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哥
郁铎沒有騙江弛予,這次他是真的沒打算坑他。
既然江弛予想考大學,那麽要解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先讀上高中。
這件事真要解決起來也不難,江弛予當年辍學的時候,學校還保留着他的學籍。郁铎通過郭麗紅的一些關系,把他插進高三的一個班級。
江弛予離開學校多年,進公立高中有些困難,于是郁铎給他安排進了一家民營學校。私立高中的學費是貴了些,好處在于很快就可以入學。江弛予入學測試的成績不錯,校方還減免了一部分學費。
學校教務處裏,江弛予在領校服和課本,郁铎手裏捏着熱乎的學費繳費單,心想可能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後悔。
距離高考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江弛予是不能再待在工地裏了。為了給他創造好的學習環境,郁铎又 “斥巨資”,在工地和學校之間租了一套房。
這套房位于棠村三一路 128 號,是城中村裏的一棟四層自建房,郁铎租的是頂樓加蓋出來的一個小套間。
套間裏有一廳一室,一衛一廚房,推開小廳的門,還有一個空曠的樓頂大露臺。
城中村裏環境髒亂,魚龍混雜,租金十分便宜,但是周邊菜場、飯館、理發店一應俱全,生活非常便利,甚至連招牌響當當的羅馬夜總會都在這附近。
郁铎原打算讓江弛予一個人搬過去住,但江弛予說,如果郁铎也搬出來,他們原先 “商住兩用” 的那個房間就能完全騰出來做辦公室,日常開個會囤個材料,也更方便些。
郁铎覺得這話很有道理,反正租的地方離工地不遠,索性就和江弛予一起搬了過來。
房子裏原本就有前任租客留下的兩張單人床,搬家的那天,兩個人還在路邊撿了一張別人不要的舊沙發。
郁铎把沙發運到家樓下,又讓江弛予從房東那邊借來水桶和抹布,兩人一個噴水一個擦,把看不出原色的沙發打理得幹幹淨淨。
把沙發擡上樓之後,郁铎又載着江弛予去二手市場淘了一些家具,這些家具簡單耐用,物美價廉,稍微收拾一番搬進屋裏,家的模樣就出來了。
江弛予還和園林景觀那邊要來了一棵桂花苗,種在樓頂的露臺上。搬入 “新家” 的第一個晚上,郁铎坐在剛栽下去的桂花旁,看着房間裏亮着的燈,心裏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他好像真的有個家了。
江弛予上學的第一個早上,郁铎也要早早趕到工地,兩人一起下了樓,在早餐攤前分別。
“我上學去了。”
江弛予換上了一身嶄新的校服,單手拎着書包,看上去已經完全是一個書堆裏泡出來的模樣,很難想象直到昨天為止,他還在工地裏踩着腳手架上上下下。
“去吧。” 兩人的目的在不同的方向,郁铎已經騎着車蹿了出去,遠遠扔下一句:“好好學習,不要偷懶。”
在這之後,兩個人總是早上一起出門,晚上一起回家。江弛予通常會在傍晚放學後去工地食堂吃飯,偶爾興致來潮,也會在家裏開火改善夥食。
除了經常停水停電,郁铎對這個新家總體還是滿意的。
郁铎 “喬遷新居”,四毛一夥人整天撺掇着他請客,郁铎一口應承了下來,不過又加上了一個條件——要等新項目的合同簽完之後。
這段時間郁铎雖然都在忙着江弛予入學的事,但也沒有忘記維持老周這邊的關系。老周帶着那幾位老板來郁铎的工地裏實地考察了一番,回去就把這件事定了下來。
郁铎的施工質量好,報價低,口碑不錯,得到這個結果,也是在幾方的意料之內。
簽訂合同的那天,江弛予要上學,郁铎帶着李大能和四毛一起去了。這是郁铎獨立帶隊承接下的第二個項目,合同順利簽訂,意味着他們每個人下個半年的生計都有了着落。
接下這個工程,大家幹勁十足,都很高興。郁铎如先前答應的那樣,請所有人一起出去吃飯。
大排檔裏人聲鼎沸,一群大老粗聚餐,最核心的內容無外乎就是劃拳拼酒。一桌子菜還沒吃上多少,空啤酒瓶就在桌子旁壘了一箱又一箱。
別看李大能平日裏脾氣爆不好惹,喝醉了之後竟是個多愁善感的。他沒有和其他人湊在一起搖骰子拼酒,而是端着酒杯在郁铎跟前坐着。
“郁铎。” 坐着坐着,大能哥的眼眶就紅了起來。
看李大能這滿腹愁腸的模樣,郁铎心裏覺得有些好笑:“大能哥,有話就說,別扭扭捏捏的。”
郁铎初出茅廬,帶領的施工隊就能順利運轉,得益于他隊伍裏的人員幾乎都是原來陳力的手下,彼此之間擁有最基本的了解和信任。
李大能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大工,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不知當初李大能是出于什麽理由願意跟着郁铎一起出來單幹,但現在他們已經是配合默契的搭檔。
“哎,過去的事就不說了。” 李大能碰了碰郁铎放在桌面上的酒杯,自己先一步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郁铎,我敬你一杯。”
兩人的前嫌,在這段日子的并肩作戰中無聲地冰釋了,最後化在了這杯薄酒裏。
郁铎今晚不怎麽喝酒,但他還是把李大能敬他的這杯酒喝完了:“大能哥,我們以後一起好好幹。”
時間就這麽平靜地流淌,霜降一過,冬天很快就要來了。入學的第二個月裏,江弛予迎來了他的第一次模拟考。
江弛予這次發揮得不好不壞,算是班級的中游。年段裏的老師都很驚訝,沒想到這個孩子離開學校這麽久,居然還能考出這樣的分數。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努力學習,未來不可限量。
江弛予入學之後,郁铎就沒有再關心過他學習上的事。一是他對這方面一竅不通,二是酒店工程順利結束,新項目很快就要進場了,他又開始忙得腳不沾地。
就是在這段時間裏,江弛予過了自己的十八歲生日,是個真正的大人了。
江弛予生日這天正好是周日,他沒提起,郁铎也不可能記得。這天江弛予早早結束自習回家做好飯,打電話喊郁铎回來吃飯。
郁铎回家後,看着桌上熱氣騰騰的四菜一湯,表情在瞬間有些迷茫。
“你在學校惹事了?” 郁铎的第一反應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盼點我的好吧。” 江弛予從廚房裏端出兩幅碗筷出來,看見郁铎那傻樣,忍不住笑了起來:“趕緊洗手過來吃飯。”
吃飯時,林勝南打來了個電話,郁铎才從她的口中得知今天是江弛予的生日。
郁铎放下手機,問坐在對面的江弛予:“今天是你生日啊?”
“嗯。” 江弛予的手邊擺着一本物理課本,他一邊吃飯,目光像是粘在了課本上了一般:“我不過生日。”
生日每年都有,确實是沒什麽好過的,但十八歲生日對一個年輕人來說,還是有一些特殊的意義。
郁铎抓了抓頭發,從自己的碗裏夾出一顆鹵蛋,扔進江弛予的碗裏。
江弛予被這顆黑不溜秋的鹵蛋砸出了知識的海洋,他擡起頭,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郁铎。
“生日快樂。” 郁铎看着他,笑着說道:“有沒有什麽願望?不花錢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
“哥。” 江弛予剛喊了這麽一聲,又搖了搖頭,他想起上一次,自己和江小青說了生日願望之後沒多久,她就不在了。
“我沒有什麽願望。” 江弛予從未這麽認真地看過郁铎,他的目光一點點掃過郁铎的眼睛,郁铎的鼻子,郁铎的臉,将他整個人珍而重之地看進眼裏。
“以後有了再告訴你。” 江弛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