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識廬山真面目
面對清遠的質問,鄧氏張了張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身子一會兒如墜冰窖一會兒如在火堆上烤。
她進門三年一無所出,倪氏深嫌她,指了一婢女給李德,美貌不在她之下。那女子棕發碧瞳,雪肌玉顏,李德另眼相看。雖然有祖宗家法在,十年內她們不可能在她前頭生下子嗣,但是鄧氏依舊彷徨。她害怕萬一,李德身體太差,她娘家太弱,她害怕李氏開此先例。
發現那婢女可能懷孕了,不待考證鄧氏就狠狠心将那人偷偷賣了出去,賣個把得寵的婢女只是争風吃醋的小事,誰也不會過于指責她,可若是故意對子嗣下手,許是好脾氣的崔氏都不會輕饒她。
最終也如她所料,把人賣走了,就是嚴苛如倪氏也沒苛責她,只不重不癢的說了她幾句還想再送人被她一句李德虧了身子擋回去。
痛失愛妾的李德質問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問她難道不知道以雪娘容貌會落得什麽下場?
她當然知道雪娘會落得個什麽下場,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這不就是身為一個舞姬應有的下場嗎?那樣的女子本就是個讓人取樂的物件,李德貪新鮮,喜歡幾天很正常,可他太喜歡了,她怎麽容得下,那麽只能出手讓她去過本該過的日子。
最終驚動了崔氏,李德反而被崔氏訓斥不守規矩不知輕重,被個低賤的舞姬迷了心竅。如此,李德終于安分下來,且在外面給足了她顏面照樣歇在她屋裏。
可是誰會相信素來文雅的李德會變态如斯,床第之間竟将她當做那低賤的伶伎亵玩,用百般難以啓齒的手段羞辱她,而他則面帶嘲諷的站在一旁冷酷地看着她露出各種不堪,譏笑她也高貴不到哪兒去。
他在報複她,他故意羞辱她。
李德越是羞辱她,她往清遠處就跑的越勤快,這讓鄧氏有一種報仇般的快感,可她自己都沒有想到會懷孕,明明事後都喝了避子湯的。這個孩子無異于懸在她頭上的利刃,一旦身孕的事情爆出來,她必死無疑。
自己死還是李德去死,鄧氏很容易就做出了選擇,所以她驚慌失措的告訴清遠李德開始懷疑他們的事,第七天李德暴病身亡。李德本就體弱,雖然倪氏不相信明明已經有起色的兒子怎麽會突然身亡,但是在郎中查不出可疑的情況下,也只能認命。
如此,她便安心了,這個秘密只有她知道,而她,将帶進墳墓裏。
清遠放開她的手腕,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你當年何必诓我,直說難道我會不替你們母女謀劃。”
鄧氏慢慢的蹲下身子雙手捂着臉痛哭出聲,她怎麽會告訴他這種事情,那不是把自己把柄送給他嗎。只要李德死了,她再擺脫清遠,就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活着。
她的三娘頂着李氏女的身份能夠一輩子高貴優雅。
看着痛哭流涕的鄧氏,清遠眼中的不屑一閃而逝,當年可不是他強迫的鄧氏。他這人偏好少婦,尤其是那種我見猶憐型,第一眼他就看上了鄧氏,不過他再好色也不敢好到李氏頭上。可随着鄧氏一次又一次的上山求簽占卦問藥,他漸漸發現鄧氏春閨寂寞,想起李德那有名的病秧子,就什麽都了解了。如此他便動了心思,一來二次,兩人就成了好事。鄧氏一時意亂情迷,事後後悔莫及,他雖是食髓知味,但是也畏懼李氏之勢,不敢強求,誰曾想最後是鄧氏不甘寂寞主動找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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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鄧氏說被李德發現了蛛絲馬跡,他不得不铤而走險殺人滅口,清遠心存怯意便離了隴西。要不是這次茲事體大,他是萬萬不想回來的,口中說着李氏不能拿他怎麽樣,那都是唬鄧氏的。
“聽說三娘身子不好,我這一手醫術還能入眼,找個機會你帶她來讓我瞧瞧,我總是會設法治好她的。”清遠說着說着一顆心就變得火熱,素來風淡雲輕的臉上浮現激動之色,他也有血脈了。
如詩戰戰兢兢的站在屋外,聽着裏面靡靡之聲,額頭上不斷冒冷汗,一會兒功夫背上就黏答答一片。他怎麽又回來了!作為鄧氏的貼身婢女對清遠和鄧氏的來往一清二楚,不贊同又如何,背主的奴才是個死,事洩她們也逃不過一個死,她們能做的只是盡力幫主子隐瞞,所以她率先進屋打探時,被清遠要挾之後也不敢讓鄧氏不進去,她們逃不了的,從鄧氏踏錯了第一步開始,她們就甩不開這個夢靥。
打聽消息回來的如畫就見如詩左顧右盼草木皆兵的模樣,頓時記憶回籠,想起了十年前的荒唐事,白着一張臉上前,哆哆嗦嗦道,“他回來了?”
如詩點了點頭幾乎要哭出來。
如畫手中的帕子都捏皺了,“你在這兒守着,我在不遠處侯着,若有人來找也好先擋一擋。”
如詩心頭一陣狂跳,不敢想被人找到是什麽情形,催促道,“姐姐快去吧。”
如畫深深看一眼關着的竹門,掩下眼中的情緒轉身走了。
等屋內雨收雲歇,如詩捧着一盆熱水推門進屋伺候,這水是一個道士送來的,還是熟人。
如詩眼觀鼻鼻觀口地用帕子擦幹淨鄧氏身上的痕跡,又給她穿衣着裙,穿戴完畢,扶着鄧氏在榻上坐好,開始為她梳妝。
一擡眼如詩就看見鄧氏哭腫的雙眼,可是眼角眉梢的春意卻讓人無法忽視,如詩心頭一凜,垂眸拿了帕子給她淨臉,又描紅上妝,總算是遮掩了過去。
伺候好鄧氏,如詩躬着身子服侍清遠,她雖是黃花閨女,但是作為鄧氏貼身大丫鬟,在鄧氏和李德行人倫的時候常在一旁伺候,後來鄧氏和清遠有了首尾,這些事還是她和如畫來做,不陌生只有尴尬。
清遠餍足靠坐在榻上,上下打量如詩一眼,“這丫頭跟在你身邊倒是十年如一日。”
如畫的手一抖,清遠便看了她一眼。
“如詩如畫說是我的丫鬟,實則與我情同姐妹。”鄧氏淡淡道,嗓音中帶着淡淡的沙啞,聽的清遠心頭一熱,他有過不少女子,論美貌鄧氏不是最出色的,但是這滋味實在是讓他欲罷不休。
“我明白。”清遠失笑,他還沒饑不擇食到看上這兩個丫頭。
清遠含笑望着鄧氏的側影,沒了之前的抗拒驚慌,如今的鄧氏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慵懶妩媚,這是一個天生就需要男人疼愛的女人,配李德實在是暴斂天物。
衣冠楚楚的清遠踱步到鄧氏身後,把手伸進她細嫩的後頸中細細摩挲充滿暗示,鄧氏身子一晃,按住他的手,喑啞着嗓子道,“我要走了。”
“辯經大會還有一個時辰才結束,好娘子你就再疼疼我吧!”
鄧氏的手慢慢垂落在地。
如畫悄聲挪到牆角,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仿若一個木頭人。
“篤篤篤。”
鄧氏悚然一驚,從意亂情迷中清醒過來一把推開清遠,清遠擡頭不虞地看着如畫。
如畫趕緊跑到門口,“誰啊!”
“是我,如詩。”
如畫心頭巨石落地,連忙打開門,見如詩滿臉驚慌失措,忙又懸了心,“怎麽了?”
“二娘子落到冰湖裏了。”
“哪個?”一起來可有三個人可以說喚二娘,李二娘,鄧二娘,小鄧氏都是行二。
如詩忙道,“是阿纖娘子。”小鄧氏閨名一個纖字
鄧氏吃了一驚,“其他人可好?”她知道這個妹妹肯定跟在大房姐妹身邊,她出事了,那大房姐妹呢?三娘呢?鄧氏頓時心急如焚。
如詩剛擡眼去看鄧氏就被眼前景象晃花了臉,鄧氏大半個肩膀已經露在外面。垂了頭有些結巴道,“各位郎君和娘子都無事,二娘子已經被救起來,請了郎中。”
鄧氏隴隴衣裳,“我去看看。”
清遠掃興至極。
如詩如畫又為兩人捯饬了一番。
鄧氏也不和清遠招呼,徑自推開門走了,如詩如畫趕緊跟上。到了院門口與等候在外的一衆奴婢彙合了往小鄧氏處趕。
如畫輕勸道,“娘子放心,想來二娘子吉人自有天相。”
鄧氏擦了擦淚,“天寒地凍,她要是有個什麽,可叫我怎麽辦?”這麽說着,鄧氏心裏并無多少擔憂,鄧母偏心偏到咯吱窩裏,小鄧氏也不是個好相與的,鄧氏和這個妹妹委實不親,又有小鄧氏逼着為她進李氏門謀劃,鄧氏更是厭惡她,如今甚至巴不得她就這麽一了百了了。“好生生的,人怎麽就掉水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