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下了一整夜的雨,第二天放了晴,空氣通透了許多,鳴蟬依然在樹梢賣力鳴叫,聽起來卻不再如往常那般令人生厭。

七月坐在涼塌上,拿着禮單認真确認,指甲紅中帶着橙,像是太陽落山時天際的顏色。

胤祥喜歡看日出日落,目光不由自主就被七月手吸引了過去,握住她的手,勸說道:“別看了,歇一會吧。”

七月順勢放下了禮單,雨後天涼快,胤祥的手不再出汗,她也就由着他握住了。

六月前兩天生下了二兒子,伊阿桑府裏派人來報過喜,七月要前去給六月的二哥兒洗三。

禮單是胤祥與七月商量着準備的,她第一次參與這種人情往來,總是會注意着些。

不僅僅因為伊阿桑是大學士,既然他們還在京城,就不能在人前失禮。

禮單裏面的規矩很多,遠不止烏氏教她的那些。比如各種婚喪嫁娶,親疏遠近,與朝堂局勢都聯系緊密,不能死板着只照規矩送禮,得視現狀而定。

胤祥思索了一下,說道:“要不就我去一趟罷了,反正我騎馬快得很,太陽曬着還是很熱,來回京城太趕路辛苦,你會吃不消。”

七月知道胤祥擔心她去的話,人多嘴雜,又有烏氏在,會令她不舒服。

她不喜歡人多應酬,卻不能處處回避。想了想,對他微微一笑,說道:“沒事,你別擔心我。那麽多人都在,我只是吃過飯就回來,不管誰說什麽,我只當沒聽見。”

胤祥輕輕摩挲着七月的手背,觸及間細膩溫軟,他放在身邊的另一只手,禁不住蠢蠢欲動,試探着擡起來,在她背後停留片刻,慢慢搭上去,輕輕攬住了她的腰。

七月渾身一僵,腰間酥癢,垂下眼簾猶豫片刻,終是往旁邊動了動。

胤祥呼吸微頓,察覺到七月的抵觸,馬上拿開了手,尴尬地站起身,飛快說道:“我去讓人傳飯,吃完晚飯之後早些歇息,明天早起回京城。”

腰間一空,七月怔怔望着胤祥逃也似的背影,歉疚不已。

成親已有一段時日,他們的關系比以前親密了許多,胤祥的品行如何,七月深有了解。

Advertisement

她如今會下意識的抗拒,不是他不好,是她自己有心結,是她不太夠勇敢。

從染了指甲的那晚,她聽着睡在一旁胤祥的呼吸,想到他喝了自己杯子的那一幕,心被他攪得一團亂。

在她準備完全接納他時,六月生了兒子的消息傳來,讓她又縮了回去。

如果,她以後生不出來孩子,或者生不出來兒子呢?

七月知道自己有心魔,困惑困擾了她兩世的東西,切切實實每天感受到的滋味,不是一朝一夕能輕易地放下。

她還是對自己挺失望。

與胤祥怎麽對她無關,胤祥只是外物外因,而是她該怎麽對自己,她需要自己與自己和解。

能拯救自己的,永遠只有自己,別人興許可以拉扯你一把,最終得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過了一會,胤祥回屋來了,出去了一趟,他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都怪他太心急,他們的關系明明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他卻太迫不及待,完全沒考慮到她的心情。

七月見胤祥回來,神色恢複了原樣,她松了口氣,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與他細細說起了閑話。

第二天早早起床,兩人一起坐馬車進京,去了伊阿桑府上。

府裏人來客往,胤祥随着伊阿桑去了前院,七月被六月婆婆烏雲珠身邊的管事嬷嬷迎到了後院。

正廳裏坐滿了人,烏氏早早就來了,陪着烏雲珠坐在一起說話。見到七月進門,烏雲珠忙起身,烏氏落後一步,緊跟在了她身後。

烏雲珠迎上來福身見禮,烏氏跟着福身,七月餘光掃過烏氏臉上僵硬的笑容,攙扶起烏雲珠:“夫人是長輩,萬萬不敢受夫人的禮,快快請起,額涅您也起來吧。”

烏雲珠還是福了福,烏氏倒直直站着了,臉上堆滿了笑,說道:“夫人真是,七月雖是福晉,到底是晚輩,您這樣真是折煞她了。”

烏雲珠客套了句禮不可廢,與七月介紹了屋裏的衆人。

除了七月之外,其他阿哥們的福晉都沒來,她暗自猜測,估計是朝堂局勢有關。

伊阿桑是大學士,為了明哲保身,沒有下帖子請其他人。

在座的婦人命婦中,七月雖然年輕,身份卻最尊貴,她倒沒有自持身份,對着年長之人,全部福身還了禮,一圈下來,腿都開始發軟。

見完禮,烏雲珠謙讓七月坐在上首,她忙推辭了,烏雲珠見她堅持,只得坐了回去。

管事嬷嬷機靈,上前将下首的椅子挪動了下,與烏雲珠的椅子齊平,請七月坐了下去。

如此一來,烏氏就坐在了七月的下首,七月能感到她臉上的笑又僵硬了幾分,

七月懶得考慮烏氏的心情,這裏可不是兆佳府,烏氏有再多的委屈,都得忍着。

大家說了一會話,二哥兒去前院洗過三之後,被奶嬷嬷抱到了後院。

屋中央擺了個大銅盆,裏面裝了半盆水,接生嬷嬷抱過二哥兒,唱了一堆吉利的話,屋子裏在座之人,接連往銅盆裏扔各種金銀锞子。

除了金銀錢財之外,銅盆裏還扔了大棗等幹果,接生嬷嬷把二哥兒脫得精光,在銅盆裏洗了洗之後,再裹上襁褓,讓奶嬷嬷抱了回去。

烏雲珠從銅盆裏撈了一顆大棗出來,塞進七月的手裏,笑着說道:“吃吧,這可是好東西。”

七月猜測估大棗估計與生孩子有關,只看着銅盆裏髒污的水,手上握着大棗,怎麽都沒有勇氣吃,幹笑着道了謝。

烏雲珠是何等人,察言觀色自是一等一,見七月神色勉強,轉開話題,笑着說道:“等會才吃席,福晉陪我們這些老婆子坐着說話也沒意思,要不去看看六月吧,你們姐妹兩人好好說會話。”

七月無所謂,起身随着管事嬷嬷,去到了六月的院子。

伊阿桑三個兒子,伊都立最小,住在靠東邊的兩進院子。前院伊都立住着,六月住在後院正屋,東西廂房住着伊都立的姨娘小妾。

七月不動聲色打量,院子裏的丫鬟婆子進退有度,院子終是太小,人多幾個,就顯得擁擠不堪。

想到這裏,七月不由得愣了下,自嘲笑了笑。

以前在兆佳府時,她的住處比六月院子還擁擠,成親之後,胤祥府裏就只有他們兩個主子,住處寬敞安靜。不過短短的時日,她就開始不習慣以前的生活了。

六月斜躺在炕上,額頭上纏着抹額,身上蓋着被褥,熱得不斷擦汗,精神尚算好,見到她進門,笑着說道:“七妹妹來了,快過來坐。”

丫鬟搬了圓凳放在炕邊,七月走上前去坐下來,問道:“六姐姐可還好?”

六月笑着說道:“比生大哥兒時好多了,現在天氣熱一些,過幾天就涼快了,坐月子不用太遭罪。”

說完,六月眼皮瞄向七月的肚子,斥退了屋子裏伺候的丫鬟婆子,低聲問道:“七妹妹,你成親已經有幾個月了,聽說貝勒爺身邊只有你一人,怎麽這麽久都沒有動靜?”

七月淡淡說道:“不急,沒事。”

六月急了,哎喲一聲,“七妹妹,你不急,貝勒爺不急,難道宮裏會不急?”

七月無奈,知道六月是為她好,耐心解釋道:“還早呢,我與貝勒爺都不急,宮裏也沒有催。”

六月皺了皺眉,說道:“七妹妹,你年輕,性子執拗,你聽我一句勸,女人成親之後,總得生孩子,早些生,你的孩子就是嫡長子。難道你真要看着,宮裏賜下側室小妾來?七妹妹,額涅跟我說過,你說貝勒爺與你說了,身邊只守着你一人。說句實在話,哪個女人不盼着如此這般,可我們是什麽人,嫁進了什麽樣的人家,哪能真正照着自己的心意而活?皇上賜了側福晉格格下來,貝勒爺還敢抗旨不成?”

七月相信胤祥,亦深知他不能左右康熙,再說,他有沒有側福晉格格,她都不大在意。

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社會規則,她沒那麽厲害,在歷史的洪流中,只求不被溺死其中,尋得一小片天地,能安穩度日。

六月的話,卻令她開始沉思。

胤祥因為考慮到她,他就得獨自抗住外來的壓力。

八貝勒福晉因為沒能生下孩子,她那麽厲害,照樣由着八貝勒納了格格。

六月見七月低頭不說話,嘆了口氣,喚來嬷嬷,吩咐她去拿了方子來,塞到七月手中,低聲叮囑道:“你照着方子去抓了藥來吃,等到有身孕之後就停了藥,你放心,我吃了許久,大哥兒二哥兒都很好,不會對身子有害。”

七月捏着方子,她當然不會相信什麽生兒子的藥方,笑着道了謝。

六月嗔怪地說道:“我們是親姐妹,你還跟我客氣。不過七妹妹,額涅那裏.....,我托大就多說幾句,如今我生了二哥兒之後,方能明白額涅的難處,你別看我先前生了大哥兒,在府裏是勉強立住了。大嫂二嫂都有兒子,生一個兒子真不算得什麽。婆婆最寵夫君,成天盼着夫君能多生幾個兒子。以前院子的姨娘們,身上來了小日子換洗,婆婆都一清二楚,我生了二哥兒之後,她方沒再過問。”

七月聽得心情複雜至極,六月邊說,邊拿着帕子不斷擦汗,七月見她帶着劫後餘生,徹底揚眉吐氣的模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陪着六月說了一會話,前面開了席,丫鬟前來請,七月與六月道別,前去吃了席之後,與胤祥一起離開伊阿桑府回莊子。

上了馬車,七月長長松了口氣,累得靠在了車壁上。

胤祥心疼地握住了七月的手,打量着她的眉眼間的疲憊,試探着說道:“要不要靠着我睡一會?”

七月看向胤祥,他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擔憂,沉吟了片刻,将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胤祥渾身繃緊,手顫抖着要往她腰間放,緊張地問說道:“我摟着你,你能靠着舒服些,好不好?”

七月不想再拉回拉扯,鼓足勇氣深吸口氣,輕輕嗯了聲。

胤祥再也忍不住,猛地将她緊緊摟在了懷中,俯身下去,唇印上她的額頭。

作者有話說:

下一本預收《清穿之嫁纨绔》,文案如下,懇求大家點個收藏,鞠躬。

邬安安被指婚給了五阿哥弘晝為妻。

弘晝是京城第一纨绔,驕縱任性,揮金如土,他的各種荒唐事跡,她遠在杭州都有所聞。

比如:自己給自己辦喪事,邀請達官貴人前來吊唁,收了無數的喪儀。

不管他的本意如何,只想躺平鹹魚,不惹麻煩的邬安安覺得,都挺令人頭疼的。

指婚的旨意一下,弘晝就跑去找雍正要宅子,堅決不肯住在阿哥所:“地方太小了,我媳婦兒活動不開。”

雍正:“…..”

邬安安:“我又不是大象!”

成親前的弘晝:“你可不能管着我啊!”

成親後的弘晝:“你就不能管管我?”

本文又名《論嫁給不守規矩纨绔的好處與壞處》&《清朝第一妻管嚴》

閱讀指南:

1v1,婚前婚後甜蜜(雞飛狗跳)的生活。

私設如山,請勿考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