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等你的休書

許以之踏出許府還在想自己該去哪兒找孟淵,誰知她剛一走下臺階便看到了對街站着的孟淵,他正在看她,兩人視線在半空中對上。

“三小姐,你看什麽呢?”水芙扯了扯許以之的袖子,馬車都到面前了。

“恐怕我們得待會兒再回府了,走,先去個地方。”許以之見孟淵轉身立即拉着水芙朝往對街走,她不敢跟太密,怕被人認出她的身份大做文章。

水芙起初也不曉得許以之要做什麽,後來反而看出了點名堂來。

孟淵走地快,但速度上照顧了許以之的步伐,一路走走停停,他拉着鬥笠進了一家客棧,同掌櫃要了間上房。

“你想跟我說什麽?”許以之推門而入。

“她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孟淵的臉是冷,是靜,但許以之還是在他眼底看到了焦急。

“她讓你不要做傻事,你就算能帶走她,可你帶不走她娘,明白麽?”許以之嘆了口氣在孟淵對面坐下,她偏頭朝着水芙使了個眼色,水芙會意後替兩人關上房門。

孟淵聞言握緊了手中長劍,手背崩地緊緊的,隐約可見淡青色的血管。或許他們之間從一開始便是錯的,若他當初沒闖進許府,她此時還當着她的許府二小姐,等在閨房裏嫁給朝廷裏的青年才俊,最後安安穩穩地過一生。

他打破了她的生活,可他卻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許以之問,語調還算輕松,“你在想什麽?可以和我說說麽?”

“我接了一單大生意,報酬豐厚。若上天垂憐,我做完這單便來帶她走。可若我喪命,許姑娘,請你讓她忘了我。”孟淵的聲音很冷,音色也普普通通沒什麽特點,可那些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确是叫人不得不動容。

“你說什麽?”許以之一挑蛾眉,孟淵,我覺得你腦子有毛病,不去争取我二姐反而想着自己的生意?你那麽缺錢?眼下不是應該想着怎麽将她救出來然後你們兩個一起遠走高飛麽?你要知道你這一走,我爹很可能就将她嫁了!”許以之氣地面紅耳赤,她來找他是想一同想辦法救許以楠出來,結果他卻在執着自己的大生意。

盡管許以之說了一大堆,然而孟淵卻沒接話。她不懂,做了殺手這一行,哪兒是那麽容易想退就退的,他肯,他的主子也不會肯。

“你便這麽告訴她吧。”語畢,孟淵拿起劍和鬥笠跳出了窗戶。

他動作太快,許以之一時沒反應過來。“孟淵!”她氣地一跺腳,這個男人怎麽這麽死腦筋,如果他缺錢她可以借他們,至于這麽急着去接任務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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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侯府的路上,許以之一直在考慮許以楠和孟淵的事,這兩人的事有點難弄,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辦法。假使許惟不怎麽在意許以楠,她倒是可以用假死的辦法讓她脫身,但許惟對她顯然沒這麽容易松手。

估計許以楠就算嫁不了什麽皇族,許惟也會将她當做棋子嫁給一些對他有用的人。

“小姐,你在想什麽?”許以之一路沉默,水芙忍不住問了一句。

“在想二姐和孟淵。”許以之無奈地搓了搓自己的臉,“你說許,爹,他怎麽才會放過二姐。”

水芙對于許惟是什麽想法再清楚不過,她無意間曾聽過他和杜玲雀的對話,“老爺對她早有安排又怎會輕易讓她走,二小姐和孟公子往後怕是不太好。”

“其實我又何嘗不是他的棋子,只不過沈亭鶴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也虧了他,我才沒嫁給那些肥頭大耳的老男人。沈亭鶴是不好看,但他不老,身材不錯,而且有時候還挺好的。”許以之想起沈亭鶴的時候,面上泛着隐隐的笑意,比雪地裏的一縷日光還淺淡。

水芙盯着許以之面上的笑,她從上次許府的事開始便覺得三小姐嫁了一個好歸宿。她這樣其實也好,不用面對漂泊不定的生活。

“三小姐喜歡侯爺麽?”

許以之驟然看向水芙,面上讷讷的,眸中一點慌亂。“我喜歡他?你對我有什麽誤解,我怎麽可能喜歡他,我的眼睛又沒瞎,而且沈亭鶴喜歡的人不是我,你別亂說。”

“三小姐又想說那個燕姑娘?奴婢沒見過侯爺看她的眼神,但奴婢見過侯爺看你的眼神。”水芙駁了一句,依照她所見,沈亭鶴如此護她怎會不喜歡她。

“是你會看眼神還是我會看?”許以之忽覺心裏煩躁,她避開水芙的目光,不自在地撩起了挂在車窗上的簾子。

這一看可把她看懵了。

某胭脂鋪子裏正站着一對男女,男的衣着華貴她熟,那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女的寫意如畫她也熟,醉音樓的幕後老板燕淩棄。兩人似乎在說些什麽,燕淩棄捂嘴笑着,随後兩人煞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她僵硬地撩着窗簾,水靈的眸子裏失了光,直到馬車走遠也沒回神。

“三小姐,三小姐?”水芙見許以之情況不對大着聲音喊了兩句。

“……”許以之被叫地回了神,她緩緩放下窗簾,看向水芙的時候已經是一張笑臉,“水芙,我的第一樁任務要完成了,我有點開心。”

水芙不解道:“可我看三小姐不像是開心的樣子,反而有點說不上來的難受,你方才還不這樣。”

許以之扯大了嘴角的弧度:“難受?我笑地這麽開心你看不出來?”她說罷摸上了自己的臉,這明明就是在笑。

“……”水芙被許以之的一舉一動弄地滿頭霧水,她這笑也太可怕了。

胭脂鋪裏人來人往,不乏有世家小姐進門,見沈亭鶴與燕淩棄在一起不由竊竊私語。

“你真要買這些東西給我?”燕淩棄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亭鶴,他正在出神,她喜歡的人不是他,可和他在一起,自己倒是比較自在。

今早,他急着将自己從樓裏喊出來卻什麽地方都不去,而是來了這胭脂鋪,她不懂他在想什麽,但她絕不會認為他是喜歡自己才如此。

沈亭鶴冷着臉看了燕淩棄一眼,聲音啞然,“你喜歡就買,我付錢。”

燕淩棄巧笑倩兮道:“這麽大方?那我可不客氣了。”他的心思還真難猜。

“不需要你客氣。我有事先走了,待會兒有人會送你回去。”沈亭鶴踏出胭脂鋪,走地毫不留戀。

站在爍言街中央,他負手看着一處,漆黑的瞳孔中似乎看到了一片支離破碎的夢境。

最冷的日子已然過去,初春在即,侯府門口站着的家丁穿了一身新冬裝。

“夫人回來了。”孫莊使勁往許以之身後看,然而他并沒有看到預料之中的沈亭鶴。

“嗯。”許以之走地很快,她現在就想回房睡他一覺,自己的第一樁任務即将完成,開心到飛起,等她睡完她就去外面大吃一頓慶祝。

孫莊慢慢跟着許以之走了幾步,夫人怎麽看起來古古怪怪的,以前從不見她有這樣的神情。正當他迷惑不解的時候,沈亭鶴踏進了侯府。“侯爺你也回來了?”

“嗯。”沈亭鶴一向面無表情,可孫莊卻覺得這兩人剛剛的表情有那麽點異曲同工之妙。

以前他覺着許以之是侯爺命中注定的那人,然而沈亭鴿一出現他便知道自己錯了。三次經驗總結,他對這兩人沒報什麽希望,結果這兩人之間似乎又有點什麽不一樣的東西。

許以之進房後一眼便看到了桌上攤着的追女一百零八式,這可耗了她不少心血,也不知道沈亭鶴還需不需要它。“水芙,你知道怎麽寫休書麽?”

“休書?夫人你……”水芙眨了眨眼睛。

“會不會?”

“不會。”水芙搖頭搖地真誠,她關上房門。

“不會就算了,我去問他要。”

許以之收了情緒在書桌前坐下,她将那份追女一百零八式用這裏的文字又寫了一遍,水芙在一旁研磨,偶爾看一眼她在寫什麽,越看臉越紅。

毫筆在空白紙張上筆走游龍,密密麻麻寫了大片。許以之寫完特意拿起吹了吹,沈亭鶴現在只是和燕淩棄有點進展,估計還需要這張東西,不過以後的事也不需要她操心。

第一樁姻緣就這麽完成了……

許以之忽然想到了什麽,立馬拿出脖子裏的玻璃瓶,裏頭依然空白。奇怪,怎麽沒紅點,難道說燕淩棄還沒喜歡上沈亭鶴?可她方才看她那個笑挺有意思的。

一定是她看的時機不對,不管了。

“三小姐,你……”

“我出去有事。”

許以之拿起這張心血去了沈亭鶴的書房,她推門而入,裏面飄着一股淡淡的墨水味,香地特別。裏面一共兩排書架,上頭擺滿了古籍。最邊上還有隔間,估計裏面是卧房,方便他休息。

書房四面挂着許多字畫,有明山錦繡,有歲寒三友,書桌正後方懸挂着一柄長劍,穗子整齊,臨窗擺着幾盆品種不一的蘭花,幽香陣陣。

許以之強制自己不去想沈亭鶴在這裏看書的樣子,她将手中的心血輕輕放在書桌上,想想又拿墨塊蓋住。

“你在做什麽?”陰冷暗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許以之猛然轉身,沈亭鶴正一臉陰鸷地瞧着她。

“……”

“是許惟讓你到我書房來找東西?”他出口的冷意微微滲人。

許以之心頭立馬來了怒氣,但她此刻卻什麽也不想解釋,她對上他清亮的眸子,“是啊,我是來找你做壞事的證據,好讓我爹防着你點。”

沈亭鶴眉眼一凜,像是藏了千萬刀鋒,他徑自走到書桌前拿起那張紙,“這是什麽?”大致浏覽一遍後,他心口窒疼,恨不得将它碎成齑粉。

許以之揚臉笑道:“給你的,你好不容易才和燕姑娘有點進展,就得趁勝追擊将她一舉拿下。這些東西能幫你。”她話裏聽不出情緒。

“趁勝追擊?一舉拿下?”他越說越重,聲音越重越啞,似乎裏面藏着蓄勢滔天的怒火。

“嗯,我祝你和燕姑娘有情人終成眷屬。不用謝我。”她笑地從未有過的甜,随後離開書房,走了兩步回身,“既然你們兩個都要在一起了,沈亭鶴,記得給我一封休書,我會立馬離開這裏。”

沈亭鶴怒極反笑:“本侯真是謝謝你了,休書等淩棄進門之時給你。”

許以之一愣:“好。”她走的步子輕快,層疊的裙裾飛揚。

“啪”,沈亭鶴将手中紙張重重拍在了書桌上,他就沒見過這麽上心他婚事的女人,還幫他寫了諸多法子去追人。他捉摸不定地盯着紙上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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