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宗啓颢堅持要算出二十四點再收牌,他冥思苦想的時候,祝斯寧百無聊賴,只好在一旁練起許久不玩的花切。

先來個完美洗牌試下手感,幾個旋轉切之後再接個多段切。紙牌旋轉分裂,一眨眼祝斯寧就拼出一個立體方形。

幾張紙片接連變換,低頭思索的宗啓颢看不到,旁邊侍立的宮人眼睛都瞪圓了。

宗啓颢餘光瞥見祝斯寧那邊似乎有紙牌飛舞,心中煩躁自己遲遲找不到答案,又疑心眼花,擡眼時祝斯寧正好将手上的牌一轉,所有的紙牌随手指動作在他手中恍若炸開,依次旋成一個圓扇。

祝斯寧正感慨自己的手活還是如此熟練優秀,猝不及防就和宗啓颢的視線對上,手上的牌噼裏啪啦灑了一地。

“咳咳咳……”祝斯寧輕咳幾聲,為掩去尴尬先發制人,“陛下算出來了?”

宗啓颢更尴尬:“……沒有。”

祝斯寧趕緊把桌面上的四張牌收起來:“沒事,算不出來就別算了。”

站在一邊的姜偉全程看完祝斯寧的個人秀,祝斯寧的牌一落地,他立刻示意一個小太監上前撿牌。

祝斯寧企圖轉移話題:“其實時間也不早了,不如早點休息吧,陛下明天還要上朝的吧。”

宗啓颢:“明天不上朝。”

幾張紙牌都能玩出花來,對于何時上朝何時休沐卻兩眼一抹黑,這更加證實了秦王二公子是貨真價實的不學無術。

祝斯寧硬着頭皮繼續搭話:“那還有國事要處理吧,陛下要是有事就去忙吧。”

宗啓颢:“奏折已經批完了。”

“……”

祝斯寧選擇死亡。

宗啓颢原本還想着如何糊弄過去,沒想到祝斯寧比他還要不自在。兩人相顧無言,還是宗啓颢打破沉默:“梓童似乎很希望朕不要來椒房殿,是覺得不自在嗎?”

“沒有……就是……感覺陛下不應該這麽閑的,這樣太奇怪了。”

宗啓颢這樣的人,應該整日忙于國事,閑了就和蕭逸明談戀愛才是。

“哪裏奇怪?”宗啓颢盯着桌面上的撲克牌,慢吞吞道,“我們是夫妻。”

“有道理。”

被宗啓颢一提醒,祝斯寧才想起來他是為了将來能活命,和皇帝發展兄弟情誼而來的。

宗啓颢問道:“梓童剛剛那個花樣,貴妃也會嗎?”

“不會,她見都沒見過。”

這麽酷炫騷氣的花切,當然是撩妹必備的手段,然而祝斯寧身處皇宮,智商正常,哪怕宗啓颢将後宮當擺設,他也不會想不開去撩他的後妃。

綠雲罩頂,宗啓颢要是不把他撕了,面子往哪兒擱啊。

“梓童一個人,是不是覺得很沒趣?”宗啓颢憶起前世,溫聲道,“以後朕會多來椒房殿陪你的。”

不玩撲克,适合祝斯寧又适合宗啓颢的娛樂活動其實相當有限。

琴棋書畫中,祝斯寧只會四分之一,其他一竅不通,一是沒這個天分,二是他穿過來後,沒這個培養環境。秦-王府駐紮邊境,打仗才是活命的本事,沒有閑心風花雪月,因此遇到好看的書畫琴曲,祝斯寧十分詞窮,誇獎詞彙翻來覆去只有那幾個,顯得很沒文化。

出身秦-王府,祝斯寧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跑兩步就要大喘氣,更不要說縱馬彎弓這樣盡顯男兒本色的豪情-事,和他大哥秦王世子仿佛不是親兄弟,一點都沒有将門虎子的風範,

——按照古代的評判标準,祝斯寧确實是個一無所成的廢物。

不玩撲克,兩人擺了棋盤,再配上一壺清茶,倒也算是悠然清閑。

直到姜偉小聲提醒兩人時間,宗啓颢才戀戀不舍地收了棋盤:“梓童的棋藝其實很好,朕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過瘾了。”

天下共主,就算身邊人毫無所長又如何,他又不是養不起。祝斯寧這樣就很好,前世那位……

宗啓颢嘲諷一笑,他是萬人稱頌的明君,就算沒有蕭逸明,他也是,絕不會因為一個臣子而改變。

“還好吧,就很一般的水平。”都是現代興趣班培養出來的,之後穿來古代又補習了一下,祝斯寧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宗啓颢一直沒能玩盡興,恐怕還是因為身份問題。

和皇帝下棋,也是一門技術。

今天雖然沒能和陸貴妃順利發展出同事愛,任務進度沒有進展,但和宗啓颢的關系似乎拉近了很多。

祝斯寧拿出一本小冊子,寫上日期大概記錄一下。

按照劇情發展,現在的蕭逸明應該是當上翰林院的修撰,很得宗啓颢看重了。

“梓童還沒好嗎?”不遠處傳來宗啓颢的催促聲。

“就來。”祝斯寧收好日記本,快步跑回寝殿。

宗啓颢已經換好明黃裏衣,手上拿了燈罩将寝殿裏的燭火一個一個罩上。

燈太多太亮也不好,還有煙氣,加上燈罩就好多了。

“陛下怎麽做這個,小心燙到。”祝斯寧囑咐他小心,“讓宮人來就好了。”

“無妨,就幾盞燈而已。”

宗啓颢親自調整的,都是靠近床邊的那幾盞。确定外邊不能透過燭光看清裏頭的人影後,宗啓颢才收手。

他不見得有多喜歡祝斯寧,可是就這樣過下去也不錯。

——至少祝斯寧是喜歡他的。

宗啓颢躺在床上思索了一會,想明白以後翻個身,瞧見旁邊的祝斯寧也睜着眼。

“怎麽還不睡?”因為躺着說話,宗啓颢的聲音低了很多。

“睡不着。”祝斯寧實話實說,腦中亂七八糟地想着,以前沒注意,沒想到宗啓颢的聲音還怪好聽的,難怪那些女孩子對低音炮那麽着迷。

宗啓颢随口問道:“那要不要做點什麽?”

“做什麽?講故事嗎?”

聽着像哄小孩一樣。宗啓颢憋笑:“可以不講故事。”

祝斯寧想了想,擡手探進床頭的多寶閣,從裏面摸出一副撲克來。

宗啓颢一看就笑了:“這裏怎麽也有這個?”

“之前随手放的,還以為找不到了,沒想到還在。”

祝斯寧洗好牌:“我給陛下變個戲法吧。”

宗啓颢也來了興致:“這個要怎麽玩?”

“很簡單,陛下從中抽出兩張牌來,我來猜其中一張的花色。”

等宗啓颢抽出兩張牌後,祝斯寧将這兩張牌翻過來放到背後:“我左右手現在各有一張,陛下可以選擇其中一張看一下。”

摸不清祝斯寧在玩什麽把戲,宗啓颢随便選一個:“左手。”

祝斯寧拿出左手的牌給宗啓颢看了下:“那我現在要猜的是右手了。”

他剛要把左手收回去,宗啓颢忽然道:“你別動。”

“嗯?有什麽問題嗎?”祝斯寧八風不動,保持微笑。

“朕好像知道怎麽回事了。”

祝斯寧直覺不妙,剛要收回左手就被宗啓颢按住。

“喂喂喂,哪有你這樣的,變戲法的還要不要吃飯了!”祝斯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不講規矩的觀衆,迅速後退躲着宗啓颢。

然而床就這麽大,更何況祝斯寧就沒有武力值這種屬性,宗啓颢很快就壓住撲騰的祝斯寧,将他手上的撲克牌拿出來,果然背面貼着另一張牌。

“皇後哪裏需要靠這個吃飯,再說你這個……也太簡單了。”

“那是因為距離太近了,陛下居然還耍賴,幹擾我!”祝斯寧辯解,“其他的我也會啊,這不是要提前準備麽。”

一事無成沉迷棋牌游戲就算了,居然還學起戲法來。

難道真是因為秦-王府養不起了只好送到宮裏來?

宗啓颢有些好笑,秦王粗中有細,這麽多年就沒留過一個把柄,秦王世子儀表堂堂,英武飒爽,一入京就成了京中女郎的夢中情郎,兩人是怎麽養出祝斯寧這個小兒子的?

魔術被揭穿,祝斯寧也沒了繼續玩下去的興致,将撲克牌收好順手又開始洗牌。

看到祝斯寧行雲流水的動作,宗啓颢笑着搖頭:“你這哪裏學來的?秦王就不管?”

祝斯寧:“我哥管的,不過他從來都不讓我在人前玩這個,要玩只能找他玩。”

“接下來這個是我剛才想做沒做的。”祝斯寧将紙牌分成兩半,“我很久沒做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要是牌掉了,你可不能笑。”

宗啓颢一口答應。

祝斯寧将牌分撥交疊調整好後,擡起下巴示意宗啓颢:“看好了!”

手上的牌輕輕一晃,緩緩打開成扇。

“這招就叫做開花。”

能夠成功祝斯寧還是很滿意的,将紙牌花往前一遞:“吶,花花送你。”

未免宗啓颢一接手就散開,祝斯寧掰着他的手指教他握緊:“對,小心點,會散的。”

觸感是與自己相同的溫熱,不同的是這個人是陌路人,現在,他眨着黑亮的眼睛,一本正經地做了朵花送給自己。

宗啓颢一時連呼吸都不敢太大,祝斯寧的發頂就在他的鼻下,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對方根根分明的眼睫,一點挺翹的鼻尖,嫣紅的唇珠。

宗啓颢喉嚨艱澀,說出的話含糊到連他自己也聽不清:“朕從未想過,還有與梓童這樣相處的時候。”

“好了!”将花送出,祝斯寧就覺得任務完成了,擡起頭來看他,“你剛剛說什麽來着?”

雖然是不務正業的技能,但好歹也算是有心了,好感度應該是蹭蹭地往上漲吧?

祝斯寧的目光飽含期待。

面對祝斯寧火熱的眼神,宗啓颢忽然有些心虛:“沒什麽……差不多該睡了吧。”

鬧了一通,祝斯寧感覺困意來襲,收拾好被子躺進去:“睡覺睡覺,早睡早起身體好!”

宗啓颢閉上眼睛等了一會,聽見旁邊傳來清淺均勻的呼吸後,才睜開眼去看對方。

祝斯寧睡覺相當規矩,将自己封印在被子裏以後,基本能維持一個姿勢不變化。

他盯着祝斯寧看了一會,思緒忽然又想起那個有着膈應名稱的游戲。

十,三,八,七……

這幾個數是算不出二十四的吧?

——難怪祝斯寧急着要收起來!

宗啓颢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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