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25
賀顧軍伴着宿醉的頭疼醒來,其實還早,才六點鐘,外面的天也還沒徹底亮,他伸手一陣亂摸,摸到開關,把開床頭摁亮,然後他愣住了。
“你是誰?”他推了旁邊的人一把。
“閉着眼約一泡,沒必要給你看身份證吧大哥。”一旁的年輕人咕哝了一句,翻個身又睡去了。
賀顧軍徹底懵了,他是一點也想不起來昨晚到底發生過什麽。
那人被他這麽一推,又被燈光刺着,大概也很難再睡着,又翻了個身後揉着眼睛坐了起來,裸露在外的上半身肌肉線條顯示出此人平時疏于鍛煉,他打着呵欠說:“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叫什麽苗,那人是你初戀吧,唉,初戀!誰又沒初戀呢!可是咱們這種人真的不配,看在睡了一晚上的份上,兄弟我勸你還是趁早別給自己添堵了,能高興一天是一天吧,等再過些年,出來約別人都嫌你老了。”他說着從床上跳下去,彎下腰去撿地上淩亂的衣物,絲毫不忌諱自己在一個陌生人面前□□着。
賀顧軍看到對方的落體,轉過臉快速穿着衣服,沒再說什麽。
那人穿好衣服洗漱完出來見他還坐着,“诶,社畜狗還要上班,先走了啊。”
賀顧軍點了下頭,他又在床頭足足坐了半個小時才摸出手機,手指在通話記錄裏滑來滑去,幾次停在騰勝苗那一欄,都沒有勇氣撥出去,最後他打給了李笍。
兩人再次在機場彙合,李笍一晚上打不通電話,自然對他沒有好臉色,問他有沒有吃早餐,問了兩遍賀顧軍才仿佛如夢初醒,“你說什麽?”
李笍:“我說你想吃什麽?”
“随便什麽都行。”他握着手機心事重重地說。
李笍看他這幅樣子,懷疑他跟家屬是不是又鬧別扭了,忍了幾忍,還是沒忍住,“對象要哄,說兩句軟話又不會死人,何必這麽糾結呢。”
賀顧軍看她一眼,終于撥出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喂,下班了嗎?”他隔着褲子的布料捏緊了褲兜裏面的打火機。
“嗯,剛出來。”
“你在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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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還沒到停車場呢。”雖然已經是初春,可是昨晚一波冷空氣剛席卷了北方大地,前些天稍稍升起來的氣溫又到了零度之下,騰勝苗說話時嘴裏還噴着大團的白汽。
“哦,那你在外面吃了早餐再回去吧,路上慢一點。”
“嗯,我知道了,阿姨有點感冒咳嗽,你有時間了給她打個電話,她還不知道你出差了。”
“好。”
“那個,算了,等你回來再說吧。”騰勝苗想起周娜昨天提過的事,又覺得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什麽事啊?”
“你回來再說吧,不着急的。”
“哦。”
其實打電話之前賀顧軍很怕騰勝苗問他有沒有到地方,但騰勝苗對他似乎特別放心,大概默認他昨天的航班此時已經下飛機了,連一個字都沒問,愈是如此,賀顧軍心裏愈覺慚愧,胸口像是壓着一塊石頭,讓他喘氣都覺得困難。
很快就到了月底,王慶要離職的事情科室裏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大家同事一場,不管平時關系如何,人要走了還是要一起吃個散夥飯的。
那晚不用值班的人都過去了,地方是同事們定的,騰勝苗把車子停好後按照同事發來的房間號一間間找過去,這家店裝修得古色古香,四處遍布綠植曲水,只是裏面的走廊七拐八拐,不太好找,他繞過一扇屏風,正準備找個服務員問一下,聽見有人說:“好巧。”
走廊正中望着他眉眼俱笑眼的人騰勝苗還算有點印象,“是你啊。”
“嗯。”Jim打量着他說:“過來吃飯?”
“嗯,聚餐。”騰勝苗說。
“我是這家店的老板。”Jim說。
“奧,2307是在前面嗎?”騰勝苗見他沒有讓開的意思,只好這樣問。
“嗯,前面左拐就是。”Jim側身讓開,但目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騰勝苗周身。
騰勝苗被他看得很不舒服,快步走到門口推開門閃了進去。
席間騰勝苗喝了點酒,散場後他叫了代駕,代駕還要兩分三鐘才到,由于外面太冷,他就坐在飯店入口處等,Jim從後面走過來,在他對面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覺得我們店的菜怎麽樣?”
騰勝苗正在打手游,聽見說也沒擡頭,“還行吧。”
“看來我們需要換廚師了。”
騰勝苗只當他是自嘲,做生意的人慣會如此,至少他就聽賀顧軍這樣跟人寒暄過,也沒接言。
“賀總最近出差了吧?”
騰勝苗連續在屏幕上敲敲點點的手指停頓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了Jim一眼。
Jim笑着說:“是這樣的,我們是在酒吧裏認識的,那次你去酒吧找他,我恰好在,聽別人說起才知道你們是朋友。”
騰勝苗再次擡頭看了他一眼。
只聽Jim又說:“記得最後一次見他是14號晚上,這段時間一直沒看到他,聽酒吧的許老板說他出差了。”
許老板,看來他說的是夜色,也對得上,騰勝苗點了下頭,手機上有陌生號碼打進來,應該是代駕師傅,他便一邊接起來一邊往外走,同時向Jim比劃了一個先走的手勢。
Jim亦站起身注視着他笑了笑,“再見。”
回到家時間還早,騰勝苗洗了澡後去書房開了電腦打游戲,手機裏有信息進來,他看見是賀顧軍發來的,那邊應該是中午,大概賀顧軍剛吃完飯吧,他就邊打游戲邊跟他聊微信。
“晚上吃了什麽?”
“我們有個同事辭職了,晚上科室聚餐,在外面吃的。”
“吃飽沒有?”
這種應酬吃不飽是常有的事,彼此心知肚明,騰勝苗答:“大概六成飽,我等會兒睡前再煮點馄饨。”
“家裏有馄饨啊?”
“嗯,昨天不是周日嘛,我媽過來包好放在冰箱裏的。”
“想吃。”
騰勝苗想起一事,“我記得你是14號走的吧?”
那邊等了一下才回複說:“是的。”
騰勝苗尋思那個酒店老板果然記錯了,不過泛泛之交,誰能把別人的事情記那麽清楚呢,之所以跟他說那一堆估計就是生意人套近乎的習慣使然,他也沒往心裏去,“那等你回來馄饨肯定都被我吃完了。”
賀顧軍聽着微信裏騰勝苗輕快的語調忽然特別難過,他以前常說要跟騰媽媽學包馄饨的,可惜一直只是說說,想到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就悲從中來,他怕騰勝苗聽出異樣,打字說:“他們在叫我,回頭再聊。”
騰勝苗瞥了一眼手機,沒回,專心致志打游戲。
後面幾天賀顧軍一直回避和騰勝苗聯系,騰勝苗也沒在意,只當他是因為太忙的緣故。
其實這次澳洲之行的工作難度和強度都不大,賀顧軍白天工作,晚上都能有時間去酒店附近的酒吧坐一小會兒,他也不喝多,每次只喝一杯就走。
這一晚他又去酒吧小坐,碰上了他們總公司委派過來那個男同事。
“聽李笍說伯父走了,不管怎樣,賀總還是節哀吧,工作這麽累,如果一直放不下,身體會垮的。”
賀顧軍點點頭,跟他碰了下杯子,輕輕抿了一口。
“說實話,這次見面,我覺得賀總比去年那次過來老了十歲。”
大概是賀顧軍太平易近人了,男同事有一說一,絲毫不怕打擊到領導。
“有這麽明顯嗎?”賀顧軍有些不可置信,他只知道自己出來這些天瘦了十來斤,除了衣服寬松了,平時自己照鏡子也沒看出別的不同。
“嗯。”男同事誠懇地說。
賀顧軍沒再說什麽,反複搖着杯中的酒液,再開口換了個話題,“我見這邊有很多教堂,聽說公司很多當地員工都有做禮拜的習慣,你呢?”
男同事搖頭,“我不信教。”
“不記得哪裏看到的,大致意思是說,不管你犯過什麽錯誤,只要真心忏悔,就可以被免罪,是這樣說的嗎?”
“好像是。”
“我覺得是逃避。”
男同事不清楚他想表達或者說傾訴什麽,只輕點了一下頭,等着他說下去。
“人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的。”賀顧軍兀自笑了一下,笑容很落寞,然後盯着杯子裏的酒說:“不管是有意的過錯,還是無意的過錯。”
男同事遲疑了良久,給出建議,“賀總,我覺得有時間你不如去看一下心理醫生吧。”
賀顧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跟他碰了一下杯,“時候不早了,我得走了,你再玩一會兒。”他說着喝盡杯底的酒,叫來酒保把同事的賬單一起結掉,快步走出了酒,街道上沒什麽人,只有漫天繁星和撲面而至的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