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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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舒寧視角]

我在40歲拿到了駕照,興高采烈帶着唐風行去過他40歲的生日,他的生日在春季的四月,按年份算,他比我大了八個月呢,草長莺飛的溫暖和煦日子,叫聲哥确實沒錯。工作完過生日是非常套路化的約會流程,吃飯看電影,看完電影出來,我就想帶着唐風行做點不一樣的事情。

我說:“我們去看海吧,距離這裏一個小時的海岸,正好差不多喝兩杯酒,吃蛋糕怎麽樣?”

唐風行跟我走出敲了敲我的腦殼說:“怎麽想一出是一出,沒帶什麽厚衣服,去海邊感冒了怎麽辦?”

前三天流感感冒剛好的我大言不慚地說:“免疫功能會一次比一次強,因為識別的病毒越來越多,就不容易感冒了。”

唐風行捏了捏我的臉說:“都四十歲還會編這種像微信裏僞養生文章,怎麽不學點好的。”

“诶,此言差矣。這那是不像話,這不是覺得就這樣過生日太普通流水線了嗎,印象深刻點不好?”

“看海感冒就可以印象深刻了?确實可以,擔心到印象深刻。”

“不是,”我湊到他的耳邊,故意舔了舔耳廓,“我覺得深夜在海邊看海做愛會更印象深刻。在車裏,有暖氣,你抱着我肯定不感冒。”

唐風行再次耳朵瞬間紅了,我抓起他的手搖晃兩下:“好不好,送你個特別的禮物?”

唐風行這一聽更是紅了脖子,猶豫地點了點頭,帶着我買了兩瓶雪花啤酒,拿了定制的蛋糕,等了30只烤串。結果走在街上,我跟他走過一條街牌停住腳。已經走過這裏兩次了,唐風行笑着問我:“車停在這裏嗎,阿寧?”

“嗯......可能是在那邊。”

“我們剛剛從那邊過來。”

我提着塑料袋,啤酒咣當咣當碰撞在一起,将手放進外套口袋,掙紮着說:“我記得就是這裏。”

唐風行在街道上噗嗤笑出聲音:“我知道了,你找不到車停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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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停好車,才去找唐風行來着。我環顧四周,跟他四目相對,裝拽地理直氣壯說:“是啊,找不到了。”

半響,我們沒忍住笑作一團,自己笑罵了自己一句太傻了,才四十歲記性就不好了。我牽起他的手,他給我擦掉笑出的眼淚。最後啤酒都不冰了,蛋糕有些化了,烤串都快涼了。我們走了幾圈才找到了車,沒時間去看海了。我們在城市公園的湖邊停車,打開車後箱坐在上面。

我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你就當這裏是海吧,下次我再補你一個。”

他親了我一口說:“一言為定。”

喝了啤酒吃了烤串,也許都不夠想象中的理想化,但唐風行吃得很開心,喝酒喝的臉上有些紅暈。點蠟燭吃蛋糕的時候,燭光閃閃,他許了一個,真誠懇切地說讓我快點好起來,每天心情都好。

剎那間,我喉嚨梗塞住,強忍着眼淚從眼眶中流出:“別許我的,我已經每天心情都很好了,你的這個願望實現了。”

他點了點頭,再許願一個身邊的人身體健康,平安順遂。

簡單卻又是最難實現的願望,他看着我,摸了摸我的臉頰,原來我又不知不覺地流出了眼淚,濕掉了他的手指。

“最後一個願望給你許。”

“怎麽能給我,是你的生日。”

“可我已經沒有願望了,給你許不浪費。”

我将蛋糕放在腿上,看了他一眼,明朗成熟的眼睛,生命燦爛般燭光躍起,我們已經是到了四十歲的關頭,任何事情穩定的不像話,幸福到令人害怕的程度,令我惶恐不安。偶爾躺在他的臂彎裏想,我們還能再有幾個十年。

我擡頭去看沒有繁星的天空,喉嚨梗塞得難受,鼻子泛酸,我把一瓶啤酒喝完壯膽似的,顫抖地慢慢念出聲音來:“我希望......”

“我希望......下輩子你沒有忘記我,還能撞到我的自行車,再撿到我的本子,再喜歡我,我希望......下輩子我能先喜歡你,我們能再喜歡一輩子。”

這些話說完,我已經泣不成聲,淚水留下下巴,他給我用紙巾擦去,眼圈也是紅的。我們給互相擦,他哭了,卻笑着說:“說得這麽煽情幹什麽。”

“唐風行,四十歲生日快樂。”

為什麽沒個人都許願快樂,因為快樂很難,我們總是将難以實現的願望寄托在這裏。月朗星稀,我們在車廂裏接了個長長的吻,長到時間都凝固一般。

蛋糕沒吃,實話實說,是我沒吃,他吃了。

他說,沒有深夜看海的項目,可以完成後面那一項禮物。

所以他把我這塊“蛋糕”吃幹抹淨了。

2[唐風行視角]

“喂,請問是唐先生?”

“我是,請問您有什麽事致電我呢?”我坐在辦公室時接到陌生電話,心裏莫名緊張。

“您好,預約拍結婚照的陳先生電話打不通,請問你們什麽時候有時間過來拍照呢?”

我捏着手機,愣了很久。陳舒寧預約了什麽?結婚照?是我聽見的結婚照嗎?我的天陳舒寧要跟我拍結婚照?!他怎麽不跟我說?

“喂,唐先生,想好了嗎?”

我鎮定了一下,想了想我們都有空的時間,預約了周末的時間。工作人員答了聲好,便挂斷了。我給陳舒寧發了消息,沒想到他直接大中午午休時間過來找我。

“給你打電話?”

“這種事情你怎麽不提前跟我說?”

“驚喜一下。”

“着實驚喜到了,怎麽想到這個?”我抱着他的腰,将臉靠在他身上。

盡管現在同性還不能結婚,領不到結婚證,但是可以去照相館拍結婚照主題的相片。

陳舒寧笑着摸了摸我的頭:“這不是一直都缺一張可以挂沙發上的結婚照,吳化文家都有一家三口的,我們都快在一起三十年了,沒有結婚典禮,也沒有結婚照都沒有,對你不公平。”

“嗯,好,阿寧公平公正,我們也要。”

周末拍照,陳舒寧特地用黑色染發劑遮蓋了點出現的白色銀發,還在照相館外頭問:“還有銀發嗎,最近眼角皺紋很多,老了,會不會很難看啊?”

“不會,特別好看,長得像我那帥氣另一半。”

“你還有哪個另一半?”陳舒寧惡劣地在照相館門口親我。

我立馬害羞地臉紅起來,小聲咬耳朵說:“不就是你嗎。”

大正紅色背景牆,我們倆白襯衫端正坐好,聽着攝影師指揮,看着眼前的佳能照相機,在最後一張照片接吻,閃光燈閃過,拍下了我們五十歲的結婚照。

[陳舒寧視角]

番茄去世了,年紀也太大了,得了胃病去世的,做治療太痛苦了,醫生建議這個年紀安樂死比較好,短暫治療後也會很痛苦。它在寵物醫院看着它閉眼。一聲一聲喵喵叫的我心裏疼,我第一次養活的動物,總會在我難過的時候舔舔我的手心安慰我。最後他舔了舔我的手,眼角有淚水,它似乎在向我告別,在毛絨毯上沒有貓叫,最後也沒有了呼吸。我第一次沒有過于抑郁,悲傷但不會沉底。注入安樂死的時候,我不敢看,我的眼睛被唐風行捂着,眼淚全在他的手上。接受了番茄的死亡,親手埋葬在了買的房子的花園裏,種了一棵樹,可能迷信希望番茄的生命能轉移到這顆正在生長的樹上。

番茄去世後,我心裏隐隐不安,生活順利過頭和幸福到沉溺的警告一般,樹木這兩天生長地特別不好,似乎有枯萎的跡象,明明前一個月樹枝還在發芽生長。

我瞞着唐風行去廟裏求了張平安福,偷偷塞在他的公文包裏。

我暗暗放松下來些許,我們已經在平常但堪稱幸福日子裏沉醉不醒,仿佛這一輩子都不再苛求什麽。

可是沒過多久,我就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唐風行因為一件刑事案件牽連到附近的地頭蛇,被報複,組織派人暗地裏開車撞他,碾到了腿。我第一次覺得死亡離我這麽近,無法遏制自己顫抖嘔吐,耳邊都是雜音。他做了一晚上的除顫,寫滿了一頁的記錄,我站在外頭渾身都是冷汗,吃藥鎮定下來。最後想着是平安福起作用了,他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了,但沒出ICU,打鋼釘在小腿裏頭固定。

他醒的時候,白着一張臉,還笑。我看他傷着沒敢對他發火,他渾身插着導管,胸部胃部的都有,導管通出胃裏的血。我盡量讓病房溫暖一點,我把家裏的那盆洋甘菊拿來,他後面似乎好了些,但每天導管裏都有血。說病房太悶了,讓我跳舞給他看,就之前《春光乍現》那首舞曲。

我說我不要,我要他好了跟我一起來跳。

他比往常還要執着,将背後的椅子搖起來說一定要看,我知道為什麽他一定要看,病人最大,病人最大。我在病房裏脫掉上衣,丢給他,他笑了笑,還流氓地用查了管子的鼻子聞了聞。我每轉一下,我就覺得他在衰老一下,臉上更多的皺紋,頭發更白了起來。我抱着空氣,走着熟悉的舞步,嘴角笑着,還哼着調調。

他很滿意,還讓我上床休息靠着他,虛着聲音說跳的比上次好。

我說是因為不用跟你配合,互相踩腳。

他說下次我也練練,盡量不猜到你大腳。

我說嗯,說話算話。

他說要撤回。

我說不可以。

他繼而問我,如果他不在了,我會去哪裏?

我說我要去海南,去不下雪的地方。

他問我為什麽。

我說那裏一年四季都有陽光,就像你一直都會在,我一直都會記得你。

他聲音有些虛弱說,好啊,那裏不冷,不容易感冒。

我說我不去了,我要留在這裏,會感冒,會難過,讓他一直放心不下我。

他也說好。

我們轉頭就接吻,我們中間隔着個管子,頂的難受。但我也不舍得,我一直揉着他已經發白的頭發說:“我愛你,我愛你唐風行,再喜歡我幾天吧,好不好?”

他沒有回應,只是接吻。他第一次沒有說好,而是沉默代替。

我吻着他,我知道他的心率從60到50,再到30,機器一直發出“滴滴滴——”響聲,他越來越沒有力氣回應我的吻。

他吻了我手指上的戒指:“這些年你跟着我開心嗎?”

“開心......沒有比這更開心的時間了,幸福到不真實,幸福到害怕。”

“那就好,我也一樣,跟......你在一起一直都很開心,特別幸福。能跟暗戀的人在一起,我太幸運了。”

“難道你從一開始就不介意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歡我嗎?”

“嗯,我不會介意你最後愛的人不是我。**我寧願你快樂,盡管你會離我很遠。**”

“你怎麽是個這樣的傻子。”

只會替我想,許願也要許願我的,平安也要許給別人。真是傻到不行。

他扯起笑容,說但現在你是我的,離我很近,也很快樂。他用盡所有力氣靠近我,跟我再接吻,舍不得似的吸吮,我熱烈的回應他,希望能給予他更多的生命力,最後心率顯示器上只剩下一條直線,只剩下我在滴滴滴聲中孤獨地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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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老年的生活瑣事預警,不喜歡be就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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