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戚宴無聲看了會兒, 見師樂要擡起頭來,他移開視線,将合起的手打開, 那螢火蟲行動有些緩慢,慢慢地從兩人中間飛過去了。

車燈在後面被樹葉遮擋,只露出點點光,更多的是無邊的月色,灑在兩人身上, 溫柔又動人。

師樂覺得自己好像都被感染了, 突然想到一句話:今晚夜色很好。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被她抛開,她坐直身體, 拿手機拍下了鏡頭裏模糊不清的夜色,思緒卻不由自主有些飄。

或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這種美了, 也遇不到身邊這個人。

想着,她居然晃了一下神, 鬼使神差地問:“小宴之前說想考江大?”

戚宴也坐着朝前看, 輕聲應:“嗯。”

師樂點了下頭, 至于為什麽校長說他能去A大,卻執意要選江大, 她也不多問,有些事情, 問多了就是冒犯,也是窺探。

夜風吹來有些冷,尤其是還坐在河邊,師樂很輕地打了個冷顫。

戚宴幅度很小地轉了下頭:“時間差不多了, 我送姐姐回去?”

師樂搖搖頭:“再坐會兒吧。”

她輕聲道:“機會不可多得不是嗎。”

戚宴微頓, 半晌後應聲點頭:“好。”

戚宴回到家時是晚上十點半, 虎子在看動畫,聽見動靜跑到門口:“哥你回來啦。”

“嗯。”戚宴停下車,“媽睡了?”

“睡了。”虎子看着他,“哥你不是說很快回來嗎,怎麽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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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有事。”戚宴推了下堵在門口的他,“明天還要上學,快去洗洗睡覺吧。”

虎子看他回來也放了心,電視也沒關就去睡了。

戚宴坐在鐵爐前,微微凝神。

今晚的發展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卻是給了他一份獨有的禮物。

滿足了他的妄想,滿足了他心裏的那些不可說心思。

他原本只是想過去看看,留給他的時間只有一個多星期,或許以後這個人就會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他的生活裏,再也看不到。

他想要在有限的時間裏,多看看她,哪怕只看一眼就好。

但看到她站在樹下的時候,還是沒忍住走上前,他覺得自己不滿足那點遠遠的觀望,想要更近一點。

幸好,幸好他走出了這步。

就讓他在這段時間裏,多自私一些,原諒他的這點心機。

周六這天學校很熱鬧,團裏特別在鄉裏租了音響過來搭了一個臨時的小舞臺。

早上是運動會,下午是藝術節。

孩子們都來得很早,師樂負責三年級所有的孩子,她戴着小蜜蜂指揮大家站好,給每個報了名的孩子都分發特別制作的號碼牌。

劉水陽他們幾個笑嘻嘻地湊過來,給師樂遞了一瓶水,讨好問:“樂樂老師,聽說你給他們特別準備了禮物,我們有沒有啊?”

幾個小孩最近看起來格外地上進,跑辦公室的次數多多了不少,拿着那揉得亂七八糟的暑假作業過來想要輔導。

師樂也沒打擊他們:“看你們表現。”

劉水陽挺直胸脯:“那我肯定好好表現。”

“樂樂老師你等會兒看着吧,我一直是我們班跑得最快的。”

師樂有意調侃:“那可不,差點就抓不回來了。”

劉水陽臉微微紅了下:“能不提那事兒了嗎?”

師樂其實很好奇,那天晚上在戚宴家裏,他說了什麽,她自覺自己的話應該不足以讓他們這麽快地轉變。

這會兒也還沒忙起來,師樂喝了口水,這麽想着也這麽問了:“那天在你宴哥家,他跟你們說了什麽?”

劉水陽三人對視一眼,道:“也沒說什麽。”

嗯?還真是沒說什麽?

師樂玩笑道:“真就只讓你們睡了一晚上地板?”

三人點點頭。

劉水陽提出來睡夥房後,其他兩人也都紛紛符合他一起睡在那裏,戚宴居然也沒攔着,給他們找了幾床鋪蓋鋪了厚厚的一層,也沒讓他們委屈着,還貼心地把枕頭放在了對着獎狀的那一邊。

師樂表情空白了一瞬,有些沒想到。

劉水陽又道:“不過是我們自己提出來的。”

戚宴家的地板是水泥的,家裏也沒地板磚,雖然沒髒東西,但睡地上稍微有些誇張了。

師樂示意他接着說。

劉水陽摸了摸自己的短發,聊天似的道:“宴哥他知道我們其實都渾,也是偷懶,沒老師你看得那麽好。”

師樂微微挑了下眉,這也是她讓戚宴跟他們談心的原因。

劉水陽又說:“最主要的是,宴哥本身就是一堂課。”

“怎麽說?”

“樂樂老師你不知道吧?宴哥可是我們整個餘坪,不對,已經不是餘坪了,是整個窯山之光。”劉水陽略帶了一些誇張的語氣,“誰都把他當寶貝呢,說以後是我們省的狀元了。”

師樂扭過頭,擡起自己棒球帽的帽沿:“狀元?”

雖然A大學霸遍地走,但省狀元卻也只有那麽些,在哪裏都是讓人側目的。

戚宴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認知。

“這是一方面。”劉水陽輕咳了聲,“老師你也知道宴哥沒爸,芬姨她身體也不好,宴哥現在算是一個人撐着這個家,又托大又帶小的,前段時間不是虎子還跟人打架了嗎,诶老師你別這麽看我,其他人看到的,早傳開了。”

“确實,宴哥他不是芬姨親生的,但那又如何,他依舊把芬姨當成親媽看。”

“我只是覺得自愧不如。”他用那些莫須有的借口來讓自己不學習,不努力,一看到他宴哥就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而且竟然還沒勇氣還手,“宴哥比誰都辛苦,但又比我們都要強。”

雖然是一個村的,但以前沒什麽機會這麽近距離接觸,那天那麽近距離的跟他吃飯聊天,劉水陽幾人才突然覺得自己成了個參照物。

更何況,那天戚宴說的話都是事實。

等劉水陽他們去六年級那邊的隊伍了,師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省狀元。

多大的一頂帽子。

難怪校長那會兒反應會那麽大。

換作是她,她反應也大,他一個省狀元的苗子,最後居然想要去江大嗎?

師樂壓下去那點不窺探人家隐私和想法的心這會兒又被翻了出來。

這是,李聞華廣播裏喊了一聲:“三年級,三年級的到中間來。”

師樂忙收起思緒帶着孩子們走了過去。

這運動會還弄得像模像樣的,每個年級的老師都要帶着自己班的人在主席臺前走一遍,周圍不少孩子的家長也過來了,站在附近看。

把開場走完,師樂給大家分好隊,然後讓小組長帶着各自的隊伍去比賽了。

她一個項目一個項目的轉着看。

虎子的跑步比賽排在最開始,從操場的一頭跑到另一頭,師樂站在終點,看着這個虎頭虎腦的小孩。

不可否認,她對虎子有比其他人多的偏愛,可能是因為最開始見到的是他,也因為他赤誠又可愛,還有些可能,他是戚宴的弟弟,那也是她的弟弟了。

她對這兩兄弟,都有偏愛。

虎子今天戴着她送的那頂帽子,一雙眼睛亮亮的,盯着終點的她。

師樂心裏軟成一團,不久前這孩子還悄悄地拉着她,問她如果沒跑第一,可不可以也要一份小禮物。

師樂那時沒答應,但心想哪能不給。

裁判一聲哨響,虎子就一下子朝她奔了過來,真像一只充滿了活力的小老虎。

只是那麽幾秒的時間,師樂不自禁地笑了下,張開了手。

一只小老虎滿臉笑地撲到了她的懷裏。

虎子埋在她懷裏擡頭,期待着問:“樂樂老師!我第幾?!”

師樂揉着他發紅的臉:“第一。”

虎子一下子在她懷裏激動地扭了兩下,然後又停了下來,臉上的笑還沒止住就露出了驚訝:“哥?你怎麽來了?”

師樂一愣,轉過頭。

戚宴站在一邊看着她們,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了。

他伸手,将虎子從師樂懷裏帶了出來:“一身汗。”

師樂看到他還是挺開心的:“你怎麽來了?”

“沒什麽事。”戚宴說,“來看看虎子有沒有跑第一。”

虎子激動地抱着他的手晃:“跑了!我能拿到樂樂老師的禮物了!”

戚宴彎唇,看向師樂,像是有些無奈:“他一直惦記着拿第一,好找姐姐拿禮物呢。”

“看出來了。”師樂說,“剛才還想找我走後門。”

虎子被說得有些臉紅,這周圍還有其他學生呢,被知道了他還要不要面子的。

想着還有其他項目,虎子只打了個招呼又跑遠了。

戚宴也說:“姐姐去忙,我只是随便看看。”

師樂也沒跟他怎麽客氣,點了下頭,走了兩步,忽的又回頭道:“今天沒什麽事?”

戚宴頓了下,搖頭:“沒事。”

師樂問:“下午學校有藝術節,有我的節目,要過來看看嗎?”

戚宴臉上的笑意又那麽一秒的停滞,像是沒反應過來。

師樂覺得好笑:“之前不是想聽天橋那首歌嗎?”

戚宴點了下頭:“嗯。”

師樂:“完整版,想聽嗎?”

想起天橋的那一瞬間的驚豔,戚宴下意識點了下頭。

但像是又想到了什麽,他很輕地蹙了下眉:“姐姐唱的是那個嗎?”

師樂有些意外他這個反應,問:“怎麽?不想聽?”

“不是。”戚宴很平靜地看着她,往前走了一步,聲音不大,像是嘆息,“我覺得姐姐唱那首歌好像不是很高興。”

師樂瞳孔微縮。

她扭過頭,見戚宴抿了下唇,有些猶豫,但還是繼續道:“姐姐不是說過,這是原創嗎?”

“如果不高興的話,可以換一首其他的。”

“可以的話。”他溫柔又堅定:“能讓姐姐高興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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