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跟扇子拜天地
許以之懶洋洋地看向昨日被烈焰燒過的老女人,笑地異常可人,露出一口白牙來,“大娘,我沒聾。”
“你……”杜玲雀疾步走到許以之身前,一對上她的眼神,怕地往後一退。昨日被火燒的痛楚她記憶猶新,自己是沒受什麽傷,但正因沒受傷,她反而更怕她。“誰讓你方才說話了!你是什麽身份?跟你娘一個賤樣,心思真多!”
許惟負手站着,暗中打量眼前這個他不曾關注過的小女兒,若是換了以往,她此時怕是吓地躲在許以楠身後了,哪兒敢開口,更別說那些詞兒。
許以楠聽不下杜玲雀的話便想開口,然而許以之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大娘這話我不愛聽,我的心思不都在為大姐着想麽。臨逍侯有權有錢,就是長相寒碜了點,可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對不對?大娘,與其在這罵我浪費時間,不如給大姐好好準備一下嫁妝,對方怎麽說也是個侯爺啊。”她也懶得聽杜玲雀廢話,行了個禮便走出了前廳。
許以楠緊跟着矮身福了福:“爹,大娘,我身子不适先回房了。”
“嗯。”許惟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賤丫頭!賤丫頭!”杜玲雀氣地面上漲成了豬肝色,她拉着許惟的衣袖哽咽道,“都是你生的好女兒,一個個都不把我放在眼裏。許惟,你要是真讓以瑟嫁給那醜八怪,我立馬回娘家去!”
“胡說什麽!以瑟也是我的心頭肉,我絕不會讓她跳火坑。”許惟冷冷地盯着沈亭鶴離去的方向,狹長的眸子裏露出一絲狠厲。他想借此拉攏自己倒向太子的陣營,簡直做夢。
不過是個女兒,誰嫁不是嫁。
一出前廳許以之便拿出了衣服裏的小瓶子,然而裏面空空如也,別說紅點了,綠點也沒有。她胡亂将瓶子塞了回去,語氣不善,“233,怎麽回事,我沒完成任務?”
“大概或許可能是的。”
“你想讓我口吐芬芳?”許以之死死地捏着腰間的細帶,怒氣直往上蹿。這是什麽破任務,一對一對試,試完她都老了,回去直接養老?
233像是知道許以之在想什麽,等她想完立即跟了一句,“宿主不用擔心,你在這裏不管待多少年,回到自己的世界依舊是來時的模樣。”
“雖然你這麽說,但我還是想罵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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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以之一路用力踩着積雪走回離人院,她踏過的地方瞬間成了一片幹燥的空地。幾大術師家族裏的人都是自小訓練,身手和反應能力比一般人強得多。
某個牆頭跳進來的人身法雖快,但她還是看到了,不過這人什麽身份她并不關心,反正不是她的任務對象。
大喜前一日,積雪消了一半,府裏開始了緊張的喜慶布置,屋檐各處挂滿了紅燈籠,尤其是許以瑟的暖玉閣布滿紅綢錦色,房門廊角處處貼着紅字剪成的喜字,喜色将整個丞相府都染成了紅色。
外頭熱鬧歸熱鬧,可這熱鬧只屬于許以瑟,不過離人院上午來人也挂了幾盞紅燈籠。
大概是沾了許以瑟的福,許以之的夥食一下子豐盛了,餐餐由水芙送來。她用餐的時候,水芙總會說些她小時候的事。
這晚,許以之睡地尤其熟,中間幾乎沒醒過。
“噼裏啪啦噼裏啪啦……”
天蒙蒙亮的時候,許府的鞭炮便開始放了,胡亂的聲音吵地人睡不着。許以之閉眼拉着薄被将自己整個人包了起來,然而還是沒能逃脫那惱人的聲音。
“每日提醒,宿主促成三樁姻緣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吵死了!”許以之實在忍不住一把掀了被子坐起,外面吵裏面也吵,她這暴脾氣實在忍不住。
腦子暈暈乎乎的,手腳也沒什麽力氣,許以之想自己一定沒睡醒。
“233,今天是不是沒任務?沒任務我睡了。”她晃了晃昏沉沉的腦袋,裏面一團漿糊在攪,意識也在離她遠去。
“算是吧。”
“哦。”許以之雙眼一閉倒了下去,然而“嘭”地一聲,她的房門被人踹開了,兩片舊門板大幅度一震。
門外走進四個家丁兩個婢女,緊接着是一身喜慶的許惟和杜玲雀。
榻上的許以之半眯着眼睛,一見杜玲雀那張欠揍的臉瞬間清醒,她一拉被子坐了起來,聲音裏帶着些不耐煩,“爹,大娘,你們怎麽來了。”
許惟哼了一聲淡淡道:“今日是你出嫁的日子,我們來接你梳妝打扮。”
“我出嫁的日子?”許以之被這話驚地一震,拉着被子的手一松。
杜玲雀笑地陰森,配着那張月盤臉是說不出的恐怖,“你們兩個去扶三小姐起來。”
“是。”兩丫鬟應聲去扶許以之。
柳眉一凜,許以之擡手往地面一劃,木床邊瞬間燃起了大火,她透過火牆看杜玲雀和許惟,杏眼中差點噴出火來。怪不得自己今早起來不怎麽對勁,原來他們打的是這主意。
不過沒力氣又如何,她只要有意識,誰也不能勉強她做不喜歡的事,傻子才願意嫁給一個醜八怪。她算不上顏狗,但她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好好養着。
“老爺你可瞧見了,我是半點沒騙你,她會妖術。”杜玲雀害怕地挪着步子到了許惟身後。
許惟站地如迎風蒼松,波瀾不驚,似乎并不懼怕這火牆,他對上許以之的眼神更是冷冽。“進來。”
他話音一落,門外走進一個道士打扮的中年人,五官粗犷,滿臉絡腮胡,但那雙眼睛卻是亮地很,他右手持着一把鐵劍,左手拿着個大葫蘆。
233忍不住提醒道:“小心。”
“嗯?”許以之立時心裏一涼,看樣子這道士不簡單,估計不是騙錢的那種。“他能克我?”
“……”沉默。
“這是什麽……”還沒等許以之說完,圍着她的火牆眨眼間消失了。“……設定。”她驚詫地看向那道士,難不成他是修習水系的術師?
歸海斬釘出手,許惟和杜玲雀連忙退到了一旁看戲。
許以之仰頭警惕地盯着他,右手藏在被窩裏捏了個神焰訣。然而她的手還沒擡起來,只見那大葫蘆一轉,一片紅色襲來,緊接着,她就被黑狗血給潑了一身。
“神經病!”她尖叫一聲,這東西也太臭了,“嘔!”
“行了。”歸海斬釘面無表情地看了許以之一眼,蓋上葫蘆後離開了房間,留給在場人一個潇灑的背影,只不過那頭發亂了點。
杜玲雀大着膽子從許惟身後走了出來,但她仍然不敢靠近許以之,“你們還不扶三小姐去洗澡!”
兩個丫鬟忍着恐懼走向了許以之,許以之當即一揚手。“……”晴天霹靂,絕對是晴天霹靂,她修了十幾年的術法沒了!
一看許以之面上凝固的表情杜玲雀登時笑開了,然而她的手還沒落在許以之臉上便被許惟扯了出去。
直到自己穿上紅嫁衣,蓋上紅蓋頭,許以之也沒反應過來今日出嫁的人竟然是她。她全身軟綿綿的根本使不出一點力氣,只能由着兩個喜娘将她押上花轎。
完了。許以之無力地靠在花轎裏,腦中只有這麽一個念頭。
“宿主別擔心,三日後你的術法可以恢複。”
許以之此時無比暴躁,堪稱生平最氣的時候,但她的火焰并沒有出現,這委屈的感覺讓她想哭,“去尼瑪的三日後,我過了今晚就不是黃花大閨女了!”
233 的聲音小了一點:“其實我覺得他看不上你。”
“你說什麽!”許以之被這話氣地咬牙切齒,不過仔細想想它說地也有幾分道理,沈亭鶴看得上她怎會選許以瑟,而且他那種人眼高于頂,說不定見新娘是她後分分鐘跑來大鬧丞相府。
半個時辰後,花轎在侯府大門口停了下來。
轎簾一掀,伸進兩只手來,許以之硬生生被兩個喜娘拖出了花轎,一人将紅綢綁在她手上,她的視線裏只能看到面前的金絲黑靴和一截喜袍。
“……”許惟還真是考慮周到,為了讓她順利拜完天地,連點她啞穴都想到了。她現在根本說不出話,可一想到自己即将和沈亭鶴拜天地她就覺得惡心,惡心地想吐。
沈亭鶴高高在上地瞥了眼自己的新娘,倘若他沒猜錯,這蓋頭下的人一定不是許以瑟,至于是誰,他偏向許以之,讓她多嘴,自作自受。
然而走進侯府之後許以之才知道自己想多了,她根本沒得拜天地。
“本侯累了,你便與本侯的扇子拜天地吧。”沈亭鶴嫌棄地扔了手中的紅綢,紅綢落地後,那紅球跳了一跳。
“……”許以之在紅蓋頭下眨了眨眼睛,這到底算是她的幸運還是不幸。按習俗而言,拜了天地的才算真夫妻,不拜天地在某種層面來說不算夫妻。也不知沈亭鶴是不是故意在羞辱她,但她反而不排斥,畢竟這以後還能讓她有說辭。
“侯爺。”孫莊無奈地喊了一句,然而沈亭鶴早走遠了。
臨逍侯成親,來喝喜酒的人自然多,廳上院子裏幾乎都擠滿了人,衆人竊竊私語,什麽話都有。
“臨逍侯這麽對許家大小姐,也不怕許丞相攜私報複。”
“他有什麽好怕的。”
“可憐許家大小姐了,那麽多青年才俊求娶,結果嫁了個……唉……可惜。”
“一朵鮮花即将凋零,聽說臨逍侯之前娶的三位夫人都死了。”
“這話你可不能亂說啊。”
孫莊見周圍賓客的議論聲愈來愈大,不由示意禮官快些先開始儀式,馮氏板着臉将沈亭鶴的折扇擺在了許以之身側的地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許以之被人按着俯身,她近距離看了那扇子一眼,是把白玉折扇,扇骨晶瑩剔透,扇柄上雕着一只開屏的孔雀,它長得可比他主人好看多了,也不算虧。
“禮成,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