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安
“回來了”,司徒徹輕笑,高瘦的身子微微前傾,一只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裏,上身還是早上那件白色T恤,看起來幹幹淨淨的,柔順的頭發染了些燈光的昏黃,
“嗯”,周楠向前一步也踏進那片昏黃,低着頭雙手提着包,肩膀往前略微收攏,她今天穿的也是白色襯衫,
兩個人并肩而立,令人賞心悅目。
上了樓,司徒徹拿出鑰匙開門,家裏很明亮,小小的空間彌漫着生活的氣息,讓人心安,
“吃飯了嗎?”周楠想起她今天休假,餐桌上卻空空如也,
“吃了,蛋炒飯,我懶得做菜“,
點點頭,兩人回到各自的房間。
周楠開了電腦,發了一條直播預告,隔壁的司徒徹手機上便跳出一條提醒,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便勾起嘴角,這個主播「南有喬木」是她從本科起就一直關注的,那時在學校,每周五下午的播音聲音清冽,她喜歡一個人坐在操場上靜靜地聽她朗讀,後來得知她在網上開了直播,便一路追随,司徒徹沒有什麽興趣愛好,聽廣播勉強算一個,有時候上夜班不能聽,就去微博超話裏求錄播,她的微博只關注了這個人。
以前在宿舍裏,室友無意間發現她居然玩微博都驚呆了,紛紛拿出手機要關注她,她以很久不上了為借口,沒有把微博告訴任何人,只用來接收這人的直播預告,微博裏的生活描述很少,只知道對方長期居于國外,是文學專業,字寫得很漂亮,會畫兔子,超話裏的粉絲都是兔子頭像,她難得跟了一次風,也是因為不知道拿什麽做頭像,後來幹脆所有的社交賬號都用了這個頭像。
周楠看着自己的微博頭像,也是一只兔子,想到司徒徹的微信,抿嘴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她的微信名,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在微博裏搜索同名用戶,找到了那只帶着口罩的“盜版兔子“,看起來像個僵屍號,什麽內容都沒有,簽名都是系統默認的,關注的人只有自己一個,周楠有十幾萬粉絲,不曾注意這麽一個從來沒有評論和點贊過的人。
她性子寡淡,與粉絲聯系本就不密切,很少與他們溝通,能有這麽多粉絲都靠他們自覺,對她而言,生活和網絡的界限一向分得清清楚楚,現實生活中密切接觸的人都不知道她這點小愛好,隔壁那個的關注讓她始料未及。
眼看就要到九點了,直播馬上開始,周楠去廚房倒了一杯白開水,一會兒讀書的時候容易口幹舌燥。
從廚房出來的時候遇見了脖子上挂着無線耳機的司徒徹,她也拿了一個保溫杯往廚房走,兩人都愣了一下,司徒徹對她點頭示意,周楠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肘,輕輕晃了晃手中的水杯,回到電腦前戴上了耳麥。
目前正在讀的是三毛的《雨季不再來》,書中記錄了她的少女時代,自閉叛逆,周楠很喜歡這個時候的三毛,覺得她純真浪漫,始終保持自己的天性,這實在是難能可貴,有時候覺得她可愛得緊,便把文中的對話模仿她的語氣念出來,
”等待陽光吧,除了等待之外怎麽發愁都是無用的“,
司徒徹看着窗外笑了一聲,周楠念書的聲音比平時說話要嚴肅清冷許多,麥克風又無可避免地失真,故而司徒徹雖然覺得聲音耳熟,卻并未将兩人聯系在一起,只認為周楠的聲音特別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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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司徒徹住在一起後,周楠不再有晚上回家的顧慮,在學校忙到很晚的時候,她會走到操場上,大多數情況下能看到正在鍛煉的人,等她完成訓練,兩人就一起回家,司徒徹的話不多,路上沉默也不覺得尴尬,因為不用刻意找話題,反而感到自在。
有時司徒徹要上夜班,會先送周楠到家再去醫院,周楠也不推辭,一切都是順其自然,日子平平淡淡,花兒悄然綻放,兩人的生活的軌跡在不知不覺地靠近重合。
近來養寵物的人越來越多,有的人養着它們卻不負責,随便抛棄,學校裏環境适宜,聚集了一批野貓野狗,經常能在車子底下看到貓的蹤影,膽子大一點的,直接就竄到車子的發動機蓋上大搖大擺地曬太陽,狗倒是老實一些,不敢明目張膽地上車,但喜歡跟在人的後面到處亂跑。
學生們不懂事,随處投喂它們,導致它們瘋狂繁殖,數量急劇增加,為了防止傳播病毒細菌,學校保安不得不出動制止這種現象,但受到輿論的牽制,不敢對它們太過分,會被學生指責沒有愛心,只能選擇晚上行動,将它們抓去收容所。
所以這兩天晚上,學校裏熱鬧得很。
司徒徹做完運動,披上外套走到在樹下等她的周楠身邊,對方看起來神态有些不自然,
”怎麽了?“司徒徹以為她身體不舒服,
”嗯......“周楠用目光示意後面跟着她的小家夥,”跟着我有一段兒了“,
順着她的視線,司徒徹看見一只幼小可愛的小金毛,眼睛烏黑賊亮地望着她,毛色透着光澤,看體型應該只有兩個月左右,像只小熊蹲在離周楠不遠的地方。
司徒徹對動物沒有太多的感情,在實驗室那會兒,落在她手裏的小動物只有被解剖的份,她就收起了自己的同情心,
”沒事,一會保安會處理它的,走吧“,沒有再看那只狗,
周楠轉身跟她一起,眼神還是不由自主地往它身上瞟,它小心翼翼地跟着周楠,不吵不鬧,也不過來主動親近她,就是悶頭跟着走,周楠的心情有些複雜,她并不喜歡貓貓狗狗的,想到它們要掉下一層一層的毛,她就起雞皮疙瘩,雖然從小就招這些動物的喜歡。
季遙家裏有一只拉布拉多,每次見到周楠就跟狗皮膏藥似的,黏得不行,躲都躲不掉,季遙經常咬牙切齒罵它胳膊肘往外拐,見色忘義,真是令人頭疼,怪不得大家總說「顏狗」,果然顏值在狗的世界裏也是很重要的。
它怎麽還跟着自己,雖然它長得比一般狗好看,也不黏人,但是它會掉毛,一想到這個,周楠就不再看它,加快了腳步,旁邊的司徒徹眼底浮現一抹笑意,不急不慢地跟在她身後。
上了五樓,那只狗總算沒有跟上來,周楠松了一口氣。
可第二天晚上,它又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了,精确無誤地找到周楠,緊緊跟在她身後,周楠走到一半才發現後面的小跟班,哭笑不得地去操場找司徒徹,司徒徹一臉淡定,帶着她往回走。
接下來三四五六天都是如此,有時候遇見自己的學生,還會湊上來說一句「周老師,您家的狗狗真可愛」,她一陣無語,司徒徹總是在旁邊一本正經地咳嗽,似笑非笑地欲說還休,混蛋!
一段時間下來,連學校的保安都以為那只狗是周楠養的,沒有上來逮它,周楠當然也不會主動公開去說這不是自己的狗,任由它跟着。
直到有一天晚上,那只狗沒有出現,周楠反倒有些不習慣了,她不時回頭看,既希望看到它,又不希望看到它,那種感覺一言難盡,司徒徹看破不說破,那只狗一直很安靜,倒是不讨人厭,就是不知道身邊這人在糾結什麽。
當天晚上,周楠夢見了那只狗,趴在腳邊模樣乖巧,讓人有一丢丢的心軟,然後被司徒徹一把抓起,說是要拿去醫院解剖,狗在它手裏不斷掙紮,嗷嗷直叫,可憐兮兮,周楠一下從夢裏驚醒,然後......失眠了。
突然覺得自己好笑,什麽時候這麽愛心泛濫了,之前也有流浪貓狗跟着自己,從來沒動過心思,怎麽這個時候猶豫起來了,真是不像自己,一定是司徒徹的問題,是她太邪惡了,要把狗抓去解剖......
隔日小金毛再次出現,身上的毛發有些淩亂黯淡,看起來恹恹的沒什麽精神,周楠瞥了它一眼,動了恻隐之心,但也僅僅就是動了心,還是沒搭理它,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拳頭,又松開,嘆了口氣。
夜裏司徒徹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聽見門外有嗚咽的聲音,她望了望周楠緊閉的房門,應該是已經睡了,打開門看見小金毛趴在門邊,一人一狗對視了片刻,随後小東西被穿着睡袍的司徒徹一把撈進了浴室,确定身上沒有傷口後給它洗了個澡,用浴巾擦幹淨,看它的樣子像是餓了,又到冰箱裏給它弄了點吃的,把狗帶到自己房裏,免得周楠半夜醒來被吓到。
金毛很乖很安靜,趴在司徒徹桌腳邊一動不動盯着她,司徒徹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它也用腦袋拱了拱她手心,算是互道了晚安。
早晨周楠從房裏出來,一眼就看到餐桌下放了一個小碟子,裏面盛了些牛奶,司徒徹端着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從廚房出來,後面還跟着一只淺棕色的那什麽,司徒徹走一步,它要走五六步,兩條小短腿飛快地交叉着,在司徒徹腳邊顯得特別小一只,
”怎麽回事?“周楠懷疑自己大清早夢還沒醒,臉上有些繃不住,
”哦,你說它啊“,司徒徹随意看了看它,把碗放在桌子上,”昨晚在門口撿到的“,
周楠盯着那團毛茸茸的淺棕色,身上幹淨了許多,一看就知道被打理過了,耷拉着耳朵在舔牛奶,小舌頭粉粉嫩嫩的,鼻子黑亮黑亮的,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它昨晚......睡哪?“有沒有掉毛?後半句還是沒問,
”我房裏,沒掉毛“,司徒徹別有深意地回答,”現在還沒到時間,它太小了“,
”你房裏?“周楠難以置信地望着她,這個人的潔癖好像比自己還嚴重,她怎麽做到的?
”它挺乖的“,答非所問,司徒徹摸了一把它腦袋,其實周楠挺喜歡它的吧,
”那......接下來怎麽辦?“周楠看着她們互動,還挺和諧的,
”你不喜歡的話,我等下上班的時候送她去收容所“,
周楠沉默了一會兒,自動跳過了這個提議,”我們都要上班,它一個人......一只狗在家不會有事吧?“
司徒徹淺笑,”不會,你把房門關好就行,抽空帶它去打個疫苗吧“,
金毛擡頭看着周楠,眼神裏似乎有依賴,司徒徹看得明顯,”你不摸摸它?它好像很喜歡你“,
”我跟它不熟“,周楠收回眼神,低頭吃面。
作者有話要說:
金毛(委屈):我不可愛嗎?你們都不想要我。
司徒徹:誰讓你跟了個口是心非的教授?
周楠(怒):總比跟想把它解剖的醫生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