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算起來, 師樂也算個土生的南方人,卻不是土長,長到一半就被帶走了。

到了江州, 師珒把着方向盤,看着前方的路,說:“我那有套空出來的房子,你倆上那住。”

師樂應聲:“嗯好。”

先去許婧酒店拿了酒店的行李,師珒把兩人帶到房子那邊, 把鑰匙扔給了師樂, 車鑰匙也給了一把:“明天想去哪裏?”

師樂把玩着手裏的鑰匙,笑問:“給我這個做什麽?”

“給你的就是你的。”師珒說, “還問為什麽?”

師樂:“我就住幾天。”

“不是住幾天。”師珒轉過頭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我說是你的,就是你想住多久, 什麽時候來都行。”

師樂忽的覺得這兩把鑰匙有些燙手, 她指尖在鑰匙上劃了一下, 道:“我明天想去烏停山。”

師珒說:“那就早點休息,晚上過來接你。”

說話間, 他的手機響了,看到來電提示, 他擡頭看了眼師樂,但沒接,挂了以後把手機放好:“那我走了。”

師樂嗯了聲。

這會兒淩晨一點多了,師珒走後, 師樂站在客廳裏看着窗外的夜景, 問:“你說要是我明天去他們家敲門會怎麽樣?”

許婧整理行李的間隙擡頭白了她一眼:“你敢嗎?”

師樂無聲彎唇。

師鎮風和翁婷很像, 兩人離婚就是仇人,連帶着孩子也得是仇人,再婚後都把過去那些事藏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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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了新的家庭,在他眼裏,這個女兒比陌生人還不如,至少他不會不願意見陌生人。

師樂想起兩年多前,自己一下車就被師鎮風交給了翁婷的場景,嘆了口氣。

幸好,師珒還在。

師樂覺得,自己好像血脈裏還是有些牽挂的。

她感謝師珒,也感謝許婧。

洗完澡後,師樂轉了個身,把頭埋在了許婧的肩上。

許婧仰頭笑着,問:“你挺在意那個小同學的,他叫什麽?什麽宴?”

師樂閉上眼:“戚宴。”

許婧扭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上次問你的時候,你還不是這個态度。”

師樂閉上眼睛不回答,呼吸很是均勻。

許婧等了一分鐘,切了聲,将房間裏的燈關掉了。

整個房間陷入黑暗,師樂才慢慢睜開眼睛,緩緩翻了個身看向窗外。

明明這才到了江州,卻已經是兩片天了。

師樂和師珒好像有種默契,兩人只口不提過去,也不提家裏那些破事,他只是帶她玩,帶她吃,除了第一天,他也都住在了那個房子裏。

那裏真的像是他兩的一個家。

師珒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她,有求必應。

師樂在江州待了一個多星期,大大小小的景點,甚至以前上過的小學都逛完了。

把這個從她記憶裏淡出的地方,又一次清醒地刻在了腦子裏。

回北城那天,師珒送她們去機場。

兩人一路無話。

直到車停在停車場裏,許婧先下了車。

師珒把車門鎖上,車裏安靜了好一會兒,師樂想,來了,這麽多天,兩人的那一次心知肚明,該有的談話就要來了。

她看着師珒手搭在方向盤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下,道:“師滿滿,你還記不記得你走的那天我說了什麽?”

師樂愣了下,回頭。

怎麽會不記得,她記得很清楚,在那些為數不多的記憶裏,這個場景是她印象最深刻的。

那個小男孩兒固執地看着她,說他要養她。

“我現在不是養不起你。”師珒轉過頭來,這幾天臉上那些輕松的神色不見了,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就有了些震懾力。

他說:“有什麽委屈,你要跟我說。”

師樂看着他,過了好半天,才問:“那你為什麽不找我?”

師珒皺了下眉:“我找過。”

“她說讓我不要煩你。”

這個她說的是誰,師樂明白了,她笑了下。

師珒嘆了口氣:“對不起。”

師樂無聲等着他說下去,師珒自嘲搖搖頭:“讓你先找到我,哥哥覺得很抱歉。”

他從兜裏拿出了兩把鑰匙,是師樂離開前,放在那房子桌上的,居然被他發現了。

師珒伸手過來,把鑰匙扔在了她的懷裏,又摸了摸她的頭,慢慢道:“但無論如何,我還是你哥,以前說的也作數,我養你,你在那不開心就回來。”

“江州還有個家,只有我們倆的家。”

師樂怔怔地看着懷裏的鑰匙,師珒把車門鎖打開,也打開了車窗,似乎是不想讓氣氛變得沉重,他接着道:“行了,我就是送你上個學,記得有事打電話,放假就回家看看。”

師樂擡手按了下眼尾,然後忽然傾身,抱了他一下。

師珒身體立刻僵住,反應過來後,他回抱着她,輕輕給她順着背,輕咳了聲:“太久沒撿回這個身份,有些不适應,咱們以後慢慢來。”

“嗯。”師樂在他懷裏點點頭,然後放開他,把那兩把鑰匙都收好了。

師珒這才給她拿行李,一邊走一邊道:“我明年可能會去北城。”

師樂:“去那做什麽?”

“公司的事。”師珒笑着揉了下她的頭發,他好像很喜歡這個動作,“不是還要養你嗎?”

師樂好像生出了一點盼頭,她點點頭:“好。”

上了飛機,許婧問:“你跟你哥沒說其他的?”

“說什麽?”

許婧給她一一細數:“說的太多了,說你以前找過他,說周家那個傻逼,受的委屈。”

因為是家事,許婧也沒怎麽提,覺得兄妹兩人會自己溝通。

師樂說:“沒必要。”

她看着飛機外的雲層,緩緩道:“他也有很多事,我找他不是為了訴苦。”

許婧不是很同意她這個想法:“那是為了什麽?他是你哥,不給你撐腰還要誰?”

“是為了證明我還有親人。”師樂笑着看她,“至于那些糟心事,我自己不是解決不了。”

“何況,師圓圓比我輕松不了多少。”

回到北城,師樂徑直去了自己學校旁的小房子,她之前為了單獨立戶,買了一小套房,但離學校遠,也不常過去,主要還是住在學校這邊,方便照顧酒吧。

到家裏好好休息了兩天,她的腦子才清明了些,晚上去了酒吧。

因為是暑假,酒吧裏人也不算多,只有零星幾個,還有在這兒駐唱的歌手。

看到她來,店裏的歌手唱完歌下來:“樂樂回來了?支教之行怎麽樣?”

師樂坐在吧臺前,撐着下巴玩酒杯:“挺好。”

“你這樣子可不算挺好。”那歌手打量她一陣,“沒點精神,鄉下生活太苦了?”

師樂搖搖頭:“不是。”

回到北城,她換了個手機,在看備份照片的時候,看到了那片星空,那只螢火蟲,那片夕陽。

她才突然間反應過來,短短時間裏,自己跟戚宴的回憶,有這麽多。

可是這個人,像是消失了一般,沒再給她發過消息,師樂還以為自己沒加過這個人。

他朋友圈也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一點窺探到他生活的渠道都沒有。

要不是這幾張照片和那封沒送出去的信,師樂還以為自己沒遇到過這個人。

溫柔是真溫柔,絕情也是真絕情。

再也不是他固執拉着她,說不收回握手時的那個小乖乖了。

可能是被他照顧太好,師樂這會兒油然而生一種,像是被抛棄了的錯覺。

她略有些煩躁,離開餘坪也十來天了,她竟然一點都沒把這種情緒淡化掉。

實在是糟心。

歌手見她這樣,笑着說:“煩什麽,來唱首歌緩緩?”

師樂看了眼臺上的吉他和話筒,沒動,忽的想起了初見那晚,蹲在天橋上,身旁有把吉他和拿着話筒的少年。

沒意思透了,這個沒良心的。

她起身,卻沒朝着臺上去。

歌手:“你去哪?”

“回家睡覺。”

“戚宴,今年是最關鍵的一年,你還要辦走讀,是想好了嗎?”

辦公室裏,戚宴筆直地站着,面前三個老師都在圍着他,對他的回答很是在意。

“你家裏的情況我們也清楚。”老師似乎是覺得有些棘手,“我聽你舅舅說了,你舅媽不是可以照顧嗎,你周末的時候過去也可以,不是非要走讀的。”

戚宴耐心聽完老師們的話,然後溫聲道:“老師,我決定好了。”

老師苦口婆心:“戚宴,你再想想,如果這要是影響了你以後的考試這不是開玩笑的,學校領導都很在意你。”

戚宴不說話,卻也沒有任何動搖。

這個走讀手續,終究還是辦下來了。

虎子開學,被送回了餘坪,暫時住在村子裏一個叔叔家。

媽媽病情反複,來回幾次後,終于一直住在了醫院裏,戚宴每天學校醫院來回跑。

戚媽媽清醒的時間還算多,看到兒子瘦了一大圈,有些心疼:“小宴,我們回家吧。”

戚宴買了個床上的學習桌,聞言從書裏擡頭,笑了下:“媽你說什麽呢?”

“在醫院也是浪費錢,媽知道。”戚媽媽嘆了口氣,她瘦得讓人心疼,“回家還好,虎子我也放不下心。”

“虎子很好。”戚宴把小桌子推開,起身走到她身邊,“你好好的照顧身體,看開些,身體就好得快,錢的事情不用操心。”

他彎腰抱了下床上瘦骨嶙峋的女人,輕聲說:“媽,你堅強一點,不要放棄,我跟虎子還需要您。”

戚媽媽在他懷裏無聲的哭,戚宴就靜靜抱着她。

等人睡着了,他才摸了下兜,輕輕走了出去。

坐在醫院後面的後花園裏,他點了根煙,熟練地點開天氣預報。

北城今日有雨。

她那邊沒有星星,這裏有,确實不是同一片天。

戚宴在煙霧缭繞裏彎下身,扶住額頭,長長地舒了口氣。

半晌後,他點開手機相冊,看着藝術節那天,他拍下來的人,還有禮堂裏那張昏暗的,兩人的合影。

有的人,見了想,不見了也想。

他當初還在想,如果離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會忘掉自己。

他沒有聯系她,她也不會再發消息過來。

好像陷入了一種僵持,戚宴覺得這樣也挺好。

猜不到她的想法,卻是知道自己的,不僅忘不掉,還日漸清晰,他瘋了一般,在這些蛛絲馬跡裏,找到她的痕跡。

他有時候甚至瘋魔地責怪起了師樂,怪她太過于讓人驚豔,驚豔刻得那麽深刻。

怪她對自己那些要求太縱容,否則他也不會那麽得寸進尺。

怪來怪去,卻又只能忍着唾棄自己。

他在這裏暗無天日地掙紮,不該拽着別人跟他一起沉淪。

為什麽會有人說,有一個可以想念的人,是一種幸福呢,戚宴想。

分明就很苦,苦得他舌尖發麻。

作者有話說:

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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