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出宮的時候, 祝斯寧簡裝出行,只借了一輛輕便的馬車就走, 回宮的時候,卻是跟着宗啓颢的禦駕, 一路浩浩蕩蕩。

祝斯寧和宗啓颢同坐一輛馬車, 揭開窗簾透過一條小縫看外面的街市。皇宮外面包圍一圈世家府邸, 行人并不多, 偶爾有官員家眷聽到清場的鼓聲, 好奇地望一眼, 發現是禦駕後便急急回避了。

之前祝斯寧和宗啓颢回秦-王府,沒有這麽大陣仗,一個是宗啓颢不喜歡這樣,覺得太麻煩了, 清場并不能加快太多的行進速度, 反而會更引人注目。

沒什麽可看的風景,祝斯寧放下窗簾, 問道:“陛下怎麽忽然要出宮來?”

宗啓颢面上不變:“想着阿寧到點還沒回去, 擔心錯過宮門落鎖的時間。”

祝斯寧:“我知道要在宮門落鎖前回的,陛下不用擔心。”雖然他不管事,但具體的規章制度他還是知道的。

“是朕多慮了。”宗啓颢輕輕撩起窗簾,回望道路兩邊倒退的富貴宅邸。

原本他也不想一路敲鼓清場的,但是想起前世又止不住心慌, 這才命人準備了儀仗, 預先一步将部分道路封堵。

“阿寧回秦-王府只是為了這個嗎?”宗啓颢拿起祝修永給祝斯寧特別定制的鍛煉計劃, “這些宮裏都有,就算是騎馬,同樣有新生較為溫順的小馬駒,不必特意回秦-王府。”

“重點當然不是這個,”祝斯寧靠在軟墊上,馬車晃得他發暈,“我很久沒有去做這些了,總是有些虛的,有大哥在一旁指導,總是比較放心的。”

“很久沒做?”宗啓颢看着計劃上的項目皺眉,這上面寫得很仔細,一天哪個時候做哪一項好,具體做多久,多強度都寫得很清楚,之後還有一些草藥浸泡,可緩解肌肉酸疼,藥方同樣寫得很詳細。

祝斯寧湊過去看:“什麽很久沒做?大哥在上面寫的嗎?”

“不是,”宗啓颢将計劃給祝斯寧,“上面沒寫,是阿寧說的。”

祝斯寧眨眨眼,反問他:“我有說這句話嗎?”

宗啓颢點頭。

“那我怎麽不記得,真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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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祝斯寧這麽一說,宗啓颢反而不确定了:“也許……沒有?”

雖然他的确聽到了。

不過兩人剛和好,沒必要去糾結這個沒意義的問題。

晃得難受還要看字,祝斯寧越看越暈,幹脆丢了計劃:“算了,按大哥說的做準沒錯。”

兩人堪堪趕在宮門落鎖前回去。

一回到椒房殿,祝斯寧便叫下面的宮人張羅着準備吃食,自己則趕着要去洗澡換身衣服。

趁祝斯寧洗澡的這段時間,宗啓颢又重新拿起那張計劃,找了紙筆重新抄一份收好。

等祝斯寧洗好出來,宗啓颢才道:“剛才朕又仔細看了一下這個計劃,這後面的藥水泡澡,不是今晚就開始了嗎?”

祝斯寧一臉懵:“有嗎?”

洗了個澡,他的精神好了很多,與宗啓颢一同坐在桌邊,就着還算光亮的天光,認真地将計劃看一遍。

“大哥寫得也太細了吧……”祝斯寧邊看邊嘀咕,“連準備動作都寫,我又不是不知道。”

宗啓颢起身重新拿了一盞燈放到祝斯寧旁邊。

祝斯寧的頭發還未全幹,鬓角兩側的頭發胡亂貼在一起,上面還有殘餘的細小水珠時不時掉落。

水珠滾落至祝斯寧的領口,燭光氤氲,浸濕的領口透出內裏的膚色。

雪膚黑發紅唇,直挺的鼻梁兩側是濃密的眼睫,就這麽跪坐着垂眼專心致志的模樣,身側是鋪陳開來的寬松常服衣擺。

宗啓颢恍惚間有種歲月靜好,時光常駐的感覺。

宗啓颢定定地看了一會,擡手接過後面宮人無聲無息送上來的毛巾,喉結微動:“朕給阿寧擦頭發吧。”

“好啊,麻煩陛下了。”祝斯寧漫不經心應了一聲,微微側過身子方便宗啓颢動作。

見祝斯寧眼睛一直盯着幾個劇烈項目,宗啓颢問道:“阿寧是覺得這些太難了做不到嗎?”

“有點。”祝斯寧相信如果按照祝修永說的來,他肯定能達到預期效果。

只是……

祝斯寧彈彈計劃表上的起床時間:“陛下覺得我能在這個時間起來嗎?”

當然不能。

宗啓颢将毛巾搭在祝斯寧眼上:“阿寧還是睡吧。”

有毛巾遮住祝斯寧的眼睛,宗啓颢頓時膽大了許多,一把将對方的頭發撩後,捏了捏對方露出來的耳朵。

大的動作他不敢做,也就小動作過過瘾。

畢竟他還記着之前祝斯寧說的,被小看了不高興,要等想回答的時候才會回答,要是再惹毛對方,恐怕就是真出宮了。

“陛下也覺得我做不到?”祝斯寧扯開毛巾,擡眼直視宗啓颢。

縱然事實是祝斯寧早起幾乎不可能,宗啓颢也不敢直白說出來。

“也許阿寧可以看情況适當稍微把時間往後挪一點?”

祝斯寧将毛巾重新蓋在頭發上,自己擦幹:“陛下在緊張?”

“沒有,緊張什麽?”宗啓颢兀自笑了兩聲,奪過祝斯寧手中的毛巾。

“可是你的修飾詞很多啊,”祝斯寧注視他,彎着眼問道,“真的沒有緊張?”

“……”

宗啓颢沉默一瞬,将人往前一拖,整條毛巾蓋住祝斯寧的臉:“沒有就是沒有。”

“哦。”祝斯寧悶悶的聲音從毛巾下傳來。

他的頭完全靠在宗啓颢的膝蓋上,頭發微濕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個淡淡的印跡。宗啓颢掀開一半的毛巾,讓祝斯寧露出鼻子呼吸,上半張臉依舊用毛巾蓋着。

知道宗啓颢又在說反話,祝斯寧笑了聲:“陛下,要完全阻止我說話,應該全部蓋住我的臉才是。”

他剛說完,宗啓颢就伸手捂住他的嘴。

“唔……”祝斯寧含糊道,“好吧,這樣也行。”

溫熱的氣息噴在掌心,熱流順着手掌傳遍全身,宗啓颢擦頭發的動作完全停止。

他彎下身,與祝斯寧相對。

然後隔着毛巾落下一個吻。

四周莫名沉默,祝斯寧只能感覺到上方有個陰影,看不見具體的方位,只覺得好像有什麽輕輕撫過。

“陛下,”祝斯寧打破沉默,“你有感覺嗎?”

“……嗯,什,什麽?”

“現在應該很晚了吧。”祝斯寧看不見天色,不過這沒有妨礙他繼續,“陛下真的沒感覺到,天好像黑了一些吧?”

宗啓颢往外看去,天色擦黑,一個老太監叨叨絮絮念着宮中的規矩,帶着幾個小太監提着燈籠火燭,一個一個點亮路邊的燈座。

宗啓颢:“是黑了些。”

天黑之後,是要做……

宗啓颢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想歪,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那麽久,祝斯寧都沒有過這方面的暗示,肯定不是這個意思了。

“我也覺得時間差不多了。”祝斯寧微微擡起下巴,對着那個陰影道,“所以陛下……”

他還沒說完,宗啓颢就捂住他的嘴。

宗啓颢盡力控制顫抖的手:“朕知道。”

“阿寧,”宗啓颢抱住祝斯寧,“朕覺得……”

頭上的毛巾掉落,祝斯寧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眼底清澈,映着宗啓颢額影子。

宗啓颢的上下牙磕碰在一起,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多一世帶來再多的鎮定,在祝斯寧面前全部化為飛灰。這輩子所有的緊張全給了祝斯寧。

祝斯寧耐心等待了一會。

宗啓颢卻還在想該如何說,說實話,兩輩子加起來,告白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做。

祝斯寧無疑是喜歡他的,就算是他先說出來也不虧。

“今晚……今晚,我想留下來,就……”

“就在這裏吃飯吧!”眼見宗啓颢吃個飯都要扭捏半天,祝斯寧實在等得不耐煩,自己接上。

“嗯?”宗啓颢愣住。

祝斯寧:“雖然現在看着還算亮,但其實已經不早了。”他一回來就叫宮人備餐,算算時間是差不多好了。

等了這麽久,他能明顯感覺到腹內空腸在咕嚕咕嚕地響。

“真餓了?”宗啓颢想起祝斯寧今天一整天恐怕都耗在秦-王府那個小操場上了。

現下看他垂首捏着肚子,好氣又好笑。

被打斷的,那些兩輩子都沒能說出口的話,宗啓颢積蓄了那麽久,卻被祝斯寧如此輕易的打斷。然而在祝斯寧說餓了以後,再聽到他肚子裏發出來空腸響,那些沮喪和忐忑又忽然消退了。

宗啓颢無奈搖頭:“我緩一緩。”

祝斯寧乖乖點頭:“好的,我等着陛下一起。”

宗啓颢順勢抱住祝斯寧,宗啓颢替祝斯寧整理好頭發。

順便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懷裏的人安安靜靜地等了一會,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宗啓颢。

“陛下……”

宗啓颢不答話,等着祝斯寧繼續說。

“抱着很舒服沒錯吧?”

一回生二回熟,宗啓颢咬着牙問道:“怎麽了?”他倒要看看,祝斯寧還能給出什麽答案。

祝斯寧:“可是很熱哎。”

宗啓颢:“……”

宗啓颢無力地丢了毛巾:“算了,吃飯吧。”

之前的那些美好感覺果然都是錯覺,他一定是被那些水汽給迷了眼所以腦子進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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