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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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舒寧,你他娘給我出來吃飯!”唐風行在外頭吼我,這是他第幾次叫我吃飯了。我把自己關在卧室裏,翻看着書,把案例翻來覆去地看,白紙A4紙鋪滿了桌子,我的筆刷刷地寫,完全沒有想要回應他的意思。
我聽見外頭沒聲,心裏不禁有點愧疚:“你先吃吧,別等我了,我還沒複習完。”
“出來吃飯,你不看看幾點了,從上午七點你就在裏頭龜縮不動,你是神仙嗎?”唐風行收之前平緩的語氣,前一句也講了髒話,看來是真生氣了。
因為早上我把自己關裏頭,沒吃他做的早餐,他也沒想着我現在也還沒出來過,
“你非得跟我吵嗎,要你管?”我被他念叨的煩,摔了筆,忍不住暴躁地頂回去。
外頭沉默了許久沒有回應我,我停下來筆,看了一下點,居然已經下午兩點半了,他也該去上班了。
想想他幾乎每天上班中午還回來看我一下,叮囑我吃飯,仔細一想,我就下不去寫字的手,我連忙開門。他就站在門外,手還保持着敲門的樣子,看見我,臉色沉下去,沒一點好臉色給我。
“是,我管多了。你他媽愛吃不吃,我跟個老媽子似的哄你吃飯,我也是有病是吧。”
慘了,這聲音,絕對是生氣,我說話過分了,這得哄,不然又要冷戰。我連忙抓他肩膀,他立馬轉身,甩開我的手,頭也不回走出了屋子。
我聽見“嘭!”關門聲就知道,他這次真心氣到了,是因為嘴快講的話吧。我煩躁地搓揉頭發,陳舒寧,你看看你又幹了什麽好事。我看着桌子上熱了好幾次都飯菜,我想我也是挺混蛋,說出這樣的話。
想着他晚上回來,好好跟他道歉,可是晚上他沒有按時回來,他給我發了一條消息,他要出差,他得去一趟委托人的家鄉。
第一次沒有唐風行的擁抱,沒有他的聲音,床上只有我這麽一個人。
我開始回憶了一下,最近不用去花店。花店這一個月都不開,好像是溫渡涼與零售交接,丢了一車的花,那車最後在附近一片湖裏找到,車從湖裏被撈出來,司機跑路的了。
至今也沒查出來為什麽司機要這麽做,只是溫渡涼把店關了,讓我一個月再來。我說可以讓唐風行幫忙,他說他不想去追究。
他開花點就是覺得之前生活太累了,太麻煩,才答應來開花店。他要休整一段時間,我也不好強制要求他,恐怕是被這件事刺激到了。私人問題就不能繼續深究下去,我這人跟唐風行待久了,也喜歡替別人多操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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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精神好了很多,有些好過了頭,經常睡不着,腦子裏跑火車,無數事情跟一部部殘缺的膠片電影閃過。思諾思要吃一顆半多,半夜還得手腳抽搐一下,唐風行在我身邊,我才能稍微一夜無夢。
而且這樣藥一下去一整天都要犯暈,不到下午基本不會清醒。醒來又要犯頭疼,愈發不願意睡覺,他工作出差,他不在,我就不敢睡覺。生怕夢裏醒來,這一切是假的,一切只不過是我的幻想。沒有唐風行,也沒有人救我,只是我的腦海不斷虛構出來的一個人罷了。
怕夢碎,更怕自己承受不了,恐懼像上吊的繩子一樣緊緊地栓緊我的脖子。我就連着幾天晚上偷偷沒吃藥,晚上就不會有困意,起來翻原先的書,想着吃進點知識。
連着不休不眠好幾天,本來就不愛進食,沒有唐風行,我根本沒有進食的欲望。
我們這幾天也沒有好好說過什麽話,沒有打電話,也沒有過多的聊天,我每次敲出來一大堆話,全部删掉,用紙上文字來麻痹我自己,下次再說,等他回來再說。
到了晚上,我會瘋狂想念他,想念到無法纾解疼痛的悲傷。
心髒狂跳,頭昏眼花,我也不舍得合眼,閉上眼睛幾分鐘,就是抽搐,胸悶醒過來。醒來就被夢魇魇住了,滿屋找他,最後想給他打電話,在手機上敲出來熟爛于心的號碼,後知後覺想起來他出差了。
心裏想着:不能打擾他,等他回來就好了。
我擦了擦滿額頭的汗,猛然意識到我已經過分依賴唐風行,他比我的思諾思好使,能讓我睡個舒服的覺,能讓我不害怕。
冬天越來越冷,雪已經在地上落了一層,窗戶上一片白氣。窗外刮風聲音,車子車燈劃過,我突然驚醒,急促地呼吸,随便拿了一件外套就跑出來門。外頭寒風滲進單衣裏頭,但我沒有知覺一樣,拼了命一樣的跑。雪落到我的身上,融化濕透了我的頭發。我順着街道一直跑,我在害怕。我夢見一個人穿着熟悉的西裝,他黑色西裝上濡濕了一大塊在腹部上,我手上是那把刀,沾着黏膩的血,他被我緊緊的摟着,但早就沒了氣,看不清臉,但我知道那是唐風行,那個地方就在他的事務所門口前。
不可以,不能......就算是夢我也要去确定一番。
我無知無覺地已經跑到他的事務所門口前,裏頭關燈昏暗。這個點,怎麽可能會有人呢?沒人,還好沒有人。
如果我打電話給他,說我夢見你死了,一點也不吉利。我扶住玻璃門,脫力地往下滑,是夢,夢都是反過來的。
我渾身顫抖,站不住地跪下來,滾燙的眼淚自顧自地順着冰冷臉頰往下滑,越落越多。
唐風行怎麽去了那裏一個電話都不給我打,他真的要不管我了嗎?
怎麽這個人這個小氣,跟我冷戰這麽久?
我無助地撐着地面,街上昏黃的燈,地上冰冷肮髒的雪。我腦子已經要被凍住了一樣,我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了回去。
身上衣服都濕了,我脫力地靠着門,看着眼前的白熾燈,模模糊糊的視野,莫名其妙就睡着了。天亮,我被凍醒來,渾身酸痛,頭疼得更加厲害,我在門口這睡了好一會,外頭陽光亮得刺眼,眼睛酸脹。我聽見了電話聲音在房間響起來,一步一步挪過去,蹲下來撿起電話,一看電話號碼。
第幾天了,快一個星期了吧,終于舍得給我打電話了。
我心裏充斥着許多話想要喊出來,你是不是膩了我了,我這麽麻煩 。
那天你是不是特意選出差,就是不想見我了。
是不是想着這次出去就不回來了。
我不禁想,我這麽任性又不體貼的情人,還是個硬邦邦的大男人,又不軟又不怎麽能感受到別人的情緒,亂七八糟的人生,為什麽要選我,為什麽要救我,留着做什麽。
我接了電話,兩邊都沒有出聲先,他率先出聲:“阿寧,今天起這麽早?”
我瞬間所有的想要責怪的話,眼淚瞬間一大股一大股流下來,張不開嘴說話,我想念他,特別想念他。
我不斷地張嘴模拟說話,喉嚨發緊,僵硬地說:“唐風行,你還回來嗎?”
我想你了,我太想你了,快點回來吧,再不回來我就要瘋了。
他沉默一會,聽見我的不對勁:“不回去,我能去哪?你的聲音怎麽這麽沙啞?”
“沒事,我挺好的,早點回來。”
“撒謊,陳舒寧,你到底怎麽......”
我猛地一下站起來:“我說了我沒......”
突然那一下,有人捏住了我的心髒一樣,指甲掐進心髒,心跳加速劇烈,胃液反到我的口腔,眼前一陣白光,比外頭的陽光還要亮,明明睜着眼睛卻看不清任何東西,天旋地轉間。我依稀聽見手機砸在地板上的聲音,聽見他在叫我名字。我捏着心髒的位置,模糊間清晰說:“我......低血糖,我去買點早餐了,放心,我沒事。”
我快速說完,下一秒就挂掉,掙紮站起來,渾身都冷汗又濕了一次衣服,口腔燒得厲害,心髒跳的厲害,我快抓不住手機了,跪着哆嗦着撥打120,還沒轉接,疼得意識模糊,如同被扔到旋轉的地球儀上,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睜眼那一秒,頭疼得厲害,被人打了一頓都沒這麽疼,手背上還插着管,注射着藥水,心髒好像正常了一點,胸腔有一下沒一下的疼跳着。
“醒了?”李景源坐在我旁邊,正巧吳化文從門口進來,許久沒見他們了,似乎跟唐風行在朋友圈宣布自己出櫃在一起之後,我幾乎沒有跟他們有過聯系。
我不敢點頭,動了動發幹的嘴唇:“謝謝。”
“謝屁,甭跟我說這些客氣話,官宣之後就不聯系我們,真當拿我們當小弟使喚啊。陳舒寧,我跟房東要鎖開門時候,能被你吓死,看你那臉,跟進棺材的死人有什麽區別。”吳化文說完就被李景源狠狠敲打一把腦袋。
“說話可真不好聽。”我笑着悶悶地回來一句。
沒死,第一次覺得這麽高興。
“說什麽屁話,呸呸呸,快過年,這話晦氣。”
“行行行,我不會說話。你看看他那副德行,能氣死我。低血糖跟心肌炎,你差點就跟新聞上那些猝死的年輕人一樣了,搶救一輪,才沒事。”
“唐風行什麽時候能到啊,他給我打電話着急的地址說了三遍才說明白,現在家屬都醒了,沒見他人。”
“明天,今天還不太行,委托人那邊還沒查清楚,那女孩從跳樓死了,明擺是自殺,可她媽硬是說不是,還去學校鬧事。曾經她女兒在家鄉生活一段時間,回來就精神不正常,最後去一趟市裏的腦科三院住院了一段時間。回去上學一段時間,最後跳樓還是在教學樓跳下去。屍檢報告裏檢查出她服用過多精神藥物,保不準就是吃了藥精神不正常,産生幻覺,就跳了。”
我瞬間坐起來,這個夢,學校,女孩,跳樓。我抓住李景源的手,輸液管裏有些回血,他按着我:“你慢點,着急什麽。怎麽了,這事被學校壓下來,你聽過?”
”女孩叫什麽名字?“
”名字......這新聞好像上了一次熱搜,很快就被撤了,但還有一些新聞文章留着。“
我看着他滑動手機屏幕,心裏念着不要,我不該問。他把手機放在我我面前——這個笑嘻嘻,剪着男生短發的女生,新聞文章化名了。但我認識,她叫賀蓉南,那個有拗口名字的女孩,她在這個冬天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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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舒寧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