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鎖文 (10)

識嗎?認識嗎!孟囡卿有種錯覺,胸前……涼飕飕的!氣血不穩,耳尖迅速升溫,囡卿搶答道:“不認識!”

而在此同時,對面那記玉石之音也響起:“認識!”

囡卿瞪大了眼睛,眨巴眨巴看向了玉無雙幽沉淵深的雙眸,這是什麽意思?好吧,認識就認識。認識好辦事。

一瞬間,兩道聲音再次輕起,只不過這次兩人口中的答案又是南轅北轍。

“認識!”

“不認識!”

無雙無波的雙眸輕輕一斂,細微的變化,小到無人可查。

孟囡卿嘴角一抽,原本生出的半分難為情已然蕩然無存。

近乎詭異的氛圍,一旁的景夜漓與璇蓁倒吸了口氣。

實在沒想到自己随意一問會引來這樣的結果,景夜漓也顧不得探究這二人是否相識。從前認不認識都沒關系,最重要的是現在。他深知無雙的能力,所以潛意識他也希望孟囡卿可以得無雙一助。景夜漓試探着插話道:“無雙,囡卿,要不先進去?”

玉無雙環顧花海,廣袖一拂,動氣将玉闌後的花株一一挑開,這樣一個風華絕代的人,就連避花繞草都做得如此優雅絕倫,加之那一身醇厚內力,他就如一位誤落繁塵的九幽上仙。

“進來。”玉磬聲起,而那道淡紫色的身影已然不在。

“囡卿,你快跟上去,外人得見無雙一面,實在不易,所以你到底有什麽困難就對無雙直言。無雙行事,憑心而定,說不定他一個心情大好,真的會出手幫到囡卿。”

千言萬語都被堵在了嗓子裏,孟囡卿覺得自己有口莫辯,除了一觀美人真容,她真的真的沒有其他圖謀。再一看璇蓁那期待的眼神,唉,果然,誠實的人不好做。

“漓世子不去?”

“不了,囡卿快跟無雙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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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卿點點頭,看向了璇蓁。

“我也不去了,就在此等囡卿。”璇蓁不知道囡卿為何忽然來找無雙公子,但她相信囡卿行事自有其道理。至于和無雙公子更深的接觸,豔絕九闕,當世無雙。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完美了,能一睹其風華已是大幸,卻不想和這樣的人有太多牽連。就如虞美人,雖然美麗,卻有至毒。璇蓁只想清醒地站在囡卿身後,不遺餘力地幫助她,支持她。

這世上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三個不願接近無雙公子的人了,孟囡卿只得徑自一人跟進前面的竹蓼。

靜闊的竹蓼裏無一花株,一桌,一椅,一藤榻,桌上的臂擱筆硯皆以玉制,溫澤的玉色與宣紙上的灑金相宜而安。藤榻側的沉玉熏籠裏繞出素青白霧,清心,淨體。簡約而不簡單的擺設,置身其中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寂寥。

玉無雙立在桌前,沒有了紫芫花海的視覺沖擊,此時淡紫色的衣袂與桌上的紫晶玉澤更是相宜成彰。面對這樣一幅景象,說心中無震蕩那是假的,孟囡卿倒吸了口氣,不論何時何地相見,玉無雙都給她一種華貴絕塵的感覺,無雙公子這樣的人,就該養在九幽天界的仙閣裏。

“無雙公子,在下孟囡卿。”

玉無雙微微垂首,細碎的光暈撒進竹蓼,眉眼鼻唇,薄熏而曦和的溶光将那側面照得愈加美幻,修長的身影鋪下來,直直延到了囡卿身側。

無雙似乎沒有聽到囡卿的話,薄唇吐出四個字:“倉颉燕嶺。”

清簌靜泠的玉磬之音,悅耳悅心,可于孟囡卿卻是心上一擊。

囡卿瞬間面色一沉,聲音頓冷,道:“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玉無雙。”

“無雙公子到底有何意圖?”囡卿倍感無力,三年前,孟家軍兵敗後,餘下的六萬人現在就在倉颉山燕嶺,他們一旦被公之于衆,又将會引起不小震動。孟囡卿自以為她的保密工作已經做到了滴水不漏,可玉無雙一句話就拿捏住了她的命脈。

玉無雙投過來一記眼眸。

看在囡卿眼裏,那意思很明确:有何意圖?我能有何意圖。到底是誰先跑來的!囡卿覺得頓時覺得此行甚是錯誤。

不理會囡卿眼中的錯愕與後悔,無雙繼續道:“錦州之事,如卿所查。”

玉無雙此言一出,囡卿一怔。他就連自己查訪了什麽事都知道。說實話,她讨厭這種被別人操縱在手的感覺。囡卿按捺下所有的念頭,問道:“瑞王真的與西原有牽連?皇帝怎麽會允許?”

無雙答非所問道:“清心香半刻失效。”

囡卿愣住,這算是——被趕了?她就是想知道瑞王與西原的關系,還有那日沐蘭院之亂是否為西原所為。錦州之事,如卿所查,玉無雙的八個字已經給出了她答案。果然,觊觎美色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最大的把柄握在了人家手裏,囡卿哀嘆,這算不算又搭上了自己?

囡卿咬咬牙,道:“今日,囡卿多謝無雙公子得見。”

玉無雙将桌上的紫晶玉拂到了囡卿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之理,紫晶玉絕世無雙,正好配公子無雙。”囡卿看着毫無所動的玉無雙,想起了某人的怪癖習慣,又添了句:“無雙公子放心,這紫晶玉乃是囡卿親自所采,璞玉未琢,除了璇蓁外沒有他人碰過。”

淡衣玦袂,轉身道:“不送!”

囡卿擡頭看看屋頂,順了口氣,人在屋檐下,低頭就低頭,抿了抿唇,轉身就走,絲毫沒有被“趕出了”的尴尬。

走出竹蓼,便看見一抹沉色武衣向這邊跑來。

孟囡卿瞬間提起了心。

果然,幹淨齊整的重海換了一身武藝,喊着“玉哥哥”一路奔來,看見了從竹蓼裏出來的囡卿,立刻叫道:“咦?壞人?!”

囡卿一顆心高高懸着,擔慮地看了身後的竹蓼一眼。

重海跳過來擋在囡卿跟前,肯定地道:“我認得你,你是壞人!”

景夜漓與璇蓁也聞聲趕了過來。看着這副景象,景夜漓頭疼地拉着重海,軟聲哄道:“重海乖,姐姐不是壞人,姐姐是你玉哥哥的客人。”

“我認得你,你是壞人。”

重海不依不饒,拔劍指着囡卿,然後朝着竹蓼大喊:“玉哥哥,就是她又要闖紫芫。重海認得她,她是壞人!”

景夜漓皺了眉,很不理解今天的重海,這個孩子雖然心智異于常人,但從來不會這般無理取鬧,今日到底是怎麽了?

“小海,過來!”竹蓼裏傳來玉磬之音,依舊清簌靜泠,但卻多了一分暖意。

只四個字,于重海卻是天籁聖音,大大的眼睛裏瞬間溢滿笑意,露出兩顆圓溜溜的瓷白虎牙,萌軟可愛。重海立即收了劍,轉身蹦跶進了竹蓼,當然,離開前還不忘再朝囡卿念一句:“哼哼,我認得你哦,你是壞人!”

景夜漓無奈地搖搖頭,囡卿卻是暗自舒了口氣。

景夜漓一點也不好奇無雙與囡卿之間談了些什麽。

孟囡卿與璇蓁先離開玲珑閣,臨走時,景夜漓還不忘提醒囡卿明日的接風宴。

一場晚到的接風宴,會如期進行嗎?其實囡卿反倒希望出點事。明天,按玄武傳來的消息,闌溪使者也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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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七回 鐘鼓锽鍠四夷賀

舊歷年過,一年之始,辭舊迎新,長安城馳道冠蓋,鐘鼓锽鍠,而時此恰逢四夷朝賀,這是比元旦還要盛大的大朝朝儀。二月二十四,衛國大将軍護送闌溪使者抵達長安。九闕與闌溪交好,長長的出使隊伍使原本熱鬧的長安城更添喧嘩。

此次到九闕的闌溪使節,乃闌溪七公主亓官柒與大司馬司馬歸雁。七公主只是皇族代表,真正掌權的是大司馬司馬歸雁,司馬歸雁位極人臣,是闌溪國王的心腹重臣。已至長安,大司馬代表闌溪國觐見皇帝,上表國書貢禮,其餘人皆護送七公主前往驿館休憩。

相比整個長安城,地處鬧市的千尋樓裏倒是安靜了不少。皇命下達,閑雜人等從二樓起一律禁行。

自滿福後,三日之期轉眼而至。

這日一早,孟囡卿向孟老夫人請安後就與璇蓁往千尋樓來。穿過空寂一樓,還未來得及上前,景夜漓先迎來,如沐春風地笑顏:“囡卿你來了,無雙也在。”

“世子。”許是不适應漓世子真摯的眸色,孟囡卿聞言心間驀然一顫。

“世子。”

“不必多禮,快上來。”在景夜漓的眼中,已經認定了玉無雙與孟囡卿之間達定了某些協議,所以對囡卿的态度才有了這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千尋樓,五六樓層對皇家貴族都不開放,可景夜漓卻引着二人一直到了五樓的房前,暢通無阻。璇蓁守在門外,囡卿與景夜漓進入。

這間屋子不似那日進千尋樓所見,繞過屏雕,紫竹藤凳,白玉溫盞,淡雅貴氣,尤為過其。上座的玉無雙依舊一身紫衣,疏薄的淡紫近乎透白,更為其一身風華平添了八分仙韻。

“無雙,囡卿來了。”

玉無雙并未起身向漓世子行禮。擡首淡掃了一眼景夜漓,而後看向了囡卿。沒有花海作襯陪,沒有竹蓼為背景,此時樓屋內的玉無雙多了些真實,手中青玉茶盞騰起的氤氲水汽為其染了幾絲煙火氣息。

孟囡卿呼吸一窒,禮道:“無雙公子。”

玉無雙颔首,以示禮節。

“囡卿這邊坐。”孟囡卿坐了過去,屋子裏沒有侍奉的人,景夜漓親自為囡卿遞來茶盞。

“多謝世子。”

景夜漓笑着擺擺手,道:“囡卿來得早了。四王子身體不适,這些天整個太醫院的禦醫都在為其會診,今日想必也來得較晚。”

囡卿笑答:“怎好讓世子久等。”看來皇帝對西漠還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世子。”正說着,門外傳來景沐的聲音。

景夜漓看了玉無雙一眼,面露不喜,聲色微沉道:“何事?”

“世子,琅玕王到了。”

景夜漓明顯一怔,下意識就看向了玉無雙,脫口道:“琅玕王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對于琅玕王的到來,囡卿也有詫異,只是這漓世子的反應……

景夜漓神色有些怪異,道:“想必囡卿已經見過琅玕王了。”

“嗯,一面之緣。”

“今日闌溪使者抵達,琅玕王雖然病居王府,但到底身份不同。琅玕王前來,事先沒有同囡卿說過,還望囡卿莫以世俗眼光看待琅玕王。”

囡卿不解,可還是回道:“世子說笑了,琅玕王身份尊貴,囡卿理當敬重。再者,琅玕王很好相處,世子不必為此擔心。”

“啊!”

囡卿話落,惹得景夜漓一聲驚呼,忽如其來的呼聲,玉無雙眼眸一閃,執茶的手也為之一頓。

“世子這是怎麽了?”囡卿疑惑。

景夜漓朝無雙甩過去一個歉意眼神,然後看着囡卿,神色莫晦道:“琅玕王常年病軀,從不輕易與外人有來往,放眼整個九闕,恐怕也只有囡卿才覺得琅玕王是好相處的人了。”

囡卿啞然作笑,沒人願意與那位琅玕王交好,恐怕不是因為他的病吧。

景沐守在門外,景夜漓起身對二人道:“無雙,囡卿稍候,我前去迎接琅玕王。”

百年樓塔,百年磨砺,一窗一門木色醇厚,花絡礫紋,清晰可見。景夜漓是今日千尋樓的東道主,自然一切事宜皆由他主張。景夜漓前去迎接琅玕王,屋子裏只剩下玉無雙與孟囡卿,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可這方寸空間裏卻沒有一絲違和氣氛,靜靜地,長長地,緩然而契合的沉默。

孟囡卿安靜地陷入了沉思,以景夜漓對玉無雙的态度,囡卿猜測到玲珑閣為何能長盛不倒了。可是這兩人來往,居然沒有對自己有所掩飾,這是為何?不過囡卿知道,璇蓁那日的揣摩不無道理,而且大概所有能查訪到這二人關系匪淺的人都會有璇蓁那樣的心思,認為無雙公子是漓世子的人。而恰恰對于皇帝來說,整個景家都臣服于九闕,景氏能拉攏住赫赫玲珑閣,皇帝自是滿意。為君者,是要将所有的事情掌控手中,但有時候也要收放有度,皇帝于景氏,這個尺度還是能接受的。

不過此刻在囡卿看來,這兩個人,誰臣服于誰還未可知。也許,他們之間根本不存在臣服與否的關系。孟囡卿看着風華絕代的玉無雙,這個人就像是個謎,他的身份,他的意圖,他的一切。囡卿不清楚玉無雙的真實實力,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就整個玲珑閣,一旦脫離了景夜漓公之于衆,絕對會給九闕上位者震撼一擊。

正是這樣一個危險的人,他的手裏卻握着自己的最大的把柄。還是自己巴巴跑去的……囡卿心塞……

“孟姑娘。”玉無雙先開口,打破了這份沉寂。

這是玉無雙第一次這樣喚囡卿,玉磬清音,道阻且長,仿佛隔着半世光陰,晃然而至。

囡卿擡首。

“倉颉燕嶺,可是在擔心那些人的歸處?”

一提起燕嶺,囡卿立馬警惕起來,外面雖有璇蓁守着,但她還是不允許掉以輕心。孟囡卿真的非常讨厭這種被人拿捏的感覺,她不會去掌控別人,更不想被別人掌控。再聽見玉無雙口中提起燕嶺之事,囡卿不似昨日那般失态。一語道破自己的目的,她可不認為玉無雙的這句話是對自己的威脅,既然不是威脅那就只剩下了——交易。

“無雙公子有何要求不妨說出來,囡卿自當全力以赴。”

呵。果真是個聰明的女子,一點就透。

玉無雙不急不躁,指尖輕輕搭在桌上的玉盞,修長的指隙間透出溫白色地玉貴清華。慢慢收起手,疏薄的淡紫廣袖緩然而下,寂然道:“我能查到的別人自然也能查到,只在時間長短而已。”

囡卿收回眼眸,咀嚼起這句話。玉無雙說得對,既然他能查到燕嶺之事,那別人自然也能查到。只要那些大軍沒有出世,他們不管是被九闕皇族查獲,還是被其他勢力知曉,都不是件好事。

玉無雙廣袖一拂,淵沉墨眸淡視着坐上沉思之女。

孟囡卿一身紅衣,恬漠的眼眸多了三分深沉,清麗的面容多了五分焦重,靈動的身姿亦布上了七分暗厚。熱烈而赫赤的衣澤與四周古雅的花絡木紋契融一體,碎光從绮窗彩棂蕩漾而下,揉過囡卿鬓間絨發,照映上那沉思的半面容顏,清和而微暖的光影,直直投在了無雙的廣袖袖口上。

屋子裏沒有一絲響動,又恢複了方才的寂靜,就連空中浮動的塵埃都沉了下去。

明明只是一瞬,可方才的靜谧卻似那樣長。

長到屋外憂心的璇蓁差點沒和一邊的“門神”動手,破門而入。

想通透後,囡卿回神,沉靜的雙眸迎上了那道淵深墨色,示意無雙繼續說下去。

兩人視線一交,不過一瞬,玉無雙就移開眸,微動的眼簾掩下所有光華。負手一翻,紫袂袖口處的光圈順着流雲廣袖簌簌瀉下,緩而道:“我有查出事情的手段,就有幫你護其周全的能力。”

竹調玉音,輕泠而不張揚,自信而無張狂。孟囡卿很清楚,無雙公子,确實有這個能力。被澤蒙庥,無雙公子這棵大樹确實夠大吶,心間一動,囡卿果斷道:“條件?”

聽出了囡卿的贊同之意,玉無雙毫無表情波動,可那雙魅眼下的丹砂血痣,襯着透白的膚色,愈顯明澤。

“讓珩王起争奪皇位之心。”

珩王?五皇子東宮珩?

面對玉無雙的條件,孟囡卿繡眉一蹙,有些猶豫,但更多的是深入思索。囡卿首先想到的不是玉無雙為何要挑起東宮珩争奪皇位之心,而是這件事會給自己帶來什麽結果,因為現在她不是一個人,她必須要為燕嶺的六萬大軍作考慮。

良禽擇木而栖,賢臣擇主而事。如今的皇帝,将九闕內外統理至此盛況,這樣的一位君王自然不是泛泛之輩。但是,皇帝行事多疑,手段狠戾。威嚴有餘,寬明卻不足。為這樣的君主效力,時刻都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因為你随時有可能困得兔死狗烹的下場。

眼下太子與瑞王已成兩派,皇帝沒有明确表态,這個時候,皇位之争如果再多個東宮珩,那最後鹿死誰手也未可知。當然,如果東宮珩加入的話,那應該……很有趣啊!而自己只需要做到隔岸觀火就好,這樣的話,囡卿很樂意做這件事。只是,這東宮珩...

孟囡卿試探道:“先不說太子與瑞王各有謀士,就朝堂之上,擁護這二人的大臣恐怕也不在少數。而珩王,世人皆知五皇子東宮珩長于霧山,就算囡卿能讓無心皇位的珩王争奪皇位,那他拿什麽與太子與瑞王抗衡?”

“你我之間的交易,是以五皇子起争皇位之心換得燕嶺之安。至于其他,不勞操心。”這是兩人于長安相見以來玉無雙說過最長的一句話。

言至于此,孟囡卿可以肯定,不管玉無雙是否獲悉東宮珩的江湖身份,但他一定知道東宮珩不僅僅是個放養深山的無權皇子。囡卿櫻唇微抿,也就是說,只要五皇子起了争奪皇位之心就可,至于他有沒有那個實力與其餘勢力一較高下那就不是自己要考慮的事情了。

既然這樣,孟囡卿素手一握,點了點頭,堅定地道:“好,就如無雙公子所願,我會想辦法讓五皇子去争王位。而無雙公子必須為我保守倉颉燕嶺的秘密,并且護其安全。”

“成交。”

毫不拖泥帶水的交談,孟囡卿喜歡這種感覺,更滿意這樣的結果。若說先前,自己最大地把柄掌控在人家手中,孟囡卿對玉無雙是懷着十分警惕的。可是現在,這番交易背後,警惕之餘多了兩分互利互惠的關聯。在玉無雙第一次提到燕嶺的時候,囡卿就不指望讓他毫無所圖地替自己保守秘密。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飯,特別對方是玉無雙這樣身份不明危險系數頗高的人。但現在就不一樣了,雙方成了合作關系,相互都有制衡彼此的利益。交易一完,一拍兩散,如同銀貨兩訖,幹脆決斷。

一想到背後有玉無雙這棵大樹,囡卿覺得這場交易價值有些不對等,囡卿真摯地問道:“無雙公子可還有其他要求?”

“無。我只要結果。”

囡卿剛松了口氣,只聽見玉無雙又道:“但是,我不想還未得到滿意結果,就丢了合作者。”

囡卿蹙眉,這是何意?

“你身邊的人……”

這是?這是想在自己身邊安插他的人?做的太光明正大了吧。囡卿瞬間冷聲質問:“無雙公子這是想要監視我?”

無雙也不惱,磬然道:“不需要。”

不需要?不需要!意思是人家還不屑于監視自己?囡卿又嗆了一口氣。

這下徹底不存在交易價值對不對等的問題了。囡卿盡力壓下心頭火,咬牙切齒道:“好,我倒要看看無雙公子身邊的人到底是有三頭六臂,可以……不丢了我!無雙公子您的人現在哪裏?”

其實連孟囡卿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來長安一個月來的情緒波動加起來都沒有這兩天的大,她所有的沉穩謀劃總能在玉無雙跟前破功。囡卿眼裏的玉無雙是危險的,是要時刻保持遠離的。面對這樣的人,既有挑戰又需要保持時刻的清醒。

“還未安排。”

真是大爺!時間不早了,囡卿磨牙道:“那就勞煩無雙公子了,等無雙公子篩選好人選,直接送到孟府來就好。琅玕王已經來了,囡卿可否先行離開,前去見禮。”

玉無雙點點頭,喚了聲:“青砗。”

守在門外的男子進來,一聲武衣,恭恭敬敬的态度,可又不像是侍從。

“送客。”

囡卿跟着來人出去。

青砗臨走前關上了門。屋子裏的光陰一點一點沉寂下去,玉無雙無聲地立着,指尖挲拂着廣袖中未經雕琢的紫晶璞玉,一遍一遍,不厭其煩。溫暖而柔軟的光暈鋪下,可那紫衣闊袖下的雙手卻是如淬寒冰,堪比冷玉。無雙看着緊閉的門扉,嘴角一勾。身後一折屏架緩開,紫衣絕袂,斷然離去。

玉光不湮,亂人心曲。

可惜沒有一雙眼睛得以一睹這懾人心目的瞬間。

徒然留下着懸浮滿屋的細埃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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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八回 槿弑血舞夢傾城

通往四樓地暗梯很短,可孟囡卿卻覺得這條路很長很長,長到她足以想清楚很多事,同時也生出許多疑問。得玉無雙庇護,并與其合作真是意料之外的事,而方才與無雙公子相談的一切,也似乎過于順利.……當然,囡卿還沒有無聊自戀地認為玉無雙是對自己別有所圖。鎮定下來,不管玉無雙那只妖精到底是何打算,她如今只有迎刃而上。

揉了揉額,當下她要做的是接近東宮珩,試探其是否有争奪皇位之心。

出了暗梯通道,一門之隔,就是四樓長廊。只是此刻的木紋長廊裏似乎有些混亂,侍從一個個低着頭,腳步匆匆。囡卿心生疑惑,這是出了什麽事?

不過一個念頭的功夫,景夜漓已經過來了。

“世子,這些都是何人?為何如此混亂?”

“這些人都是四王子的侍從,四王子行動多有不便,現在太醫正在為其診脈問安。”

看了一眼跟在囡卿身後的青砗,景夜漓忽然沉聲道:“那邊有一部分人是琅玕王的侍從,琅玕王忽然病發,皇上也專門派了太醫來,同來的還有幾名闌溪禦醫,所以這裏的場面有些混亂。”

方才跟來的青砗早已然離開,囡卿沒有在意離開的人,繼續問道:“外面那些人?”

“大哥今日随闌溪使臣回長安,現也在前庭。除此外,皇上還派了五皇子全權負責今日接風宴的治安。”

“前庭的人可是衛國大将軍?”聽完這番話,孟囡卿一邊與景夜漓交談,一邊腦子裏迅速整理出信息,首先,今日接風宴五皇子來了,而且主要負責安全問題;其次,衛國大将軍也在場。

景夜漓點點頭,繼續道:“囡卿現在可要随我前去先見琅玕王?”

囡卿未答話,一旁的璇蓁行禮輕言道:“琅玕王病發,想來也不便見客。漓世子,不如就先讓璇蓁跟着世子前去,一則不失了禮數,二則璇蓁略通醫理,前去也可小盡綿薄之力。”

璇蓁句句在理,景夜漓摩挲着袖腕道:“是我着急了,囡卿你看?”

“那就先讓璇蓁跟着世子前去,等王爺入座後囡卿再向其見禮。”

“好,就讓景沐帶着囡卿去前庭。”

璇蓁看了囡卿一眼就随着景夜漓離開。

兩雙眼眸相對,沒有傳遞任何意思,但卻明白彼此都想要表達的信息。孟老夫人口中提到的景夜沛,與無雙公子交易中的東宮珩,現在兩人都在場,這麽重要的機會璇蓁怎能不替囡卿争取?

囡卿随着景沐過來,琅玕王和四王子那邊忙地人仰馬翻,可前庭這裏倒是一片适閑安樂。隐隐有琴聲飄來,音似流水,初一聞如南風,再一聽如月行。淙淙铮铮,幽間之寒動;清清冷冷,松根之細流。囡卿心底一聲贊嘆,好琴技。

“孟小姐,撫琴的是景郡主。”景沐出聲提醒。

隔着長廊,孟囡卿一眼就看到了亭下素手彈琴之人。景綦婳,長安第一才女,人長得好,學富五車,家世更是顯赫,本是世家子弟争相求取的佳人,奈何佳人芳心已許,立誓非夢傾城不嫁。

夢傾城是江湖七公子之一的傾城公子。

傾城公子,名動錦州。人們只能憑身形斷定,夢傾城是七名少年公子中年紀最小的。傾城公子文武皆通,他到底有多麽好,無從得知。只知九闕第一才女景綦婳自十四歲起便立誓非君不嫁。傾城公子不持刀劍,他的武器是條軟鞭,取名槿弑。槿弑軟鞭由千年槿木底下長出的一種材料添金鍛煉而成。似玉非玉,質軟柔順卻鋒利無比,一招取人性命。

女子能有傾城之貌,可夢傾城的傾城卻不是這個意思。夢傾城曾在錦州為了救人,只身入胡窩,手持槿弑,一夜之間鞭殺了兩百四十五名胡敵。有幸者曾經看見過出了胡窩的傾城公子,孱瘦的身軀遍布血紅,腰間的槿弑還滴着血。他背着一名女子,腳步虛浮地消失在了錦州。

有人曾想将目睹者口中的那一幕畫下來,可再畫技超然的畫師也沒能描摹出傾城公子半分傲然英姿,風華傾城。槿弑血舞,風華傾城。

江湖上稱,只有夢傾城才能與玉無雙比肩齊驅。無雙公子與傾城公子若居第二,那當世便再無第一。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風華蓋世的少年公子,卻在三年前殒命賀蘭山南山。最為讓人唏噓感嘆的是,自孟家軍敗,傾城公子死後,其餘五位少年的聲名也如孟家軍一樣,一夜之間在江湖上銷聲匿跡。

九闕的女子十四歲及冠就可嫁作人婦,十四歲的景綦婳,不顧家人反對,央求景丞相退了所有上門求親的人,而後,不顧世俗眼光,宣言此生非傾城公子夢傾城不嫁。此事,世人皆知。愛女心切的景丞相曾遍尋夢傾城,皆未果。直到三年前傳來夢傾城的死訊。

“囡卿美人你來了。”夏侯微遠遠看見囡卿就搖着扇子湊了過來,看了一眼囡卿身後,心裏疑惑,這兩個姑娘不似主仆,但不是一向形影不離麽。

夏侯嬉問道:“璇蓁美人去哪裏了?”

囡卿盯着那道毫不掩飾的探求,似笑非笑道:“被漓世子拐走了。”

夏侯微故作心痛:“兄弟妻,漓還當真不客氣!”

“嗯?璇蓁,妻?夏侯公子确定?”

“那是,璇蓁美人可是本少瞧上的,還有囡卿美人本少也……”

夏侯微還沒說完,囡卿驚訝打斷道:“原來做夏侯家的人這麽簡單,只要被瞧上眼即可。唔,這可了不得,聽說夏侯公子素來喜歡流連花街,這一條風月街上的女子少說也有百八十人,長安城有十幾條街,粗算下來,被夏侯公子瞧上的女子恐怕不下千人,日日新郎官,夜夜洞房燭,夏侯公子可要保重身體!”

這是怕自己染指璇蓁美人?夏侯微狹長的桃花眼裏卻是熠熠生輝,大笑道:“哈哈哈,沒想到囡卿美人如此關心我。囡卿放心,為了我們将來的幸福生活,本少一定養精蓄銳!”

囡卿幽幽地瞅着身邊笑到花枝亂顫的人,不得不說,這人臉皮是真厚。

夏侯微相當自信地想,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說不定就能與美人一定終生了。唉,只是這時間地點都不對。夏侯心中腹诽,大罵皇帝心思不純,搞這破宴會耽誤了自己追美人。骨扇一揮,恨恨道:“讓人生厭的宴會。”

“阿嚏!”金絲扇面,涼風陣陣,扇地囡卿噴嚏連連。

夏侯這才讪笑着起扇子,兩人一起往前庭走來。

“五皇子,大哥!”一曲終了,景綦婳盈盈而來。

東宮珩一身黑色錦衣,放開掌下的黑玉,托起酒杯慵散道:“托大将軍福,今日才能聽到此等天籁琴音。”

景夜沛連連點頭。如此表現,不是景夜沛護短,而是他性情耿直豪爽,五皇子說的是實話,自己的妹妹就是彈得一手好琴,他自然不會再故作謙讓。

看着自家大哥這般愛護自己,景綦婳掩唇笑道:“不過是信手娛樂而已,五皇子謬贊了。”

“沉魚出聽,六馬仰秣,如此技藝還只算得上信手娛樂,不愧是長安第一才女。”東宮珩毫不吝惜地贊嘆着。

千尋樓裏的東宮珩一直是散漫慵懶的,甚至對皇上的委以重任也不以為意。

“五皇子,大将軍,漓還在忙,只有囡卿來了。”

“臣女孟囡卿見過五皇子,衛國大将軍。”除了東宮珩,景夜沛,夏侯微等人外,還有兩員武将在場。囡卿猜那兩人一定是景夜沛的心腹大将,否則以景綦婳的身份,是斷然不可能當着外人撫琴。餘光瞥見景綦婳,囡卿提了口氣。

“不必多禮!”

“就是就是,囡卿快來坐,你才是今日的主角!”夏侯微拉着囡卿坐了過去,然後将在座的幾人一一介紹與囡卿。

景夜沛看着打量着孟囡卿,同為武将,景夜沛有很多話想問眼前之人,可現在不是時候。

對于景夜沛的欲言又止,囡卿可以大方地報以一笑,但是,另一道目光卻讓囡卿如芒在背。

景綦婳着一襲水藍長裙,這樣的水藍不似景夜漓那般開闊,但卻給人一種清冽幹淨的美感。景綦婳姿容不俗,微睇綿藐,再加之她滿腹詩書,使得整個人氣質更盛如華。那樣一雙水盈盈大眼,毫不掩飾地盯着囡卿。

同為女子,人家這樣看你自然不存在禮法問題,但是……迎上那略帶迷茫的大眼,看了一眼雲鬓霧鬟,囡卿笑道:“囡卿認為,比起珊碧珠花,景郡主更适合雙冠琥珀。”

“哦?這是為何?”

囡卿出此言,不僅是景綦婳不明白,就連其餘幾位男子也心生疑惑。

“素聞景郡主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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