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只能說，太糟糕了。

辰露出溫和的笑容，坐在教堂的第一排，聽着前面有主教浮誇的講演，聽着後面貴族小姐們的竊竊私語。他确定，如果他現在出去一趟，他很快就會被那些奇怪的女人圍住。像看猴子一樣圍觀自己。

還好，自己坐的住，還好，自己帶了很多侍從。

辰不覺得自己長得多美，至少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是個臉盲。分不清女人長相，五官是否立體，身段是否銷魂，他完全看不出來，最多只能在周圍人的提示下，知道這個女人的家室。看女人，看的是家室，而不是外貌。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已經隔絕了許多女人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可能性。沒有好的家室，攝政王有什麽必要和你們虛與委蛇呢？

路易斯靜靜地在旁邊畫着十字，她是個虔誠的教徒，帝國大部分貴族女性都是虔誠的教徒，至少，那些上了年紀的一般都是。經歷多了，閱歷豐富了，更會讓她們相信命運，渴求庇護。菟絲子在帝都格外流行，想法，帶刺的荊棘花卻并不常見。

到了最後的募捐環節，攝政王當然不會吝啬，他起身，優雅地帶上手套，修長的手指在柔滑的絲質手套的襯托下似乎可以散發出光彩。路易斯擡頭看着哥哥優雅的動作，心裏卻似乎有點吃味，覺得哥哥是來秀美手的，并不是來聽禱告的。路易斯的手也很美，但是不夠修長，男人的手總是要比女人的手大一些的，再加上男人手掌上薄繭，總是特殊的粗糙的觸感，即使沒有摸過，路易斯也知道這是和自己不同的，更何況——這是自己的哥哥，帝國的實際掌權人，他手上的鮮血，洗不清了吧？甚至還有——他一手策劃的親人的血和忠于他的臣民的血。哥哥和杜維一樣，并不單純，總是——總是讓人難以捉摸，自從和杜維掏心挖肺地談過那一次之後，路易斯就明白，自己完全不适合這樣的男人。即使天生有皇家貴族的血液，生于勾心鬥角的帝王之家，她依然不适合或者說是永遠也不會習慣——像哥哥一樣，露出溫柔到極致的笑，做出冷靜的判斷，做出冷酷的事。路易斯走神了，她日常生活并不是十分多姿多彩，雖然是公主，但是因為暴露在大衆面前，她永遠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做事。

辰自然不會親自把錢捐到箱子裏，他含笑點頭，示意自己的侍衛，交了自己和公主的募捐，低頭，看見自己的妹妹在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路易斯的心事很好懂，他過去一直把妹妹養的太單純了，總是不讓她知道嘴陰狠和險惡的一面，這是他犯下的錯誤，對人心和教廷抱有太多幻想的路易斯總是會吃虧的，還好，他還有時間彌補自己的過錯。

“路易斯，你在想什麽？”辰勾起妹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帶着不可回避的命令。

“我在想杜維。”路易斯不會跟哥哥說謊，不是不願意，而是——做不到。哥哥太睿智，總能輕易地看穿她的心思。

辰勾起嘴角，他也在想杜維，不過路易斯在想杜維的什麽？據他所知，路易斯和杜維已經開誠布公過了吧？似乎兩個人現在都沒有那個意思，而杜維失蹤後，并沒有給自己的妹妹傳信。

“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輕聲的安慰，也是對自己的勸說。

“額——”路易斯的聲音有些驚訝，雖然知道哥哥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但是真正被戳穿總有股羞惱，來自于女孩子家的矜持。哥哥和杜維的事情，路易斯不知道，她也聽說過大家對自己和杜維的胡亂猜測，雖然不作數，但是很不想被哥哥誤解。

“我在想，他什麽時候回來？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很想介紹給他認識。”

新朋友？辰不動聲色地緊張了一下，他安排了很多人照看路易斯，卻沒有得到這個情報，這個新朋友是誰？

‘啊，哥，我今天出來也是約了他一起的，我介紹給你認識吧。”路易斯握住了辰的手，雖然隔着手套，辰卻也微微痛了一下，路易斯太用力了，有點過度緊張了，他更加好奇這個新朋友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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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好，路易斯交到新的朋友，哥哥也很開心。”又是寵溺的笑。

據路易斯所說，這個新朋友是她昨天剛剛認識的，她和其他貴族小姐小聚的時候，一個人帶着侍衛出來閑逛，認識的。辰很驚訝，既然是在街上認識的，即使路易斯的侍從不像自己禀報，其他自己派去暗中保護公主的人也不應該瞞着自己，那麽，這個人是誰呢？

路易斯說，她約了這個朋友在謝爾頓大酒店用餐，謝爾頓大酒店，正是貴族們常常去的酒店，背後其實有皇室的影子，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辰更加好奇，既然如此，為何沒有人跟自己禀報呢？如果只是一個人看到了，他可以算是那個人的失職，但是是這麽多人看到了，就一定不是他們的失職了，辰的臉色變了，有了不好的聯想。

出現這樣的情況，難道是路易斯被人拽入了幻境？

幻境，沒有聖階是施展不出來的，辰的臉色又變了。不管是誰，總歸是要見一見的，對方想必也沒有惡意，否則，偌大的帝都，也沒人能阻攔聖階。只是，辰心裏依然着急，這些事情上輩子都沒有，他很緊張，嗅到了危險，更讓他覺得緊張打的是——杜維不在。

這樣說或許很搞笑，但是，辰不得不承認，無論是實力上還是心理上，他辰奧古斯都，都更加依賴杜維了。

這應該不是什麽好事吧？

想着想着，他們就到了皇室常用的包間，據說早已有人等候，只是不被允許提前進入皇室的包廂罷了。辰和路易斯安頓好，示意侍者可以帶對方進來，過了一會兒就看到門被推開，一個長發的美人進來了。之所以說是長發美人，只是因為判斷不出來他的性別罷了。

紫色的頭發，藍色的眼睛，眼前的人仿佛是上天的寵兒，美到讓人忘了呼吸。這樣說或許不準确，路易斯可能有點定不住心神，辰确實眼睛微微睜大，手微微抖了一下，然後露出合理的驚訝，贊嘆，嫉妒和愛慕，連笑容都殷切了幾分。

對方也不覺得這兩個兄妹的表現失禮，他早就習慣了別人對他美貌的贊嘆，對于精靈一族來說，這是榮耀，無比自然，特別是他這個王者，更是精靈一族容貌中最出衆的人，這也是他的驕傲。

都說人類的實權掌握在眼前這個青年的手裏，他不介意親自來觀察一下。

八級剛過，實力或許在人族中算是不錯的，但是在他的眼裏并不夠看。長相，有着和自己一樣的藍眼睛，波光潋滟，似乎很是柔和，至于裏面更深刻的東西，他是看不到的。果然，人類的狡詐已經深入骨髓，即使自己是睿智見過世面的精靈王，也不能全然了解人類在想什麽。客觀的評價，這個人确實是自己見過人族最美的人了，人類或許不喜歡用美來評價男子，但是對精靈來說，美是不分性別的，這個人在精靈族也算相貌不錯的了，雖然也很瘦，但是卻不像精靈一樣纖細，似乎有着截然不同的力量。如果人類的力量也能叫力量的話。落雪感慨，人族曾經是最弱的種族，确實學習能力最強的種族，也是最狡黠的種族，從這個意義上說，精靈族雖然看不起人族的狡詐，卻不得不做好準備迎戰。

據說，羅蘭帝國的定海神針只有兩個——攝政王辰奧古斯都和郁金香公爵杜維羅林。本來自己打算直接去見郁金香公爵的，因為只有武力值站在頂峰的人，才是真正站在頂峰掌控世界的人，這個郁金香公爵充滿了神秘。只是可惜——對，确實是可惜了這個郁金香公爵并不在這裏，雖然以自己的實力找到他并不費事，可是何苦花那個力氣呢？這個攝政王似乎也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落雪的手搭在自己的另一個手腕上，輕輕撫摸着那根發絲，這是精靈大神的恩賜。落雪相信，作為一個歷史悠久的國家，羅蘭帝國的王室一定有保護自己的手段，至少他一路而來，那個所謂阿拉貢大帝已經被神話了，他不确定傳說中有幾分是真的，只是，他還不想再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情況下破壞計劃，對方不是強者，有這個功夫，不如去對付郁金香公爵，那個少年，成長起來才是個奇跡。當然，這是落雪原來的想法，只是，後來他知道——羅蘭帝國的皇室血脈凋零。

上一代的帝王似乎容人之量不夠，王室的支脈所存甚少，且威望不夠，奧古斯都六世只有兩個兒子，還在政變日上死了一個，現在的小兒子未娶妻，連後代都沒有，這意味着什麽，落雪的野心在膨脹，也就是說，一旦他殺了這個辰奧古斯都，整個帝國将因為沒有繼承人而陷入混亂，有什麽比這個更有利于精靈和獸人奪回家園的麽？落雪露出了極美的笑容，仿佛鮮豔的毒蛇，吐着信子，抓住機會，随時要弄死眼前的人。

“陛下。”落雪行禮，試探地叫着。

辰并未受到他的蠱惑，作為一個臉盲，他只能感嘆，眼前這個人似乎長得确實和別人不一樣，确實很漂亮，但是卻不會為了他喪失理智。辰一直很警惕，讓路易斯可能陷入幻境的人，是誰？現在，有了答案。

眼前這個人絕對不簡單，辰感受不到他的實力，這個人似乎就像普通人一樣，除了長得特別美，特別優雅有氣質，其他的一切，都仿佛是普通人，這絕對不正常。對方留着紫色的長發，在帝國，并不常見，說話雖然标準，但是卻多少有點生澀和不熟練。

這個人是誰？至少不是朋友。

既然不是朋友，還是個實力超絕的人，看來要小心了。

自從重生以來，很少有生命危險的辰精神了許多，收起漫不經心的态度，露出羞澀和受寵若驚的神情，起身，微微有點結巴，語氣裏毫不掩飾讨好：“你叫什麽名字？”然後臉有點紅，垂下眼睑，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路易斯也醒悟過來，看着自己哥哥的反應，微微有些緊張，哥哥怎麽可以一副陷入愛河的小女生的表情呢？太奇怪了。

落雪并不奇怪對方的反應，如果沒有杜維，只有辰一個人，他絕對不會相信辰的反應是真實的，一個能夠殺死自己兄弟的男人，怎麽可能會是這種表現？不過現在，他倒是更加肯定了另一種判斷，杜維，似乎培養了一個傀儡，真是——不簡單。

落雪露出一個自己都滿意的笑容，風度翩翩地回答：“陛下，我叫落雪。”

辰似乎才反應過來，連連擺手，然後羞澀地握住自己的衣服：“別這麽客氣，落雪，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麽？你叫我辰就好。”

說完，還睜大眼睛，骐骥地看着對方。

“恭敬不如從命，辰。”落雪繼續放電，眨眨眼睛。他是不喜歡人類，但是這個攝政王似乎有點意思，不掩飾的愛慕滿足了落雪的驕傲，對方雖然沒有什麽帝王的氣勢，讓他很失望，但是總歸還是比較對他的胃口的。

在辰的示意下，他坐好慢慢地品茶。

路易斯才是真正坐不住那個，她已經受不了了，本來她才是喜歡落雪的那一個，沒想到把落雪介紹給哥哥，臉盲的哥哥居然也感興趣了？路易斯只好客氣地寒暄：“落雪先生，來帝都還習慣麽？”

她強調先生那兩個字，就是為了提示哥哥，這個長得再好看也是個男的。

辰怎麽會不知道她怎麽想？本來就猜中個七八分，更何況對方驕傲的連名字都不屑于隐瞞，他當然知道眼前的這個美人是精靈王了。至于性別一說，先不說他早就不把性別當做限制自己選擇伴侶的約束了，單單從這個精靈不明顯的喉結上，他早就知道這個是個雄性了，還用路易斯去提醒麽？妹妹居然看上這個精靈了，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太危險了，不能讓路易斯冒險。

這輩子自己沒有兒子，落雪提前來看自己而不是直接跟着路易斯去見杜維，辰很清楚自己重生以來的蝴蝶效應，很清楚這個美麗的精靈打的是什麽主意。他不想死，也不能死。眼前的精靈不會放棄初衷的，也沒有人能阻礙他，只能靠自己了，在落雪進來的瞬間，他腦子中就閃過了七八個主意，到了現在，更是做好了打算。

當然，這不能影響他假裝自己無害。“先、先生？”辰似乎很是驚訝，眼裏的失望很明顯到不能忽視，不過很快，又被愛慕所取代。

另外兩個人都感嘆，看來是打定注意了，性別都不是問題了。

路易斯不會和哥哥搶的，即使她也是真心喜歡落雪，不過——還是算了，哥哥幸福就好。

落雪倒是有了更好的主意。精靈和獸人剛剛入侵，能夠休養生息再戰當然更好，反正他本人并不喜歡留學，精靈是愛好和平的一族。以人制人是最好的選擇，即使他不屑于使用美人計，但是稍微離間一下帝王和權臣也是不錯的主意。

這個辰看着更好控制一些，如果能好好利用，說不定效果更好。剛才随意聊了幾句，看的出來，攝政王對羅林家一家獨大并不是很滿意，落雪本人也聽說最近攝政王似乎在扶持新的勢力。不如自己幫他一把，先讓人族內鬥起來，再——

這個主意很好，落雪露出滿意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