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明天的路（二）
聖誕節早上，夏憶南早早起來去辦公室處理平臺上的訂單，想起昨天毛含玉囑咐過的大客戶接機，遂把手機打開理理信息。客戶是三個人：Ruby，Ethan，Alex。如果飛機不受小雪的影響，到達浦東機場是下午六點，見到人也要七點出頭了。夏憶南看看“飛常準”的APP，飛機顯示從美國是準時出發的，她約好車隊的奔馳商務六點二十到達。
做好這些，準備泡杯咖啡，穆雪和佳姐前後腳進入辦公室。佳姐手裏拎着穆雪熱衷的芒果果茶和夏憶南近期最愛飲品三分甜冰淇淋奶茶，熱熱的空調屋裏來上一杯，簡直就是天上人間。
“高山流水容易見，走心知音無處尋。正說想喝上一杯，老姐你就來救場，你最棒。”夏憶南雙手點贊。
“這是給你買的壯膽茶。聽你師兄說今天下午你接機的三位裏面，有兩位是青年才俊，你可要多多留心。”穆雪一面打開桌上的電腦，一面朝夏憶南這邊嬉笑。
“幹活幹活，你們這群損友，口蜜腹劍一心把我推出去。”夏憶南氣呼呼的白眼翻着。
“你要看看仔細了，喜歡就一定留着，不要錯過機會。不喜歡就給姐留着，姐也算拯救了一個無枝可依的小鮮肉。俗話說：日行一善，平安三六五。”董尤佳跟着補充。
“知道了董小姐，我會好好接機行善的。請老佛爺下班後安心去接小祖宗，請雪爺下班後安心去約會天使投資人。”夏憶南做萬安狀。
董尤佳穆雪相視而笑。
夏憶南提前到了國際到達出口，聖誕節新年期間，國外放假，一茬一茬的探親人士和觀光客到來，整個機場大廳人潮翻滾。夏憶南關注着出口左邊滾動着的大屏幕，她要接的這趟機已經準時落地，心裏也落了塊大石頭，若碰上誤機什麽的，呆在這大廳一夜的滋味可不是很好。
算着時間差不多了，夏憶南把接機牌拿出來，專注的看着人群。她格外關注金發碧眼的兩男一女組合。很多老外也因其中一個名字湊巧，來細細看夏憶南手裏的接機牌，最後都微微笑搖頭走開。
夏憶南心裏正在嘀咕貴賓怎麽還沒來，卻好像在流水似的人群中看到了顧陽的身影一閃，再定定眼神，好像還看見了姚茹茹。姚茹茹肚子鼓蓬蓬的，該是有六七個月的身孕了。她笑盈盈的走過來，指着夏憶南手裏接機牌上的Ruby。夏憶南忽然會心的笑了，她輕輕摸摸姚茹茹的肚子：“一路上很辛苦吧？累不累？”
姚茹茹倒是沒有想到夏憶南這樣的鎮定：“還好，頭等艙寬敞，我出發時又随身帶了拖鞋和眼罩，一路也沒覺得辛苦。就是臉上皮膚幹幹的，急需敷個面膜。”
夏憶南點點頭看着她，姚茹茹比以往圓潤了許多，面色越發好看了，粉面桃花說的就是這樣吧。
顧陽站在姚茹茹身後看着夏憶南，她身着寬大白色羽絨服，焦糖色的平條圍巾，一雙釘滿亮片的灰色雪地靴在機場通明的燈光下閃爍，顯得格外肆意。面對顧陽的端詳夏憶南低下頭來，她可以坦然面對有身孕的姚茹茹，卻不知道怎樣面對顧陽。不是不寬容，不是不原諒，不是不祝福，只是曾深愛如斯，如今才手足無措。
夏憶南忽然想起“壯膽茶”“青年才俊”這些關鍵詞，又想起這是毛含玉委托的差事。這撥損友為了她能揮刀斬斷對顧陽的不舍，可真舍得痛下殺手。夏憶南在心裏默默念叨：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
“夏小姐，好久不見。”顧陽伸出右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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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憶南故作環視周邊狀，并不理會顧陽，心裏暗暗想：別想騙我和你握手。走近你一步我都會心軟。這一年我好不容易修來的一點道行，握一次手被打回原形多不值當。夏憶南微微擡頭，看看顧陽，大冬天穿着單薄的西裝，該有多冷。旋即又想到，對哦，你才不會冷，你早已是雙喜臨門春色旖旎，只有我這個傻瓜還站在過去的風雪裏，不肯邁步。
顧陽眼睛睨着面無表情不回應的夏憶南，緩緩抽回了伸出的右手，笑笑打破尴尬：“這位是我的好朋友Ethan.Ethan，this is Summer.”
夏憶南白了顧陽一眼，你還挺自作主張，給我起了個英文名。顧陽壞笑和她對視。
Ethan是一位長相極歐範的帥哥，棕發碧眼，墨綠的羊毛衫，灰色的呢子風衣，彬彬有禮，伸出右手，夏憶南對待國際友人笑起來春天般暖意融融，并和他輕輕握了握手。
“車在停車場等着了，我先送你們去酒店吧。”夏憶南一心想把他們趕快送回酒店，早點了了這樁差事，回去找穆雪和佳姐發癫發狂，秋後算賬。
姚茹茹前面走着，一個急匆匆趕路的旅客差點把她沖倒，沒等大家反應過來，Ethan一個箭步沖上去，扶住姚茹茹，關切的問着什麽，末了還輕輕吻了吻姚茹茹的額頭。
夏憶南回頭看了看顧陽，只一臉關切的對着姚茹茹，好像并沒有覺得Ethan哪裏不妥。美國就是這種風俗嗎？Ethan對別人的孕妻如此關愛，顧陽也受之心安？夏憶南想起前幾個月帶的美國團隊在城隍廟吃小吃，看到中國游客熱衷的炸昆蟲和炸八爪魚，各個表示：“We are so different.”
現在夏憶南也想這麽表達自己的震驚。但既然來到中國了，而且事關顧陽，夏憶南覺得總要出手一下。她走過去，把Ethan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和煦的笑着輕聲說：”Ethan，The Chinese agreed that you should not get too close to a friend’s wife.”
潛臺詞：你們老美可真是朋友妻，不客氣。
顧陽看夏憶南拉着Ethan說話，走過來扶着姚茹茹。夏憶南覺得如此甚好，繼續擋住Ethan。
Ethan點點頭似乎明白了，但又疑惑的對夏憶南說：“But Ruby is my wife.”
夏憶南窘死了，旁邊的顧陽姚茹茹笑出了聲。
為了姚茹茹方便，顧陽和夏憶南先上商務車，坐了後排，姚茹茹和Ethan并坐在前排。小夫妻非常親密的用英語小聲聊着天。
到了JW酒店，夏憶南到前臺給姚茹茹和Ethan先辦理了入住，并把自助晚餐券給了他們，目送他們上電梯。緊接着徑直準備離開，顧陽卻不遠不近的跟在她後面。
“自己拿身份證辦入住去，我就不代勞了。”夏憶南轉過身對顧陽說。
“把我送回家，我不住酒店。”
“你這麽久沒回家，屋子不打掃還能住人嗎？”夏憶南問顧陽。
“毛含玉喊保潔阿姨幫我做好衛生了。”
夏憶南只好依着顧陽的意思，讓師傅再把顧陽送回家。
車上她靠在車子右窗戶，兀自看着車外忽閃而過的路牌霓虹。
“哎，你們家鑽石李老五吶？你不會是把金龜婿弄丢了吧？”顧陽打破沉默。
“不是弄丢是放生好嗎？我還小，再修煉修煉，等着釣中華鼈精。說說你啊，怎麽又被姚茹茹給踹了？”
“注意你的措辭。我和姚茹茹從第一次和平分手後就沒有過任何複合行為，什麽叫又給踹了？”
“那你之前告訴我你和姚茹茹......”
“我就是要氣你啊，你來咬我。”
“茹茹已經結婚了，你就這麽單着啊？”
“那聽你這話，好像是你能舍身取義救我于單身的水深火熱啊？”顧陽湊近，臉幾乎貼到了夏憶南的臉，壞壞的問。這原本挑釁的貼近，顧陽卻忽然舍不得離開了。這氣息熟悉安穩，原來她的味道是他的解藥。
夏憶南臉發熱，不再說話，她慶幸車裏足夠黑足夠暗，可以掩蓋住她臉上的番茄色。
顧陽頓了一會兒，轉而故作輕松的說：“你別着急啊，我會永遠年輕，永遠激昂，但找18歲的姑娘，不問東方西方。”
到了顧陽家樓下，顧陽下了車，夏憶南穩坐在車裏不動。顧陽打開車門：“夏憶南，你懂不懂禮貌，有朋自遠方來，你不要幫忙送個行李上樓嗎？”
夏憶南看着他手裏那個孤苦伶仃的20寸的行李箱，差點沒笑起來：“小學五年級的書包都比你手裏的行李大，你自己可以的。”
“我給你帶了禮物，你下來拿。”
“你回去休息吧，我改天拿。”
“什麽改天，你是想找機會再和我見面吧？我忙着找18歲的姑娘，誰還跟你有改天？”
勸将不如激将，夏憶南下了車。
顧陽順勢把車門關好：“師傅辛苦了，您可以下班回家了。我會開車送這位美女回家的。”
師傅早也看出了這兩人的端倪，顧陽讓他早下班他正求之不得，車子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火速離開，任憑夏憶南在後面喊“師傅，師傅”也不理睬。
“好了八戒，別喊了，你師父走遠了。”顧陽打趣道。
夏憶南恨恨的看着顧陽，準備用眼睛殺死他。
“走，上樓去拿禮物。”顧陽邊走邊喊夏憶南。
見夏憶南原地不動又說：“哎，夏憶南，你那是什麽眼神，我可是君子，你知道的。快走了，下面冷，我快被凍死了。”
看着顧陽只有單薄的西裝傍身，夏憶南又心疼起來，一言不發跟他上了電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