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又欺負我

趙府二公子院中的書房裏,趙青琤正皺着眉教訓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都是家裏把你寵壞了,如此膽大妄為,連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都敢去接觸。”

趙婉如嘟着嘴抱怨:“王姐姐又不是壞人。”

趙青琤瞪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麽就知道她不是壞人?”

趙婉如笑嘻嘻地背着手走到趙青琤書桌前。桌子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她卻視若無睹,反而站到書桌左邊的青花瓷瓶旁邊。這是個闊口廠肚瓶,落地放着,高至她的腰。瓶子裏插着幾個卷起來的紙筒,趙婉如觀察一二,手捏着其中一個卻不拿出來,依然嬉皮笑臉地看着趙青琤。

趙青琤臉色幾變。

“二哥說呢?王姐姐是壞人嗎?”

趙青琤抿緊嘴角,半晌才說:“你既然接人家上門做客,就好好招待她。出去吧。”

趙婉如不滿:“哼,我這還不都是為了哥哥你。”

到底還是個年輕人,被自己的妹子這麽說,趙青琤不禁有些羞惱:“別亂說,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趙婉如捂着嘴偷笑,走到門口時還不忘扭頭做個鬼臉氣他。

趙青琤黑着一張臉警告她:“不準再随便進我的書房,翻看我的東西。”

門被趙婉如關上,屋裏只剩下他一個人。趙青琤坐了良久,眼神渙散,盯着房梁出神。許久之後,他站起來,走到青花瓷瓶旁邊,把剛才趙婉如碰過的紙卷抽出來。

宣紙的手感甚好。趙青琤摩挲着,猶豫地放在桌子上,呆呆地凝目注視了一會兒才解開紙卷上的系繩,慢慢展開。

他望着紙上繪出的畫像,忍不住嘆息。

他深知自己筆力有限,再怎麽精心繪制,也只能描繪出她的大概面貌,眉目間有些許相似之處罷了。

不知吳道子大師在世,能否畫出她的幾分神.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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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叫王昭的姑娘,樣貌氣質實在太過特別,竟不像這凡間之人。

不像凡間之人的王昭君現在正在看白雲繡花。趙婉如找過來時,她已經在白雲的指點下繡了幾針,感覺很好玩。

趙婉如對這些向來不感興趣,她想了想,坐到王昭君身旁說:“王姐姐,我還沒帶你看過我家的店鋪,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吧。”

王昭君捏着繡花針沒看她:“昨日才被你二哥帶回家,你就先規矩幾天,別再讓他添火氣了。”

白雲也勸道:“是啊小姐,二少爺才回來,最近還是不要出門了吧。”

趙婉如不甘心:“姐姐真的不想去看看嗎?我家的商行可大了,從當鋪布莊到米店金店,應有盡有。并且……”她狡黠一笑,“姐姐缺什麽都可以買,不用給錢,直接記到我二哥的賬上就行。”

王昭君搖頭:“無緣無故,非親非友,我為何要拿你家的東西?況且我也不缺什麽。”

她油鹽不進,趙婉如無可奈何,只好偃旗息鼓。

次日又刮起了大風,更是無法出門。好不容易等到風停,天氣轉好,趙婉如已經忘記要去自己家的店裏“洗劫”一番以報複兄長的念頭。

她正拉着家裏的丫頭們在光禿禿的花園裏一起踢毽子。

王昭君原本只坐在一旁看着她們玩,眼睛餘光瞥到花園口一閃而過的衣角。她想了想,起身走過去。

趙青琤聽到她的聲音:“二公子。”

“王姑娘。”趙青琤和氣地說,“姑娘近日如何,不知我府上招待是否周全?”

王昭君點頭:“都很好,二公子無需再送東西,我受之有愧。”這位二公子為人實在大方,各種精妙玩意兒送個不停,生怕自己招待不周似的。

趙青琤說:“都是下面的商號送來的,給姑娘取個樂子而已,不算什麽的。”

王昭君糾結地攥緊自己腰間的長笛,懊悔自己不該這樣輕率地就叫住他。

這幾天盤繞在她心頭的問題,讓她一時沖動了。

趙青琤看得出她确實是有事找自己,耐心地等待着。他目光在她臉上停頓片刻便立即移開,默默望着廊柱。

王昭君醞釀一會兒,才問道:“聽說二公子前段時間去的是江南花府,不知花家的老爺老太太身體是否康健?其他衆人一向可好?”

趙青琤不掩驚訝:“王姑娘認識花家的人?”

“機緣巧合下曾經受過他們的照顧。”第一句話說出口,之後就順利很多。王昭君繼續說道:“許久不見心中甚是挂念,所以才冒失地攔住二公子,抱歉。”

趙青琤連忙擺手:“哪裏哪裏,人之常情罷了。”他頓了頓,又說:“花府看着挺好的,王姑娘無需擔憂。”

王昭君嗯了一聲,又問:“花七公子……他怎麽樣?”

“七公子?”趙青琤困惑地思索片刻,不好意思地說:“是那位在江湖上很有些名聲的花七公子嗎?實不相瞞,趙家很少幹涉江湖之事,所以在下與花府的三公子五公子相熟,對這位七公子倒不大了解。”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又說:“四公子成親那日,有不少江湖中人受邀觀禮,不過席位與我等商賈不在一處,想來七公子應該在那裏招待。”

見王昭君聽得認真,他問道:“王姑娘特地問到花七公子,莫非也是江湖中人,與七公子認識不成?”他說着,自己卻搖搖頭,“我看姑娘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

這不能怪他眼拙,實在是王昭君的樣子太具有欺騙性。她看起來與普通的閨秀們沒什麽差別,頂多就是氣質冷淡些,讓人感覺可望不可即,基本上沒人會認為這看起來冷冷清清不好親近的姑娘有什麽殺傷力。

這一點,已經有人為此付出了代價。

王昭君沒有辯解什麽:“我确實沒有武功,不過多少有些手段傍身而已。”

她一個人千裏迢迢來到長安城,若說她只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怕是沒人會信的。

趙青琤正待再說什麽,有小丫頭遠遠叫了一聲,跑過來說:“二少爺,表小姐上門來了,現在正在西苑的花廳,小姐她已經過去了。”

王昭君便見到趙青琤原本微笑的臉上露出苦惱的神情來。

趙青琤知道她在想什麽,解釋道:“婉如向來與我這表妹不和,兩個人每次見面都要争吵一番,實在讓人頭痛。”

主人家的事,身為客人自然是不好摻和的。王昭君只說:“二公子快些過去吧。”

趙青琤也怕那邊鬧起來,便沒有多言,道了聲歉後徑直走了。

本以為能從趙青琤這裏打聽到花滿樓的消息,卻沒有結果。王昭君沿着小徑走回花園,園中早已沒了人。剛剛還被幾個小丫頭圍在一起踢的毽子孤零零地擱在地上,上面鮮豔的羽毛是這園中唯一的亮色。

周圍很安靜,仿佛天地間只剩她一人。

王昭君坐在石椅上,怔怔地望着蒼茫的天空。

自從認識了趙婉如,她身邊總是充斥着叽叽喳喳的言語和清脆的笑聲,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個人靜靜地待着了。

這種感覺,似乎叫做孤獨?

她的目光漸漸轉向趙府的花園中。現在的季節,園中沒什麽花開放,只能看到枯萎的花藤和光禿禿的花盆,能增添生機的僅剩下院牆幾棵常綠的松樹。

百花樓裏的花,應該也都凋謝了吧。

那樣愛花的那個人,沒有花兒的陪伴,會不會感覺到孤獨呢?

她手指無意地摩挲着自己的笛子,一會兒想起第一次見到花滿樓時他的樣子,一會兒又想到他勸慰自己時的笑容。想到在花府,他坐在花老夫人身邊,被母親夾了滿滿一碗菜時那無奈的模樣,她不經意間便露出一抹微笑。

“哦,你就是婉如那丫頭口中的那個王姐姐咯?”

王昭君從思緒中醒過神,便見一個打扮得頗貴氣的姑娘正走向自己。這姑娘看起來年紀似乎比趙婉如大些,穿着鵝黃的衣服,頭上簪金戴玉,看人的眼神很有些……淩厲。

是從未見過的人。

王昭君站起來:“我是王昭。”

這女子稍一揚眉,笑了:“王姑娘,我姓李,單名一個舒字,是婉如的表姐。”她一邊說着,一邊暗中打量着王昭君,“王姑娘怎麽不進屋裏坐着?園裏多冷啊。”

這應該就是剛才丫鬟說的表小姐,趙青琤的表妹了。王昭君淡淡地說:“外面空氣清新,讓人精神振作。”

李舒撇撇嘴:“王姑娘真是奇女子呢。”她又笑,狀似好奇問:“姑娘家住何處?我從未在長安城見過姑娘,想必不是長安的人吧。”

“不是。”

“哦……”李舒眼睛一轉,“那姑娘怎麽會在趙府?是家中與趙府有什麽生意來往嗎?”

王昭君微微皺眉,總覺得這位表小姐的言辭頗有深意,不像友善之人。她看了看李舒,說:“我與婉如偶然認識,受她邀請來趙府做客。”

李舒意味深長地道:“這樣啊,原來是那丫頭帶你進的趙府。”她說着,仿佛放下了什麽負擔一般,神情輕松。

并不是熟悉之人,不說話後更是不自在。王昭君不大想繼續待在此處,但一時開不了口告辭,只好靜默不語。

“啊!李舒,你不是說你要去更衣的嗎,為什麽跑到了園子裏?”

不遠處,趙婉如匆匆地向她們跑來,後面跟着趙青琤和一衆丫鬟。趙青琤見到她們兩人站在一起,臉色明顯不太好。

趙婉如更是直接:“王姐姐,都怪我大意,讓她借口更衣跑了出來,沒有打擾到你吧?”

李舒嗔怪道:“婉如妹妹真是的,哪有女孩子時時把更衣二字挂在嘴邊的,也不害臊!”她微低着頭,碎步走到剛走近的趙青琤面前,嬌聲道:“表哥,你看婉如,她又欺負我。”她伸手想去抓趙青琤的袖子,被他不動聲色地讓開了。

趙婉如毫不客氣地嗤笑一聲。

王昭君看着這三個人,只覺得他們之間的氛圍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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