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更合一萌萌噠
事到如今,這事也瞞不住長輩,徐趙氏漲紅着一張臉帶着女兒匆匆中途退場,上了牛車,徐趙氏終于忍不住重重的捶了徐姝幾下,一邊哆嗦着聲音道,“你……你要氣死我才甘心嗎?”
徐姝一縮脖子,伏在案幾上默默哭起來,她再放肆也明白這回自己名聲臭了,哪裏會不害怕,哭得真心實意。
看着哭得淚人兒一般的女兒,徐趙氏又氣又心疼,撇過臉不說話,卻是不肯上前安慰。
徐姝哭得越發傷心起來,一邊兒偷偷打量徐趙氏的神色。
靠在車壁上的徐趙氏陰郁着一張臉,冥思苦想着怎麽保住女兒名聲順便讓她長教訓,還有便是怎麽安撫徐婧。
徐趙氏有宗室女的飛揚跋扈,但真不是個惡毒繼母。丈夫無爵,家資也不見得富可敵國,她自己嫁妝又不少。雖然家族資源不是無限的但是徐氏也沒差勁到連嫡系郎君還得絞盡腦汁争搶出頭機會的地步,兒子只要有本事不怕沒機會出頭。她又不是愛丈夫愛的天崩地裂,完全只拿老公當合夥人。所以徐趙氏壓根犯不着為難前原配的兒女!勞心勞力還不得好!
因此徐趙氏對徐婧姐弟仨的态度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無事。這種政策下,徐趙氏日子過得很滋潤,娘家蒸蒸日上,老公不混賬,原配兒女很識相,自己肚子争氣,完完全全的人生贏家有沒有!
可是,這世上偏偏有個詞叫可是,半輩子下來徐趙氏美中不足的事情有二。嫡長子幼年從馬上摔下來從此落了病根只能棄武從文,偏偏他于武道上天賦極高,此事一出,不止名聲受損,累的丈夫也和她離了心。可這的的确确不是徐趙氏幹的,但是她只能默默背了這黑鍋,原因就是她另一件不足的事,其實可以說徐趙氏這輩子就一件不如意事,唯一的寶貝女兒徐姝活似生來讨債的。
徐姝饞那匹馬,卻被徐父賞給了隔母兄長,打小她就在祖母跟前長大,最是受寵不過,養出了膽大包天小心眼的毛病,原本只是想來個惡作劇,沒料到鑄下大錯。
知女莫若母,察覺有異的徐趙氏一問之下差點暈過去,只能昧着良心心驚膽戰的替女兒掃尾。結果被徐父逮了個正着,徐趙氏如何忍心把女兒推出來,女兒還這麽小,以後怎麽做人,遂徐趙氏扛了下來。
她娘家是王府,祖父還是宗正,姻親勢力也不弱,遂最後也沒怎麽着,不過是夫妻隔閡罷了。這些年徐趙氏心中有愧,對幾個孩子軟和了一些,也不吝于在外面給兩個繼女做臉,就當是還債,徐婧的好名聲離不開徐趙氏的配合。
卻不想自己女兒又給自己拆臺子,徐趙氏簡直要被氣死,她是真恨不得立時死了,也就不用愁了。女兒經此一事,還有名聲嗎?以後可怎麽辦啊!讓她如何面對徐婧幾個,拿什麽臉面去見丈夫。
不由得,徐趙氏對遠在京城的婆母生了幾分怨恨,因着同一個生辰,剛做完洗三,女兒就被抱了過去,及至後來女兒越長越像婆母,婆母恨不得把女兒寵上了天,性子自小就不省心。
在他們離京這幾年,女兒更是被養得刁蠻,徐姝為何被送到隴西來,那是因為她在京城闖了大禍,婆母兜不住,否則怎麽會把舍得把心愛的孫女送走。誰料到才到隴西多久,這孩子就又闖了大禍。
要說徐趙氏最傷心的不是徐姝的名聲問題,而是她的性情,讓她怎麽說好,做親娘的實在開不了口。要是別人家的女兒,徐趙氏看都不會再看上一眼,這麽一想,徐趙氏更是傷心欲絕,在別人眼裏,自己女兒可不就是這樣的了。
等下車時,徐姝一雙杏兒眼腫如核桃,徐婧徐姣姐妹尚不知經過,不過想着這樣半路離席,怕不是小事,遂也沒有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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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徐婧,徐趙氏心虛的很,抿了抿嘴,“你們先回院子吧,等你們父親回來再說。”她是沒臉說的。
徐婧姐妹倆福了福身,等徐趙氏領着徐姝先行一步才邁腳。
徐父得到消息更晚一些,冷着臉進了屋,連官袍都沒有脫。
跪在地上的徐姝見到父親,不禁縮了縮脖子,大氣都不敢出。有一點徐姝不算是信口開河,那就是她的确不如徐婧姐妹在徐父跟前受寵,徐父十分不喜這個驕縱任性的女兒,徐姝最懼之人便是父親。
徐父冷冷看一眼徐姝,只看得她心頭直顫,恨不能縮成一團。
“夫君,”徐趙氏硬着頭皮道,“阿姝有錯,不得不罰,只是眼下當務之急是妥善處理這事,我們如何給李府一個交代,若是處理不好,對阿婧亦不妥。”
徐父冷笑三聲,厭惡地看着徐姝,那眼神似乎不像是在看女兒,“一根繩子勒死了最幹淨,留着這麽個只會搬弄是非诋毀嫡姐敗壞門楣的東西有何用!”語氣中的冷酷直駭得徐趙氏幾欲暈厥,徐姝褪盡了血色,木木地看着徐父。
徐父不為所動,冷冷地看着徐姝,他為隴西郡監禦史,與郡守、郡尉并為一郡之長,郡守掌民政,郡尉掌軍事,而監察禦史掌監郡,即負責監察郡守等官員。監禦史可密奏皇帝,為了防止監禦史和郡守郡尉勾結,每位監禦史在一地待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年。當年太宗設立這個職位,就是當成帝王心腹耳目使用,不可謂不用心良苦。恐怕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時至今日,監禦史在大多郡府中已經形同虛設。
隴西郡是雍州地盤,更是李氏發源之地,身居要職的官員皆掌于雍州望族之手,徐父深知自己作為外來人,若是他敢插手雍州內務,雍州世家客氣點,讓他灰頭土臉的滾出去,不客氣點,客死異鄉都是有可能的。于是徐父非常知情知趣的做了個不理俗務的文雅人,一心只談詩論賦。反正他來當這個監禦史的目的就是和雍州世族搭上關系,做個順水人情正合意。
如今徐氏家主是他胞兄,有一女為順承郡王妃,順承郡王身份略微妙,他是皇帝的庶長子,而謝皇後三十一歲才生了如今的太子,那時候順承郡王都十五了,已經開始擇妃了。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朝廷上很有一部分人把順承郡王當做未來儲君投資了好幾年,遂順承郡王妃争奪戰硝煙四起。
徐氏就是其中之一,突然轟隆一聲,天降神雷,謝皇後她高齡懷孕了。大家都坐蠟了,要不要繼續競争,這是個問題。
有人退縮,有人堅持。徐氏選擇了堅持,皇後生的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就是男的能不能養大也不知道呢,方氏和謝氏蜜月期過了,方氏女也有孕了……
萬一順承郡王笑到最後,他們肯定得悔斷腸子。如果順承郡王敗了,那也認栽,反正咱們和方氏謝氏關系都不咋的,等他們上位,依舊讨不到好處,再壞又能壞到哪裏去,新皇還敢滅了他們九族不成,大不了蟄伏幾十年,憑着徐氏門第還怕起不來。
遂徐氏絞盡腦汁的搶王妃寶座,方太後和謝皇後難得意見統一,都不想順承郡王有一個得力妻族,但是太差了恐遭非議,于是就是徐氏了。而徐氏歡天喜地的嫁了女兒之後,旋即開始鋪後路,聯姻各大勢力,就算輸了,有姻親在就有人為自己周旋。世家令人稱為龐然大物,一則枝系繁茂,同氣連枝;二則便是姻親遍布,守望相助。
徐氏阖族上下都在為家族興亡使勁,偏他前世造孽生了個拖後腿的女兒,處處得罪人,不久前更是捉弄皇十三女爬樹,使其摔進了池子裏,皇十三女再是出身卑微,皇帝太後又因她先天癡傻而不喜,那也是親骨肉,豈容外人作踐,累得順承郡王夫婦被太後罵上無尊長下無弟妹。最後他母親荊國大長公主和岳母出面求情,才算是把事情遮掩了下來,皇十三女無大礙,徐姝卻不能沒事人似的堂而皇之留在京城,遂被動了一頓家法之後‘流放’到隴西。
這件事才過去多久,徐姝就又把心眼使在了嫡姐和李氏娘子身上,徐父有一瞬間是真想掐死徐姝。
徐姝在父親寒沁沁的目光下打了個冷戰,吓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徐趙氏凄然跪在女兒身邊泣聲道,“夫君何必說這種氣話剜我們母女的心。”
徐父深深看她一眼,有徐趙氏顏面在,他當然不會弄死徐姝,徐趙氏不正是清楚這點,才會這麽說,當年做出那種事來,雖說後來徐趙氏擺出一幅彌補的模樣,可徐父到底是對她生了戒備。
“明日你去賠個禮。”想來李氏也會配合,兩家的姻親關系是不可能因為這麽點事就斷的。“把十三娘送去乾元觀,不許帶丫鬟婆子。”
徐姝直覺乾元觀不是什麽好去處,而且還沒人伺候,光想一想徐姝就覺得無法忍受,可她實在是被父親的冷酷吓着了不敢求饒,只哭哭啼啼地看着徐趙氏。
徐趙氏晃了晃身子,乾元觀是隴西頗有名望的一女道觀,這裏面住着不少虔心問道的女眷,除了吃齋念經外還要跟着道姑親自下地耕作烹煮刷洗,漸漸的變成了一些人家懲處犯錯女眷的地方,而且多是那些在人前犯了大錯的女眷,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可已經外揚了的總得有一個交代得過去的說法。
回來的路上徐趙氏猜想女兒會不會被送過去,竟然一語成谶,徐趙氏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要去多久,我也好替這孽障準備行李?”
徐父瞥她一眼,“什麽時候改好了什麽時候回來。”又對徐姝冷冷道,“便是回來了,若是你再惹是生非,你就做好在道觀裏過一輩子的準備,我徐家斷容不得你這樣的女兒,到時候就是你大母出面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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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是想尋個托辭離了她,她那些話聽了沒得污了我的耳,只是越聽越是不像樣,雖非一母同胞,那也是嫡親姐妹,哪有這樣處心積慮敗壞自己姐姐名聲的人,實在忍不住了,我這才出言駁斥了她。”李昭口齒伶俐的把事情前因後果一說,然後不好意思起來,“是阿昭魯莽了,不該大庭廣衆之下讓徐十三娘下不來臺,其實可以告訴曾大母,讓您出面和徐家說一說,想來徐家叔嬸定然會教導十三娘。”
聽得崔氏直點頭,這樣處理自然是最好的,徐氏在外的名聲無損,徐姝也能得到教訓,畢竟李徐兩家關系非同一般。但是說出去的話豈能收回來,曾孫女是有些慮事不全,可歸根究底錯的還不是徐姝,何況丢人的又不是李氏,崔氏還能為這教訓李昭不成,她曾孫女都已經認錯了呢。
“你明白既好,我瞧着道理你心裏都明白,唯行事略有不全,日後須得考慮周全,”話鋒一轉,崔氏便開始誇獎李昭,“你年紀尚小,能做到這兒,曾大母已經很歡喜了。今兒有些話你說的很有理,大家子易毀于內亂,一家子合該喜則同喜,辱則同辱,萬沒有在人前诋毀自家人的理。你們若是敢學了徐十三娘的做派,我是萬萬饒不了你們的。”
漫說徐三娘是個好的,便真是個壞的,徐姝那樣做也是犯忌諱的,這時代可不講究大義滅親。世家子從來都是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徐姝這麽拖自家後腿實在讓人不齒。
下首的李曦和李昭都肅了容,在崔氏看過來的時候起身鄭重道,“阿曦(阿昭)謹記曾大母教誨。”
崔氏展顏,招了李昭到跟前,揉着她的小腦袋道,“你也別覺得傷了徐家面子就對不住徐家,臉面都是自己掙的,他們自家女兒德行不修,哪還有臉來怪罪我們。再說了世家名聲又不是紙糊的,這麽點事兒就能戳破了,那才是笑話呢!徐家那也是幾百年的老世家,還會處理不好這點小事,到頭來也就是徐姝會受累,不過只要她徹底悔改了,過上三五年的,這影響也就沒多少了。”
崔氏知道自己這小曾孫女心腸軟,怕她回去良心不安,遂說了這一番話開解。她說的也是實情,只是稍稍往輕裏說了點,徐姝名聲是毀了,想挽回可不容易,何況她還犯了家族大忌,又和原配子女結了明仇,有她後悔的時候。
小小年紀心思如此歹毒,在李昭面前搬弄是非,撺掇李昭和徐婧不和,想弄得她李氏後宅不寧,崔氏豈會憐惜她。
和她設想的差不多,如今在崔氏這吃了定心丸,李昭心裏一松,仰着臉對崔氏道,“那就好。”
“想來你們心裏也有數了,不出意外,徐家三娘就是你們繼母了。”崔氏打量李昭神情,只見她睫毛顫了顫,“曾大母、大母看上的人,總是好的。”
“那你覺得呢?”
李昭吐槽,她‘覺得’有用嗎?她爹就是娶頭豬她照樣得乖乖喊娘,當然這話打死李昭她也不敢說,“接觸了幾回,徐家三娘子照顧徐七娘甚是用心,想來是個愛護弟妹的,聽說也是個周到妥善的人。”
崔氏點了點頭,“你能這樣想就好,你今日處處維護她,她心裏也會記着你的情。”突然崔氏聲音頓了頓,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昭。
李昭見崔氏突然看着她出了神,不由擔心道,“曾大母,曾大母!”
崔氏回過神,摸了摸李昭的臉,聲音變得跟柔和,“她有什麽不好的地方,你們盡可以告訴你們父親,祖父母還有我,我們定然會教訓她的,怎麽着也不會讓你們受委屈。還有一茬,我最怕你們多想,徐婧所生的子女是萬萬越不過你們幾個的,長幼尊卑在咱們家是亂不得的,我們家也慣不出徐姝這樣的子孫!”
李昭嘴角忍不住上翹,扭了扭身子,滾進崔氏懷裏,親親熱熱道,“我知道曾大母最疼我們了”。
崔氏愛憐地點了點她的鼻子,“這一天下來,你們也累壞了,回去歇着吧。”
“母親也好生歇息。”說罷成國大長公主便帶着兩個孫女告辭。
等人都走了,崔氏突然長嘆一聲,阿常不知就裏,只見崔氏面露疲乏之色,上前為她揉肩。
“找個小丫鬟進來,你一大把年紀操勞什麽勁兒。”雖是抱怨的語句,神情語氣卻是溫和的很。
阿常一笑,手下動作不停,“偶爾也得動彈動彈,要不可不就真的老的動不了了。”
崔氏笑了笑,“徐家那丫頭也忒刻薄了點,小娘子之間争寵奪愛鬧別扭我見得多了,可多少年沒見過下手這麽狠的,這才多大點年紀,在人前那樣直爽開朗的模樣,背裏卻如此,想想就心驚啊!到底老了,也有看看走眼的時候。”
“您這才見了一面,小娘子自然好好表現的,多見幾次,您豈能看不出來。”
崔氏斜睨她一眼,“少拿好話哄我,”再開口,神情中染上憂色,“也不知那徐婧的好是真是假?”徐婧到底被徐姝連累,操行品德受到質疑,“很多人在不涉及自己利益的時候都是個好人呢!”
人都定了,兩家也通過氣,想改都不成了,遂阿常寬解道,“您就放心吧!這可是相公和公主千挑萬選出來的,能不妥當嗎?老奴說句僭越的,徐三娘是樊氏教出來的,十三娘可是荊國大長公主教養的。”
崔氏忍俊不禁,指着阿常笑的說不出話來,荊國大長公主和成國大長公主是姐妹,不過為人處事上可差了十萬八千裏。
本朝公主的地位和他們父親兄弟威望息息相關,荊國大長公主作為太宗的第四女,雖然生母只是個宮女,但是架不住她爹有能耐,把世家壓制住了,所以在牛掰老爹的保駕護航之下,哪怕荊國大長公主不怎麽得寵照樣在京城橫着走。徐家是她的二婚,頭婚因為夫妻不睦和離了,真實原因據說是因為公主殿下瞧上了徐家比她小三歲的大郎,鬧騰了幾年後,留下前頭兩個兒子成功嫁進徐家。
也該是她運氣好,在太宗駕崩之前,她公公婆婆都死了,膝下還有四子一女。所以哪怕後來兩位皇帝都不夠硬氣,被世家反壓制了,她老人家照樣在徐家活得自在,因此性子上依舊嚣張跋扈,不過比起年輕時到底收斂了一些,畢竟徐家和一個大長公主的身份不夠護着她橫行無忌。
見崔氏展顏,阿常趁熱打鐵道,“何況咱們長房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難道是好拿捏的不成。”
崔氏神情一頓,目光緩緩地落在李昭剛坐的位置上,斟字酌句道,“阿昭今天話裏話外都是為徐婧抱不平,處處維護她的名聲,賣了徐婧一個大大的好,若是以後徐婧對阿昭幾個有半點不好,那她可就是忘恩負義了。就是徐婧所出的幾個孩子,若不敬兄姐,是人都會聯想到今日,徐婧被異母妹妹欺負的時候,可是阿昭替她出頭的。你說,徐婧還有臉拿捏長房幾個小的嗎?”
阿常的手不禁一抖。
崔氏垂了垂眸似無所覺,摩挲着手中的手爐沉默不語,心頭一片沉甸甸。
阿常再去看,卻見崔氏淌了淚,阿常一驚,慌忙拿帕子替她
崔氏泣道,“一直以來我只想着三娘孤苦無依處處為她謀劃。想着阿昭有祖父母有父親還有兄姐,便是阿徽要續弦了也沒想過寬解她,今兒才驚覺這孩子也是個沒娘的可憐孩子,心思較常人重,我竟是從來都沒替她考慮過。只想着讓她處處幫襯阿春,依着她這樣的性子,等日後知道兩房糾葛,心裏得多煎熬,阿謝雖不是倪氏親手害死的,到底沾了因果,我今日才明白為何阿曦這樣好性子卻待阿春隔了一層般,我之前是從來都沒往這處想過啊。”崔氏不禁拍了拍腿,“我怎生如此糊塗,還口口聲聲說着疼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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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徐姝被打了板子以及要送走的消息傳出來,李昭一戰成名,大家這才發現原先軟軟糯糯的李氏六娘原來如此兇殘。
倪氏忍不住嘀咕,“瞧瞧六娘那張嘴,殺人不見血,碰上那家風嚴謹的,徐姝這小娘子不死也得脫層皮。”徐姝問題比較嚴重,小娘子刁蠻任性真不是大問題,這個時代女兒家彪悍的多着呢,但是窩裏鬥敗壞姐妹聲譽還被人當場揭穿了,世家之大忌。
聞言三娘一驚,忍不住拽進了帕子問道,“真如此嚴重!”
倪氏撇了撇嘴,“徐家那家風,徐姝母族那邊勢頭正好,怎麽可能嚴懲,徐姝也就是被送到乾元觀去修身養性。”如此一來徐家勉強也能對外界交代過去。
饒是三娘覺得有失磊落,心裏忍不住有些雀躍。
倪氏時刻關注自己孫女,如何察覺不到,三娘性子敦厚,這反應只能是徐姝得罪過三娘,還不是小事,倪氏立馬怒了,“那徐姝是不是欺負過你?”
三娘覺得難堪,不禁淚盈眉睫。
這幅模樣倪氏哪裏還不明白,忙不疊連聲追問。只三娘一徑淚流,急得倪氏一顆心油鍋裏煎似的,摟着三娘哽咽,“我的兒啊,你有什麽委屈告訴大母,你不說出來,這是要心疼死我啊!”說罷,自己也流下淚來。
三娘終是忍不住,泣着把那日林子發生的事情說了,那些話她耿耿于懷到今日,遂徐十三娘一開口就被她認了出來。
倪氏狠狠地剜一眼鈴蘭,呵斥道,“你們是怎麽伺候的,就讓這種烏七八糟的話污了阿春的耳,事後竟然瞞着我,你們倒是機靈,這樣就能省了一遭罰。”
鈴蘭慌忙跪下,白着臉道,“婢子已經禀報太夫人,太夫人罰了婢子月銀。”
倪氏被噎了噎,氣惱的瞪一眼鈴蘭,卻無話可說,崔氏說了以後關雎院的事不許她管,鈴蘭報告崔氏也是正理,何況鈴蘭是崔氏的人。
“滾出去,你是太夫人的人,我哪敢說什麽。”倪氏陰陽怪氣道。
鈴蘭忙磕頭,一句話都不敢辯解,只磕得額頭都紅了,三娘看得愣了眼,半響才道,“大母,鈴蘭也……”
倪氏打斷她的求情,“阿春你需謹記,百歲奴事三歲主,常也!這世上萬沒有奴才拿大的理,甭管她是誰的得意人。”
三娘默然。
看差不多了,倪氏稍稍解氣,也怕鬧大了,又讓崔氏說她,沒好氣道,“罷了,下去上點藥,明兒怎麽出去見人。”
鈴蘭一個激靈,明白倪氏不想人知道,只諾諾退下。
鄧氏進來的時候正遇上鈴蘭紅着眼眶,青着額頭出門,心頭一跳,忙問,“這是怎麽了?”
鈴蘭屈膝回道,“奴婢沒照顧好三娘。”
鄧氏驚訝地看着鈴蘭,鈴蘭的妥帖有目共睹。
鈴蘭想着鄧氏總歸是三娘親娘便說了,至于自己為何磕青了額頭,只一筆帶過,并不提倪氏。
鄧氏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三娘心思太重了!”梅蘭竹菊各有千秋,為什麽就一定要争個高低。別人說她是李氏女所以名聲響亮,那怎麽不反過來想想,明惠郡主要不是郡主之尊背後還有崔家,她能有此名聲嘛?她們所擁有的家世,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說這種話的人純粹就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
“我那有一盒白玉生肌膏,待會兒給你送去。”鄧氏拍了拍鈴蘭的手,不讓她拒絕,“這事也怪不得你,不過湊巧了吧!”
鈴蘭感激的謝過。
鄧氏進內就見祖孫倆偎依在一塊,也不知倪氏勸了三娘什麽,三娘眼中帶着點點笑意,看來已不在為那事傷懷了。
厮見完畢,鄧氏只問三娘,“今兒感覺怎麽樣?”
三娘細聲細語道,“一整天都沒咳嗽了。”
鄧氏歡喜道,“可見是好了。”
倪氏難得對鄧氏露了個笑臉,“往年一次咳嗽都要纏綿大半個月,這次小半個月就好全了,那清遠是個有能耐的。”
鄧氏笑了笑,“咳嗽好了,就能調養身子了,道長說了,趁着阿春年幼,身子骨還沒定型,這時候調養最好。”
倪氏點了點頭,“很是,讓他明兒再來一趟,重新開個方子。”
“我曉得,那我這就派人去玄真觀了。”
“送些香火錢過去,萬不能薄了。”
鄧氏自然沒有不應的。
安撫好三娘,倪氏想了想還是不甘心,遂跑到了崔氏處,泣着将事情說了一遍,她重點說的是徐姣和徐姝,延伸出的意思就是口德不修,可見不是個好的,揮劍暗指徐婧。
倪氏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娘家也有适齡的小娘子,娘家有意再聯姻,家裏能迎進來一個世家女,且日後過繼的孩子也和她有血緣關系,倪氏只有歡喜的。倪氏腆着臉說了一回,就叫崔氏擋了回來,說已經有人選了。
把徐婧擠走了,這人選不就沒了嗎?又氣惱瞞得她好苦,到今兒才讓她知道是誰。
崔氏正心情不好呢,倪氏還往槍口上撞,“話不中聽,理倒真,三娘脾性難道不該改一改,她年歲漸長,還能像小時候一樣禮數不周別人也不在意?被人當着面說嘴了還只會暗地裏生氣傷心是最蠢的,你在這氣死了,人家還在那樂呵樂呵呢!就該當場給我駁回去,她就是把人打一頓我都給她兜着,現在說這有意思嗎,你想讓我怎麽着,再把徐家娘子拉過來罵一頓打一頓給阿春出氣!那些話你有臉去說我可沒有。”
倪氏臊紅了臉,頭低得幾乎要埋到裙子下去。
崔氏冷笑了一下,“打量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我和你實話說了,我現在是萬事不理只等着咽氣,你有什麽沒什麽都別指望我給你出頭,有事找阿廷和公主去。”
倪氏怎麽敢,頭更低了。
崔氏疲憊的揮了揮手,“你退下吧!”
倪氏讪讪地退下。
崔氏把倪氏埋汰了一頓,心裏對三娘也存了幾分怒其不争,三娘的情況和李昭的不同。
徐姝都這麽說她了,三娘完全可以站出去,就是不諷刺回去,也讓對方知道你都聽見了,李氏可比徐氏勢大,三娘有什麽好怕的,該怕的是她徐姝。事後告訴長輩,這種事根本不好說,長輩都不好意思出面,尤其還是隔了這麽久。
也怪她們什麽事都替三娘擋下,用不着她費心思,遇上事就露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