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晚上的時候,Say打電話過來，告訴季冉有相熟的記者想約他做專訪，講述一下出櫃的心理歷程雲雲,季冉正窩在夏默懷裏看電視，毫不猶豫地拒絕：“不去。”
“你那篇微博說得不清不楚，網上現在什麽聲音都有，”Say很為難地勸他：“還是接受采訪把事情說清楚一下吧,也好挽回點形象。”
“不想，”季冉不為所動：“我說的夠清楚了,就是那麽回事，你多塞點錢讓他按着你的意思寫就是了，何必還要我再浪費一次口舌。”
挂斷電話季冉爬上網去看了一下,果然他那篇長微博又一次掀起了巨浪,整個網絡已經快轉載瘋了，畢竟當紅偶像這麽大大方方地在公衆面前出櫃，在內地娛樂圈來說還是第一次，再加上還牽扯上多角戀情糾葛，自然不缺看熱鬧的觀衆。
夏默轉他的微博，只有系統自動生成的“轉發微博”四個字，簡單明了地表明了和他一條心的立場，他的幾個朋友沈曜翔、崔樂樂等都點了贊，各種大v紛紛轉發評論，微博論壇上衆說紛纭，讨論得風生水起，路人的态度無外乎就是三種，或是祝福，或是看熱鬧調侃，再或者就是謾罵。
其中看熱鬧和調侃的是最多的，國人一貫如此，雖然大多數人都不能接受同性戀，但只要不是發生在自己的親人朋友身上，多半不會多管閑事，他們的事情不過是給大衆茶餘飯後增加個話題而已，調侃也多半不帶惡意。而給出祝福的人出乎他們預料的也并不算少，不單是各種同性戀組織團體高調出來支持，不少路人似乎都被他的長微博裏描述的倆人青梅竹馬的感情經歷給感動了，紛紛表示不會歧視應該給予包容和祝福。至于惡意謾罵的，除了本身對同性行為深惡痛絕的極端分子，還有許多是原本就讨厭季冉的黑在當中渾水摸魚，不看也罷。
季冉的粉絲內部也發生了地震，哭哭啼啼嚷着要脫飯的有，哭過之後表示一如既往支持的有，非常高興自己偶像找到真愛有人照顧了的也有，當然這種最少，粉絲的反應比想象中其實已經好很多了，有Say安排的職粉在當中引導輿論，并沒有出太大的亂子。
季冉看着看着噗一聲笑了出來，原本在看電視的夏默低下了頭：“笑什麽？”
“你看這個，”季冉把新刷出來的一個帖子給他看：“還有不少人支持我們呢。”
夏默瞥了一眼帖子标題，順手翻了下去。
“青梅竹馬癡情不改什麽的明明萌得一臉血好麽？”
0L：還有失憶狗血梗，破鏡重圓梗，不能更小說了
1L：早就在暗搓搓地萌了，沒想到這麽蕩氣回腸，竟然還he了天惹嚕
2L：ls+1，我也……
3L：霸道總裁愛上我什麽的→_→
4L：ls的憋忘了季小受也是豪門公子好麽，明明是門當戶對天生一對
Advertisement
5L：萌季小受和沈影帝的被拆得好狠TAT
……
……
樓已經蓋了幾千層，到後面各種段子小黃文都出來了，夏默無語地點了叉，提醒季冉：“以後少看點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季冉轉了個身，雙手抱住他的腰，腦袋埋進他的小腹處：“其實我挺高興的，至少不是所有人都在罵我們。”
******
第二天一大早，Say再次打了電話過來，告知他突然接到劇組那邊的通知，說是因為計劃調整戲暫時不拍了。
“……不拍了？”
“狗屁的調整計劃，”Say說得沒好氣：“聽說是投資方的意思，想要換了你。”
“哦……”
夏默把電話接了過去，大致問清楚了情況，挂斷電話又直接打給了導演，季冉的這個角色是他推薦給這位香港來的導演的，他們私交不錯，對方是賣他面子，才幫着說服了投資方給了季冉這個角色，但是現在戲都開拍了卻突然說要換人，那頭的導演含糊地解釋，大意就是女主角是投資方那邊現在力捧要上位的，她和季冉在戲裏原本有不少親熱戲，因為季冉現在鬧的這一出，那邊一怕影響女主角形象，二怕最後電影上映之後撲得血本無歸，所有打算趁着戲才拍了不到三分之一及時止損，調整後續拍攝計劃，很有可能就是要另換男主角了。
挂斷電話，夏默看季冉有些不高興，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別擔心，我讓導演幫忙約投資方老板出來當面談。”
季冉悶哼了一聲，倒回了床上去：“不用拍戲正好，省得早起。”
不用拍戲，也沒有其他的通告，出外又怕被人拍，季冉就在家悶了兩天，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出門跟着夏默一起去約定的飯局，會見那位投資商。
其實季冉也不是非要拍這戲不可，不過這一個多月畢竟是花了心思在這個角色上的，他自己也挺喜歡這個角色，又在開拍之前被粉絲和大衆寄予厚望，确實不想就這麽丢了。
電影投資方是來自香港的一家合資公司，在香港和內地都頗有些名氣，背後的大老板是搞房地産的，電影公司只是副業，歸他侄子打理，也就是現在這位坐在他們對面一臉正經架子不小的男人，姓劉名正，季冉之前也只見過兩次，一次是和開拍之前和劇組人員一起參加他擺的宴席，一次是在劇組開機式上。
餐桌上一共七個人，季冉、夏默、Say、導演和劉正，還兩個應該是他的助手。
Say陪着笑遞了一圈煙過去，那位劉老板卻沒有接，Say笑得有些尴尬，怏怏坐了回去，導演受夏默所托先開了口：“劉老板，這戲我們都拍了快一半了，你看現在這個時候突然喊停，是不是有點……”
劉正沒有接話，而是問起了夏默：“季冉不是夏老板公司的人吧？怎麽夏老板會牽扯進這事來？還特地讓陳導約我出來一塊吃飯？”
“小冉是我推薦給陳導的，我得負責到底。”夏默淡定地回他的話。
“冒昧地問一句，夏老板和季冉是什麽關系？”
明知故問，季冉幹脆地替夏默回答他：“愛人。”
對方聽着微眯起了眼，毫不掩飾地視線在倆人之間來回打量，季冉有些不爽，暫時還是忍了。
Say也趁機插上話，給那位劉老板分析讓季冉繼續拍下去的種種優勢和對未來票房的預估，劉正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這些我公司會有專業人員幫我分析，我們也有自己的評估和考量。”
Say僵硬地陪笑，還想說什麽，夏默接話道：“不知道貴公司有沒有與耀星合作的意向？”
話一出口，季冉和Say都很有些驚訝，夏默這已經算是抛出了很大的誘餌了，耀星在內地是數一數二的電影發行公司，能跟他們合作，無疑是在內地電影市場分一杯羹最迅速有效的方法，尤其是對對方這種進入內地市場沒多有的影視公司，想要迅速站穩腳跟，夏默提出的條件可算是他們千載難逢的機會。
但是劉正的反應卻不在他們的預料之類，他似乎并不怎麽感興趣，說道：“我公司有既定的發展反向，不會貿然選擇合作對象，我本來可以不來參加今天的飯局，只是給陳導這個面子而已，但是陳導這部戲，男一號必須換人來演。”
夏默微微皺眉：“原因呢？”
“我想夏老板應該知道，我是一名虔誠的教徒，”對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裏充滿了一種莫名的驕傲，看向夏默和季冉的時候又帶了些不易察覺的蔑視：“同性戀是違背聖經道義的行為，雖然我無權幹涉你們，但是抱歉，我也不會選擇跟你們合作。”
這家夥是個基督教徒，滿嘴巴都是聖經道義、上帝準則那一套夏默是聽說過的，只是沒想到會走火入魔到這個地步而已。
他的朋友當中也不乏信教的，但都與他相處得挺好，甚至知道他有了同性戀人也沒有表示過歧視反倒是紛紛祝福了他，也不知道這家夥怎麽會這麽偏執且優越感爆棚。
“神經病！”季冉終于忍無可忍，猛地站了起來，提高了聲音：“抱着你的聖經一邊玩兒去吧，毛病！”
然後他一手拉扯起夏默，沒好氣道：“小默我們走！別跟他廢話了！”
夏默看了那趾高氣揚的男人一眼，搖搖頭也站起了身。
回程的路上，Say坐在後座一直在罵罵咧咧，顯然也被氣得不輕，季冉倒是沒有說話，側過臉望着窗外倒退的都市霓虹夜景發呆，夏默伸了一只手過去握住了他的手，輕聲安慰他：“別因為那種人生氣，不值得的。”
“沒生氣，”季冉撇了撇嘴：“算了，不拍就不拍了吧，我正好休息一段時間。”
“媽的，之前那些找上門來的片約現在一打電話過去全都是支支吾吾推三阻四，什麽德性。”
季冉聽着Say的抱怨，反倒是給逗笑了，自嘲道：“畢竟我也算內地娛樂圈第一個主動出櫃的正當紅藝人，誰都不知道會産生什麽後果，這個風口浪尖上哪個敢冒險把錢往我身上砸，萬一有去無回呢。”
“耀星今年還有幾部片子要拍，一會兒回去我叫人發資料來給你看，你自己看想演什麽直接挑就是。”
夏默話說完，季冉有些意外地偏頭看向他：“真的假的啊？你之前不是還說不想把錢往無底洞裏扔嗎？”
“那是開玩笑的，你想演，我沒理由不幫你。”
“算了吧，”季冉搖頭：“你也不怕你們公司其他股東造反，我先歇一段時間等風波過去了再說吧。”
******
雖然嘴上說着不在乎，但季冉明顯還是有些悶悶不樂，成日裏悶在家裏也很煩，于是在某天夏默提議陪他一塊去西班牙看望他的父母和爺爺時，季冉欣然答應，當下來了精神，催促着夏默安排行程訂機票，恨不得當天就走。
他已經七年沒有回過家了，雖然不久前才在北京見過爸媽，但同樣也想回去看爺爺，而且在把計劃告訴許成之後，對方沉默了片刻，最後竟然也說要拖家帶口一塊回去，季冉樂颠颠地通知了自己爸媽，就開始着手收拾行李。
夏默看季冉心情一下子好轉了許多也松了口氣，但同時又有些緊張，季冉的父母他之前都見過了，只是那傳說中他卻一點印象都沒有了的爺爺，可以狠得下心跟親生兒子斷絕關系二十年的人，怕是很不好應付，雖然季冉是勸他放寬心，他爺爺如今年紀大了，脾氣已經軟了很多，不會為難他。
在出發前一天，夏默還是拖着季冉出門去了商場給他爺爺買見面禮，其實也不知道該買什麽好，老人家什麽都不缺，似乎買什麽都讨不了他的歡心，最後還是季冉提醒他：“我爺爺平時喜歡練太極，你買套練功服送他吧。”
夏默買好東西走出店門的時候，季冉正在外頭望着對面的廣告牌發呆，夏默輕拍了他一下問道：“你在看什麽？”
季冉伸手指過去：“電影院特惠，買情侶票送吃的。”
“……你還想占這種便宜啊？”
“我想跟你買情侶票。”季冉誠實道。
夏默笑了，攬着他的肩膀走了進去。
買票的時候售票的小姑娘聽他們要買情侶票還當是自己聽錯了，懷疑地打量他們，好半天才猶豫着提醒：“情侶票……只賣給情侶……”
“兩個男的就不能是情侶嗎？”季冉反問她。
小姑娘有些紅了臉：“不是……只是……”
“不相信啊？”季冉取下墨鏡，對着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問道：“認識我嗎？”
小姑娘呆住了：“……季冉？”
季冉沖一旁滿臉無奈的夏默揚眉：“我果然挺紅的哈。”
然後又轉向小姑娘：“現在信了嗎？”
小姑娘看了夏默一眼，趕緊點了頭，季小天王出櫃的事情只要是會上網的人幾乎都圍觀過，她當然也知道，不好意思再說，把票出了就雙手遞到季冉手裏。
季冉笑着接過道了謝轉身準備走，小姑娘又喊了他一聲，猶猶豫豫地拿起自己的筆記本，問他：“能不能給簽個名？”
季冉很大方地接了過去，簽下自己龍飛鳳舞的名字遞給她，小姑娘也笑了，沖他與夏默道：“你們加油，我支持你們的。”
季冉樂了：“謝謝啊。”轉身牽着夏默的手大大方方地進了放映廳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