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這麽好,你為何不要
出了許府,沈亭鶴又是那副愛答不理高高在上的樣子。
許以之默默注視沈亭鶴離去的背影,看他走的方向應該是醉音樓。他對那燕姑娘還真上心,之前說自己不喜歡女人其實是不想自尊心受傷吧。
水芙下了馬車後挽住許以之的手臂,她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三小姐,姑爺怎麽怪怪的,在府裏頭那麽護你,怎麽到這兒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許以之收回視線拉着水芙進侯府,“你錯了,他可不喜歡我,在許府護着我只是不想他的妻子被欺負罷了。他心裏頭有人。不過就沖他今天這麽幫我,我一定幫他把燕淩棄追到手。”
水芙不解:“燕淩棄是誰?”
“是他相好。”她脫口而出。
“啊?”水芙張大了眼睛,“侯爺有相好?”
“嗯,而且還是個大美人。”
水芙:“……”
兩人剛走下臺階,孫莊笑呵呵地迎了上來,“侯爺怎麽沒與夫人一道回來?這位是?”
“他有事又走了。”許以之看向水芙,好聲好氣地說:“這是水芙,許府裏一直伺候我的丫鬟,我今日回府正好把她帶來。”
孫莊溫和地打量着水芙,一眼便有了個大致的判斷。
“水芙,這是侯府的孫管家。”
水芙低頭道:“奴婢見過孫管家。”
“水芙姑娘不必客氣,進了侯府便是我們侯府的人,以後你留在夫人身邊伺候便好。”孫莊見許以之心不在焉便問,“夫人何時用晚膳,我好命人去準備。”
“待會兒吧,我還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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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天際披着一片藍煙雲衣,夜色将臨。燕淩棄倚窗而立,未梳發髻的長發全散在身後,幾乎覆蓋住了整個肩背。樓下江面上的花船來來往往,許多姑娘都與恩客游船去了,這樣的詩情畫意倒是微妙。
“以後不管她同你說什麽,你只管當做笑話來聽。”沈亭鶴一步踏進燕淩棄的房間。
她轉過身來,面上帶着好笑的神情,“門也不敲,萬一我在換衣服可怎麽辦?”燕淩棄對沈亭鶴自是談笑自若,可一對上藺遇兮便是高貴冷豔的姿态。
“你若在換衣服為何開着房門?”沈亭鶴冷哼一聲在一旁坐下。
燕淩棄拖着長長的裙擺行至沈亭鶴身前,那一抹風情美到極致,“怎麽,她的行為氣着你了?”
沈亭鶴擡眸睨了她一眼,聲音半點不見喑啞,冷隽剔透,“你還真想嫁給本侯?本侯是無所謂,只怕你剛一答應,襄王便提刀來了。真到那時本侯肯定得還手,而本侯的身手比他好,萬一傷着他,心疼的可是你。”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她在藺遇兮面前能裝,可在沈亭鶴面前卻怎麽也裝不了,他那日一眼便看出了自己對藺遇兮有意。
沈亭鶴低語道:“他幾次三番表明心跡,你晾着他做什麽?”
“我沒有。”燕淩棄別過眼,她與藺遇兮之間身份懸殊太大,老王爺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更何況,她對情愛這些東西早便沒了憧憬。
她母親也是風月樓的女子,将她賣到這兒之後拿着銀子便走人了,她自小被歡娘養大,記事之前沒有名字,記事之後自己給自己取了這個名字。
淩棄。
“是麽?”沈亭鶴直直看着燕淩棄,她鬥不過他。只因她真喜歡藺遇兮,而自己并不喜歡許以之。
“我們不是在說你夫人麽,扯到我身上做什麽,你若真不在意,她再來我便答應了。畢竟我看她是真心在為你着想,在她眼裏,你對我可是情根深種。”燕淩棄捂嘴嬌笑,嫣然得意。
沈亭鶴在鬥嘴上可從不輸別人,他嘴角綻放了一個詭異的笑,“行啊,随你,你願傷他的心便傷他的心,本侯只管看戲。”
“……”燕淩棄對上沈亭鶴眼中的輕然笑意,最後還是敗下陣來了。他如今還沒約束住他的人,可她卻有弱點。
是夜,無盡的黑夜如猛獸一般,逐漸吞噬了這天地。
許以楠坐在床榻上幽幽地望着面前的燭火,明暗不定,搖搖曳曳。她和孟淵在一起的時間不短,可兩人之間也不是無話不談,至少在他是殺手這件事上兩人極有默契,誰也沒觸犯這片禁地。
“轟隆”一聲,窗外忽地下起了漂泊大雨,磅礴的雨聲響地人心煩意亂。燭光一動,窗戶忽地被打開,随後進來一個黑影,不過一瞬窗戶再次被關上。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孟淵,他一身夜行衣,眉目冷峻,顯得有些不真實。他與自己在身份上便是飛鳥與籠鳥,他風裏來雨裏去,可她只能一直待在這許府。
也是,他對對她來說,本就不真實。
“你那大娘欺負你了?”孟淵整了整身上的夜行衣,見許以楠許久不說話開口問。
她搖搖頭。
“到底怎麽了。”他放下手中長劍在她身側坐下。
“你……”她仰頭看他,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穿過空氣進入了她的鼻子。
今夜的燭光如那晚一般,孟淵情不自禁将她鬓邊的長發別到了耳後,輕輕應了一聲,“嗯。”
“你是不是又去殺人了?”她別過臉,面上顯現出淡淡的憂愁。
他眼神一暗,他們之前不會聊這些。“出什麽事了?”
“你打算一輩子都靠殺人維持生計麽?”她想過了,若是他金盆洗手,她還有機會和他在一起,歸林山林也好,去塞外也好,只要他們兩人在一起。
孟淵将許以楠的身子掰了過來,“你爹讓你嫁人了?”
她對上他的星目:“暫時沒有。孟淵,你想過我們的以後麽,我不可能一直和你這麽偷偷見面。萬一被人發現,我們還能繼續這樣下去麽?”
他按着她雙肩的手一松,是的,他想過。“以楠,等我再接幾單生意攢夠錢,我定金盆洗手帶你走。”
“真的?”許以楠眼睛一亮。
他将她攬到了懷裏,右手撫着她柔順的發絲,“自然是真的,不過在此之前需要你委屈一下等幾日。”
“幾日算什麽,這府裏的日子看着是好,可我沒有自由。”她拉着他的衣襟呢喃。
臨近日出的時候孟淵走了,他走前深深看了她一眼。自己也不是沒做決定,只是她讓自己快一步做了決定。
“水若,你将這封信送去侯府給三小姐。”
“是。”
許以楠看着窗外隐隐有些春意的景色,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方向發展,他們一定會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天早上許以之起地尤其早,在233提醒之前醒了,這才沒聽到它惱人的聲音,水芙早早去了孫莊那兒熟悉侯府的日常。
許以之用完早膳一人趴在桌上扒拉着茶杯玩,語氣像是嗚咽的小狗,可憐兮兮的。“233,我到底該怎麽辦,你能不能給我個明确的方向,沈亭鶴的姻緣太難搞了。我根本想不出辦法,你說古代女人吃現代女人那一套麽?”
“我想,大概也許可能是吃的。”
“其實我覺得吧,有些事情帥哥做起來是真蘇,能讓女人瞬間淪陷,但沈亭鶴這樣的,難,主要是他那張臉太勸退了,就算他的心有多七竅玲珑,隔着這樣一副皮囊,誰能發現他的好。”她越說骨頭越軟,最後整個人趴到了桌子上。
“我沒的話說。”
許以之:“要你何用?”
“每日提醒。”
“滾!那我先試試班裏男生追女生的方式,我雖然被人追過,但那些方式我自己都不喜歡,估計燕淩棄也不會喜歡,她可是花魁。那些公子哥也是天天想方設法逗她開心,沈亭鶴沒臉,想脫穎而出難,你說說,你怎麽就給我安排了這麽難的一樁任務開頭。”她一吐槽起來就沒完沒了,什麽情緒都往233倒。
頭大,真的頭大。
“不想了!”許以之準備出去散步讓自己的腦袋放松一下。
走過亭臺樓閣,走過滿園花色。
此時的沈亭鶴正坐在院子裏撫琴,琴聲冷然,自帶一股孤高之氣,聽地人避而遠之。
許以之聽到這琴聲不由被吸引了過去,腳下步子情不自禁往那邊移,當然她不懂彈琴,但她能聽懂這琴聲裏的孤寂。
她尋着琴聲找去,最後在紫徽院停住。
眼前男子的身姿如流雲線一般挺拔,如出鞘的長劍一般鋒利,墨色的長發順勢落在肩頭,合着琴音更添蕭瑟。
這背影,這場景,美地像一副畫,而且還是武俠風的那種畫,倘若他彈的曲子纏綿悱恻,那這畫就變成了言情風的畫。
說實話,光看背影,她還真看不出這背影是沈亭鶴還是沈亭鴿,他兩除了臉不一樣之外,身材什麽的根本沒差別,更別說背影了。
她看沈亭鶴那樣子就不像是會彈琴的料,所以這人一定是沈亭鴿。
“小叔子,你怎麽這麽有雅興在這裏彈琴啊,還穿這麽少,冷不冷?”許以之說着朝沈亭鴿走去,然而那人聞言背影一動,手上動作便停了下來,全部琴音戛然而止,如同醞釀暴雨般的狂然。
一聲冷哼從男人的喉間傳出。
沈亭鶴捏緊了右手,古怪的臉上扭曲地可怕。他就知道她也不例外,最終還是會喜歡上沈亭鴿,真快,這才幾日。
糟了。
許以之心裏一個“咯噔”,好了,她知道了,這不是沈亭鴿是沈亭鶴,沈亭鴿身上沒這麽猛烈的殺氣。
沈亭鶴起身,緩緩轉過身,諷刺地看着許以之,眉端擰起,“昨天還說對我仰慕已久的女人,今天便認錯人了?”他出口的聲音冷冽無比,好似結了一池寒冰。
許以之此刻除了讪笑還是讪笑,她滿臉讨好,“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認錯的,主要是你們倆的背影太像了。”
他居高臨下瞥了她一眼,越過她便走,“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認錯。”
“等等。”
她叫住了他,他停住但沒轉過身。
“說。”
許以之讨好道:“我可以幫你追求燕姑娘,我追求姑娘的方式非常多,一定能幫你,而且我現在就想了一個好辦法,你要不要試試?”
沈亭鶴依舊沒回頭,但許以之瞬間覺得自己周圍的寒風變大了,于是她給自己加了加溫度。
“我說真的,你這麽好又這麽喜歡她,只要下苦功追一追,她一定會被你感動的。你別擔心失敗,失敗是成功之母,從失敗中總結經驗,你一定能抱得美人歸。”她從來沒說過這麽多安慰人的話,今日全奉獻給了沈亭鶴。
她這話一出,沈亭鶴驀地轉過身來,那雙眼睛依舊那麽亮,可看着她卻是殺氣盡現,而這殺氣後還有一絲失望。
許以之被他這眼神看地往後一退,也許是她想多了,她居然在他眼中看到了受傷。
“我這麽好,你為什麽不要?”他定定地看着她,低沉的嗓音幾乎聽不見,像是直接從胸腔裏發出的。
她面上的讨好全然退盡,心口登時湧起了濃烈的愧疚,堵地她喘不過氣。
許以之久不說話,沈亭鶴冷笑一聲,複又轉過身,“我再說一遍,我不喜歡女人,你再給我亂出主意,我今夜便到你房間裏睡。”
“呸!”她氣呼呼地對着他的背影。
剛剛心裏那點愧疚感是怎麽回事,她在愧疚什麽,她又沒做錯,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