:“沒有?”

“……有的話,也只有一件。”

“說來聽聽。”

“三清門的那些天師,應該在商量怎麽對付……我們吧。”

秦放聞言挑了下眉,緊接着笑起來。這事他還真給忘了,只是他并不怎麽在意,而且此事不會跟林夕有關系。

三清門怎麽可能放還未成年的弟子來清繳祟山。

秦放調整了一下姿勢,“有沒有聽說過,三清門的那些小弟子這兩日有什麽活動?”

“那群小天師?”兩名小鬼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說道:“說起來,他們好像要開學了。”

秦放一愣:“開學?”

“是啊。”那兩名小鬼懼怕秦放,但跟他聊了幾句之後,發現并沒有那麽兇,膽子不由大了些,連帶着話也多了。

“這一批小弟子,好像是要……高三了吧。說起來三清門的天師也真奇怪,他們不是只要苦練法術就可以了嗎?還念什麽書,勞心費神的。”

另一個附和道:“就是就是。”

……

秦放看向對面的罄雲山,眼底閃過一抹好笑又放心的神色,原來是要開學了,他怎麽就把這事忘了。

開學就開學吧,他跟林夕可以電話聯系。他也正好可以趁此機會解決玄門還有來自地府的窺探。

這般想着秦放重新躺了下去,他翹起一條腿,盯着屏幕上林夕的手機號碼,癡漢似的笑了起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林夕就坐上了前往A市的大巴。

三清門這屆弟子大都同歲,他們雖然在不同的高中就讀,關系卻很好。這麽一大早到了車上,這群少年就開始互相打鬧起來,車裏十分熱鬧。

林夕選了中間靠裏的位置,放好行禮就準備補覺,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林夕睜開雙眼,他明顯沒有休息好,眼皮垂下來,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戳開手機,就見手機屏幕上顯示一條信息。

[狂放]請求加你為好友,同意/忽略。

林夕起初還有些迷糊,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秦放的微信名——前世秦放加過他,雖然後來被他拉黑了。

戳進微信,果真就見[狂放]的備注是秦放。

林夕沒有猶豫的點了同意,幾乎是立刻,秦放就發消息過來了,[早。]

[早。]

[狂放:這麽早就醒了?不多睡一會兒?]

雖然知道秦放不可能出現在磬雲山,林夕還是忍不住往車外看了一眼,自然是不可能看到秦放的。

手機又震了下,林夕收回目光。

[狂放:昨天忘了說,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一程,也省的你自己跑一趟。]

[不用,我已經到了。]

林夕看着他發出去的這條消息,眉尖微微蹙起。他跟秦放心裏都清楚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麽,但誰都沒有戳破。

林夕握着手機,一面回秦放的消息,一面在心裏想着得找個時間把這事說清楚。

[狂放:出門在外,碰到什麽麻煩随時跟我說,我一定第一時間趕到。]

很快,又一條消息過來了。

[狂放:你既加入“早登極.樂”,作為老板,照顧員工是應該的。]

這話……怎麽看都像是在遮掩什麽。

林夕嘴角微微彎起,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韓童恰好坐在林夕身邊,見他笑了不由好奇道:“跟誰聊天呢,這麽開心?”

“沒誰。”林夕指尖輕觸手機,一個字一個字的敲:“謝謝老板,我記下了。”

此時,秦放正待在祟山山頂,此處視野開闊,他一低頭就能看見行駛在山道上的大巴車。

掌中尚未暗下去的手機頁面上,最後一條消息是他發的。

[狂放:好好休息。]

林夕很快回了一個好字,秦放再次擡眸,已看不見大巴車的影子了,但他心情卻很好。

他也不急着回去,左右掃了一眼,在旁邊一塊凸起的大石上坐了下來。

林夕的微信名很簡單,就一個簡單的“夕”字,頭像則是一張朝陽初升、光明璀璨的圖片。

左右無事,秦放點開了林夕的朋友圈。他本已做好林夕朋友圈內空無一物的準備。畢竟前世就是如此,結果卻出乎秦放意料。與前世不同,這個時候的林夕朋友圈內尚有許多內容。

秦放看了一眼日期,發現每隔一兩天林夕就會更新一條朋友圈動态,幾乎已成了習慣。只是這幾日林夕的動态卻沒有再更新。

秦放在心裏算了一下,空缺的這幾日,恰好是林夕重生回來後。他一條一條翻看着林夕的動态,發現林夕的朋友圈內容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有簡單的風景照,有不知從何處轉來的除鬼畫符的帖子,有網上的搞笑段子跟圖片,有跟朋友的合照,還有大冒險輸了,做鬼臉的醜照……

十七歲以前的林夕的朋友圈總結起來就兩個字——可愛。

秦放忍不住笑起來,緊接着心裏又有些泛酸,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林夕。手指繼續向上滑動,他的手指忽然一頓。

秦放戳開一張照片,那是一張合照。照片上四個人,一對中年夫妻坐在中間,林夕和一個男生分站兩側。

四人臉上都帶着笑,林夕看着鏡頭,十分自然的依偎在那婦人身邊,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幸福與快樂。

照片下方的文字內容是:祝爸媽,大哥還有自己新年快樂,一家人永遠在一起[龇牙][耶]。

看着那張照片和底部的文字,秦放面上的笑容淡了去。他記得前世林夕與家人的關系并不好,甚至可以用糟糕來形容。

他一直以為林夕與家人的關系一直都是那樣,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那裏是林夕的家,林夕也曾将他們放在心尖上。那麽林夕對他們态度的轉變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秦放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笑的一臉燦爛的少年身上,他記得前世他當上了祟山鬼王登上三清門的時候,林夕還是明媚愛笑的少年。

那日他離開三清門,緊接着又處理鬼界的事,等他徹底忙完再見到林夕,已是一個月後的事。

那時候,林夕給他的感覺就變了。

自那後,林夕的情感越來越淡薄,待人也越發冷冰冰的,他開始格外渴求力量,甚至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

前世秦放也曾想知道林夕心性轉變的因由,可林夕一直閉口不言,其他人更不可能知道了。

秦放擡起頭,看向大巴車離開的方向,如果事情真像他猜測的那樣,在這短短的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林夕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另一邊,大巴車緩緩停在了A市一中校門口。林夕,韓童還有另外兩名男生下了車。

走在最後的韓童沖留在車裏的其他人揮手:“兄弟們,回見,別太想我啊。”他表情誇張,看起來十分欠揍。

那群少年有的配合的應着,更多的則是笑着讓他快滾。韓童不以為意,哈哈笑着下了車。

“哎,林夕,你等等我。”韓童把書包背在身上,快步追上林夕。

韓童一手勾着林夕的肩,“你這幾天是怎麽回事,突然文靜了不少,以前明明你是最鬧騰的……”

林夕忽然停下腳步,韓童往前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怎麽不走了?”

韓童看看林夕,見他正看着什麽,便也順着林夕的目光看過去,就見距他們不遠處一輛騷包的紅色跑車停在那裏。一名與他們年紀相仿,卻穿着一身名牌的男生正從車上下來。

“那不是張銘鑫嗎?”韓童一眼就認出來了,他撇撇嘴,“還是這麽騷/包。”

張銘鑫的視線自始至終都黏在林夕身上,他的兩只眼睛顏色還不一樣,配上那扭曲的臉色,頗為滲人。

只是他雖恨不得将林夕瞪出一個窟窿,卻似是有所忌憚,一時并不敢上前。

張銘鑫看了林夕良久,最後偏頭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韓童靠了一聲,“随地吐痰,什麽素質。”

林夕淡淡道:“不必理他。”張銘鑫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個手下敗将,實在沒必與這種人動怒。

林夕撥開韓童的手,往學校走去。

韓童在他身後道:“哎,林夕,你生氣了?”

“沒有。”林夕這麽說着,嘴唇卻抿成一條直線。今天會在這裏碰到張銘鑫是他所料不及的。

一看到張銘鑫的臉,連帶那些讓人不愉快的記憶一并湧上腦海,林夕只覺心裏悶得很。他快步往學校走去。

終究……他不似自己想的那般灑脫。

留在原地的韓童則嘿了一聲,他素來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手一揮,“走,咱們也進去。”

走在韓童右邊帶着黑框眼鏡的少年忽然開口道:“韓師兄。”

韓童擺擺手,“這不是在家裏,叫我韓……韓哥吧。”

“韓哥。”那少年推了推眼鏡,從善如流道:“那個張銘鑫跟林哥是不是有什麽矛盾?我剛看他的眼神,好像恨不得把林哥吃了。”

韓童聳了聳肩,“那張銘鑫家裏也是捉鬼除邪祟的,林夕你也知道,他那麽強,張銘鑫嫉妒他呗。”

說到這裏,韓童似是想起了什麽好玩的事,沖身邊的兩名少年招招手,他壓低聲音道:“高一上學期,我跟林夕還有其他幾個人一起翹了晚自習出去玩,回來的時候在路上碰到一只女鬼,還有一個被厲鬼追的哇哇大叫的小天師。”

“那個小天師不會就是張銘鑫吧?”

韓童露出一個贊許的表情:“聰明。也是從那時候,張銘鑫就恨上你林哥了。沒辦法,誰讓你林哥這麽優秀。”

戴着眼鏡的少年哦了一聲,又說:“張銘鑫不是異瞳嗎?不都說異瞳之人十分厲害?”

韓童納悶:“誰跟你說張銘鑫是異瞳?”

玄門有[異瞳]之說,天賦極高的人,自出生起兩只眼睛顏色就不一樣。

那雙眼睛可辨鬼神,且含有極為強大的力量。這種人注定會站在玄門頂端,就連鬼界之人都要避讓三分。

少年道:“我見他兩只眼珠顏色不一樣……”

“屁!”韓童對張銘鑫的印象顯然十分差,他勾住小眼鏡的脖子,“就他張銘鑫,連最簡單的驅鬼符都畫不好,怎麽可能是異瞳。”

“那是怎麽回事?”少年虛心求問。

韓童放開小眼鏡,皺了下眉,“據說是厲鬼尋仇,剜了張銘鑫一只眼睛,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張銘鑫才八九歲吧。”

少年瞪大眼睛:“那他的眼睛?”

“一只是假眼。”韓童微微側頭往身後看了一眼,張銘鑫還留在原地,“那只眼睛看不見東西。”

張銘鑫立在車邊,一直看着林夕的背影,他緩緩擡手捂住自己的右眼,咬牙切齒道:“總有一天,我要把你的眼珠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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