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鎖文 (11)
安第一才女之稱,今日一見,原來景郡主不僅彈得一手好琴,容貌更是傾國傾城,要我說景郡主還是長安第一美人的不二人選。如此,只有雙冠琥珀才襯得景郡主才貌雙絕。”
誇人也要有度,囡卿這番贊美,若是相熟之人倒也無不妥,可若是這麽贊美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未免失了真,亦有過分相攀的嫌疑。
果然,景綦婳收起眼神,沒了方才的熱情,淡淡回了句:“孟小姐謬贊。”
說完便與轉頭與自家大哥說話去了。
囡卿這才低低舒了一口氣。
景夜沛不了解囡卿,可東宮珩與夏侯微卻明白囡卿不是這樣的人。
東宮珩意味深長瞧了囡卿一眼。夏侯微是一向直接,湊過去道:“囡卿,我怎麽沒發現你也有喜歡美人的愛好?”夏侯還想說,我一直以為你只喜歡璇蓁美人。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是景郡主這樣才貌雙絕的佳人。還有,難道漓世子沒有告訴過你我在錦州是混跡沐蘭院的?”
“方才那番話?”
“方才我那是真情流露。唉,只可惜名花無意!”
夏侯微半信半疑嘟囔着道:“是麽!可我怎麽覺着你是故意要景美人遠離你呢!”
正在此時,未林前來不知在東宮珩耳邊說了什麽。
東宮珩聽完後收起邪笑,懶散一聲令:“請!”
“五皇子,誰來了?”
“太子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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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九回 花蓋斜偃梅萬株
前面話才落,就看見一人自堂前而來。寶藍錦袍,對襟肩口對分,腰上系着一塊寶藍玉,明黃的流蘇皆以金線絡成,那股狂傲與尊貴渾然天成。
“臣等叩見太子殿下!”
“臣女參見太子殿下!”
東宮珩象征性地起身,懶散道:“太子!”
夏侯微一笑,古扇一揮:“太子殿下好!”
“大家都起來吧,不在宮裏,都随意就好。”東宮璟上座,将在座的幾人收在眼底,看見那抹赫赤色的倩影時,眼底劃過驚豔,可一想到這女子的身份,頓時熄了內心的那份灼熱。轉而看着景夜沛道:“大将軍才來就被父皇委以重任,果真是我國之棟梁!”
“太子殿下言重了,這些都是我等分內之事。”
東宮璟點點頭,看着東宮珩道:“五弟,你才來長安不久,諸事皆不熟悉,所以父皇派為兄來替你看着點。”
東宮珩懶得多想,道了句:“謝太子!”
夏侯微一直湊在囡卿跟前打聽錦州沐蘭院裏的別樣風情,孟囡卿口上回着話,心裏卻想着太子究竟為何會來千尋樓。不放心五皇子?為了拉攏衛國大将軍?餘光瞥見太子的眼神,囡卿看着在自己身邊一直說個不停的夏侯微,還別說,太子真有可能是為了這貨而來。
峥嵘聳峙,飛檐翹宇,太子的到來使這樣遲來的接風宴更加壓抑詭異。琅玕王和西漠王子未來,宴飲沒法開始,但那也只是個形式而已。桌上杯盤果盞,美酒佳肴一應俱全,在座的幾人當然不至于餓肚子。幾人時不時的交談舉杯,雖然拘于身份,可這場觥籌交錯的宴會前奏倒也算得上平安無事。
東宮璟觀察着幾人,看着夏侯微笑道:“聽聞孟大小姐才回護國公府,沒想到大公子就與孟大小姐這般熟稔。”
這是想抓住夏侯家的把柄?還是怕護國公府與夏侯家有牽連?如今的護國公府可沒有說話的權利,囡卿只得答以微微一笑。
太子言語意有所指,孟囡卿不能多言,可夏侯微就不一樣了。聽完太子的話,夏侯微瞄了一眼太子身下某處,正經地道:“本少與美人都熟。再說,溫香暖玉,火候到了能不熟麽!本少的品行,長安城裏的正常男人都知道。”
被那樣的眼神看着,東宮璟有種盤底生涼的錯覺,再看夏侯微那副“太子你到底有什麽隐疾”樣子,只感覺一口氣瞬間憋在嗓子裏,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可東宮璟是什麽人,沒有足夠的智謀和隐忍他又怎麽能入主東宮這麽多年。東宮璟按下心底起伏,為了拉近關系,又示好道:“大公子還是這麽能說笑。不知家父可好?”
美酒入喉,夏侯微砸吧着嘴對着囡卿直贊好酒,咽下酒才注意到太子那張隐隐變黑的臉。
“啊,太子在問我嗎?家父……哦,我家的那糟老頭子啊,他很好。大概上上個月我還收到了六姨娘寄的家書,他老人家正娶了第十一房小妾,老當益壯。”夏侯微轉頭,無視太子五顏六色的臉,反倒是一副哥倆好的神情,提點道:“既然太子這麽關心家父,太子不妨投其所好,送幾個絕色美人給他。”
東宮璟一愣,夏侯家富可敵國,是聲名赫然的四大家族之首,他想拉攏夏侯家,可偏生無處下手。女色至上,如果夏侯家的男人都喜歡這個格調,此等手段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太子臉色稍緩,假意推脫道:“夏侯老爺才娶嬌妻,再送那麽多美人未免不妥——”
話還沒說完,夏侯又驚異尖叫道:“多?!十一個怎麽能夠用?太子你你竟然會嫌多!”說完又不免再往太子身上瞄幾眼,略帶……憐憫。
“噗~”夏侯此言一出,一員武将再也忍不住了,一口水噴了出去。
“怎麽了?”夏侯微疑惑地問。
“沒事,沒事,大公子果真是……孝順啊!”
夏侯微扔過去一個“你有眼光”的眼神,驕傲道:“那是!有本少這樣孝順的兒子,是我夏侯家祖宗八代保佑的結果。”
武将一邊擦着額頭的水,一邊悵然咳道:“唉,不服老不行,如今喝水都能嗆着。”
這一刻的東宮璟對夏侯起了殺意。身為太子,東宮璟韬光養晦能忍受很多問題,唯獨太子尊嚴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這也是為君者最起碼的底線。東宮璟做了這麽多年太子,一切對自己權利有益的人,能拉則拉,不籠即殺。總之,他會掃平為君之路的一切障礙。在東宮璟看來,現在的夏侯微就是在一遍一遍挑戰自己的耐性。
像是沒有感覺到周遭愈來愈深的冷氣和隐隐殺意,夏侯微看滿臉通紅的景綦婳,熱心道:“哎呀,景妹妹怎麽發熱了?過來夏侯哥哥給你扇扇。”
不忍看太子黑了的臉和四散的殺氣,囡卿低下頭揉了揉額,這果然是朵奇葩!
躲開夏侯微的扇子,景夜沛将自己的寶貝妹妹藏在身後,圓場道:“夜漓才讓人傳來消息,琅玕王與四王子怕是來不了了。既然太子與五皇子皆在場,為了不延誤時間,宴會還是開始吧。”景夜沛長居軍中,對這些宴飲之事一概不通,但是現在,他要是再不出面太子恐怕是真的忍不住了。景夜沛知道這次的接風宴是由自己的弟弟操辦,他可不想出什麽岔子。
前庭的接風宴已經開始了,可景夜漓這邊毫無動靜,琅玕王與四王子蕭瑢還被兩國的太醫圍着。宴上這裏,囡卿由于心中惦記着璇蓁,因此也不怎麽說話。不過有了夏侯微在,自然是不會冷場,只是太子那張臉從頭到尾就沒好過。
幾人用完宴後行于亭後的梅花塢。真不愧是長安第一樓,現下并不是梅花開放的時令,可梅花塢的梅花香雪萬株,花蓋斜偃。浮岚映樓,襯出了千尋樓的不凡。這場接風宴似乎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完了,孟囡卿想要前去帶着璇蓁離開,但太子這個不速之客卻以等見其餘二主為由,絕口不提散場的事。囡卿心有腹诽,她實在不願意在這裏虛與委蛇,特別是聽夏侯微那張嘴說話,真真能把人憋出內傷。
東宮珩一向自持慵懶到高冷,把與衛國大将軍結交的機會都讓給了太子,自顧自斟酒小酌,而囡卿就坐在一旁,眉眼彎彎盯啊盯着東宮珩。
“囡卿美人,為何你今日看五皇子的眼神分外……熱烈?”夏侯微不滿地湊上去,他的八卦潛質又蠢蠢欲動了,此刻的腦子裏早就百轉千回:囡卿不可能無緣無故對他人起心思,難道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
囡卿一聲輕咳:“有嗎?”
夏侯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了幾道,果斷答:“有!”
孟囡卿白了夏侯微一眼,她真恨不得伸手撓夏侯微一臉,你這個魂淡管那麽多幹什麽,如今她可是身負重任,不先引起東宮珩的注意她怎麽接近他,怎麽打探他對于皇位的心思!囡卿氣的仰天一嘆。
夏侯一副後覺的樣子,委屈巴拉地看着東宮珩:“五皇子,我有說錯嗎?”
東宮珩執起一杯,涼涼地回了夏侯微一記眼神,其實東宮珩也被那道目光驚到了,那是沒法用語言形容的感覺,他不明白自己心裏的異樣,但他能感覺到,這姑娘絕對有話要對自己說。想起那道離開自己的熱烈眼神,饒是有修養的珩王殿下心裏忍不住也罵了句:夏侯微,你個魂淡!
而這邊的景夜沛實在被太子的各種親近示好弄到了不知所措的地步,鐵血如他,真的不适合這些委蛇。
景綦婳看着自己的大哥,靈思一動起身道:“二哥不在,琅玕王與四王子還未來,我們也不能先離開。既然有太子和珩王在,大家何不進行些宴飲逸趣?”
“這個提議好,小婳想以何娛樂?”景夜沛率先附和。
夏侯微一聽立即興意盎然喊道:“逸趣游戲,這個我最拿手,我來主持!”
太子在場,夏侯微很明顯喧賓奪主,但這回的從太子的臉上倒未見不滿。
幾人均等着夏侯微看他如何主持,可夏侯微憋了半天,萬分遺憾道:“空有美酒,既無絲竹弦樂,又無佳人在側,這要如何娛樂?”
衆人皆無言。
東宮珩終于開口道:“适當的游戲,可娛情冶性。既然此事由郡主提起,那由她主持是再好不過了。太子以為如何?”
“甚好!”
得太子許可,景綦婳也不嬌作推辭,想了想後大方道:“娛樂本是一個可以讓人快樂的活動,凡是參與其中的人都會無意間放下身份等級,世俗尊卑一起來投入到有趣的游戲中。在座的幾人,有的身份高貴,有的能文,有的能武,既然這樣,大家何不來彈棋,雅俗共賞。”
東宮璟頗為贊賞地點頭同意。除了夏侯微外,其餘幾人均無意見。
“彈棋?毫無情趣!這麽無聊的游戲有什麽意思。算了,我還是去看看漓,囡卿美人你安心游戲,我去給你把璇蓁美人毫發無傷地帶回來。”
囡卿微微一笑,她的确記挂着璇蓁,但她可不對夏侯微抱有指望。
夏侯微作辭離場,無意間卻瞥見了太子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囡卿心頭一驚,難道太子不是為了勾搭夏侯微而來?
第三十回 彈棋雅戲暗藏鋒
彈棋是仙家之戲,又稱為雅戲,本是文人墨客陶冶性情的游戲,但由于滑動棋子需要一定的腕力與技巧,又被習武者愛好,用來鍛煉提升自己出手時精準的角度與力度。景綦婳提出這個游戲,就是肯定了在場的幾人皆會參與其中。
游戲沒有過多的規矩限制,因為人比較多,所以兩兩組隊,四人對陣。彈一局為一籌,三籌為一都。一都下來敗落的一組要接受懲罰。
太子先選人,沒想到竟然選擇了景綦婳身邊的侍女九夏。
這樣的選擇,不僅九夏錯愕,在場的幾人都很意外。九夏求救地看着自家小姐。景綦婳率先自己的丫鬟拉過來,行禮道:“太子殿下能擇九夏是九夏的福氣,但九夏只是一個侍女,豈敢與太子比肩。”
太子拂袖一揮,笑道:“哈哈,方才是誰說娛樂是一個可以讓人快樂的活動,凡是參與其中的人都會無意間放下身份等級,世俗尊卑一起來投入到有趣的游戲中。本殿下就擇九夏,景郡主身邊的侍女,想必自然不同凡響。”
景綦婳不好反駁,只得讓九夏跟在太子身後。
孟囡卿越來越猜不透今日太子所來的目的,這樣的人,沒有一定的理由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有失身份的事。囡卿暗暗瞧着那名喚作九夏的侍女,姿容平平,而受驚後的顫抖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囡卿還在揣摩,沒在意東宮珩已經走到她身邊,宣言道:“我與孟小姐一組。”
擡頭看着東宮珩一笑,囡卿甩開疑慮,心中大贊:五皇子您此舉深得我心啊!
最後的分配結果就是太子與九夏為一組對彈五皇子與囡卿;景夜沛與自家小妹一組對彈兩員武将。
景綦婳接過侍女三春遞來的棋盤擺上:“這是大姐才送我的棋具,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用場了。”
第一都是太子這一組。雙方各六子,太子先執黑子,東宮珩捏着白子随意在棋盤上擺好位置。彈棋的棋盤四周略低,中心突起。縱觀整個棋局,黑白雙方雖然只排列在五尺見方的棋局兩側,但由于棋盤中心隆起,平視根本無法看準對方的棋子在何處,特別是這個棋具是以廣羊文犀作枰,其上紋理脈絡混淆視覺,更是為彈擊對方棋子增加了難度。
“五弟可準備好了?”太子說完,不等對方準備就執起黑子,直擊右守地帶的白子,“啪”地一聲将一枚白子擊打在地,而黑子在原地打了幾個圈後穩穩落在了白子的地盤,鸠占鵲巢,十分圓滿。
侍女三春撿起那枚落地的白子,玉子竟然熱如火燒。三春忍着灼燙将棋子放在圍奁,神色擔憂的看向了正在彈擊的九夏。
太子第一子就如此精準狠戾。一子被吃,東宮珩倒也不意外,囡卿卻驚異于太子暗中施加的掌力。
侍女九夏也執起一黑子,黑子被指尖的汗漬浸着,九夏長呼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心靜,瞅準了最邊緣處的一枚白子,運力将黑子彈出,兩子相撞的聲響,多了幾分悅耳之音,只是運力太猛,兩子皆從棋盤邊緣落了下去。
九夏大駭,請罪道:“太子贖罪,九夏輸了!”
東宮璟一擺手,毫不在意地笑道:“棋局上無身份,只有對手。你我現在同為一組,你的失誤也就是我的失誤。再說,不到最後關頭,一切都是未知,怎可輕言輸贏。”東宮璟親自走到彈落的兩子前,托起兩子道:“看,就算是落地了也是黑子壓着白子,所以九夏這一局你并未輸,只是贏得不漂亮而已。哈哈,來,記上五分!”
三春頓時舒了口氣,替太子這一組記上分。
太子複返回座上,笑道:“五弟,該你了。”
“祝賀太子。”東宮珩看着自己的領域,不經意地提點道:“太子雖勝,但也要注意游戲規則。”東宮珩說着執起最低端的白子,沒有瞄準黑子,而是輕輕轉力,将白子送到了棋盤隆起最高點處,然後棋子完全順着棋盤坡度自由下滑。最頂端的黑子阻力正好使得白子停下,而白子從頂端而落的下滑力正好将黑子頂下棋盤。白子穩穩當當停在了黑子的地盤。
這才是彈棋的最高境界與最正确的落子之法。行棋的輕重,角度必須控制得當,太重,棋子會從上滑道的切面飛出棋局,太輕,自己的棋子則不能到達最高點處。
東宮珩的這一手也是記得十分,但行棋明顯比太子高明許多。而且一出手就彈掉了太子的頂巅之子。
“哈哈,看來五弟對彈棋之術是頗有研究。”太子臉上隐隐有幾分龜裂。
東宮珩舉起酒杯,遙遙一敬,道:“孟小姐,該你了。”
誰知話才落,囡卿就向上抛出了一枚白子,衆人還沒看清,只見白子已經落到了黑子地界,實實在在壓在了一枚黑子之上,将黑子擠下棋盤,自己搶卧在了那方位置。
東宮珩送至唇角的酒杯一頓,而後揚起杯盞将那抹笑意掩住。
太子看着被擠下的黑子,仿佛方才壓得不是棋子,而是自己。太子咬牙切齒道:“孟大小姐,你可知你這是犯規!行棋過程中棋子不能離開棋盤!”
囡卿一副詫異加無措的神色,看着東宮珩道:“啊!我以為只要把黑子打下去就算勝利。五皇子對不起,我沒有搞清楚彈棋規則,我輸了!”
對上那雙盈亮狡黠的大眼,東宮珩握拳輕咳一聲,安慰道:“囡卿不必自責,我們此次彈棋本來就沒有那些規矩束縛。再者,過程不重要,結果就是你的确将黑子彈下了棋盤。我想太子也不會計較這些,既然這樣,囡卿此籌也能得五分。太子,臣弟說的可對?”
太子氣的心中抓狂,可還是頂着笑硬生生擠出幾句話:“對,五弟說的對,五分,來給孟大小姐記上!”
東宮珩相當滿意地看了囡卿一眼。
囡卿心中一笑,看來,珩王殿下并不如世人傳頌的那般不争不求。好,很好,只要有勝負之心,就會起争奪之意。這樣的東宮珩正在向着她與玉無雙互相交易的軌道上走,什麽都不用自己做,一切自動上軌,孟囡卿很滿意。
餘下來的四枚棋子,雙方都運力走得很精彩,豐腹斂邊,中穩四企。太子行棋,定奪十分,每步棋都可看出其勢在必得的狠戾與野心。而東宮珩的棋,也得十分,只是他的每步都會熟取巧計。看似兩人得分一樣,實則東宮珩每一步都已較高的記憶完勝太子。當九夏與囡卿對陣,九夏只能得五分,而囡卿也每回都以奇怪的手法力壓黑子,且,回回犯規,回回也只得五分。
第一都彈棋下來,雙方從得分上來說不分輸贏,但太子卻氣到幾欲吐血。
第二都是景夜沛與景綦婳對彈兩位将軍。
這一都不似太子與珩王之間的暗中較量,四個人只是單純娛樂。景夜沛一身戎裝,站在那裏如松赫立,對方是自己的下屬,景夜沛自然不會手下留情,而且處處制造難題,每一子離手時都灌了內力,東西馳走,左右周章。幾人眼中仿佛看到那個在戰場上蓄銳以将取,居謙以自牧的衛國大将軍。孟囡卿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稱贊,而太子眼中則是勢然必得的決心。
東宮璟暗想,若得此人支持,定能成就自己的一番皇圖霸業。
而景綦婳與另一将軍對彈,綦婳沒有武功,但彈棋角度把握地相當精準,手下力氣運用得當,而對方也不用武功,小心行棋。
畢竟是女子,在第三籌的時候景綦婳力道過輕,棋子沒有越過楚河漢界,記以零分。所以第二都景夜沛二人以一分之差敗于自己手下的兩位将領。
景綦婳調皮地吐舌,景夜沛揉了揉她的發,這兩兄妹才是真把彈棋當做游戲。輸贏真的不重要,景夜沛這組輸了,理當受到懲罰。景綦婳毫不推辭,提筆書下一阕《滿庭芳》以作懲罰。
時間在娛樂中走得格外快,兩都彈棋下來,不說盡興,可時間總算是熬過去了。囡卿剛想要作辭離開前去找璇蓁,可太子卻拿起了景綦婳的所作的詩詞,贊道:“婉然若樹,穆若清風。先不說詩作,就這紙上碧治浮霞,高逸清婉的字體就足以見景郡主才學之淵。不愧是第一才女,景郡主當之無愧。”太子話鋒一轉,抖了抖手中的詩作,對囡卿道:“今日的接風宴,孟大小姐亦是主角,護國公府盛榮不衰,想必孟大小姐也不尋常。不知本殿下今日一睹孟小姐風華?”
“太子殿下說笑了,囡卿怎可與景郡主比較。再者,《滿庭芳》是郡主彈棋失敗後所作,囡卿記得方才與太子對彈,我們可是達成了平手。”
“哈哈,這有何難,五弟,來,我們再彈一局。也好讓為兄見識見識孟大小姐的風華。”
孟囡卿一挑眉,太子就這麽篤定自己是贏家?
東宮珩本來沒了興致,可太子此言一出,他也笑迎道:“太子發話,臣弟豈有推脫之理。只是這結果可就不知道是否能如太子所願了。”東宮珩說着拂開衣袖執了黑子,明顯有幾分不耐煩,看來是想速戰速決。
誰知太子竟然擋下了五皇子的動作,兩眼裏慢慢溢出笑,眼底是化不開的狠戾與陰鸷,慢慢道:“慢着。五弟,我們此回換個玩法。”
第三十一回 廣羊文犀主生死
太子擋下了五皇子的動作,兩眼裏慢慢溢出笑,眼底是化不開的狠戾與陰鸷,慢慢道:“五弟,我們此回換個玩法。”
東宮珩也揚起一抹笑,迎上太子的眼道:“太子二哥請講。”
這是東宮珩第一次當衆稱呼太子為二哥,那聲稱呼,慵懶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帶着一分蠱惑,一分承認,餘下的八分,悉數化作了言不清道不明的譏諷。
在場的幾人心神皆一震,是啊,他們是親兄弟。
太子毫無所動,拉長笑意忽然看向了囡卿道:“徒手彈棋未免太沒意思,孟大小姐出身将門之後,應該會武功吧。”
沒想到太子會與自己說話,囡卿答道:“會。”
“九夏是景郡主身邊的侍女,負責郡主安全,身手想來也不差。既然大家皆會武,我們何不将游戲提高些難度,以內力注入棋子,以此對彈。”
這哪裏是彈棋,這相當于直接動武,囡卿看着東宮珩,想讓他拒絕,不論誰輸誰贏,總有一方會受傷。這一局,至少現在這個局面,賭不得。
誰知東宮珩竟然一口答應:“好,臣弟陪太子玩。一都定勝負。”
圍觀的幾人這回退開了二十步,一個個都提起了心,特別是景綦婳,畢竟這個游戲是她提出來,發展到這個地步是她意料之外的。景夜沛投給妹妹一記安撫地眼神,也遙遙盯起了棋局。
第一籌先由囡卿與九夏對彈,正如太子所言,九夏身為景綦婳的貼身女護衛,身手自然不容小觑。九夏不敢傷人,但更不敢輸,因此白子上蘊含着十分內力擊向囡卿黑子。
孟囡卿不費吹灰之力,摒棄繁瑣複雜的身手,簡單的一線貫穿,就将白子打下去,而自己的黑子随後也飄到了地上。
“孟大小姐就這麽喜歡讓自己的棋子落下去?”
囡卿看着靠近自己低語的東宮珩,輕笑道:“反正等會也要被太子殿下打下去,既然沒有站在棋盤上的能力,落下去豈不是最好。”
“哦,孟大小姐倒是能屈能伸。只是不知道孟大小姐那一手棋子落地,是沒有站在棋盤的能力還是故意為之?”
“囡卿一介女子,有何不能屈不能伸的。囡卿輸了不要緊,五皇子您可不能失誤。”囡卿笑地更深了,本就是溫婉女子,配上那軟糯的嗓音,顯出了女子特有的嬌弱溫柔。
言笑,耳語,低喃,東宮珩有一瞬間的失神,仿佛心中有一根弦,緊繃了很多年,可在這一剎那轟然崩塌。
那面的太子嘴角勾出一抹陰鸷,根本不給對方任何機會就将一子彈了過來。
囡卿依舊笑着,柔軟而璀然,只是身子卻倏地遠離東宮珩,她可不想被殃及。而且這兩人對上,囡卿也不打算插手,再說她清楚以東宮珩的真實實力,太子應該不是其對手。
東宮珩眼神猝然一深,幾個字飄入囡卿耳中:“他不給我失誤的時間。”
外人看來,此時的五皇子正在與囡卿談笑低語,兩人離得很近,像極了耳鬓厮磨。而太子的棋就在此刻彈出手。
對面的九夏捂起嘴巴,将那聲驚訝實實壓下。因為比起遠處圍觀的人,她看得更清楚,五皇子根本沒有看見太子行棋,傷了皇子,這樣的罪名她背不起。
太子此舉懷必勝之心,從空中近乎透白無形的棋子可以窺見其蘊含着多麽深不可測的攻擊力。白子飛到自己眼前,眼看就要擊入腦門,東宮珩忽然向後旋步,一掌拍動圍奁旁的酒樽,酒樽激蕩起滿奁棋子,最中間的那枚黑子忽然被周遭棋子灌以狂勁,速變數次,然後從圍奁當中直湧沖起。就在退步的那一瞬,東宮珩繼而以內力将棋子吸納,棋子瞬間如鋒針般至彈迎面而來的白子。
突如其來的黑子瞬間占領了主動權,白子帶來的沖擊力頃刻土崩瓦解,一黑一白兩兩交纏,均往棋盤上落去。但是,兩枚棋子是少了沖擊力,但上面蘊含着駭人的內力,加之彈棋的棋盤中間高高鼓起,廣羊文犀更是犀滑無比的材質,所以棋子抨擊在棋盤上後,不僅沒有停下,反而被激起了更大的一股沖力,兩子倏然分開,如同兩道寒芒被岔開,疾風驟雨一般各襲兩側,黑子飛向了囡卿,白子沖向了太子。
這一驟變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孟囡卿能感覺到那股鋒利的涼意,那是一股無以複加的殺傷力。囡卿毫無所懼,碎步一動,還未待她有下一步動作,只見眼前飛來圍奁,沒想到東宮珩會出手幫自己,囡卿也不推辭,只順着其意,踢腿,彎腰,攻取,三個動作行雲流水,腳尖頂過飛來的圍奁,那枚盡含殺氣的黑子已經落入圍奁。“嘩啦”一聲,整個圍奁被那枚棋子震裂,霎時棋子四散。
再觀太子這邊,白子本就是出自太子之手,複又襲擊過來,太子自己也沒有料到。太子沒有絲毫動作,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九夏,棋子直擊太子,但太子卻沒有運用功力。九夏大駭,若是被這樣的一子襲擊,太子必會重傷,九夏雖為侍女,但最起碼的頭腦還是有的,自己作為太子選擇的人,若是太子受傷,自己也活不了,而且說不上還會連累小姐與自己的家人。為了保全自己的想要保全的人,來不及提醒,九夏毫不猶豫翻身雙臂攀在了太子兩肩。
“九夏!”景綦婳身邊的三春驚叫起來。
周圍的人都能看出來九夏這是要為太子擋下一擊,沒想到小小丫鬟竟然有如此忠勇之舉。
可偏偏太子沒有感覺到,太子臉色暗沉,極快地将懷裏的九夏撥開,狠戾厭惡地罵道:“恬不知恥!”
九夏雙臂被打下,整個人掉了下去,還來不及有其他動作,那枚飛來的棋子就直入太子肩頭。“嗤”地一聲,白子穿過了那道血肉之軀,然後落在了地上。九夏一聲悶哼,強大的內力氣場将太子身下的九夏都震得發疼,這樣的力道,若是自己,必死無疑。九夏驚吓地爬起來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怎麽樣?”
遠處的幾人火速圍了過來,景夜沛最為鎮定,扶住太子道:“太子殿下,您受傷了。”然後向身後的侍衛道:“快去禀明世子,派太醫過來。”
太子緊了緊拳,極力讓自己清醒,低低道:“無礙,小傷。五弟不是故意的,是我大意了。”
一旁的九夏趕緊跪下,顫聲低泣道:“奴才本就該為主子考慮,若不是九夏速度太慢,太子也不會受此重傷,九夏有罪,請太子責罰,九夏絕無怨言。”
“不關你的事,若不是你方才舉動,這棋子恐怕射穿的就不是肩膀了。再者,作為太子,本殿下有責任保護任何一個臣民。”太子吸了口氣,看着肩上的傷,虛弱道:“實屬意外,本殿下的傷與你與五弟都無關。”
太子幾句話說得那叫個氣喘,不過每個字都昭示着兩個意思。一是自己受傷與五皇子無關,二是東宮德行當如此。但是太子一口一個與五弟無關,可棋局對面的東宮珩卻沒有任何表示。景夜沛不發表看法,但其餘兩位将領已經對這位珩王殿下心生不滿了。
不過就算是不滿他們也不會蠢到表達出來,一人上前道:“太子殿下,我們先把您扶去前庭,好等禦醫來醫治。”
“好,我們将太子殿下扶過去。”
太子點點頭。臨走,轉頭看着始終未動的東宮珩,面色蒼白道:“五弟不必,不必過于自責,純屬娛樂,小傷而已。”
孟囡卿其實很想說一句,太子殿下您那只眼睛看見五皇子自責了!囡卿就站在東宮珩旁邊,所以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了東宮珩的變化。從棋子飛過,到打中太子,這位五皇子果真是沒有一點心神起伏。這是真淡定。但是,現在不管太子說什麽,不管過程到底是怎樣,但有一點已成定局。且,太子越大度,就越能說明一個問題:珩王誤傷了太子殿下。
東宮珩自始至終身形未動。只是通身黑色錦衣上顯出來的氣質不再是列松如翠,蕭疏軒舉。那雙俊目裏慢慢湧動着一股暗潮,沒有翻天覆地地變化,但卻是另一種風暴前的醞釀,一點一點積攢着,只待一個突破□□發。
囡卿怎麽也猜不透,太子到底為何會這麽做。本來郁悶着,可窺見了東宮珩的眼中情緒後,囡卿心裏大樂,就差沒拍手叫聲:太子你栽贓陷害做的好哇!
人只有被逼到走投無路才會另尋徑途。五皇子的閑散珩王做的太安逸了,囡卿很期待太子接下來的手段,他到底會把東宮珩逼到何種境地,珩王才會去争奪皇位。這樣就不用自己費神了,囡卿索性托腮,越想越開心。直到耳邊響起東宮珩的聲音:“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