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藥鋪
景栾一直都知道他的哥哥聰明絕頂,但是也沒想到他竟然在受了重傷的情況下躲過三個月的追捕,景栾陰鸷的雙眼似乎能将下面的禁軍燒穿,在又一次聽到不知多少次出現在耳邊的“禀告陛下,臣無能,沒能找到并肩王的線索”時,景栾心中湧起的火焰讓他直接砸了那名貴的松花硯臺。
濃黑的墨汁将地面染黑,讓景栾的心情也瀕臨爆發的邊緣“無能,你們是無能,一個身負重傷的人,你們竟然追了三個月連根汗毛都沒帶回來,這就是寡人的禁軍!這就是守衛寡人皇宮的衛士們!一群廢物!傳令下去,禁軍的訓練從今天開始翻倍,誰堅持不下來,讓他回家吃自己!”
禦案下面的禁軍統領把腦袋深埋在下面,如果他将頭擡起來,就會發現這人的臉已經紅的像是被火燒過了“臣,領命!”重重磕下一個頭,那統領在帝王向他随意的揮揮手之後,便起身告辭。
景栾迫使自己靜下心去,将自己的注意力回到桌案上摞的比半截手臂都高的奏折上,但是煩悶和氣怒讓他看着這些工整的字體都覺得煩躁,當景栾又看了一篇歌功頌德滿篇廢話的折子是,直接将那折子扔到地上“把寫這個滿篇廢話東西的那個家夥撤職!吩咐下去,哪個大臣敢再寫個幾千字都是些歌功頌德文字的折子,就不用再幹下去了!在折子上先寫個簡單概要,奏折怎麽簡潔怎麽直白怎麽寫!”
景栾知道自己今天是有些喜怒形于色了,但是他覺得自己已經快忍不下去了,那那個人已經離開自己三個月了,自己從沒有那麽多天沒有呼吸到他帶有墨香的味道,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那人的體溫,有多久沒有見到那張已經刻在自己心中的面容,景栾覺得自己快被這蝕骨的思念和狠狠懲罰他得到他的執念逼瘋了。
景栾很想現在就什麽都不顧的出了這宮門,将那個一點也學不會乖的哥哥抓回來,景栾将自己關在這滿滿都是寂寥和孤寂的禦書房,面對着永遠也批不完的奏章,沒有那人的地方這裏冷的像是一個冰窖。
景栾将內心的魔鬼釋放出來,那魔鬼嘶吼着對他說過,就是你的縱容讓他有機會逃避,就是你的自大讓他有機會逃開你的視野,就是你的一再拖延讓他踩着你的底線跳舞。景栾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喃喃的說:“明昊,我不會對你再那麽寬容,如果我的縱容使你覺得這是離開我的籌碼,那麽我會對你殘酷到底”。
皇宮中的景栾是怎麽想的,已經出了那個壓抑而虛浮皇宮的明昊現在并不知道,準确來說現在他過的有滋有味,最起碼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小哥,來幫我抓一兩甘草!老大夫說我脾胃不太好,最近還總咳嗽”
“好,大嬸,這是一兩甘草,您收好!您記得最近不要吃鯉魚,豬肉等食物,會引起不良反應”。
別誤會,明昊并不是賣藥的。賣藥的邊上的老大夫?當然這個也不是啦,而是賣藥的老大夫邊上的學徒!
這個小藥堂并沒有多大的規模,當然也算不上有名氣,盡管這裏的老大夫是有兩把刷子,這裏的小哥也是挺熱心但是肯定不能和京都中心的大藥鋪,大醫館相比。但是這裏确實是明昊現在比較滿意的地方,寧靜,舒适,最重要的是自由。
明昊将自己的頭發用一塊布巾紮起來,臉上也可以撲了些灰塵上去,弄的整張臉蠟黃蠟黃的,借用了只眉筆可以将眉毛畫的粗犷一些,在嘴角給自己畫出一個挺大的痣,那張原本白玉似的臉愣是被他糟蹋的不成樣子。
明昊揉了揉自己的臉,将自己的表情調整的不那麽僵硬,看着鏡子中那個顯得營養不良還略帶些狡黠的少年,明昊滿意的點點頭,果然他還是挺有化妝天分的,最起碼他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來,更別說那些帶着畫像來搜查的官兵們了。
明昊坐在離老大夫挺近的一個小板凳上,極認真的看着老大夫給一位五十多歲的阿婆把脈,聽着老大夫耐心的給阿婆說病情,細細的叮囑着忌諱和建議,感覺自己內心一片平靜,其實明昊會到這裏來完全是一個偶然,那抓藥的小哥是老大夫的孫子,家裏的獨苗苗,但是他只對一些奇門巧計感興趣,對學醫實在是深惡痛絕,那認識藥材的技能還是老大夫逼着他學的,至于望查問切,老大夫都擔心他把人家害死了。
明昊那時正在躲避追兵和狼狗,實在是狼狽的不行,那些狗也不知道是怎麽訓練的,竟然擺脫不掉。明昊都想過跑青樓裏借着裏面的香粉和胭脂濃郁的氣味來隐藏自己了,都跑到青樓門口,看到一個挺着大肚子的男人邁着八字步往裏面進,明昊猶豫了一下,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Advertisement
他倒是想見識一下這在哪裏都存在的青樓楚館,奈何這裏來往的人太多,自己還在朝堂上露過面,萬一被那個大人發現了,可就麻煩了。
明昊就這麽無頭蒼蠅似的亂轉,做了少許僞裝的臉看起來不那麽引人注目,他在這個開在小巷子的藥鋪門口見到了正在刻着一個根雕的小哥,看着那小鋪上貼的招學徒的紅紙,便進了這個只能糊口的小藥鋪。
明昊現在也只能感覺冥冥之中自有緣法,這藥鋪的濃重藥味正好掩飾了他身上的氣味,使得那些難纏的禁軍現在還沒發現他的行蹤,這三個月明昊體會到一種普通家庭的溫馨,沒有鬥争,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将局勢緊迫步步危機。明昊就那麽躺在院子裏的一張躺椅上,嘴角的狗尾草一翹一翹,實在是自在的要命。
院子裏的小哥霍明正在用沙子堆起周圍房舍的樣子,那窄窄的街道,乃至翹起的檐角無一不是栩栩如生,明昊無意間瞄到這和實物僅有大小上差別的模型,心下一動,目不轉睛的看着霍明搖搖頭,有些暴躁的将這模型推翻,那格外真實的街道房景瞬間變成一堆看不出原形的砂礫。
明昊插了一句嘴“把漿糊合着沙子,估計就能保持住了,要不你就用泥做,等幹了不久可以了!”
霍明拍了一下腦袋,這麽簡單的方法自己竟然沒想到,便轉身挖泥去了。明昊看着這人活潑的背影,霍明不過十歲多,但是手巧匠心。又想到剛剛看到的那個和街景完全沒有兩樣的模型,陷入了沉思。
“官差排查可疑人了!裏面的人都出來吧!”
正是正午時分,這時候來藥鋪的人少,明昊和霍明才偷出些閑來,但是看來這閑暇也不是那麽好得的。
明昊趴在一邊的水盆上看看,眼前這人确實沒有那個風流貴氣的并肩王一絲影子,将那顆有些慌亂的心放回原位,明昊步伐不亂,向着藥鋪的正堂走。
“這不是霍大夫嗎?小掌櫃呢?”
霍明和明昊從後院跑過來,兩個少年一大一小,但是都滿頭是汗,身上也都不是泥就是草。
“呦!這怎麽還多出個新人來!上頭禁軍統領大人說了,可疑人一律帶回去盤查,宮裏頭一個大人物丢了,這皇上正全國找呢”
“大人,這是我們藥鋪剛招的夥計,沒多大,怎麽看也不像是宮裏出來的大人物呀!”
那官差看着那個小夥計的臉色都沒變,身上全都是草屑,那臉上青澀的笑容讓人看了舒心。将下屬遞上來的通緝令拿在手裏,對比這臉色蠟黃的像營養不良的半大少年,那官差嘀咕了一句“确實不像”。
明昊瞄到畫像上一身翠竹衣服,長身玉立,貴氣逼人的少年,那臉上的表情,那眉那眼不得不說畫的極具神韻,感覺人已經刻到了畫者的心裏去,才能注意到每一點微小的地方。明昊想到自家弟弟以前畫的那張畫,覺得自己不用想就能猜出來這幅畫是自家弟弟畫的。
明昊将那官差拉倒一邊“大哥,你看我們這小房子小鋪的,做點生意也不容易,您這大熱天還得出來辦差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明昊将一小塊碎銀子塞到官差手裏“孝敬給您的,大人們辦完差也能喝點酒水”。
那官差呵呵的笑了兩聲“果然新來的夥計就是上道!”也不再抓着明昊不放,将這碎銀子塞到自己衣服的暗兜裏,轉身對剩下的官差道“走吧,沒什麽問題,這皇宮裏住的親王大人怎麽可能到這小地方來當什麽夥計,都走吧!走吧!”
明昊目送着些官兵走出藥鋪,覺得自己回去了得對景栾說說這個問題了,雖然是解決了自己的問題,但是景國的這些蛀蟲也是時候該清一清了。
明昊雙目放空,他現在也有點想念自己的弟弟了,他的身體好不好,是不是還批奏折批到很晚,明昊承認那時不只是因為自己想要從皇宮出來,還是被弟弟吓到了,明昊想到那天弟弟冰冷的語氣,不禁打了個寒顫。
景栾,你怎麽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