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李昭回房換了一身方便出行的男裝。

紫光替她理着袖子笑,“小郎君這麽一打扮可得看癡了多少小娘子去。”

李昭輕佻的用食指捏着她的下巴,“那你可有看癡了去?”

“奴婢呀,天天瞅着您,已經百毒不侵了。”紫光一笑躲開,彎腰給她系玉佩。

“可見我長得還不夠美,真正的美人那是百看不厭的。”李昭沖着銅鏡中的身影唉聲嘆氣,仔細一看,朦朦胧胧五官都不分明更是郁悶,這玩意打磨的再光滑精致鑲金嵌玉也掩飾不了它中看不中用的本質。

鏡子啊鏡子,你到底是怎麽做出來的呢!我都快把那群工匠逼成禿子了。

“诶呦,娘子這話說的,那奴婢這模樣的以後出門還不得蒙着面了,否則可不是吓煞人。”

李昭便指着她道,“瞧瞧,單你這一條舌頭就能吓煞人了,是得蒙上了。”

其餘人皆是要笑,只要做好本職,六娘便待你寬和平易,遂她們膽子也大一些。

李昭這邊剛收拾妥當,四娘便來了,她也換了一身低調的男裝過來,時下風氣女兒家穿件男裝出去玩也是常有的,不為掩人耳目,純粹是為了那份別樣的錯位美感。如四娘,曲線初露,已有少女風流,就算穿着男裝也不會被人認錯。

四娘露出一抹微笑,內心頗為忐忑,看向李昭的目光卻不閃躲,一片清亮,“給妹妹添麻煩了。”

今天兩人要一起出門,不是平日那種游玩散心,而是跟着李昭接觸一些正事。

打小四娘就知道自己和李曦李昭不同,出身乃命中注定,她不怨天尤人。她能做的是努力學本事,增加自己的籌碼,長大之後嫁一個好人家,妻憑夫貴,悉心培養孩子,母以子貴。大家不都是這麽過來的,日子過得也很好。

可是随着李倢的事跡一樁一樁傳入耳,看着李昭一年比一年的奪目,她發現原來女人還有這樣一種活法,她怦然心動!她也想試一試,而不是複制別人的生活,哪怕那是世人口中的典範。

思來想去,四娘壯着膽子和李徽提了,結果随着李徽出巡石沉大海,四娘心灰意冷,這幾個月都有些郁郁。可是昨晚,父親派人傳來消息,四娘興奮的一夜未眠。

“說不得還是四姐幫了我呢!”李昭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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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東想一出西想一出,哪出都不舍得放棄,結果就是手忙腳亂。昨天她就和李徽要求給她幾個人手幫忙,李徽便把四娘提了出來,至于四娘做什麽,李徽沒說,美名其曰,沒有一個人是廢物,只不過沒有放對位置,就看她能不能知人善用。

李徽養女兒比較豪邁,不獨對李昭特殊,四娘亦是如此。他認為女子的價值不是只能看她嫁得怎麽樣,能為家族聯絡一門如何顯赫的姻親,生的兒子出不出息?女兒家培養成材,巾帼不讓須眉。

李倢便是最好的例子。昔年,李倢以李氏為榮,今日,李氏以李倢為榮。相輔相成!一個長盛不衰的家族靠的是一群人的努力,而非幾個人。

李昭和四娘感情不錯,兩人一路說笑而行,四娘視線掃到路旁一座清雅別致卻門庭冷落的酒樓,不禁道,“這奇異閣怎麽如此冷清?”

李昭瞄一眼笑,“這裏只接待有奇異物品之人,哪能每時每刻有人來。”‘奇異’并不指奇珍異寶而是奇怪的,異常的,稀有的東西。

自古民間多高手,很多東西追根究源時往往能在中國歷史上找到一點半點的雛形,可就是明珠蒙塵被淹沒在歷史中,實在令人扼腕。

奇異閣接到的第一件寶貝是棉花,一個花商從悉勃部落買來的名為白疊子的觀賞花木,他花了十七年的功夫精心培育使它能在大齊生長,還帶來一包白色絮狀物,說是這種花果實裏的東西。一看那物,管事的就雙眼放光,他能被選作管事,當然有其過人之處,客客氣氣的把人留下,好吃好喝的款待着打聽消息,吃的喝的可是李氏私房菜,羨煞旁人。

李昭得訊跑過去一看,诶呦,這不是棉花嘛!差點兒喜極而泣。雍州冷寒,不是人人都穿得起皮毛,平民百姓都是穿麻衣,禦寒保暖性差,每年總有那麽一些老弱病殘凍死。好一點人家是木棉,但是保暖性也一般經濟效益差,棉花可是保暖神器,什麽羽絨被空調被的,李昭覺得都不如這個來得暖和,就是笨重了一點,但是現在可沒人會嫌棄。

當下拍案決定,千金買棉花,就是這麽壕!驚呆了圍觀的一群人!開門大紅,起了好頭,經過口口相傳,現如今不說全國起碼整個雍州地界都知道李氏求奇若渴,厚以待之。時不時就有人來獻寶,多數掃興而歸,偶爾幾個滿載而歸。久而久之這裏也成了一些人毛遂自薦的一條路,只要能讓管事的覺得你有本事,就有機會一步登天。

“瞎了你的狗眼,我這玉佩可是彭郡葉氏的傳家寶,就這還算不得奇珍異寶,你們奇異閣的眼睛都瞎了嘛!”

李昭眉一跳,可真有意思,還有人敢在他們家地盤上撒野,她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

街道上的行人也是暗暗稱奇,不知哪個老壽星吃砒/霜,誰人不知奇異閣歷來就不收寶石玉佩之類的俗物。

有人摸了摸身上的棉衣,奇異閣要的都是于民有利的東西,哪是玉佩這種中看不中用的玩物,李氏還缺寶貝不成。伸頭一看,原來是他,長泰伯家的大公子,不屑的一撇嘴,這就是個纨绔中的纨绔,好酒每醉必惹事。忽的見李昭打馬靠近,不禁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表情,李昭這張臉在城內頗有識別度。

李昭在周圍人的避讓下很順利的到了內圍,就見一年約十五華服錦衣的少年醉醺醺的拉扯門童。細看之後,李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是真的受不了男人塗脂抹米分,真不知道時下一些男人為什麽樂此不疲。

“這誰啊!”李昭問。

紫光湊過去悄聲回道,“長泰伯府大郎,一直在外求學,三個月前剛回來。”

怪不得眼生呢!

居然是個腦殘,這是李昭第二個反應。

第一代長泰伯在太宗收複南朝時立下戰功而封爵,打仗從來都是升官發財最快的途徑。彭郡拒不投降攻城耗費人力甚巨,城門被破後屍橫遍野,望族巨室十不存一。長泰伯府大半家底都是在那一戰中積累的,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你這麽堂而皇之的喊出來真的沒問題嗎?有些事情可以明目張膽的做,卻不能光明正大的說。何況葉氏嫡枝是死絕了,但當年旁枝活下來也不少,經過近百年休養,雖不複舊時榮光,但也不容小觑,你不說,人家也當不知道了,你都說了,人家還能繼續當不知道嗎?

長泰伯府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攤上這麽個坑爹貨!

诶,長泰伯是他堂姑父啊!李昭突然反應過來,眯了眯眼打量起眼前這位名義上的表兄。蘇夫人生女時傷了根本,只有一女蘇绾,眼前這油面小生是蘇家庶長子蘇啓明。

蘇啓明正醉的天第一地老二老子天下第三,擡頭就見一人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看着他,頓時火冒三丈,他平生最恨被俯視。

在嫡母無子的情況下,作為庶長子的他深得父親和祖母疼愛,從小被捧在手心裏長大,一路春風得意馬蹄急,卻在十二歲上被絆了一跤,摔得頭破血流顏面無光。父親為他求娶王氏女,王家早已日薄西山,除了一個姓氏還有啥,他爹能娶李氏女,憑什麽他卻要娶王氏女。可王家家主居然還敢嫌棄他庶族庶出不堪婚配,将他們父子趕出來後竟然将他坐過的蒲團扔出來燒了,燒了!

一時之間蘇啓明淪為城內笑柄,他要教訓王氏,反被父親責罰,連夜送走,一走便是四年,三個月前才得以回家。可少年心性已定,變得敏感自卑又自傲。

“你給我滾下來,誰許你這麽看——”戛然而止,蘇啓明突然消了聲,呆呆的仰頭看着李昭。

膚似凝脂,眸如點漆,唇若塗朱。

他最愛的便是十歲左右的童男童女,身邊就養了好些個這年齡的丫鬟小厮,自得都是難得一見的尤物,卻不想連眼前這人的一半都及不上

蘇啓明喉嚨一動,目光粘着李昭的臉不放,借着酒勁伸手就要去拉李昭放在馬背上的手,還不知死活的涎着臉道,“你想怎麽看就怎麽看,你還可以摸摸,親——啊!”

李昭眼神一利,手中的馬鞭帶着獵獵風響就抽到那只鹹豬手上,頓時抽的他皮開肉綻,嗷嗷大叫。

蘇啓明嗷的一聲被掀翻在地,酒也徹底醒了,不敢置信地看李昭。

一小厮氣急敗壞的指着李昭,“大膽,我家公子可是長泰伯府大郎君,我家夫人乃使君—”

李昭一使眼色,後面的家丁身影一晃就出現在小厮面前,手一動那小厮被劍鞘堵了嘴,李昭豈能讓他扯出自家阿爹的旗幟,細想這小厮駕輕就熟的模樣,恐怕沒在外頭拿她爹的名頭招搖,簡直混賬至極,他們自家人都愛惜羽毛的緊。

他先不要臉,我何需給他留臉。

“素聞長泰伯秉公執法,夫人樂善好施,他府上郎君豈會惹事生分,仗勢欺人,你們幾人膽敢招搖撞騙,敗壞伯府名聲,來人啊,給我綁了送到縣衙去。”李昭義正言辭。她非只報複,更是殺雞儆猴,今天輕輕放過他,趕明兒就有人敢在奇異閣放火,後天就該有人來使君府行兇了。

話音一落,身後便閃出五人,瞬間就将蘇啓明主仆五人堵了嘴五花大綁。這速度弄得圍觀黨都瞠目結舌,反應過來之後哄堂大笑,卻沒一個站出來說明身份。咱老百姓啊,今天真呀真高興!

蘇啓明整個人都不好了,他長這麽大哪裏受過這罪,不斷掙紮,可他那點兒力氣在李家侍衛手下半點波瀾都興不起,被人提溜着一路被圍觀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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