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酒後吐真言

“水芙你快出來啊,我們去外面搓一頓。”許以之扯着嗓子喊,歡天喜地地跑進了院子,一襲輕紗翩跹輕舞。

“三小姐回來了?”水芙正在同下人交代瑣事,聽得她的聲音連忙從屋裏探出頭來。

“嗯。”許以之一把抓住水芙的手臂快步往外走:“放下手頭的事,我們出去吃飯。今天是個大日子一定要好好吃一頓,要滿漢全席才能表達我現在激動的心情。”

“可是……三小姐你走慢點……”水芙被扯地幾乎跟不上許以之的步伐。

此時城裏夜市熱鬧非凡,千燈照碧雲,蔓延到滿城皆披着一層金色的薄紗,道上小販的叫喊聲連成一片,買糖人的簫聲順着晚風傳來,悠遠綿長。

許以之特地找了城內最大的洵福酒樓給自己慶祝,裏頭也熱鬧,一樓早便坐滿了人,人聲喧嘩,二樓的房間也被人包了大半,只有三樓還有一半雅間。

“掌櫃的,我要一個包廂,什麽好菜都要,通通給我上一份!”

“好勒,客官樓上請。”小二彎身帶着許以之和水芙上了三樓,邊走邊揮手裏的抹巾。

“哎呦。”許以之走地急壓根沒看前路,誰知一不小心便撞進了迎面人的懷裏。“誰啊,你不長眼睛麽!”她猛地推開他,語氣狠狠。

“大嫂?”和煦如風的聲音。

“什麽大嫂,誰是你大嫂!”許以之仰頭對上那人,然後她就見到了沈亭鴿那張眼尾自帶風流的俊臉,“是你啊小叔子,你也來這裏吃飯?”

沈亭鴿見她站好便松開手,溫柔地笑着,明眸勾魂,“方才在跟人談生意,大嫂來這裏做什麽?”

“來這裏當然是吃飯了,小叔子,我正要犒勞一下自己。你吃了麽,沒吃一起吃。”許以之面上的笑容若明若暗,緊接着,她上前一步拉起沈亭鴿的手。

“……”沈亭鴿眸子一轉,飛快瞥了眼許以之的手,從沒哪個女子主動拉過他的手,他以往跟那些“大嫂”在一起也是談詩談曲更多,可她例外。

她的手牽着他的,小巧又柔弱無骨,他說不上來那是什麽感覺,如白羽拂過,柔柔地落在了心裏。

這一愣神的瞬間,許以之便拉了沈亭鴿進了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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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洵福酒樓不愧是城裏最大的酒樓,這典雅的布置,這通明的燈火,無一不設計獨到。

進了雅間後,許以之入座在主位,沈亭鴿坐她身側,水芙沒敢坐,偶爾瞄一眼沈亭鴿。她來許府有一段時間,時常聽下人說起沈亭鴿,但了解到的信息卻不多,大多都是說他如何如何好看。

在許府裏待久了她更奇怪,怎麽這兩兄弟年紀相差不大,長相差距這麽大,根本不像是親兄弟。

許以之單手撐起下巴,愣愣地盯着面前筷子筒上的繁複花紋,融合了春雨、夏荷、秋霜、冬雪的四季交替。

沒一會兒功夫,酒樓小二陸陸續續上了菜,有地上走的,天上飛的,海裏游的,整整擺滿了一大桌。許以之咽了口口水快速開吃,每道菜都來一筷子,吃地完全沒有形象可言。

沈亭鴿搖頭替自己斟了杯酒,眼角餘光輕輕掃過許以之吃飯的模樣,那動作,有哪個姑娘會如此吃飯的,怎麽看都不像是許惟教出來的女兒。

“大嫂你吃慢點,小心噎着。”他實在忍不住便提醒了一句。

“沒事。”許以之嘴裏塞滿了東西,說話含含糊糊不甚清晰,“小叔子你知道麽,我今天特開心。你大哥他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姻緣,這就是,緣分!”

“我大哥找到了自己的姻緣?”他舉起酒杯的手一頓,絕俗的臉上依舊挂着薄薄的笑意,猶如春日遠山下的光。

“嗯。”許以之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她以往從不喝酒,但她今天想喝,“你馬上就要有新大嫂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她說着順手給他也倒了一杯。

沈亭鴿看着面前的清酒情緒不定:“……開心。”

“開心就好,來來來,喝,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喝酒,以後可能就見不到了。”她拿起酒杯笑得尤為開懷,然而那雙盈盈的眼中鋪着氤氲的水汽。

他扯了扯嘴角,舉起酒杯與她一碰。

那兩人喝地來勁,一旁的水芙看地心驚,不停交握兩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這氛圍不太對勁,她心裏頭有點慌。

“喝。”

“喝。”

“幹杯!”

酒過三巡,許以之喝地上頭,整個人都迷糊了,面上酡紅一片,反觀沈亭鴿神色如常,一點不見醉意。

水芙已然急得不行,沈亭鴿雖是沈亭鶴的弟弟,但他也是男人,他們兩個在這裏喝地爛醉怎麽都不合禮數,若是被沈亭鶴看到,三小姐一定完了。

“你說,我做地對不對,嗝兒……我做地多好啊,如果不是我,他和燕淩棄都說不上話,嗝兒……”許以之醉地東倒西歪,半個人趴在桌上,筷子早便被扔在了一旁,她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拎着酒壺,看樣子還沒喝過瘾。

“你做得對。”沈亭鴿看着許以之的眼神柔情萬丈,然而卻不見底,透出一股虛無來。

許以之又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雙眼蒙水,她帶着一臉假笑,擡手按上了沈亭鴿的肩頭,“是啊,我也覺得我做得對。你看他們即将有情人終成眷屬,怎麽樣,我做媒還不錯吧?你要不要也報名,我保證,一定幫你追到你喜歡的姑娘。不對,你長得這麽好看怎麽會追不到女孩子,你肯定是一追一個準,估計她們倒貼都願意……”

沈亭鴿垂眸睨着肩頭上的那只纖纖玉手,眼中燭火熠熠,如墜星辰。一追一個準?對于他這張臉來說确實,但也不全是。

大概是說話太快酒勁侵蝕了思維,許以之軟綿綿地往沈亭鴿身前倒去,沈亭鴿下意識擡手一接,然後兩人就這麽抱上了。

水芙見狀倒吸一口冷氣,這讓她如何做,是阻止,還是不阻止。在她看來,侯爺對三小姐不錯,她卻跟他弟弟攪在一起,這麽做真……

“小叔子,我告訴你,我完成了三分之一的任務,再完成兩個就能回到那個世界去了。說起來我應該高興,可是為什麽我心裏沒有想地那麽開心?為什麽……你告訴我……”她半靠在他懷裏,無意識地拉着他的衣襟,聲音如呢喃一般軟糯。

任務?那個世界?

沈亭鴿越聽越奇怪,劍眉微蹙,起初還覺得她在說醉話,但聽了幾句之後他似乎聽出了點事來,只不過他聽地不是特別明白。他擡眸看向一旁局促不安的水芙,水芙被他看地面上通紅,硬着頭皮道:“三小姐她喝醉了,奴婢要扶她回去。”

“不用,你回去吧,待會兒我送她回侯府。”

“萬萬使不得。”水芙連連擺手,她看不出這兩人有什麽關系,但即便有關系,她也不能讓小姐走上不倫的路子,這簡直就是在自掘墳墓。“還是讓奴婢送三小姐回府吧。”

沈亭鴿遽然收了面上的笑,“我再說一遍,出去!”

他那一眼看地水芙如芒在背,她死死咬着唇瓣不敢出聲。是,她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但她不能讓三小姐走上不歸路。“奴婢覺得讓侯爺來接她比較适合。”

“我覺得我們兩人的關系不需要讓別人來接。”

晴天霹靂,水芙被沈亭鴿這一句說地失了音麻了身一般,在她沒來侯爺府之前,三小姐和他是那種關系……

“還不出去。”他的聲音極淡,可言語中的壓迫力卻不容忽視。

“是。”水芙無可奈何出了洵福酒樓,街道上來往的人流不息,她苦着臉站在人群裏看了三樓雅間一眼。

燈火将抱在一處的兩人映在了牆上,人影随着燭火而動,氣氛旖旎。沈亭鴿低頭看着懷裏的許以之,她還在說些他聽不懂的話,到最後幾乎是睡在了他懷裏。他輕輕問:“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我當然是許以之了,火系世家的大小姐,要不是王八蛋系統把我送到這裏,誰願意待在古代,我想回去,我要回去……”她似乎是喝多了,難受地在他懷裏亂拱,直到找到舒适的位置後才安靜下來。

“火系世家?”這又是何意思。沈亭鴿揚起淩厲的劍眉,明滅不定的視線幽幽落在許以之臉上,她的臉因着醉意紅彤彤的,軟嫩可愛。

“嗯。”

“你要回哪兒去?”

她自然地環住了他精瘦的腰肢,喃喃道:“回自己的家,我要繼承家族裏的事業,我們許家就我的烈焰天賦最高。爺爺說,以後我就是家主。家主,聽起來是不是很厲害?”

“厲害。”沈亭鴿越聽越不懂,她嘴裏冒出來的詞沒一樣是他接觸的東西。她說她來自另一個世界 ,他該信麽。“你要如何才能回去,回你那個世界?”

“促成三樁姻緣就行,現在我完成一樁了,哈哈哈,還有兩樁,也不知道是誰在等着我牽線。嗝兒……”她說着又打了個飽嗝,身子一抖一抖的。

促成三樁姻緣?

呵,怪不得她這麽積極幫沈亭鶴追求燕淩棄,不僅親自上場還給他寫了那麽多廢話。原來她只是在做任務,而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回家。

沈亭鴿眯起桃花眼,心中怒氣忽浮忽沉,但他還沒忘記許以之剛才說的話,她說她完成了任務可心裏不開心。“沈亭鶴與燕淩棄在一起了,你不開心?”

聽到這兩個名字,許以之雙手撐着沈亭鴿的胸膛勉強直起了身子,她一句話也沒說地看着他,随後擡手在他的俊臉上胡亂揉捏了一番。

“你跟你哥哥長得真不像,你的美貌簡直吊打他,但他人其實不錯,看久了也沒那麽醜,唉……上天對他還真不公平。不過現在好了,燕姑娘來了,她能陪着他,他應該不會孤獨了。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他心裏應該挺苦的,每次看他的背影都那麽孤寂……希望燕姑娘能填補他心裏的那片空白。”

她摸着摸着忽然往他懷裏一倒,雙眼一閉直接睡了過去。

從他見過人性貪婪醜陋的一面起,他便不再相信什麽騙人的情愛,這是他爹用生命教給他的東西。那點黑暗早在他心裏生根發芽,随着時間長成了偏執。

他半張着嘴,喉間一動。她正熟睡在他懷裏,這是他第一次仔細看她,似乎又将她重新認識了一番。他心裏是有一片空白,可那片空白是什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但他确定,能填滿那片空白的人絕不是燕淩棄。

修長白皙的指尖輕輕觸上了她白嫩的面龐,宛然蝶翼阖動,恍然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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