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莫怨春風當自嗟
崔氏正心煩意亂,丫鬟報三娘前來請安,崔氏有一瞬間的逃避心理,想了想還是罷了,一切等有了定論再做決斷。
“阿春給曾大母請安。”三娘屈膝行禮。
崔氏擡頭端詳面前的三娘,這眉這眼,像極了她的母親,崔氏試圖從中找到一點李德的影子,恩,鼻子挺而直随他們家。模樣天賜,五娘不也随了曹氏沒得到李氏子特有的那雙端莊華貴的鳳眼。
三娘不覺忐忑,“曾大母。”
崔氏笑了笑,如同雪融冰消,“讀完書了?”
三娘的肩膀也放松下來,“嗯。”
自從幾個月前聽了清遠道長的話,勞逸結合之後,三娘發覺自己讀書時精神果然更好一些,效率更勝從前。又有只要她稍微活動下,崔氏看她神色就會滿意許多,三娘漸漸就不像從前那般整日裏埋頭苦讀,隔上一個時辰左右就會出來散散步。
“那過來坐坐。”這是崔氏放在心尖上疼寵了十年的姑娘,曾孫輩裏,她最重視的是李湛,最疼的就是三娘,連嫡長孫女李曦都要靠後一步,仔細瞧了瞧她的臉色,崔氏欣慰道,“果然這氣色好多了。”
“下次診脈是清遠道長來我們府上還是你上山?”崔氏問。
清遠為三娘看診,并非次次都是清遠上門,偶爾鄧氏會帶着三娘去玄真觀求醫,崔氏想着也讓三娘松乏下,從來都是贊成的。如今想來,怕是鄧氏拿了三娘當借口好私會情郎。
“上山。”
“阿春喜歡上山嗎?”
三娘點頭。
“山上有什麽好玩的?”
“有很多書,而且山上很清靜,還有鳥兒叫,上回還有一只松鼠跑到了我屋裏。”三娘眼中滿滿的歡喜新奇。
崔氏心中郁郁,只扯了扯嘴角擺出個笑模樣來,“可真是個癡兒,幾本書就把你騙過去了。你看書那你阿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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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去看望外祖父,有時候就去聽經。”
恐怕鄧父在裏頭也不幹淨,好,很好!
“你阿娘也是的,難得出去一趟你也不曉得帶你松快一下就由着你看書,在家看的還不夠多嗎?”之前崔氏也問過,可那時候她沒有多想,如今在聽只覺得疑點重重。
三娘小聲辯解,“是我不願意四處走,道長那裏不少孤本是家裏也沒有的。”
崔氏心神一動,笑話,“所以你就把人家的好東西都搬回來了。”
三娘羞赧,“是道長要送我的。”
“清遠道長倒是挺疼你。”
“道長心善。”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崔氏心頭咯噔一下,幾欲維持不住面上的鎮定。她從來都以為清遠送三娘那些孤本是為了示好李氏,如果不是她想的這樣呢,只是清遠喜歡三娘。
十幾年前,鄧父和清遠就已經是好友,鄧氏認識清遠并不奇怪,仔細想想,清遠這樣的人怎麽會和鄧父交好?答案呼之欲出。
崔氏垂眸打量三娘,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
接下來崔氏就有些心不在焉,三娘看出後心裏難受,以功課未完告辭,崔氏也不留她,叮囑幾句之後便心亂如麻的枯坐在那消息。
阿常情緒沒有崔氏複雜,礙着一個三娘崔氏是關心則亂,阿常卻是非常鎮定從容把事情都安排好後回來向崔氏禀報。
李昭心中惦記着這件事,卻不敢表現太過,怕被崔氏看出什麽端倪來,就是晚膳的時候眼神都不敢往崔氏和鄧氏處多瞄,一切如常的用膳。
中途卻出了點小插曲,送湯的丫鬟不小心把碗打翻了,所幸是涼了涼才端上來的,鄧氏大半邊裙子都濕了人倒是沒事。
“杜家的怎麽辦事的,規矩都沒學好就把人送到前面來伺候。”崔氏放下碗箸輕斥。
掌家的曹氏趕緊出來請罪,又忙不疊吩咐人帶着鄧氏去換衣。
李昭收回視線,不由猜測這是不是崔氏手筆。就是為了應付這種意外情況,膳廳旁邊都是修了更衣室的,否則弄髒了衣物回自己院子裏換一趟再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鄧氏出言為那犯錯的小丫鬟說了幾句才被如詩如畫服侍着進去更衣,另一頭早有小丫鬟飛奔回去尋幹淨的衣裳。
進了屋的鄧氏有些心神不寧,忍不住環顧四周,屋內除了一張屏風,一張榻,一梳妝鏡和一木架外便是架子上的一盆溫水,再無他物。
鄧氏定了定心,走到屏風後面由如畫褪衣衫。
衣衫褪盡,望着鄧氏原本白皙姣好的胴體上布滿青青紫紫的痕跡,隐約可見的牙痕,有種說不出的淫靡。
如詩如畫眼眶一紅,正欲說什麽。
鄧氏一擰眉,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如詩如畫對視一眼,被鄧氏感染的都有些手忙腳亂,鄧氏皺眉忍着衣料與肌膚摩擦所帶出的疼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氣才能維持自己面上的鎮定自若。
鄧氏低頭注視着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這是老天對她的懲罰還是考驗。
很快鄧氏就換好衣裳出來用膳,用罷,各人說笑了一陣,才各自散去。
屏退左右,阿常一臉沉重的将眼線在更衣間裏看到完完全全告知崔氏,包括鄧氏和兩個丫鬟的互動。
已經做了最壞打算的崔氏重重嘆了一口氣,面容蕭瑟,聲音低啞,“把崎塢院裏的人都看管起來,将鄧氏和那兩個丫鬟帶到暗室。”頓了頓道,“讓阿湛過來趟。”這個家以後都是李湛的,這些事理當讓他知道,何況還涉及到外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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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覺得過了很久很久,事實上不過是過了三個多時辰,眼下才醜時一刻。見到神情肅然的李湛,崔氏動了動眼珠子,“說吧,什麽都說吧,活到這把歲數老婆子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李湛目光含憂,斟酌着用詞道,“十二年前鄧氏和清遠就有染。”
崔氏的手背上鼓起青筋,咬牙切齒,“阿德尚在,阿德尚在,這個賤人就紅杏出牆。”
李湛幾步跨到崔氏身前,撫背道,“曾大母息怒。”
崔氏深深吸了幾口氣,緊緊拽着李湛的手臂,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在問,“阿春?”
李湛眼睑微擡,目光冷冽,“鄧氏一開始一口咬定是二叔骨血,後來我對她用了刑,她才改口說自己也不清楚。那兩個丫鬟也說不知道,按着三娘的生辰推算,那陣子鄧氏和清遠有私會,鄧氏和二叔亦同床共寝。”李湛聲線如常,半點沒有提及長輩床第之事的尴尬。
崔氏有一瞬間的尴尬然後就是滿滿的憤怒,捶幾怒聲,“她怎麽有臉做出這種事情來!”
連鄧氏自個兒都不确定孩子是誰的,那她該怎麽辦?崔氏茫然的看着李湛。
李湛道,“我懷疑清遠還涉及到最近頻發的少女失蹤案,遂打算親自去捉拿清遠一幹人等,許他那裏能有三娘身世的線索。”
自清遠來了隴西,李廷就命李湛派人監視着,清遠在隴西混了十幾年都沒混出個名堂,去了京城才嶄露頭角,雖然對李廷依舊恭敬有禮,但是不妨礙李廷提防他。
監視了大半年,李湛發現這人周旋于隴西達官貴族之間,尤其是憑着一手醫術在女眷之中如魚得水。分析他重點示好的人家和監聽到的言行,李湛逐漸摸清對方目的。還得感謝他,讓他查清哪些人長了反骨。
此外,近半年隴西失蹤了不少妙齡少女,李湛已有把握和清遠脫不了幹系,調查清遠停留之地,每每有少女失蹤,而處子血在不少丹士眼中可是一味靈藥。苦于不知他們将人藏匿何處,怕打草驚蛇逼得對方毀屍滅跡方不敢輕舉妄動。
至于鄧氏的事情确是他疏忽,要不是崔氏,他至今都蒙在鼓裏。通過鄧氏主仆的口供,李湛才知玄真觀下居然遍布錯綜複雜的地道,怪不得兩人私會,監視的人會一無所覺。如此一來,李湛對失蹤少女的藏匿點也有了底。
崔氏連忙點頭,又恨聲道,“那人果然是假仁假義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萬不能輕饒了他。”
李湛又平靜的扔出一個巨雷,“十二年前鄧氏賣了二叔一個屋裏人,那女子有身孕。”
崔氏愣了半響,胸膛一起一伏,呼吸聲變得十分沉重,恨聲道,“我自問待她不薄,待她鄧家不薄,她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對這女子崔氏還有印象,鄧氏素來謹小慎微,對李德千依百順,出了這事,崔氏還驚訝了下,實在想不到老實人也會發飙。本來她從不過問小輩房裏事,為這事特意打聽了下,得知李德确有偏寵之實,為此還敲打了李德幾句,就連倪氏都吃了刮落,又安撫了鄧氏一頓,可以說給足了鄧氏顏面。
主母賣個把丫鬟壓根不是個事,哪怕這丫鬟是男主子疼愛的,就是生了子嗣的姨娘,提腳賣了又怎樣。
可是這賣了懷着孕的丫鬟委實太過,那到底是夫家血脈,她就是一碗藥下去打掉了,也沒賣為奴讓別人作踐的道理。
鄧氏的擔心崔氏知道,不就是怕庶長子威脅到她的地位,她也太小看了李氏,縱使李德體弱,他們家也不會弄出庶長子這種醜聞來,更不可能讓庶壓嫡。鄧氏以己之心度人之腹,由此可見她小人心性,可是現在明白已經太晚了。
“賣到哪兒了?”
“說是西突厥那邊,我已經讓他們去問當年經手的人。”
崔氏心頭一跳,一個懷孕的美貌女子被賣到那種蠻夷之地,那個孩子便是僥幸活着還能有什麽好?如果三娘不是李氏子,那麽她就是含辛茹苦養大了仇人的骨血,而自己的骨血卻被仇人往死裏作踐。這一刻,崔氏只覺得諷刺無比,生吞活剝了鄧氏的心都有。
“盡力去找,是生是死總要有個結論。”崔氏的态度卻并不十分熱絡,片刻後喟嘆一聲,“都是命啊!”
那孩子本來就不該存在這世上的,若是當年知道了,也逃不過腹死胎中,嫡子未生,豈能允旁人産子,何況是一舞姬。
如今知道可能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就沒有任其流落在外任人踐踏的理。找回來了,認祖歸宗不可能,保他一生衣食無憂不難,好歹身上流着李氏的血。
“阿湛明白,曾大母放心。”李湛看了看憔悴的崔氏,勸道,“您還是回去歇着吧,我會把事情辦妥當的。”
崔氏挂念着三娘身世一直在這幹熬了半宿,可最終也沒個确切的說法,心中放不下,可身子骨不中用實在撐不住,遂道,“也罷,我這就回去了,你明日也要注意安全,查到什麽莫要瞞着我。”
“您放心。”說着李湛攙扶着崔氏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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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往日看他們施藥布粥還道是神仙下凡,哪裏想到竟然是披着人皮的豺狼,可憐了那些小娘子,都是花兒一樣的年紀,就這麽被毀了。”
“你們在說什麽呢”
“你還不知道啊,這半年咱們縣裏不是丢了不少小娘子,今兒李郞君将她們都救回來了,原來被這些道士藏在了地道裏當藥引子呢。眼下軍隊已經包圍了玄真觀,道士也都被下大獄了,這些人就該下地獄。”
“我堂弟家的小舅子就是李郞君麾下,說是從後山還挖出不少屍骨,那都是被放幹了血的小娘子,少說有個二十來具。”
“嘶~”
“……他們家的藥難道是用人血做出來的。”
“……”
“……”
“嘔~”
“嘔~”
一人開頭之後,此起披伏的嘔吐聲,去玄真觀求過藥的人可不少。
一人弱弱道,“人血做的藥不可能白給咱們這些窮老百姓吧,應該是給那些貴人安排的吧。”
那些貴人,尤其是向清遠讨過丹藥的如今也捧着個痰盂在嘔吐呢,越吐越覺得嘴裏彌漫着血腥味。
“早跟你說過這些游方道士也就招搖撞騙的本事,就你鬼迷了心竅要信,現在後悔了吧。真有本事的還會為了那麽點虛名金銀周旋在權貴之中,早尋了個風水寶地準備成仙了。”
抱着痰盂的婦人沉默,之前丈夫說,自己只當耳邊風,現在想想還真是這個理,可是自己當初怎麽就深信不疑了,婦人大驚,“清遠肯定是妖怪,否則怎麽能幹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們這麽多人都被他施了妖法,要不怎麽可能都被騙了。”
杜集嗤笑,“因為你們蠢啊,你們貪啊!”
“啪。”婦人拍桌子大怒,左右一瞄,把案幾上花瓶裏的花枝抽出來,“你反了啊,我都這樣了,你還在這裏說風涼話,有本事你給我報仇去啊!”
杜集一蹦三尺高,飛快往門外撤,“我這就去審案子去了。”
杜集一路跑到衙門,見了李湛嘀嘀咕咕一通,李湛一颔首,沒多久坊間就出了清遠是妖道的流言,慢慢的流言轉向另一個方向。
妖道可是觐見過皇帝,還被皇帝拜為上賓呢。皇帝不是真龍天子嗎?真龍天子居然看不穿妖道嗎?這真龍真不真啊???
噓~~~~
妖道在京城裏待過一陣子,你說他有沒有給皇帝煉過丹啊!聽說這妖道的丹有助于房事,咱們這皇帝陛下,咳咳,好美色也不是啥秘密。
這杜集倒也是個人才!
皇帝躺槍不冤,清遠來隴西的目的可不就是奉命攪亂雍州的水。
皇帝步步緊逼,殺氣騰騰,李氏也不會坐以待斃。
雍州百姓只敬畏李氏足矣。
外頭這麽大的動靜,李昭不可能不知道,在別人都只當這是一件綁架少女案的時候,李昭已經聯想到鄧氏身上。
前幾天她就在猜測鄧氏出牆的對象很有可能是清遠,今天清遠就被抓了,哪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李昭更有一樁無法言之于口的心事,清遠和鄧父是十幾年的交情,那麽鄧氏和清遠會不會也有十幾年的交情。那三娘的血統?戴了綠帽子還替別人養孩子的新聞,李昭看得不要太多。
昨日照鏡子時李昭腦中靈光一閃,理論上,兩個單眼皮是生不出雙眼皮的,拜她好記憶所賜,她知道鄧氏是單眼皮,清遠和三娘都是雙眼皮。她悄悄派人去打聽了下,結果就是李昭一晚上沒睡好,李德是單眼皮!
随着玄真觀諸人下獄,在觀中修煉的鄧父以及其他人也被下了大牢,鄧家人就來李府打探消息,或者說是求饒也說不定。李昭又仔細觀察了下鄧家人,都是單眼皮兒。
這是內雙呢,還是基因突變呢,或者三娘非李氏子,後者實在太過駭人聽聞,縱使李昭對三娘敬而遠之,也不想她落到那般身份。李昭頭疼欲裂,可她不能說不敢說。
“親戚之間互幫互助是正理,可也不能罔顧是非倫理,幫親不幫理啊,你們明白嗎?”崔氏坐在上首問,“日後有人求你們辦事,你們自己得掂量着,該不該幫,能不能幫,別為了點面子把自己給折進去,那才叫犯蠢。”
李昭等忙應是。
崔氏目光在三娘和鄧氏的座位上滞了滞,‘鄧氏’因食物過敏,滿面疱疹,在屋中靜養,礙于容顏有損,不見外人,就連三娘也只能遠遠在門口請安。三娘卻是因為清遠和鄧父入獄之事大驚,跑到她跟前來求情,聽着三娘一聲聲為清遠求情,天知道崔氏當時是什麽表情,忍不住沖三娘發了火,這是崔氏第一次對她疾言厲色,回頭她就吓病了。
這次,鄧家人來訪,話裏話外又帶出小鄧氏救六娘的事情,幫了一個忙就真以為他們家得給他們鄧家當牛做馬任他們予取予求,想得太美!她還沒讓找他們算鄧氏的帳呢。
崔氏意興闌珊,“散了吧。”
衆人告退。
回去的路上李曦凝眉沉思,直覺這幾日家中氣氛說不上來的古怪,不由叮囑李昭這幾日謹言慎行。
崔氏心頭壓着一把火遲遲不發,李昭自然知道避其鋒芒。等她這把火發洩出來,說不得整個李府都得受到震蕩。心頭沉甸甸的李昭欲言又止,最終也沒開口,她解釋不清。崔氏應該已經察覺,清遠又被抓了,想來真相應該能大白。
鄧鐘氏垂頭喪氣的帶着兩個女兒離開,不忿李氏涼薄又替自家前途揪心,愁眉不展。
“李郞君!”既驚且喜。
鄧鐘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擡眼就見大女兒已經在兩丈外,捏着雙手緊張又興奮地仰頭看着馬上的少年,
那少年自然是剛回府的李湛無疑。
鄧鐘氏心神一動,拉住二女兒站在原地。
鄧二娘不贊同地看着鐘氏,可鄧鐘氏滿心滿眼只有那馬上的少年和馬下的女兒,目光中的光芒幾乎能化為實質。
李湛垂眸望着來人,唇角微不可見下降了幾度,他五官深刻,輪廓硬朗又兼身形高大,因為上午的行動玄鐵色的輕铠還未脫下,越發顯得威勢迫人。
鄧大娘呆呆地望着神情冷漠的李湛,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滿腹求情的話語在聞到李湛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唯剩下兩股戰戰。
直等到李湛走遠了,鄧大娘還愣在哪兒,鐘氏趕過去看着傻愣愣的女兒,想說什麽最終也沒開口,剛才她瞧着女兒傻站着不吭聲,想過來,可被李湛黑漆漆的眼珠子一掃,愣是不敢擡步。這樣的煞神他們惹不起還是躲遠一點吧。
已經離開的李湛遇上李曦姐妹倆,遠遠的停住,對要湊過來的李昭道,“我身上髒,阿昭莫過來,熏着你。”哪裏還有方才的冷漠。
李昭把擡起來的腳收回去,聞了聞就知道怎麽回事,“那阿兄快回去沐浴吧。”
李湛點了點頭,還特意往旁邊繞了繞。
目送李湛離開,李昭心疼,“阿兄為什麽要身先士卒呢,這樣多危險!”
李曦笑,“只會躲在後方的将領,沒有人會心悅誠服。阿兄自有主張,你少亂操心。”
“诶~果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軍心和安全難兩全。
李湛沐浴更衣畢便去見崔氏。
崔氏一見他便懸起了心,三娘身世攪得她這幾日寝食難安,無論是好是歹,總歸給她一個結果,也好叫她決斷,這樣不上不下的吊着她,實在是令她心力交瘁。
“清遠承認三娘是他血脈,他說鄧氏便是如此告訴他的。
清遠說服了鄧父,原本這兩日就要來和您說把鄧氏接回家。
鄧氏想改嫁,她看上了宋筠的丈夫秦峰,讓清遠給宋筠下了猛藥,宋筠已經虧了身體恐時日無多。
進門之前,鄧氏和秦峰便有私情,兩人相約私奔,後來鄧氏反悔了。”
崔氏晃了晃身體,李湛搶步上前扶住她,“毒婦!毒婦!我再沒見過這樣心狠手辣的女人,看上了人家丈夫就要人性命。”
李湛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憐憫,崔氏心頭亂跳,喝了一口熱茶穩穩心神道,“還有什麽,你都說了吧。”
“清遠道,二叔懷疑鄧氏不忠,鄧氏便向他要了毒/藥摻在了二叔藥裏。”
崔氏愕然地看着李湛,似乎是不敢相信他的話。李湛手心裏捏了把汗,生怕将崔氏氣出個好歹來,可早晚有一天要知道,一個接一個的打擊還不如一次說完,他相信崔氏并不是那等容易被打垮的人,可到底心懸。
崔氏垂了垂眼皮,眼神平靜的讓人揪心,可掌心卻被指甲掐白,“阿德自小就體弱多病,他爹去得早,說起來比起你爹和你三叔,我更心疼他一些。小心翼翼的養到二十歲,歡歡喜喜地娶了妻就等着他生子,可他居然被一個女人害死了。”
崔氏的雙手忍不住開始顫抖,“我會讓她後悔的!”驀地崔氏眼神一厲,臉上浮起一層煞氣,以至于看起來猙獰肅殺,“三娘不是阿德骨血,我捧在手心裏養大的孩子居然是仇人的孽種。”
李湛安撫地拍着崔氏的背,“關于三娘身世兩邊口供對不上,容孫兒再細查,萬一錯殺追悔莫及。”
崔氏阖上眼,聲音幹澀,“務必弄清楚了!”
忽然,崔氏站起來,“我要親自去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