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您誰？”
“……”
顧懷臉上的笑意肉眼可見地瞬間崩塌。
一瞬間，池漾感覺到周遭的空氣都有點冷。她狐疑地皺了下鼻子。
變天了？
“嗯？”已經進門的池修遠聽見她發問，笑着解釋：“你忘了？”
池漾回過頭。
“顧懷，高中我們一個班的，當時你應該也見過。”
池修遠想起什麽，瞥了眼他，揶揄道：“啧啧，看來你名頭還是不夠大嘛，我妹都不記得。”
顧懷扯了扯嘴角，看了池漾一眼，抿住唇沒說話。
池漾愣了下。這個名字，她是有些印象的。不只是有印象，應該說是相當熟悉。
她在高中時不止一次聽周圍的人提及過這個名字。
她讀高一時，顧懷和她哥已經是三年級的學長了。
雖然不在一個年級，但顧懷的名號在他們中還是非常響亮。畢竟整個學校裏沒有任何争議的公認校草，這些年裏可能就只有他一個了。
而且，池漾抿了抿唇。
她跟顧懷，并非完全沒有交集。盡管那所謂的交集，他或許不曾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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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想到時隔多年，她居然還能再見到他。還是……以這種方式。
她彎唇，維持着恰到好處的笑容，“有印象的，只是時間久了，一下子沒認出來。”
這話的确是真的。修真界待久了，各種刺激的事兒都經歷了一遍，乍一下回到現實世界，難免記憶會有些模糊。
她打開門，示意顧懷進來，笑着打了聲招呼：“顧學長好。”
顧懷拉着門把的手一頓，矜持地點了點頭，輕聲“嗯”了下。
池漾放了心。
他似乎對自己沒有什麽印象。
池漾沒問池修遠為何會帶其他人過來，畢竟顧懷還在，這樣的問題未免太過失禮。
但有其他人在，她總覺得別扭，索性沒有許願，直接切了蛋糕，遞給兩人。
池修遠接過蛋糕，其實也是一腦袋問號。
他在公司樓下買完蛋糕，走的時候恰好碰見顧懷，随口提了一嘴要給妹妹過生日。
但平時那個不茍言笑的顧懷突然停住步子，說了一句讓他到現在都能驚掉舌頭的話。
“我跟你一起。”
他心裏一懵，下意識便問了為什麽。可得到的答案卻更加離譜。
顧懷垂頭思索片刻，擡起頭極為嚴肅地道：“我是她的漫畫粉。”
池修遠當時的心情簡直難以言喻。他以前的确跟顧懷炫耀過，他的妹妹畫的漫畫有多火多好看。可是誰能想到他這個正兒八經的兄弟會去看女性向漫畫啊！
于是，便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顧懷在并不算寬敞的沙發上正襟危坐，用叉子一口一口吃着池漾遞過來的蛋糕。
池修遠：“……”
他現在倒是理解了往上那些追星的人為什麽會那麽狂熱。
畢竟連顧懷這樣一個平時看上去那麽有教養且靠譜的一個人，都能因為一部喜歡的漫畫，做出與自己形象完全不符的事情。
想歸想，他實際上還是希望顧懷能吃完蛋糕趕緊走的。
兄弟歸兄弟，妹妹的生日，他還是想單獨跟池漾的。
他因為家裏的事情，心裏一直憋着口氣，到現在也沒心思談過戀愛，一門心放在事業上。
因而池修遠活到現在，唯一的挂念就是池漾。
池漾挨着他坐，一邊閑聊着。
“欸，對了。”池修遠看了看顧懷。
“漾漾，這家夥還是你的漫畫粉呢！”
池漾下意識擡眼去看他，有些驚訝。
顧懷聞言，也擡頭。但剛與她對上視線，就又迅速垂下。
“……啊。”池漾張了張口應了聲，終究也沒再說別的。
她現在其實挺尴尬，因為她的漫畫情節不算多出彩，就勝在畫風上面。她對戀愛那方面不太通，所以漫畫裏面男女主的互動說實話有點生硬，也就走劇情還湊合。
“……”
池修遠總覺得氣氛不對。哪個人看見喜歡的畫手反應這麽平淡？哪個畫手看見自己粉絲連句客套話都不說？
這麽下去他非得被這兒的氛圍凍死。
“欸，”他覺得親自出馬救救場，“顧懷你看的那本漫畫啊？”
“剛完結的那本，《冷面師尊有點萌》”顧懷淡淡道。
“咳咳咳！”池漾一張老臉被嗆得通紅。
這丫的還真看過啊！
她本意也不想取那麽羞恥的名字，奈何讀者吃這一套啊！
【咯咯咯。】系統在她腦海裏笑得抽抽。它可算是看見池漾不淡定的模樣了。
“哦哦。”池修遠聽完這名字，不知為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能這就是年輕人喜歡的玩意兒？
池漾尬的要死，連話頭都不敢接。埋頭啃自己的蛋糕吃。
她發誓，下本死也不取這麽羞恥的名字！
“裏面的一個角色似乎跟你同名？”顧懷視線掃過來，“池漾？”
“……嗯。”
她沒再說什麽。從前她覺得，漫畫裏有個自己的名字，就好像見證了她崽所經歷的一切故事。
也許等她死了，真的能夠在自己創造的世界裏面遨游一圈。
只是池漾沒想到，自己當真是“見證”到了。而且方式比她想象的要粗暴許多。
所以這嘗試也到此為止了。她可不想再穿進漫畫裏面第二次。
氣氛再次歸于平靜。池修遠坐不住了。
“差不多也該吃晚飯了。”
“顧懷，你吃飯沒？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
池修遠笑眯眯道。客套總該是有的，而且他清楚，顧懷一向不喜歡在外面的飯店吃飯。
“好。”顧懷點頭。
“……嗯？”池修遠睜大眼。
“不是去吃飯？”
池修遠：“……”
兄弟你的反應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他伸手搓了下後頸，看了眼旁邊的池漾，發現她沒表現出什麽特別的情緒，安心之餘又有點抱歉。
只能回頭單獨再補一頓了。
池漾倒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她對這種人情往來向來不大敏感。
“我跟顧懷去樓下開車，漾漾你過會兒下來。”
池漾點點頭。
餐廳。
池修遠訂的是一家不錯的中餐餐廳。菜之前已經訂好了，因為多了一個人又加了兩道。
池漾和池修遠坐一排，而顧懷則是在對面。
途中他接了個電話，池漾瞥了一眼，有些驚異。因為顧懷居然用的是那種很早以前的手機，只有短信和電話能用。
她抿唇，沒有問出口，埋頭幹飯。
在修真界待久了，好長時間沒有吃過像樣的飯，因此池漾胃口格外的好。
池修遠看她喜歡，也笑着眯起眼。
吃完一口炖的極為軟爛的牛肉，池漾擡頭，猝不及防跟顧懷對上眼。
“……”
嗯？
顧懷握拳擋住唇，不自在地輕咳了聲，随即起身離開。
猜到他應該是去洗手間，池漾才低下頭繼續吃飯，一邊跟系統有一搭沒一搭閑聊。
池漾：話說，我記得從千丈崖掉下去的時候陸淮好像追下來了？
記憶有些模糊，她只隐約感覺到陸淮在自己耳邊說了些什麽。
【是有這麽一回事兒。不過你死得很迅速，他沒來得及救活你。】
池漾覺得系統這話說的不大嚴謹。陸淮是反派，巴不得自己死呢，怎麽可能會想救她？
池漾：我記得他好像說了什麽……但是我記不太清了。
【就問了你為什麽要跳崖，別的就沒有了。】
池漾：哦～那就好 。
那時候她摔糊塗了，發生了什麽事已經幾乎沒什麽印象，還挺怕自己說了什麽胡話。
系統聽她語氣輕松，發出一聲深藏功與名的嘆息。
其實那時候的情形遠比它告訴池漾的要複雜。
它也想不明白，為何陸淮會跟着池漾跳下懸崖，看見她的屍體又為什麽會哭？
它依稀記得陸淮抱着她已經慢慢失去溫度的身體，瘋了一樣呢喃着同一句話。
“為什麽？”
乍一看好像是哪個虐心電影裏的情節。
而池漾雖然神志不清，但還尚存一點意識，然後她說了一句讓它至今都想掐死她的話。
“因為……”她費力張了張口。
“手機電腦……火鍋奶茶……我……割舍不掉！”
系統：【……】
好好的氣氛被她破壞得一幹二淨！
不過池漾已經完美完成任務回來了，它也不想多加責怪，就沒提這回事。
……
顧懷離開後，池修遠實在沒忍住，開口道：“這家夥怎麽回事，今天一天都不對勁……”
“嗯？有嗎？”
“這家夥有潔癖，以前從來不在外面餐廳吃飯的。”
“而且他居然會看少女漫畫？嘶，要是被公司裏的人知道，肯定得驚掉大牙！”
池漾想起剛剛看見的手機，問出心裏的疑惑：“他的手機也能看漫畫嗎？”
她記得，那種機子應該是連不上網的。就算有網絡，好像也沒法下漫畫軟件吧？
“那誰知道……”
“顧懷這家夥，能力是異常出衆，但人也真的奇怪。”
池漾偏頭。
“手機電腦，只要不是工作的時候他一樣都不碰，只有在公司才換回智能手機。而且自律得吓人……什麽奶茶火鍋，他是一樣不碰！今天那一塊蛋糕，是我頭一次見他吃甜食。”
手機電腦奶茶火鍋……
樣樣都是池漾的心頭愛。
她睜大眼，好一會兒才從驚訝中回神。
“是好厲害的人。”
只有系統聞言，沉思良久。
【……】
嘶，是不是有哪裏怪怪的？
不用客氣
“好厲害的人……”
“是很厲害。我倆雖然都在A大念，但是當年人家是高分錄取……我拼了命還是擦線進的。我是真心佩服他。”
池漾沒說話。她哥高中為了能念國內最好的那所大學，有多拼她是知道的。
“好歹公司現在發展形勢不錯，沒讓他吃了虧，不然我還真有點尴尬。”
池修遠當年畢業就開始創業，兩年後混得好點了，就開了公司。顧懷家大業大，自家産業都管不過來，但是那時候卻什麽也沒說，幫了他不少忙。
現在發展幾年，公司發展勢頭很猛，人手也夠了，顧懷就挂了個顧總的名頭，實際上主要還是管着顧家産業，只偶爾才來池修遠的公司看看情況。
“嗯……”池漾抿唇。
這些事，她以前也聽她哥說過……
正想着，就見顧懷從走廊處出來，往他們這裏來。
顧懷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入座後慢吞吞夾桌上的菜。
池漾在瞥見他時就迅速低下頭。
系統忍不住出聲：【我有時候還真佩服你的淡定。這個叫顧懷的，外形條件就是跟陸淮也不相上下了吧，這種級別的帥哥也不多看幾眼？】
不僅如此，在修真界的時候，不管面前是什麽樣的狀況，它就沒見過這女人慌過。甚至面對陸淮那樣的變态反派，她能一邊嘴上說着甜言蜜語，一邊跟它讨論晚上吃什麽。
池漾慢慢咀嚼，一邊回複：我哥也帥，免疫了。
【得了吧，我早看透你了，你一定是審美跟旁人不一樣！】
池漾指尖一頓，斂下眸子。
差不多吃完飯了，池修遠覺着顧懷應該也不太喜歡這個時間在外面帶太久，因此也沒聊閑話，直接起身打算送他倆回去。
“顧懷，你沒開車，那我等會兒把你送到公司？”
“不用。”顧懷沉默幾秒，“我在花苑也有套房子。”
聞言，池漾怔住，連池修遠也在原地滞了一瞬。
池漾表面看着還算淡定，但心裏已經炸了鍋。
池漾：卧槽。
系統問道：【怎麽？】
池漾：……花苑是我住的地方。
系統：【啊？這麽巧？】
池漾：怎麽辦？
【住就住呗，你緊張啥？】
池漾：他看我的漫畫，又跟我住一起，他會不會……
【……你有病？】系統打斷她，默默翻了個白眼。
池漾：你質疑我的魅力？
【放心吧，就算人家真對你有什麽想法，憑你那冷淡勁兒，撲滅一切愛情的苗頭，就是分分鐘的事。】
池漾：……
片刻後，池修遠才回神。
他道：“什麽啊，你說的是我妹那棟樓？”
“嗯。”
系統随口道：【喲，還真是跟你一棟樓。】
池漾一怔，突然卡了殼，一直沒有回應它。
【喂，他該不會真的對你有意思吧？】系統想了想，覺得這男人喜歡它家宿主，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畢竟池漾的條件擺在那兒，只說長相，被誰看上都不奇怪。
【想什麽呢？怎麽不回我？池漾池漾。】
顧懷的視線落在她的膝上，眸中的戲谑一閃而過，“覺得冷嗎？”
池漾被吓了一跳，“嗯？”
“我看你好像有點抖。”
“……啊，還好。一點點。”
顧懷像是單純跟她閑聊，“秋天白天溫度還好，但晚上容易降溫。”
【你冷？】
系統這才發現池漾的确是手和腿都有點抖。
池漾：……
系統：【噗，你該不會是在害怕吧？】
池漾：沒有，閉嘴！
【咯咯咯咯咯咯，虧你剛才口嗨得那麽起勁。】
池漾：……
不想搭理它。
系統接着道：【這有什麽好怕的？他要真看上你了，你和他在一塊也不吃虧吧。】
池漾沒吱聲。
【慫的你。之前跳崖的時候你不是也不怕嘛，這會兒不過是有個男的可能看上你就怕了？】
池漾嘆了口氣。
她在腦海裏道：不是這樣。
【那是什麽？】
池漾沒說話。
她敢跟系統口嗨，是因為她知道顧懷絕不可能對她有什麽想法。
她害怕的是，顧懷喜歡她是假的，可她自己卻不是。
她是真心實意的，曾經對眼前這個男人，産生過心動的小火苗。
池漾：老天保佑，別讓我死灰複燃。
系統一臉莫名，【？什麽死灰？】
池修遠仍舊是懵的，他驚訝道：“什麽情況，你怎麽在這裏有房子？”
顧懷點頭，“不是特意買的，因為這附近很安靜，環境不錯，我當初就随手訂了一間。”
池修遠：“……”
池漾：“……”
随手……對不起，打擾了。
系統：【哦豁。】
池修遠沒再說什麽了。
顧懷有多少資産他也有點概念，為了個安靜偏僻的環境買個房子不是沒有可能。
“行，那我送你倆回去。”
下車後。池漾沒讓池修遠再送，直接讓他回去休息。
池修遠也沒推辭，有顧懷在他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囑咐了兩句就開車離開。
他走後，便只剩下池漾和顧懷兩個人在樓下。
顧懷不是話多的人，而池漾雖然跟系統挺能哔哔，實際現實中也是個社交廢物。兩人誰都沒開口說話，默契地進了電梯。
池漾按了10樓的按鍵，想起身邊還有個顧懷，于是便問道：“學長，你住在幾樓？”
“11層，1103。”
“啊，那就在我樓上。”
顧懷點點頭。
池漾按完11樓，也沒話可說了，就靜靜等着電梯到，她好從這尴尬的局面逃出去。
“你……”顧懷只說了這一個字，就突然頓住了。
“嗯？”
“我是想問問，你的新漫畫什麽時候開？”
池漾愣了愣。
他還真的喜歡自己的漫畫啊。
“可能要過段時間了。剛完結的這本，我還在糾結要不要畫一篇番外。”
原本是沒有這個打算的，但從修真界回來以後，她突然萌生了這個念頭。
顧懷眼皮忽然擡了下。
他垂頭，輕笑了笑，那張向來冷漠的臉上倏然間有了笑意，顯得格外蠱人。只可惜某個缺根弦的女人并沒有注意到。
“情節方便透露嗎？我或許能幫忙參考參考。”
池漾偏頭想了想。
顧懷是讀者，讓他幫忙參考一下或許的确比自己瞎想好得多。
“嗯……陸淮，你知道吧？”
顧懷眼神閃了閃。
“嗯。”
“他最後結局有點慘，我在想要不要給他安排個官配。治愈陽光的女性角色，應該會跟他挺配……”
她去了修真界裏才發現，她筆下的反派角色，其實不算傳統意義上的惡毒反派。雖然陸淮野心大了點，但沒有特意想去害什麽人，只是跟男主不太對付罷了。
而且，他的身世經歷也的确凄慘。要一邊隐藏血脈也便罷了，還要忍受“池漾”的騷擾……
甚至陸淮還有些善良？起碼他最後也沒有把她推下千丈崖。
“不行！”
“……啊？”池漾驚訝地看過去。
站在身邊的男人，臉色仿佛覆上了一層寒霜。
此時的電梯門已經開了，池漾一慌，下意識就出了電梯門。
顧懷回神，忙按住電梯門，緊跟着她一起出來。
電梯門随之緩緩合上。
“你……”
不上去嗎？
顧懷臉上的冷意已經完全看不見蹤影，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是池漾的幻覺。
他卻一本正經地看着她，嚴肅道：“我覺得不太可行。”
池漾：“……”
她怎麽有種被上司嫌棄工作成果的感覺？
“是、是嗎？”
顧懷點頭。
他那張臉似乎做起什麽來都格外有說服力。池漾忽然就有些動搖起來。
“陸淮是反派角色，雖然有部分讀者喜歡，但是也有對反派無感甚至是是不喜歡的讀者。如果他在番外有其他cp，難免會造成那些不喜歡他讀者反感。”
還真的在認真給建議啊……
池漾細想，他說的的确有道理。主角或者是無關緊要的配角也就罷了，反派在番外裏結局不錯的話，的确容易引起争議。
“這一點确實……”
“我看你挺多讀者都蠻喜歡這個角色，如果cp不合他們心意，反而事與願違了。”
她擡起眸子，彎了彎唇角，“是我沒考慮周全，謝謝你的建議。”
“……嗯。”顧懷一直看着她，此刻卻忽然偏頭移開視線。
他靠着牆，不自覺将腰背挺直了些。
“不用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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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本填這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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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不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