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她被人盯上了。

顯而易見。

再看不知不覺間熟睡的陶吾,池漁在筆記本上加了個小圓圈。

或許是她們兩個都被人盯上了。

這一路說順利麽, 遠談不上——

一個村莊連十幾戶人神秘失蹤, 塵封已久的線索初露端倪便攔腰截斷;

有人兇相畢露,化作塵土,

還有……

池漁慢慢、慢慢地伸出手,探向陶吾鼻端。

鼻息的溫度依舊是超過溫熱、臨近灼燙。

偶爾見岩漿般的火紅紋路浮在皮膚上,四處游走。每到這時, 睡着的陶吾便不自覺地微微蹙眉。

清醒時, 她從未展露過分毫的痛苦。

池漁也皺眉。

七天還沒過呢。

時間怎麽這麽慢?

她頭疼地揉揉額角, 視線轉向一分為二的屏幕。

Advertisement

加密器加載完, 一臺電腦同時運行兩個系統。

她用加密系統打開外網, 搜索孟慶來和海益生物科技。

孟慶來的搜索結果寥寥無幾,但論文來源鏈接清晰,可注冊賬號付費下載。

餘下的零散信息中, 只有一條引起池漁關注:孟慶來曾在兩年前出席亞歐某生物科技研讨會,舉辦地正是億城集團旗下酒店。

海益生物科技成立于研讨會後一年, 投資方和目前的法人代表籍籍無名, 也查不到關于所謂國外資本的相關信息。

登入沙先生的郵箱, 沒有新郵件, JMQ似乎并不關心他和帶的人有沒有順利到達天助鎮。

池漁沉思片刻, 在未加密的系統上打開個人主頁, 用合乎年輕人的口吻抱怨沙漠的單調枯燥,跟想象中的神秘奇境差太遠;抱怨住的地方床太硬,房間小, 洗澡吃飯什麽都不方便;想念海城花天酒地;說下次再也不跑這鬼地方打卡。

停幾分鐘,她又在加密系統登入另一個賬號,問什麽時候回來,約不約。

她一人精分兩個賬號自問自答,每次刷新,頁面都會實時傳向距離她一千米左右的另一臺電腦。

靠近溝谷的七號建築——

“靠!”考察組負責監控網絡的組員周一推鍵盤,“我真他媽服了!”

“淡定,鍵盤壞了老板搞你的。”組員鄭放下自己手中的筆記簿,扶了扶眼鏡,“怎麽了?”

周指着屏幕怒道:“咱們到了這兒沒日沒夜刨地掘土趕進度,敢情小公舉就來打個卡!”

“嗐……”鄭不以為然,“你都說了小公主。”

“小公主個蘿蔔啊!”周敲桌子,“我老同學在億城集團,她爸私生子比梁山好漢都多,一百零八個不夠數!老池總都八十歲了,哪兒記得誰是誰。而且這小公舉——”

他轉過屏幕,給周看屏幕,“我把她主頁翻遍了,就是個玻璃心。整天抱怨這個抱怨那個,說她老爸不關心她,說什麽一定要讓她爸刮目相看。結果咧,這才第一天就撐不住了!”

鄭嘆氣,“怎麽說呢,老板估計自己都想不到咱們進度這麽慢。快四天了,咱們連一扇門都沒打開。”

周:“闵秀也是的,讓她好好巴結小公舉,給咱們多争取點兒時間。還有那個安導搞什麽啊,小公主都來一天了,她人呢?磨磨蹭蹭磨蹭什麽呢我不理解了。”

“你在這兒喊有什麽用。別看了,有那功夫你去幫老板撬個鎖啥的……”

“我也不想看啊,我現在手上樣本根本不夠用,還要看人家酒池肉林,啧,會投胎就是一樣。”

鄭受不了他大呼小叫,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

“卧槽!”周猛一拍桌子,拽過桌前對講機。

“又怎麽了?”鄭無奈地問,轉頭看屏幕。

餘光突然一道黑影掠過,他心裏一驚,三步并作兩步到窗口,卻見外面銀輝普照,目之所及,除了雅丹投射的大片影子,看不出異常。

眼花了吧,他想。

周忙着呼叫孟教授:“老板,小公舉要撤!”

網絡信號中斷前,小公主最後跟網友回的評論是:[我明天就回去,遭不住遭不住。]

聽周彙報完,孟教授喘口粗氣,“叫所有人停下手裏工作,來B2。”

周問:“闵秀和洛娜也去嗎?”

孟教授:“留一個看人。冰洋剛去睡了。亮子是不是在分析室?亮子呢?”

小組頻道一片寂靜。

孟教授:“亮子。”

闵秀加入:“亮子在分析室,我剛送樣本過來。”

周:“闵姐,你跟洛娜來一個來B2,小公主要閃人,老板讓咱們都過去。”

闵秀:“我去叫洛娜,讓洛娜去。”

孟教授:“可以。周,你跟小鄭在一塊嗎?分頭去叫亮子和冰洋。”

周:“收到。”

孟教授:“小尹,小尹在哪兒?”

小尹應聲回道:“老板,我是小尹,我在C12,去B2要半小時。”

孟教授:“等你。”

闵秀開麥:“孟教授您一個人在嗎?”

孟教授:“一個人。”

闵秀聲調一提:“小周、小鄭你們倆直接去B2,我去叫人。”

“收到!”

頻道一時兵荒馬亂。

周和鄭兩人急急忙忙小跑去溝谷。

快到下坡口,鄭突然停下來,伸手拉住周。

周不解,“怎?動起來動起來!”

鄭望着溝谷內的大片陰影,驚疑不定地小聲道:“我剛看到有影子好像往下面去了。”

周哭笑不得:“別開玩笑了我鄭哥哥,火都燒屁股了。”

這時,一道強光從溝底照向上方,周和鄭不由擡手遮住眼。

“教授?”

“老板?”

強光一分鐘後方才移開,孟教授模糊的聲音從下方傳來,“下來,愣着幹嘛。”

池漁對夜裏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她計劃下午三點離開天助鎮。

剛到的時候,闵秀提過,他們來這兒有三天了。

也就是說,安兆君從沙洲接下考察組,光在路上就耗了四天近五天,或許五天近六天。

沙洲到蒲昌海鎮的車程是兩天,那麽從蒲昌海鎮到天助鎮,至少需要兩天半。

無論在蒲昌海鎮客運站盯上她們的人是誰,按最壞的情況打算——那人知道天助鎮的位置,晝夜不停趕路——最早,今天晚上就能到達這裏。

她是借了神獸的便利,一夜跨越沙海到天助鎮。

來過,看過,足矣。

其實她不能确定考察組利用網關設備監控上傳下載的數據,用小號自問自答是幾年前獨處時養成的習慣——這樣看起來她還有人挂念。

那種不祥預感愈發濃烈,同時與日俱增的,是身為渺小人類的無力感。

她以前無謂生死,甚至覺得早死早托生。

但歡笑過,嘗過苦和痛的滋味,一連數日奔波的疲累也掩不去內心瘋長的那種捉摸不定的情感,她忽然了解了何為患得患失。

她開始自發地、慎重地思考要不要及時止損,以及風險控制。

不過在真正下決定之前,她要問問同伴的意見。

“回去嗎?”陶吾不掩意外。

“我是這樣想的。”池漁把腳放進防護服的高筒靴中,“你不想回去?喜歡這裏?”

“說不上喜歡。”陶吾抿了抿唇,不确定地說道,“這地方我好像……很熟悉?”

池漁對她的不确定表示更加濃厚的懷疑,“熟悉?你以前來過這兒?”

“就是有種很熟悉的感覺。”陶吾天人交戰了一番,點點頭,仿佛跟自己的直覺達成共識,“應該沒來過,我去過的地方很少的。可能我的爸爸媽媽來過。”

這有點扯。池漁心說。

陸伯給她的小冊子提到過,神獸是天地靈氣之精粹所化,天生地養。

要說小神獸的雙親,擡頭望見的天算其一,低頭看到的地算其二。

池漁站起身,不想勉強去陶吾的頭頂,便拍她肩膀以資鼓勵,“沒關系,你考慮考慮,我打算下午走,還有時間。”

“嗯。”陶吾略微低頭,碰了碰池漁的前額。

出門前,池漁簡單吃了一點壓縮食品,又帶上幾根能量棒,這樣萬一洛娜和闵秀發出聚餐邀請,就有理由拒絕。

她實在怕了素牛排和塑料沙拉。

順走廊走到一半,隐約的撞擊聲接連不斷地傳進來。

六感靈敏的陶吾徒勞地捂住耳朵,“他們在砸門。”

砸的正是昨天池漁本想讓她暴力破開的那扇。

碰撞的噪音幹擾了陶吾,一整個上午,她大部分時間都木着臉,不時受驚般地望向溝谷,即使兩人已經往相反方向遠去了七八公裏。

天助鎮外圍也有一些用作地标和警告的人工雅丹,不多,但很分散,透露出設計師的矛盾,——既想隐沒于自然,又想給外來者足夠提醒似的。

陶吾照樣挨個兒摸過去,遇到附有所謂靈力的,便挂上令人心情愉快的笑意。

但有些,又讓她唇角下撇,棄如敝履。

“有區別嗎?”池漁忍不住問她,“為什麽有些你好像撿到寶了,有些就像踩了……草?”

“當然有。”陶吾一板一眼,“有些是原地呆了好幾千年,帶有靈力。有些是從別的地方搬過來的,沾着……讨厭的東西,臭。”

池漁往防護服裏塞了四張冰片,迅速拉下面罩。

日頭攀上中天,陶吾回頭看了眼溝谷方向,“停了。”

她轉身背對池漁并屈膝,“我背你回去。”

池漁一點兒不客氣。

兩人慢悠悠地往回走,還沒到一半,地平線塵土滾滾。

“他們開的車。”陶吾說。

池漁從她背上下來,就在原地等。

車沒到,聲音先通過通話器傳過來,闵秀激動得不能自已,“有發現了,重大發現!”

衆人拾柴火焰高,也不知道孟教授憑什麽判斷B2一定會是第一個突破口,考察組緊着那扇門奮戰了一夜加一個上午,終于撞開它。

那扇門厚達兩公尺,門後的通道初步估測至少深入地底一公裏。

地表的天助鎮是徹徹底底的僞裝,真正的鎮子在地下!

作者有話要說:  本周上榜了,開心!

劇情要走。

糖要發。

紅包也要發。

啾咪~

樂四 5瓶;意錯林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