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婚夜獨守空房
喜色遍地,暈染着朱甍碧瓦。侯府院子裏擺滿了酒桌,座無虛席,方才兒戲一般的拜堂不過是個小插曲,沒一會兒,席間便響起了喧嘩的人聲,有人唱起了小令。
“唉,真是可惜這位許家大小姐了,聽說是個美人。”白莫也舉着酒杯搖頭嘆氣,風流的眉眼間全是看笑話的意思。
藺遇兮舉起酒杯與他碰了碰,溫潤的臉上挂着清淺的笑,“他是越來越不像話,一次比一次鬧地大。”
“她可不是許家大小姐。”喑啞的嘲諷。
白莫也與藺遇兮不約而同看向酒桌前一臉鍋底色的沈亭鶴,“喲,新郎官來了。”
沈亭鶴冷着臉在兩人身旁坐下,這酒桌只他們三人,即便有幾位官宦小姐瞅着機會想與藺遇兮搭話,可沈亭鶴往這兒一坐誰敢過來,有也只敢在心裏想。
白莫也拎起酒壺給沈亭鶴滿了一杯,“你方才說,那不是許家大小姐?”
“許惟可舍不得将自己的寶貝大女兒嫁于我。”他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絲毫不見今晚大婚的喜悅之意。
藺遇兮古怪地看了眼的沈亭鶴,這不是他第一次成親,他之前娶過三個,今日他們喝了他的第四次喜酒,“那這位是二小姐?”
“錯。”沈亭鶴冷眼睨着兩人,面無表情地拿起酒壺給自己倒酒,“別聊她,壞心情。這裏人多喝地不痛快,我們去醉音樓。”他放下酒杯拍着自己的喜袍起身,可剩下的兩人一動不動。“你們不去?”
“亭鶴,你這麽晾着她算什麽,而且這已經是你的第四個新娘了,你還想娶幾個?”藺遇兮言語中可見微愠,不拜堂便不拜堂,但丢下新娘去醉音樓喝酒簡直不像話。
“娶幾個?娶到那人為止。”沈亭鶴挑了挑眉,“你們不去我自己去。”他連點餘光都沒多給,快步出了侯府。
“他真是……”
侯府新房,屋內紅燭燃地正烈,褥被鎖香,鸾鏡折光。
喜床前站着六個丫鬟,手中分別捧着挑喜帕的秤杆,滿滿的合衾酒,寓意早生貴子的蓮子桂圓。許以之一人端坐在喜床上,渾身動憚不得說不得只能眨眼睛,堪稱生平最狼狽的時候。
她在新房裏坐了半天也不見沈亭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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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以瑟的魅力還真不怎麽的,他若在意她又怎會讓她與玉扇拜堂,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這個王八蛋,等她術法恢複,她就一紙休書扔他臉上。
不對,他還不知道自己娶的人是她。看他那日嚣張的樣子,如果知道喜娘是她非鬧得丞相府雞犬不寧,她還真有點想看許惟對上沈亭鶴會是什麽場面。
兩個時辰後,許以之身上的受控穴道自動解開,但全身上下依舊提不上力氣,許惟這算計真是周密。她一把掀了紅蓋頭扔在地上,六名丫鬟同時朝她看了過來。
“看什麽,你們的主子呢,讓他過來我要見他。”
“夫人再等等,侯爺這會兒在招待院子裏的賓客呢。”離喜床最近的丫鬟小心答道。
“我不管,你現在就去找他來,不去我自己去。”許以之從喜床上站了起來,她冷着臉看人,氣勢迫人。
然而這六人什麽反應也沒給她,只低頭看着手裏的東西默不作聲,可一等她走下踏板,她們一人一手又将她按了回去。
許以之惡狠狠地瞪着自己肩頭的那幾只手,冷笑:“我是侯府的夫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碰我?”
“夫人莫怪,這是孫總管吩咐的。”
“你讓他來見我!”她咬牙。
“奴婢只負責喜房裏的事,其他不管。”婢女低頭回話。
“你!”許以之深吸一口氣,等就等,她就不信沈亭鶴寧願喝醉在外面都不來看她,那許以瑟真是沒什麽魅力。
然而她還真就算錯了,沈亭鶴壓根沒想過回新房,他也從不回新房,每次新娘娶回來便當花瓶供着。
等等等,等到紅燭燃盡沈亭鶴也沒回來,這喜房自始至終都只她一人,許以之實在忍不住困意往後一倒睡了過去,她今日被折騰地略慘。
醉音樓。
沈亭鶴踏出侯府一路來了這裏,他身上還穿着成親的喜袍,走在樓裏引地其他客人頻頻側目。他每回來這兒都是純睡覺,偶爾聽聽曲兒,賭賭錢,開心便一擲千金。
此時正是華燈初上,風月場最熱鬧之際。
隔間珠簾逶迤傾瀉,在幽幽的燭光下晃着暧昧的光,珠簾相撞間如銀鈴一般悅耳。簾後坐着個身穿紅衣羅裙的人,驚人的容貌在交錯的珠簾間隐隐約約。
她素手一動在琴弦上翻飛,指尖流出的空靈琴音響滿屋,悠揚綿長,如女子的心事,道不盡,訴不清。
沈亭鶴單手撐着額頭,半眯着眼躺在榻上,外袍衣襟微敞,流墨般的長發散在身前,黑與紅明媚地映襯着,可若再往上看便是那張倒人胃口的臉。
“燕姑娘,為何襄王一擲千金你不願見他,本侯随意出幾兩銀子,你卻願陪本侯聊天?”慵懶的嗓音從略厚的唇間滑落,調子卻清清冷冷的,與平日喑啞的聲音完全不似一人。
珠簾後的人并沒有因沈亭鶴的話而亂了心神,然而她指尖撥動的速度顯然快了,琴音急轉直下如裂帛,凄厲尖嘯。“我若說喜歡侯爺的為人,侯爺信麽?”女子的聲音脆如靈鳥。
沈亭鶴忽然睜眼,可他看的卻不是珠簾後的人,而是窗外濃稠的夜色,“不信,這城裏誰人不知本侯是什麽人,若不是本侯有錢有權,誰願搭理。”
一聲輕笑響起,琴音逐漸變地歡快,“是麽,我倒覺得侯爺不像自己說的那般。外貌不是一個人的全部,不過是一副皮囊罷了,重要的是你經歷了什麽,在乎什麽。”
一絲殺機在沈亭鶴眼中掠過,他猛地看向珠簾後的人,“你的話太多了,出去。”
“好。”紅影一動,那珠簾後的人影長裙搖曳拽地,影影綽綽離開了屋子。
他仰頭看向夜色,什麽新婚夜,她與之前的那些新娘有什麽區別,最後還不是會為了另一個人離開。從小到大他都清楚,自己會一個人在這黑暗裏走到盡頭。
清晨,晨雞報曉,日頭越過地平線升起。
“每日提醒,宿主促成三樁姻緣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許以之揚手虛空打了一下,被這日光照地有些刺眼,她轉了個身想繼續睡,然而轉過度翻下了床。
“哎呦……”她氣着睜開眼,入目處一片紅,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和沈亭鶴成親的事實。顧不得洗臉,許以之拖着喜服一腳踹開了房門,她用不了術法,但她的力氣回來了。
門外的丫鬟急忙拉住許以之,“夫人你要去哪兒,讓奴婢們伺候你更衣吧。”
“走開!”許以之一把推開攔住她的丫鬟,她昨夜都等地睡着了,結果那醜貨還真沒來,簡直氣炸。可她再氣有什麽用,她的烈焰依舊沒出現。
許以之一路氣勢洶洶走到前廳,然後她就見着了那日去丞相府提前的管家孫莊,“孫管家。”
孫莊正在指揮府裏的下人拆紅綢,聽得許以之的聲音恭敬地轉過身來,“夫人。”
他這平靜的态度讓許以之一愣,杏眼閃了一閃,他明知道自己不是許以瑟,為什麽見着她還這麽平靜。“我不是你家夫人,我大姐才是。”
孫莊半着頭,說地不卑不亢,“夫人昨日坐着我們侯府的花轎進了侯府,那便是我們侯府的女主人。”
許以之聞言揚起細長的柳眉,他這是怎麽回事,新娘不是許以瑟無所謂麽?“你那日是向我家大姐提的親不是我,而且昨晚我沒和他拜天地,按習俗,我根本不是他妻子。”
“口頭約定可以不作數,重要的是夫人嫁過來了。夫人雖未同我家侯爺拜天地,但那扇子是侯爺的貼身物件,見物如見人,所以夫人已經同侯爺拜過天地了。”他的聲音依舊是那副不輕不重的樣子,沒一絲起伏,卻莫名氣人。
“……”她竟然無言以對。對于他來說,是不是有個女人嫁過來便成。
許以之右手握拳,額間青筋暴跳,“我看你腦子真不清醒,沈亭鶴呢,他在哪裏,我要見他!”她兩手叉腰,做出一副悍婦的樣子,今天必須把這個事給了了,她的後半生不能虛度在這裏還要辣眼睛。
孫莊回道:“在醉音樓,他昨晚宿在燕姑娘那兒了。”
“去哪兒了?什麽樓?”燕姑娘?許以之一愣,醉音樓,聽起來應該是那種地方。她是不在乎沈亭鶴昨晚來不來她房裏,但新婚之夜去找別的姑娘,她還真有的壓不下火氣。
“醉音樓。”孫莊重複了一句。
行啊,他不仁她不義,天經地義。
許以之獰笑道:“你們這兒可有會唱曲的小倌?”
孫莊終于仰起頭看許以之,盛裝之後倒是讓她美了不少,但她似乎不适合這妝容,眉眼間還稚嫩着。“有,夫人想做什麽?”
許以之仰着下巴道:“你不是說我是侯府的夫人麽。去,找七八個長相俊美的小倌來,我要聽曲兒。”
孫莊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随後化成一抹笑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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