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似曾

第二天下午,司徒徹蹲在宿舍裏收拾東西,上午已經把書搬到醫院的辦公室了,她那堆書想一次搬到周楠那邊很不現實。行李不多,她只有幾套衣服和兩床被子,一年四季,春秋可以同穿,每季三套衣服,衣服都是款式相同,顏色不同,她不喜歡為這些事花費精力,極少出去逛街,買衣服的時候看到自己喜歡的便多買幾件,至于內衣內褲襪子之類的,款式和顏色都相同,所有的衣物都是純色,李挽卿曾經看着她的衣櫃說她是性冷淡,她也沒有放在心上。

被套一床灰色,一床深藍色,款式相同,也是純色,互相換洗,簡簡單單的行李,她在這裏生活沒有留下什麽痕跡,輕輕一抹就全然消失,好像從沒來過這裏,也許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天會離開,所以一直把自己當成這裏的過客,她最後掃視了一圈這個房間,拖着行李箱把門帶上,僅僅留下灑在牆角的那道金色斜陽。

回頭便看見倚在門邊的李挽卿,她慵懶地抱着雙臂擡眸看向司徒徹,眼波流轉卻不說話,身上的護士服還未換下,應該是從值班室那邊趕回來的,司徒徹錯開她的視線,

”我找到住的地方了“,聲音平靜,

”一個人住?“李挽卿嘴唇微動,眼神落在她扣得整整齊齊的衣領上,

”有個室友“,司徒徹不喜歡撒謊,

點了點頭,李挽卿側身讓她離開,司徒徹拖着行李箱與她擦身而過,

“不給個離別的擁抱嗎?我是說作為室友的那種”,李挽卿語調輕松,

司徒徹的腳步停了下來,李挽卿走到她身前,向她張開了雙臂,司徒徹第一次沒有拒絕她,站在原地任她抱住,她都說是作為室友了,還能怎麽辦,平時她還是很照顧自己的,經常把自己從與單身男醫生的獨處尴尬中解救出來,朋友之間的感情還是有的。

感覺到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厚重起來,司徒徹正準備推開她,李挽卿就主動松開了她,往值班室那邊走去,司徒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樓,沉默地帶着行李離開了宿舍。

來到周楠公寓門口時,離兩人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敲了敲門,周楠不在家,司徒徹有些疲憊,靠坐在樓梯邊等她,不知不覺就趴在行李箱上睡了過去。

周楠下午有課,上完課時間還早,她就進超市買了一些生活必備品,主要是給司徒徹買拖鞋,雖說心裏好笑她昨天局促的樣子,但是不能老嘲笑人家,會把人惹毛的,想到她幽怨的眼神,嘴角滑過一絲淺笑,選了一雙跟自己那雙差不多的灰色拖鞋。

回家的時候,想着司徒徹一會兒就來了,沒有平時那樣害怕,拿着鑰匙就上了五樓,一眼看到窩在樓梯角睡得正香的司徒徹,周楠上樓的高跟鞋聲也沒能砸醒她,這樣都可以睡着?傾下身子好奇地湊近看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聽見她平穩綿長的呼吸聲,又看到她眼鏡下面青了一圈,才知道她确實是睡沉了。

想了想還是沒有叫醒她,從包裏拿出一本書坐在旁邊,所幸現在天色還不晚,光線倒也充足,周楠打開書看了起來。

對于急診科的醫生來說,靠牆睡簡直是必備技能,每次輪着做完好幾臺手術,大家夥都是直接癱在地上睡着的,連手術服和口罩都來不及脫下,醫生護士們都互相調侃自己比農民工還要農民工,司徒徹的随時随地補覺是常态。

時間過得很快,一個小時過去了,天色暗了下來,察覺到光線變化,周楠合上了書,揉了揉自己有些酥麻的頸椎,又看了一眼身旁仍睡得香甜的人,推了推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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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這麽睡下去肯定要感冒了,只好先開門進去,從房子裏拿出一條毯子蓋在她身上,把大門敞開着方便她醒了直接進來,又拿出新的拖鞋放在門邊,便坐在客廳裏等她醒來。

夜幕降臨之際,司徒徹終于在全身麻木到幾乎疼痛的刺激下睜開了雙眼,剛睡醒意識還很模糊,不知道自己在哪,用力地揉了揉太陽穴,一只拳頭頂在腰椎處,緩慢地站起來活動着筋骨,記起自己應該是在周楠公寓的門口,看見大門敞開着,裏面很亮堂,知道周楠已經回來了,她拿過身上蓋着的毛毯怔了怔神,踱着步子到了門邊。

周楠聽見了動靜,也從沙發上起身,

“醒了”,

“嗯,不好意思”,司徒徹抓了抓後腦勺,臉上還印着幾道粉色的睡紋,看上去熱乎乎軟綿綿的,把毯子遞給她,“謝謝你”,

“不用,進來吧“,這次周楠沒有嘲笑她,大致也明白是因為工作辛苦才會睡成這個樣子,

司徒徹看見面前的新拖鞋,長舒了一口氣,她把這事兒給忘了,要不是周楠買了拖鞋,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辦了,對着周楠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周楠欣然接受,領着她進了隔壁書房,

”你就住這間,衛生已經搞好了,不放心可以自己再打掃一遍“,

”嗯“,司徒徹在房裏巡視了一圈,一塵不染,滿意地點了點頭,

周楠好笑地看着她檢查房間,又掃了一眼她簡單的行李箱,随口問道,”你就這些行李嗎?“

”嗯“,司徒徹沒有什麽避諱地當着周楠的面打開了行李箱,疊得方方正正的衣服和被子出現在兩人面前,她将外套用衣架挂在櫃子裏,穿在裏面的衣服整整齊齊地分類擺放,衣服很少,很快就處理好了,周楠頗有興致的站在門口看她做着這些,自然也發現了她穿衣服的風格,這個人倒是有趣得很,等她開始鋪被子,周楠才發覺自己有點餓了,

“我去做晚飯了,你要不要在這吃?”她去超市的時候順便買了菜,平時都在學校食堂吃,自己做飯的時候不多,今天興致還不錯,

司徒徹擡頭看着她,”那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

”哦?“周楠偏頭看着她,眼睛裏流露出驚訝,總覺得司徒徹不像是會做飯的人,拿手術刀的手拿起鍋鏟,會是什麽樣子?

”我很快就好“,司徒徹迅速把被子鋪好,床上被抹得沒有一絲褶皺,并未注意到周楠的情緒。

廚房裏兩人配合得意想不到的默契,周楠切菜司徒徹炒,她用實際行動告訴周楠,醫生的那雙手是無所不能的,她對火候掌握得非常好,鍋鏟在她手中跟手術刀一樣靈活,穿着棕色圍裙的司徒徹跟穿白大褂的司徒徹也很不一樣,一下子就從冰冷無情的醫生變成了人間煙火裏的凡人,炒菜時她臉色柔和,是個溫柔賢淑的女孩子,周楠看着她翻動手裏的鍋鏟,帶起一片片青椒白蒜,竟有一瞬的失神。

司徒徹也用餘光看見了認真切菜的周楠,她的刀工很好,切出來的菜大小适合,且片片均勻美觀,速度也很快,一看就知道經常做飯,廚房裏很幹淨,沒有油煙的蹤影,可見主人平時打掃衛生非常仔細,這讓司徒徹很有好感,看見她将長發撩到耳後,一陣獨有的冷香隐隐約約在廚房散開,司徒徹的心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一下。

很快做好了三菜一湯,望着眼前色香俱全的飯菜,兩人都沉默地埋頭吃飯,這種氣氛很怪異,但是并不是不舒服的那種奇怪,就像是一直風平浪靜的湖面忽然被風吹起一絲漣漪,兩個人各自平靜如水的生活突然被彼此打破而帶來的不适應,卻又發現并不排斥這種不适應,好矛盾的心理。

吃完飯後,兩人又一起洗了碗,這種契合讓人感覺好像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伴侶,周楠搖了搖頭,今天怎麽總是産生這些奇怪的念頭,她跟司徒徹兩人才認識不久,住在一起只是各取所需罷了,哪裏來的這麽多莫名其妙的想法。

司徒徹也有這種錯覺,總覺得自己會在這裏待很久,跟醫院宿舍的感覺完全不同。昨天也沒仔細看房子,今天看的時候居然會覺得很熟悉,好像本來就應該如此,用手背抵了抵額頭,恐怕是近段時間太累了才會胡思亂想。

睡前周楠把公寓和書房的鑰匙交給了司徒徹,司徒徹拿出手機微信的二維碼示意她添加自己為好友,周楠掃完便走進了房間,看到她頭像的時候大吃一驚,是一只簡筆畫的卡通兔子,這兔子沒什麽奇怪的,怪就怪在這只兔子是周楠親手畫的,司徒徹還給兔子畫了一只口罩。

周楠開的直播吸引了很多粉絲,大家喜歡她的聲音和文采,這是兩年前自己過生日的時候,為回饋粉絲做的祝福視頻而畫的兔子頭像,一共畫了三張,這只兔子就是其中一張,上面還有自己微博昵稱的水印,怎麽這麽巧,難道......她也是粉絲?

周楠輕咳了一聲,眉眼彎彎地發送了好友請求,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開始聽的,司徒徹很快同意了,給她轉了帳,周楠沒有問她頭像的事,來日方長。

作者有話要說:

周楠:兔子是怎麽回事?

司徒徹:那是我的兔子,兔子的主人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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