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被Jim攪了好心情,賀顧軍沒坐多久就走了,外面幹冷幹冷的,他在空蕩蕩的大街走了一會後,忽然心血來潮想去看看騰勝苗,就叫了出租車去市醫院。

賀顧軍對市醫院可謂了如指掌,在醫院門口下車後他徑直往住院部那棟高樓走去,兒外科那一層沒有看到人,那恐怕是在做手術吧,他知道住院部的四樓整層都是手術室,但是給非醫務人員的公用電梯在四樓都不停,賀顧軍坐電梯下行到五樓,又走樓梯到四樓,推開應急通道的門走進去,恰好裏面那扇門有人出入,也開着,他一進去先看見這邊站着幾個等候的患者家屬,他家騰醫生正在那邊電梯門口的可移動床前彎着腰給一個小孩做檢查。

“這樣子疼嗎?那叔叔按這裏疼不疼?這樣呢?來,側過來,腿擡起來,對,就這樣,疼嗎?不疼啊,你怎麽這麽棒呢,真乖,好了,起來吧。”期間穿插着小孩的小童音,騰醫生的聲音聽起來超級溫柔,即便是在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騰勝苗也沒對賀顧軍這樣溫柔過,他不禁有點愣神。

騰勝苗對家長交代了兩句,轉身往回走,一眼就看見了賀顧軍,他不喜歡賀顧軍到單位來找他,他也從來沒有去過賀顧軍公司,對此賀顧軍一直耿耿于懷,覺得他好像為了故意撇清什麽似的。

所以在這裏看見賀顧軍,騰勝苗有點意外,拎着病案走過來,聲音淡漠地問:“你怎麽來了?”下午出門前倆人鬧了不快,他應該不會無聊到跑醫院來道歉吧?

周圍有患者家屬在,還有騰勝苗的同事進進出出,賀顧軍不好說別的,只說:“沒什麽事,路過就順便上來看一眼。”

騰勝苗:“不出意外我明天七點半下班。”

賀顧軍:“夜宵吃了沒有?”

騰勝苗:“同事給我拿了,等下抽空吃。”

賀顧軍:“那,你記得吃,明天早上回去路上慢一點……我回了。”

騰勝苗點了下頭,轉身在門旁邊按了一串密碼進了裏間。

賀顧軍有點不舍得走,想再看看騰勝苗工作的樣子,但他看出來騰勝苗有些不自在了,所以從四樓下來,他心裏不怎麽痛快,可不痛快能怎麽辦,他只能忍着。

住院部下來是一個斜坡,斜坡邊上種着一排銀杏樹,這時節都光禿禿的,賀顧軍聽見身後急促的腳步聲也沒在意,直到有人對他說:“騰醫生手機沒電了,讓我把這個給你。”

賀顧軍看見是一張A4紙,有點莫名其妙,伸手接了過去,對那穿着護士服的女孩說了句“謝謝。”

喬巧喘着氣說:“不客氣。”遲疑了一瞬又問道:“你是他家屬吧?”

“啊?”驟然被一個陌生人這樣問,對方又是騰勝苗的同事,賀顧軍一時也不知該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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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巧道:“騰醫生之前被人用這件事羞辱過。”

賀顧軍秒懂,人也愣住了,良久才皺眉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喬巧道:“就最近,看來你果然不知道,難怪還會到手術室這邊來。”

賀顧軍驀地一陣心疼,他擡頭望向住院部大樓屬于四樓那一層的方向,每個窗口都有燈光透出,但裏面是情形卻絕無可能看清,他向眼前的女孩說道:“請問你怎麽稱呼?”

話說得客客氣氣,語調卻冰冰涼涼。

“我姓喬,跟騰醫生爸媽住一個小區。”

賀顧軍心裏滋味很複雜,“謝謝你告訴我。”

“現在流言蜚語依然有,近期你還是回避一下吧。”

賀顧軍點頭表示知道,然後看着女孩轉身走了,失魂落魄地走到醫院門口,由于太晚了出租車已經很少,他邊發呆邊等車,驀然想起來那張白紙,從口袋裏掏出來輕輕打開就着一側的路燈他看見紙上只有幾個字,寫得很潦草——喝酒記得叫代駕!騰勝苗大概是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卻不知道他是打車過來的,賀顧軍一瞬間眼眶發酸。

從醫院回到家已經很晚了,賀顧軍依然不困,洗完澡後他躺在床上看電視想着明天要早起去買菜,後來又想起騰勝苗給小朋友檢查身體時的溫柔語氣,開始幻想以後小孩子生了,騰勝苗也這樣溫柔地跟小孩講話,慢慢又高興起來,又想了很多他們從前的事情,後來看着電視就睡着了。

次日,騰勝苗到家已經快十點了,他走進主卧,發現賀顧軍給他準備的睡衣放在主卧衛生間門口,他沖了澡,穿着睡衣進卧室,電視還在開着,賀顧軍以一個十分扭曲的姿勢縮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騰勝苗關了電視,走過去想給賀顧軍換一個舒服點的姿勢,賀顧軍被他一拉就醒了,“你回來了?”

騰勝苗沒吭聲,掀開被子在他旁邊躺下,賀顧軍翻身就壓了過來,“晚上我去找你,你怎麽有點不高興?”小護士說的那件事情他想聽聽騰勝苗自己怎麽說。

騰勝苗把他從身上推下去,“沒有啊。”

賀顧軍:“我又不瞎,我看出來了。”

騰勝苗伸手摁滅了燈,“你覺得不高興就不高興吧。”

賀顧軍锲而不舍地追問:“是怕你同事看見嗎?”

騰勝苗不置可否。

賀顧軍見他又不說話,有些郁悶,故意激他說:“那個小護士都跟我說了。”

“她跟你說什麽了?”

“她對你好像挺關心的。”賀顧軍再次激将。

騰勝苗有點火大,“你整天除了這個就不能琢磨點別的嗎?”

賀顧軍:“那你就不能對我态度好一點?”

騰勝苗:“我對你态度怎麽不好了?”

賀顧軍:“你對那不認識的小孩都能喜笑顏開的,看見我就拉着張臉,愛答不理。”

騰勝苗郁悶道:“你是小孩嗎?他幾歲你幾歲?你跟他比?你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賀顧軍被搶白一頓,不覺慚愧只覺郁悶,騰勝苗什麽時候能不在他面前裝酷呢?他就不能示弱一下嗎?他躺下安靜了一分鐘,又爬了起來洩氣般地說:“你先別睡,我去給你做點吃的。”不示弱就不示弱吧,自己的媳婦在外面受了苦,回到家自己還是多疼疼吧,他心裏這樣想。

“吃完回來的。”

“那你睡吧。”賀顧軍知道騰勝苗累,沒再打擾他,留他在卧室睡覺,獨自出門去了。他先去公司點了卯,回來又買了菜,預備着騰勝苗醒了給他做飯吃。

騰勝苗一覺睡到六點才醒,起初睡不着,後面睡着了又容易醒,所以醒來後依然覺很挺累,他抱着被子坐床上散癔症,賀顧軍推門進來,看他迷迷瞪瞪的模樣忍不住又道:“我——”

騰勝苗翻了個白眼給他,“自力更生”

賀顧軍:“需要配合。”

騰勝苗不再說話。

賀顧軍湊近了一點。

騰勝苗扣住了他的手腕,冷冰冰地說:“那你就試試。”

賀顧軍雖然有那個念頭,但也知道騰勝苗累,并不忍心折騰他,不過是想故意逗逗他,人再次被他逗惱了,他委委屈屈地躺下去,拎了個枕頭抱着,嘆了口氣說:“你有沒有覺得咱倆現在過得特擰巴?”

騰勝苗淡淡道:“人都擰巴,能過得不擰嗎?”

賀顧軍:“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煩?”

騰勝苗沒理他。

賀顧軍:“有時候我會想你是不是性冷淡?可我知道你不是,你就是對我冷淡。”

騰勝苗依然沒有說話。

賀顧軍繼續說:“你列了很多條條框框,要我這樣,要我那樣,我被你管得死死的,有時候很煩,有時候又覺得挺幸福的,你管我說明你愛我。我一直不敢對你有啥要求,你說啥是啥,我只敢在床上提一點小要求,可現在連這點小要求都總是被你駁回。你的想法總是埋在心裏,從來不對我說,我也不要求你說,但如果跟我相關的,還是希望你能說出來,比如,你在外面受委屈了,或者是——你想分手,你想要別的生活,都可以說。我讀書的時候腦子就沒你好使,現在依然這樣,你不說我猜不出來。”

騰勝苗依然沒什麽反應,賀顧軍松開枕頭出了卧室。

原來管他,他還是會煩的。沒有人比騰勝苗更清楚他有多愛賀顧軍,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特別神經質,如果他在忙還好,如果他在家閑着,賀顧軍在外應酬沒回來,他就忍不住會催他快點回來,他抑制不住地想把他攥在手心裏,放在眼皮子底下,什麽都不幹,就看着,就挺滿足的,但偏偏賀顧軍是一條拴不住的野馬。他知道自己的愛有點畸形,他也知道自己的人很擰巴,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就比如說現在吧,外面冰天雪地,卧室裏光影晦暗,倆人坐着就算不聊天都很舒服,他心裏拼命地想把人留在卧室,可身體就是不願意做出挽留的舉動。賀顧軍曾經有一次喝醉了說漏嘴,說他精分,說完還怕他生氣,他當時一點也沒生氣,他也覺得他自己确實很精分。

騰勝苗又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伸手将床頭的手機拿了起來。

“主任,我身體不舒服,晚上想請假,嗯,不嚴重,我知道,嗯,好的,謝謝。”他簡短地講完電話,又撥了個號碼,用帶着點命令的口吻說:“滾進來,我請假了。”

“我要哄哄才能進去。”賀顧軍明明尾巴已經翹上天了,嘴上還是要賣乖。

騰勝苗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鐘才說:“我現在頭還昏昏沉沉的,你心疼心疼我行嗎?”他的聲音有點疲憊,看來是真的難受了。

騰勝苗說出這樣的話,盡管語氣平淡,但已經算是撒嬌了,賀顧軍立即扔了手機蹦進卧室。

兩人又重新躺在床上,“我今天再說一次,我沒有煩你,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我愛你,以前愛,現在愛,以後也愛。以後不要再問我這個問題了。”

賀顧軍:“你只要還愛我就好,我以後不問了。”

(和諧)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兩人沒再折騰,和和睦睦過了一個月,一晃到了年底,某天國外反饋回來消息說三個胚胎發育起來了兩個,醫生建議都留下來,賀顧軍聽到這個消息可謂悲喜交加,喜的是一次就搞定了,不用再折騰,悲的是本來就是為了完成任務,生一個就覺得麻煩,這下好,一下子來了兩個。他郁悶了幾天,慢慢又高興起來,因為他決定到時候一個跟他姓,一個跟騰勝苗姓。他要用一個娃徹底拴住騰勝苗,想到這裏他又覺得挺值的。

賀顧軍的爸爸聽到這個好消息,人倒是高興了,可高興也擋不住病情的持續加劇,之前選用的抗癌藥似乎已經不起作用,醫生按照之前的方案給他換了第二種藥物。

換藥之初效果并不是太理想,賀璋先是偶爾去醫院,後來直接從家裏轉到了醫院,雖然請了兩個護工,但醫院總要有自家人在旁邊看着,公司現在有周姝坐鎮,遇上特殊情況賀顧軍去一下,其餘時間他都和媽媽輪流在醫院照看賀璋,後來賀璋病情嚴重那幾天,賀顧軍連公司也不去了,每天都一門心思守在醫院。

因為賀璋就住在騰勝苗所在的醫院,所以只要賀顧軍在醫院裏,他一下班就直奔過去,這天他過去,賀爸爸剛做了一輪的治療被送回病房,虛弱地躺在床上呻/吟,曾經威風八面雷厲風行的一個人被疾病折磨成這樣,賀顧軍坐在床旁邊看着他爸爸,忍不住就難受起來,騰勝苗輕手輕腳走過來,把手放在他頭上輕輕揉着,像是揉小貓小狗,“我買了飯,在外面桌子上,你吃了去休息一會吧,我看着。”

賀顧軍擡頭看着他,“你上一天班也挺累的。”

騰勝苗淡淡笑,“今天坐門診,不累的。”

賀璋聽到騰勝苗的聲音,勉強睜開眼,看着他,嘴唇翕動,“小騰來了。”

騰勝苗點頭,“嗯。”他推着賀顧軍去吃飯休息,自己在他剛才坐的位置上坐下來。

等賀顧軍去了外間,騰勝苗輕聲問道:“叔叔,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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