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用客氣。”
他話音落下，旁邊剛剛停在十層的電梯顯示向上運行，應該是高層有人按了電梯。
池漾餘光瞥見已經上去的電梯，“啊，你得多等一會兒了。”
顧懷“嗯”了聲，上前幾步，重新按了電梯的向上按鈕，然後便同她并排站着。
花苑的公寓布局是直排式的，一層樓有二三十戶，分兩排面對着，中間則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有點像是酒店的房間布局。但花苑給住戶的安全措施和隔音牆還是很讓人放心的。
電梯的位置則是在走廊的右側盡頭。
天已經很晚了，但走廊和電梯前的白熾燈亮着，倒也不顯得昏暗。
顧懷人還在這兒等着，池漾也不好直接回去，站在旁邊陪他等電梯。
空氣安靜了好幾秒，池漾默默盯着空無一物的牆壁，心中煎熬。
她實在想不出來能跟對方搭上話的話題。
先開口打破寂靜的人是顧懷。
“對了，你的新漫畫什麽時候開？”
池漾暗自松了一口氣。
“還沒想好，可能還要等一段時間。”
她剛從修真界回來，思維都還沉浸在那個世界裏。還是想先适應一段時間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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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存的腦洞倒是有，不過時間久了她也沒太多印象了。這段時間可以把存的梗多看一看，挑一個有趣點的再開。
“嗯。”顧懷偏頭看了一眼她。
池漾微垂着頭，側臉被鬓邊落下的發絲擋住，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她挺翹的一點鼻尖。
“啊，我忘了問……”
池漾忽然擡起頭看過來，顧懷一慌，迅速別過頭，将視線正對向白牆。
“你是什麽時候搬過來的啊？我在這裏住了快兩年，之前好像一直都沒見過你。”
顧懷頓了下，“我剛搬過來沒幾天。”
“哦，那難怪。”
顧懷漆黑的瞳仁動了動，對自己的謊話有些不齒。
實際上，他住在這裏已經整整兩年了。
只是将他送到這個世界的系統說過，在她畫出那本漫畫以前，不能做出會影響池漾生命軌跡的事情。
因而自己平時見到她，都是躲得遠遠的，她自然見不到。
“那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都可以來找我。”池漾目光往上移了些，想要直視他，但當視線撞上他形狀好看的唇時，又悄無生氣縮回去。
“花苑太偏了，有些東西要買還得去市中心。”
她想到什麽，問道：“你剛搬過來，應該有很多東西要買吧？”
顧懷沒跟上她的思路，只是怔怔點頭答是。
“如果要買東西的話，南路中間有個大超市，東西也齊全，就不用跑那麽遠去其他中心地段了。”池漾認真跟他介紹，“你有去過那嗎？”
“……沒有。”顧懷面不改色扯謊。
“那你可以導航，超市的名字叫……”
顧懷垂下視線，默不作聲看着她。
池漾聲音卡住。
對了，忘了他平時不用智能手機。
她一時失語。
這位大神是怎麽在這個信息時代活下去的？
“那你知道南路嗎？”
一回生二回熟，顧懷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
池漾：“……”
她輕咬了下唇，大腦組織語言思考要怎麽告訴他那條路的位置。
“方便的話……”顧懷開口。
池漾擡眸，靜候下文。
“下次你去那個超市，可以叫上我嗎？”顧懷輕聲道。
池漾怔忪。
她很早便知道，身邊這人的音色很好聽。
但當他語氣中帶了點自己從未見過的請求意味時，還是讓她的大腦短暫的空白了幾秒。
意識還沒反應過來時，“可以”兩個字已經從唇齒中溜了出去。
“謝謝。那留個聯系方式？”顧懷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來，只是很快隐去，沒讓對面的人發覺到。
“哦哦。”
池漾掏出手機的那一瞬間，卻再一次猶豫了。
要留什聯系方式？微信他似乎也沒有，總不能發短信吧？
她頭皮發麻。
雖說也不是不行，但是一想到沒法用表情包來緩解尴尬的聊天氛圍的話，她就覺得有些窒息。
“我留你電話吧，回去加你微信。”他解釋道：“房間裏有一部智能機，只是平時放那不用。”
他會用微信啊。既然這樣，
池漾猶疑出聲：“那導航……”
“這個不會。”顧懷語氣果斷。
池漾：“……”
最終池漾還是乖乖給了他電話號碼。顧懷坐上電梯上去時，她人還站在原地，頭腦發懵。
轉過身準備回去時，她目光落在電梯對面、安全通道的樓梯上。
安全通道開着，上面綠色的标識閃着光。樓梯內的燈也是亮的，很顯眼。
顧懷在十一樓，她在十樓。
只有一層樓的距離，她還以為顧懷那樣的人，應該不會浪費時間等電梯，而是直接走樓梯呢。
回到房間，池漾還沒來得及收拾，電話的來電鈴聲便又響了。
看了一眼來點人，她笑了下，接通電話。
“阿姜？”
“漾漾生日快樂！”電話那頭的聲音很亮，祝福完後便開始劈裏啪啦一長串的話。
“本來想今早給你打電話的！但是我被導師抓去做了一天實驗。可惡！”
“沒事，先忙正事嘛。而且你剛讀博不久，忙一點也正常。”
電話那頭的女人名叫姜渠，是池漾從高中到現在唯一一直保持聯系的好友，盡管她們大學都不在同一所，畢業之後也是完全兩路子人，但關系卻從未斷過。
“等我過段時間閑一點 ，就來芸城看你！”
池漾笑道：“應該我去看你，反正我上本漫畫剛完結，現在也沒什麽事。”
“不行，不能總讓你過來。”姜渠一口回絕。
“你既然閑下來了，應該操心自己的事兒的。”
“我能有什麽事啊。”
“還能有什麽事，看看周圍有沒有看上眼的……”
“別！”池漾一聽這話，就知道她想說什麽。
她無奈道：“別提這個，我還沒想過呢。”
“切，知道你不着急。”姜渠悶聲道：“我也不煩你了，反正你有什麽情況就告訴我。”
“嘿嘿，我經驗豐富，能幫你把把關。”
池漾揉了下眉心，哭笑不得。
“一定。”
姜渠又噼裏啪啦開始講最近發生的各種事一一跟她吐槽。
她是個分享欲重的人，很少有人能忍受的了被人分享各種瑣事。但偏偏池漾很擅長傾聽。
她初高中都比較孤僻，因而高一時跟姜渠結識以後，便覺得許多年盼望着的交流全都被她一人滿足。
“又拉着你說了一堆！可惡，我怎麽那麽能叭叭。”姜渠有些惆悵。
她的毛病已經改了好多，但一碰上池漾，自己被封印的話匣子卻總會重新打開。
“沒事，我喜歡聽。”池纓彎唇，耐心道。
電話那頭的姜渠耳朵一紅。
“靠，說了多少次了，別總是瞎撩好不好！”
池漾一愣，有些委屈。
“我哪有……”
“算了，我知道你自己感覺不到。”姜渠嘆氣。
“你今天過生日，好好放松一下，要是聽我說完估計又得好幾個小時。”
“我也去吃點東西，忙了一天，下午到現在還沒吃上一口飯呢！”
“好。”
挂掉電話，池漾換上睡衣，轉身進了卧室。
她脫離般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大腦放空，仍覺得不可思議。
明明今天早上還在為了走劇情在修真界費盡心機，下午卻沒有絲毫違和的跟哥哥和姜渠讨論這個世界的瑣事。
還有顧懷……
她翻了個身，臉埋在軟乎乎的枕頭裏不肯出來。
總覺得，沒什麽真實感。
叮咚。
手機提示音将她從自己的世界中拉出來。
池漾從枕頭旁邊摸出手機來，按下開關鍵。
屏幕亮起。
是一條微信的好友申請。
應該是顧懷。
她于是點進去，申請界面上面的頭像是一個灰色的半身像，那是系統默認的頭像。
頭像旁邊一行字“你好，我是顧懷。”
池漾盯着那個灰色的頭像看了半晌，發出一聲輕笑，點了同意。
聊天框裏彈出一條消息。
顧懷：你好。
後面是一個系統默認的表情包。
顧懷：在忙嗎？
池漾回神，回道：沒有。
聊天框上面的“對方正在輸入中……”閃了半天。
她靜靜等着下一條消息，但半晌也沒見回複。
她盯着界面看了一會兒，覺得他們的聊天記錄要是終止在“在忙嗎”“沒有”這樣兩條問答的話，也未免太令人窒息。
猶豫一會兒，她指尖在輸入框點了點。
池漾：你的頭像沒換過嗎？
那邊很快回過來。
顧懷：還沒有。
顧懷：剛剛注冊的，之前的號裏面太多人，大部分都是商業往來，有點亂。
讀完信息的池漾怔了怔。
她問道：剛注冊的？
顧懷：也不算。
池漾松了口氣。
顧懷：兩分鐘前。
半口氣吊在喉間的池漾：“……”
她看着那個“兩分鐘前”，心情一時有些微妙。
她并不願意多想。
可是，自己目前是他賬號裏唯一一個好友這個事實，卻始終在她腦海揮之不去。
池漾搖頭，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抛在腦後。
她閉眼，不斷說服自己。
快十年的時間，她應該不至于長情到，對一個人念念不忘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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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我回來填坑啦~
這本不會太長，主要是想把自己喜歡的幾個場面寫出來，最多十幾萬字，風格是日常向的沙雕小甜餅。
關于女主漫畫家的設定，因為我對畫畫也不是太了解，大部分是網絡上查的信息，所以專業性的內容基本不會提及。如果有哪裏不太合理的地方也可以溫柔指出～
小可愛們看文愉快哇！
不是情侶
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抛在腦後。
池漾接着問道：我最近也不忙，有什麽着急用的東西，我可以先帶你去南路一趟。
顧懷：沒關系，時間你定就好。
【他人還挺随和的嘛。】系統忽然冒出來這麽一句。
池漾沒搭理它。
池漾：好，那就這樣啦。
系統看見她的消息，沒有實體的數據流拟人化般搖了搖頭。
沒救了，這聊天結束的也太突兀了。
那邊過了一會兒才回複道：嗯，晚安。
池漾将手機熄屏，腦袋陷在枕頭裏。
既然明知道沒有可能，那就跟他少來往比較好。
明天就帶顧懷去南路，早早結束。
她握拳，暗暗決定。
翌日晚上七點，池漾想着這會兒顧懷應該差不多下班了，于是在微信戳他。
池漾：今天晚上方便嗎？我有想買的東西，剛好去超市看看。
那邊回的很快。
顧懷：我剛從公司出來。稍等，我應該很快回來。
池漾咬唇，有些尴尬。
她怎麽就沒想到，顧懷好歹也是公司高層，平時自然要忙一點。
她嘆氣。
可惡，果然是在家呆久了，自己這就已經跟社會脫節了麽……
她立刻回道：沒事沒事，我也不急。
之後那邊就沒有消息傳來了。
池漾等了一會兒，依舊不見回複。
在忙？
想不通原因，她索性将手機放下，爬到數位板前摸了會兒圖。
下一本漫畫快開了，雖然手上的肌肉記憶還在，但她太久沒碰，還是需要多練習找找手感。
畫了個線稿的功夫，還不到十五分鐘，電腦旁邊的手機提示音就響了。
池漾放下筆，拿起來看了一眼，是顧懷。
顧懷：我到電梯口了，10層。
池漾有些驚訝。
這麽快嗎，莫非顧懷公司離花苑不遠？
她也忙換上鞋出門，加快步伐往電梯那邊去。
顧懷站在電梯旁，靜靜候着她。
“抱歉，我當時開車沒看手機。”
池漾怔住。
所以剛剛沒回她，是在着急趕路嗎？
“沒事沒事。”
她看了眼顧懷的裝束，猶疑道：“不過，你的衣服……不換嗎？”
顧懷外套裏面還是工作時的白色襯衫，腿上的西裝褲子也沒換，将他本就修長的腿顯得更加惹眼。
偏偏他腳上換了雙休閑的運動鞋，跟其他地方一絲不茍的商務風格格不入。
池漾下意識往他腰下半身看過去。
白色的運動鞋是低幫的，将他的腳踝和線條好看的跟腱露出一點，本來不太搭的風格配上他的身材反而沒有絲毫違和，反而多了點青澀的少年氣。
“咳，沒事。”顧懷不自在地碰了下鼻尖。
他當時走得着急，只來得及換一雙輕便的鞋。要不是穿着西裝外套出門，實在太過乍眼，他可能連外套都不換。
“哦哦……”池漾點點頭，“走着去嗎？不太遠的。”
顧懷輕笑，“嗯。”
顧懷眼尾天生略向下垂了點弧度，眼窩深邃，平時抿着唇情緒淡淡時還好，頗有不茍言笑的冷冽意味。但此刻他低垂着頭，擡眼微笑時，那一點下垂的眼尾卻讓他看起來，像是某種忠誠溫順的大型犬。
池漾被他笑得心頭一跳，登時不敢看了，默默垂下眼簾，側身走在他稍前一點的位置。
到南街的路大概二十來分鐘左右，他們一路上也沒有多少交流。
池漾在外人面前是個悶性子，又不敢跟顧懷有太多牽扯，顯得尤為沉默。
她不說話，顧懷就跟在她身側同樣默默走路。
他倆的長相原本就容易引人注意，這會兒兩個亮眼的人并排走着，盡管挨得不近，卻也是惹得人頻頻回首。
池漾備受煎熬。
“是前面那個嗎？”顧懷目光落在前方牆壁上的廣告上，上面印着超市的名字。
超市應該在底下。
實際上，他來過這裏不止一次了。
“對。”池漾側頭看他，點了下頭。
進入超市，顧懷推了個小車。池漾看了下，也拎了個塑料筐子。
顧懷瞥了眼她手裏的塑料筐，便垂下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盡管并不缺什麽東西，但顧懷還是往小車裏裝了不少鍋碗瓢盆等等、像是剛搬完家才需要的東西。
“卷紙做活動，十九塊九兩提，十九塊九兩提。”
池漾多看了兩眼，有些心動。
好便宜！
但也只是心動罷了。
二十分鐘的路，加上她還要買點其他東西，要是真抱着兩提紙回家，就太累贅了。她于是默默打消要帶它們回家的念頭。
“來兩提不，現在活動價很劃算的！”見池漾駐足，銷售的大姐迅速抱着紙往池漾身邊靠了幾步。
池漾搖頭，禮貌謝絕：“謝謝，不用了。”
被拒絕是習以為常的事，銷售大姐也不失望，轉而朝池漾推起了別的。
“那邊還有水乳打折，小姐可以和您先生看一看。”
眼前這兩人模樣實在是太登對了些，雖然結沒結婚她不清楚，但話這麽說就對了。
池漾被這姐姐突突的這幾句驚得一激靈，慌忙擺手解釋道：“我們不是情侶。”
顧懷看了眼她，同樣肯定道：“嗯，我單身。”
“啊，這樣……”銷售大姐有些尴尬。
她嫌少有看錯的時候，沒想到今天就翻車了。
顧懷淡定對池漾說道：“走吧，去前面。”
“……哦，好。”
池漾莫名覺得他方才那句話哪裏怪怪的。
她沒再多想，也自然沒有察覺，
顧懷那一句“我單身”實則帶着某種暗示的含義，在暗戳戳向某人發出殷切的邀請。
……
“我差不多了。”顧懷看着她空無一物的小筐，“你還沒買什麽呢。”
“嗯，我要買的還在前面一點。”
于是顧懷便看着她拉着小筐，噠噠噠走到零食區。
然後從貨架上開始掃蕩。
薯片、泡面、香腸、還有含有各種添加劑的果凍布丁……
直到把那一個小塑料筐裝得差不多才停下來。
池漾掂量了一下。
因為大部分的零食包裝裏面都是空氣，所以哪怕裝滿拎着也事輕飄飄的。
見狀，從不吃零食的顧懷呼吸一滞。
垃圾食品！
他張嘴想說什麽，卻又默默阖上。
顧懷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氣。
忍耐！那些情感書上面說了，追人要有分寸感，不能幹涉對方的生活方式。
“我好了。”池漾沖他小跑過來。
“我忽然想起來……”
“嗯？”
顧懷認真道：“我還有些東西沒買。”
他信步來到果蔬區，撿了好些綠色蔬菜還有新鮮水果。
池漾默默看了眼自己筐子裏的零食泡面，再瞅了瞅顧懷小車裏頭的鮮果鮮蔬，由衷想道：果然，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啊。
她釋然一笑。還好自己早就放棄那些不該有的念頭了，
顧懷盯着她唇邊似乎想通什麽的笑意，忽然覺得哪裏不妙。
怎麽感覺進度條越推越回去了？
“你要買點嗎？”他問道。
試圖感染身邊這個完全不健康的人。
池漾微怔，随即堅定地搖搖頭。
NO！這是她畢生的堅持。
顧懷：“……”
行動失敗。
結賬的時候，顧懷因為後面買了不少蔬菜水果，加上之前那些占地方的鍋碗瓢盆什麽，結完賬後手裏便多了兩個沉甸甸的袋子。
“一共消費534元……”負責結賬的工作人員被他和池漾驚豔了下，但排隊的人太多，她很快恢複工作狀态。
“您的會員號？”
顧懷順溜地報完自己的手機號。
池漾張了張口，想說什麽。
“好的，已經為您積上分了。”結賬的小姐姐利索說完，開始給下一個人結賬。
池漾目光一滞。
“走吧。”顧懷毫無所覺，回頭看她。
“……”
池漾沒說話，無聲地注視着他。
被她這麽看着，顧懷有些茫然。
“怎……”他說到一半，聲音忽然一頓。
會員……
他都沒來過這兒，哪來的會員！
失策了。
他暗自懊惱。
“應該是連鎖超市吧，之前在別的地方辦過。”顧懷微笑道。
他表情淡定，那張很有說服力的臉再度讓池漾深信不疑。
她點點頭，“這樣啊……”
“我幫你拎一個吧。”池漾看着他手裏兩個大袋子。
顧懷搖頭，“不用，不怎麽沉。”
池漾就沒再堅持，抱着她那一大袋輕飄飄全裝着空氣的零食走在他旁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他出來的時間久了，池漾感覺回去的路上放松不少，接話時比來時要自然許多。
顧懷偷偷看着她，注意到她逐漸輕松下來的神色，眼底無聲泛起笑意。
……
回到花苑公寓，在電梯內跟顧懷道了別，池漾便提着袋慢慢往房間走。
嗯？
快到自己的房間時，她發現哪裏不太對勁。
走廊上跟她離開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池漾觀察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她的隔壁房間外，比自己離開時多了許多雜物。
幾乎是一些大紙箱子，被一條塑料繩綁在一起，像是剛搬家過來整理東西剩下的。
印象中，從自己搬來花苑一年後，隔壁房間的住戶就搬走了，之後也一直沒人來租賃。
她拿着鑰匙的手滞住，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新鄰居嗎？
沒有标題
那天以後，在池漾以為她和顧懷之間的聯系已然結束時，他卻隔三岔五在微信給她發消息。
大多是問一些關于搬家的問題，還有比如有關花苑的物業水費，等等這類池漾以為他這種人根本不會考慮的生計問題。
但她也都耐心一一回複。
顧懷：謝謝，最近太麻煩你了。
他灰色的默認頭像還沒換，後面跟了個磕頭的表情包，顯得有些違和。
池漾看着他的回複，回了幾句客套話，有些發愁。
倒不是因為覺得被打擾到，只是偶爾安靜下來，她也會忍不住為近些日子以來的蹊跷疑心。
只是她到底不是個自戀的人。
顧懷可能圖她什麽呢？他那樣的人，應當什麽都不缺才對……
莫約一周以後，池修遠工作閑下來，跑來花苑跟池漾吃頓飯。
“想吃什麽？”
顧懷不在，池修遠毫無形象地癱在客廳的沙發上，問道。
池漾湊近他，低頭看手機屏幕上的餐館和菜品。
她伸出手指，點了下，“火鍋！”
在修真界饞了好久了！
“行。”池修遠笑笑，“那選套餐吧？比單點劃算。”
池漾點頭，“就是有點多。”
他們選的店味道不錯，就是鍋子很大，通常都是好幾個人一起去吃。
“顧懷最近好像都住這兒吧，要不我問問他去不？”池修遠看向池漾，向她征求意見。
“……”
池漾安靜幾秒，道：“我都行。”
“那家夥不怎麽吃火鍋，不一定能去。我先問問他。”
池修遠撥通電話。
十幾秒後。
“喂。”電話那頭傳來顧懷的聲音，“是公司有事嗎？”
“沒有。我就是想問下你，火鍋約不？”池修遠笑呵呵問道。
“哦。”電話裏的顧懷聲音冷淡，比起幾日前他同池漾說話的态度簡直是天壤之別。
他果斷拒絕：“不去。”
池漾擡眼。
此刻的場景與許多年前重合起來，讓她心情忽地有些微妙。
……
她第一次知道顧懷這個名字，是因為他的聲音。
因為雙親的原因，池漾高一時，跟着池修遠想辦法從家裏搬了出來，在學校附近租了間房子。
平時放學放假，那間租來的小房子就是他倆的住所。
她初入學，加上性子也悶，在學校沒什麽朋友能說上話，下課時間一般就在座位上寫作業，放學回去基本就寫的差不多了。
而池修遠高三學業重，加上他們學校是省重點，學習到大半夜是常有的事。
半夜他在書桌上寫作業，池漾就坐在旁邊拿着畫板畫畫。
十月份，北方的天氣還是燥的，過分安靜的環境還有溫度導致的身體的困倦，叫人頭腦發昏。
白熾燈的光打在同樣是白色的大理石書桌上，有些刺眼，也很容易讓人煩躁。
“嘶……”
聽見對面的聲音，池漾停下筆。
因為長時間獨處而形成的孤僻氣質，叫她本就有些清冷的臉顯得有些陰郁、也更冷淡。
她看向抓着頭發一臉煎熬的池修遠。
“哥？”
“沒事，就是看不懂答案。”
“算了。”池修遠扔掉筆，自暴自棄。
池漾望了眼他的題目，沉默。
物理……
她很多東西還沒學到，也幫不上什麽忙。
“要不，明天到學校問問老師或者同學？”
“唉，問老師也行。”池修遠死死盯着那道題，在牛角尖裏出不來。
問老師要等明天，可他就是想今晚把這破題搞出來。
他想到什麽，“那我問問我前桌吧，他腦子特好使。”
“哦。”池漾點頭，沒太在意。
只要她哥能找到人問就好。
池修遠從包裏翻出手機，利索地給他發消息。
不知道對方回了些什麽，他又拿起手機給練習冊那一頁拍了張照發過去。
隔了幾分鐘，他翻開通訊錄，撥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幾秒後被接通，但對面不知在做些什麽，遲遲沒有傳來聲音。
池修遠皺眉，“喂？顧懷？”
“……在呢，剛在看題。”
電話裏傳來的音色分明是清冷的少年音，可說話那人漫不經心的語調卻給這極好聽的聲音添了幾分倦意。
池漾畫畫的動作停了下。
她下意識擡了下眸子，往聲源處看了眼。
聲音很好聽。
池修遠忙問：“你有思路了嗎？”
“嗯。”
那頭慢條斯理地開始說解題思路。
池漾收起心思埋頭畫畫。
“等下，我拿根紅筆記一下。”池修遠左右看了眼，也沒找着自己的紅筆。
“漾漾，我先拿你跟紅色的筆用一下哈。”
池漾點頭。
那聲音頓了下，過了一會兒，才不自在道：“你妹妹也在啊。”
池漾沒擡頭，但手上的動作卻慢了些。
“欸，我跟你說過我有妹妹嗎？”池修遠擰眉，有些奇怪。
因為知道他妹有些害怕社交，他通常不怎麽會提起池漾的事。
“嗯。”但那道聲音卻異常篤定。
“是嗎？”池修遠嘟囔了兩聲，卻也沒再懷疑。
“快，繼續繼續，我在這記。”
那聲音仍是不徐不疾的，只是聽上去比方才認真不少，接着方才的思路講下去。
一旦抱住大腿，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之後，池漾偶爾也能聽到她哥跟那個叫顧懷的男生通話，大部分是問一些題，不過也有找那人出去打球等等。
但這種時候，那邊的回複通常只有兩個字——“不去”，然後迅速挂斷。
偶爾前頭會加一個冷冰冰的“哦”字。
導致池漾對他的印象，是一個不喜歡浪費時間、挂電話極為利索的人。
之後她才聽同學閑聊時提起，說學校裏有個叫顧懷的學長，是在整個學校都很有名的公認校草，成績長相，樣樣都是最拔尖的。
她不可避免的，對這位仿佛是站在雲端上人産生了一絲好奇。
但也僅是如此。
池漾習慣将自己看得很低，更不會對雲端之上那遙不可及的人産生什麽妄想。
平時池修遠跟他通話，她若是在旁邊呆着，便默不作聲不去打擾。
她從未想過同那道聲音有什麽交流。
十一月，周末。
池漾起得早，打算去廚房找些東西做個簡單的早飯。
周六是快樂日，愉快地挑了包喜歡的泡面，她把雞蛋打散準備做個煎蛋。
叮叮叮叮。
洗手間門外的電話響起。
隔了十幾秒，那鈴聲仍未安靜下來。
池漾從廚房探出頭，“哥，你電話響了。”
池修遠還在洗手間，“哦，應該是顧懷，我約了他去圖書館。”
“漾漾你幫我接一下，就說我待會兒回他！”
池漾猶豫了下，從廚房出來找到響着聲的電話。看見來電顯示上的名字，的确是顧懷。
她按下接通鍵，将手機放在耳邊。
“喂。”也許是剛起床不久，那頭的聲音比往常沉了些。
“你幾點到？”
池漾只覺得貼着手機的耳朵有些酥麻。
她覺得或許是離聲源太近，便把手機從耳朵處拿開，回道：“你好？”
聽到她說話，那邊像是忽然間卡了殼。
沒聽到答複，池漾接着道：“那個，我哥在洗手間，他待會兒給你回過去。”
她靜靜等着對方說一句“哦”，然後挂掉電話。
可片刻後，仍是沒聽見聲音。
“能、能聽見嗎？”她微微蹙眉，将屏幕看了兩眼，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點錯哪裏了。
那頭沉默兩秒，好一會兒才回道：“可以。”
池漾看着手機屏幕，等着他挂斷。
但不知因為什麽原因，對面今日似乎有些反常，遲遲沒有挂掉電話。
“那……我就挂了？”
“嗯，謝謝。”
同樣的音色，但那股子懶散的倦意卻像是忽然被人謹慎地收起，帶了些幾不可察的溫柔。
池漾怔了下，将電話拉遠了點。
許久，她抿住唇，
還是沒忍住，擡起手輕輕揉了下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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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3-29 21:00:00~2022-03-31 23: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蒂蒂、網名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不是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