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畸物

“今天是他的忌日, 我特意打扮成他生前最喜歡的漫畫英雄去見他。”

顏樂蜷縮起手指,枞埔樹葉卷邊翹起,他啞然無言, 望着身旁人,倏地想起了顏豫。

他之所以會怕雷是因為小時候他曾經迷路走丢過。

那個時候的呈區遠遠沒有現在這麽安全,他小時候不懂而且還貪玩,跟他哥哥玩游戲的時候,故意往深處走, 好讓他哥哥找不見他。

他記得那天雷雪交加,雪勢很大,他哥哥找到他的時候, 衣服都被積雪打濕了。他蜷縮在一個山洞裏,捂着耳朵不敢聽雷聲。

是他哥哥把他抱了出來。

從那之後,他哥哥對他的管束雖然更嚴厲了,但溺愛也随之加重。

“他會喜歡的。”顏樂斂眸勸慰道, “他對你的想念,一定不比你對他的想念少。”

時晔錯愕地望着他,而後撇開視線, 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眼底藏着無限眷戀:“當然了。”

秋風将兩旁的枞埔樹吹得沙沙作響, 兩人安靜前行, 出了林子後才分開。雖然同在一片區域,但指揮系和種植系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顏樂瞅了眼前方教室樓鑲嵌在三樓牆壁中央的鐘表,加快了步伐。

教室裏很安靜,座位雖然不是固定的,但學生們一般都會守着常坐的位置。

鐘鑫特別喜歡第二排靠窗,三人經常坐在那, 今天也一樣。

“早上好。”

“早上好呀。”鐘鑫朝他擠眉弄眼,“我聽剛剛進門的同學說,看見你跟時晔走在一起。”

顏樂坦然地點了點頭。

“呦。”鐘鑫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鐘貞的一記冷眼吓噤了聲。

“怎麽了?”顏樂不解問。

“沒事。”鐘貞溫聲道,“你預習了嗎?”

“沒有呢,昨天晚上沒時間。”

上課鈴聲準時響起,教室徹底安靜了下來。今天上的是選修模拟課,模拟課與操作實驗課不同的,它是借助終端仿生進行的,不是真材實物,而且只上六周。

學生們的終端都處于睡眠狀态,老師發號施令後才打開。

個人終端網與校園終端網相連,啓動後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副萬物混沌的場景。

之前請假沒上這門課,顏樂望着眼前的景象,疑惑問:“這是什麽?宇宙起源嗎?”

“你說對了一半,是植物起源。”鐘鑫挨過來,手指觸上騰空的白色圓點,碰上後圓點立即分解化作了若幹光點,“這個就是植種。”

顏樂驚奇地看着:“然後呢?”

“同學們請注意。”講臺上長相儒雅的老師指導道,“請不要随意觸碰仿場,一切都聽我指導。接下來,請同學們将目光彙聚到仿場右上角的紅點上,輕輕觸碰它。”

顏樂聽從指揮,指尖觸碰之際,那顆紅點繞了數圈綠色的紋路出來,随即場景清零,再擡眼時衆人紛紛觑見,空曠飄渺的仿場中,只留存一顆接着無數生命果的蒼天大樹。

整節課上下來,顏樂對植物又有了新的理解。

課後,他特意去存儲囊裏瞅了瞅他的異晴花幼苗,囊裏有充足的水分與陽光,它正在茁壯成長着,身量已經超過了十厘米,末端和低端前觸都長出了嬌柔的綠葉。

顏樂無聲地笑了笑。

真好呀。

等它開花結果時,他就把這第一份實操作業帶回去送給他哥哥。

他哥哥一定會喜歡的。

三人出了教室,走在寬敞明淨的大道上,道路兩旁的壁菟花開得分外豔麗,還泛着幽幽清香。

“好兄弟,你今天晚上有空嗎?”鐘鑫問。

“怎麽了?”

“我們今晚放學打算去趟中心圖書館,要不要一起去?”

顏樂語氣遺憾:“今天晚上要兼職,下次有機會我們再一起。”

“兼職?”鐘鑫驚訝道,“你怎麽跑去兼職了?”

雖然帝都二校隐瞞了學生們的家庭背景,但外人幾乎都知道,就讀于帝都二校的學生大多非富即貴。

“我..”

顏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向他們解釋跟晏珣的事情。

在他們的眼裏,晏珣是他的監護人,他的日常生活開銷自然而然由晏珣承擔。

可他自己心裏清楚,監護人這層關系是他之前死乞白弄來的。而且,他還不是人。

琢磨了番,顏樂扯了個借口:“嗯,我想體驗下兼職,而且在花店裏坐養護員也可以加深我對專業知識的理解。”

鐘鑫松了口氣:“沒事就好。如果你缺錢,你就直接開口跟我們借,你放心,你借多少我們都有。”

顏樂莞爾:“那要算利息嗎?”

“當然不用了。”鐘鑫不在意道,“我們家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那點小利息算來幹什麽?”

聽到這話,顏樂頓了頓,他定定看向兩個朋友,好像在打量着稀奇的植物。

“嗐。”見他這幅模樣,鐘鑫過來勾他的肩,大步走向食堂,“你知道ZY集團嗎?”

“知道。”

他聽岑姨提起過,這個集團幾乎包攬了帝國的半邊經濟命脈,它底下産業衆多,一出校門就能瞅見印着ZY集标的酒店。

鐘鑫瞥向鐘貞,見他仍然面色如常,他才壓低聲音說:“不瞞你說,其實我爸爸就是這個集團的最高仲裁官,所以你不用替我們哥倆省錢,你借的不換都行。”

顏樂咽了咽,溫吞問:“也就是說,你們是ZY集團的小少爺?”

就像他是血族的小殿下一樣。

聽到好友的詢問,鐘鑫低笑了兩聲:“這麽解釋也沒錯,不過我們家庭地位低得很,不敢自稱小少爺。我爸眼裏只有我媽,就連給我們兩取名都在讨我媽歡心。”

“什麽意思?”

鐘貞不自在地咳了聲,撇過了臉。鐘鑫指了指自己:“我的名字跟忠心相對,意思就是他這一輩子都對我母親忠無二心。”話音剛落,他又指向鐘貞,“我哥的名字,其實也差不多,就表示他貞于我母親。”

“然後,我們兩個就是他的煩惱,他從小就不讓我們占據母親太多時間。”

顏樂唔了聲:“太多是多少呀?”

一直沒說話的鐘貞将眼睛扶至鼻梁,他嘴角噙着笑:“根據我們的估算,大概是一個小時。因為小時候一旦超過這個數,我們就會被他拎出去。”

三人吃完飯回休息室裏進睡眠倉午休,顏樂抱着小肥沉沉睡了過去。

一覺睡醒的下午三節課過的格外快,聽到下課鈴響起的時候,顏樂還沉浸在激氟酸和氫岬酸哪個更适用于植物催化的問題裏。

直到陸續有人出了教室,他才恍然回神。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五十分鐘,顏樂迅速收拾東西:“我先去兼職了,明天見。”

“明天見。”

兩人望着顏樂飛快沖出了教室,對視一笑,順道加快了手上速度。

吃晚飯可能有些來不及,顏樂最終去自動便利店買了個草莓夾心的面包當晚餐。

匆匆解決趕到店裏時,該有十分鐘才正式上班。長相清秀的女服務員記得他是昨天來問兼職的學生,帶他去換好花店制服後,才讓還沒走的養護員教他一遍。

養護流程其實很簡單。

相較于完全自動化的養護流程,人工手動其實會更精細些。

顏樂看了一遍就會了。

他望着花團錦簇的牆角,拿過儲櫃裏的養護液仔細地滴灑在花心,滴灑的時候不能抛擲浪費養護液,所以一輪下來,顏樂的眼睛和脖子都有些酸疼。

花店裏客人很多,而他不需要上前微笑服務,只需要專心服務于花就好。

秋意濃郁,遠處天邊只留有一輪殘陽。月亮藏在浮雲裏,隐隐能窺見幾分輪廓。

地下室的又一地下洞穴內,一支隊伍正井然有序地前行着。洞穴內十分靜谧,就連已經放輕的腳步聲都能聽清,腳下泥濘,為首的副官神情嚴肅,朝旁邊的醫療兵低語了幾句。

晏珣走在中間,将前方的動靜盡收眼底。

過了會,前進的隊伍忽然停下,副官轉頭邁向晏珣,禀告道:“報告上将,前方兩百米後毒氣濃厚,而且掩度很高。”

晏珣收回目光,無聲地做了個手勢。

下一瞬,全隊自行同步戴上了防毒面具。見狀,副官掉頭繼續前行。

昨天暫停探行任務後,基地派遣了整支隊伍過來。對未知事物的探行以往都只派遣士兵,根本就不需要一名上将前往,而這次上頭卻點名讓他帶隊前行。

想到這,晏珣眼底閃過一絲異色。

前進兩百米後,前方果然毒氣橫行,而且濕度掩度都很高,衆人心下警惕,放輕了腳步。

腳下是黏附度很高的濃稠液體,毒氣讓他們就像暫時性失明似的眼前一片渾濁黑暗。

“提高警惕。”晏珣冷聲道。

“是。”

隊伍應下後繼續朝前走,但越往前,毒氣也愈發濃郁。而防毒面具等級有限,一旦臨界終點,所有人都會陷入危險。

滴答——滴答—

怪異的聲音在靜谧的洞穴內分外明晰,防毒面具下,衆人神色各異,但都繼續朝前走着。

大概前進了三百米後,腳下的黏稠感終于消失,毒氣也漸漸消散,周圍的環境重新映入眼簾。但衆人仍然心存警惕,沒有摘下防毒面具。

光亮從前方的拐角處傳來,隊伍再次朝前出發,抵達拐彎點後,衆人卻重新陷入了黑暗中。

凄慘的尖叫聲劃破長夜——

再轉身時,前方撲來了一只眼冒紅光的畸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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