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鎖文 (22)

。”

第六十一回 龍錦節前大插曲

龍錦節将至,八方齊賀,這個時候九闕不宜與西漠起沖突。為了确保蕭瑢安全,東宮寔下旨加派護衛,将整個孟府保護起來。東宮珩臨走時又留下了一名喚未櫻的女侍衛,想來應該是他的心腹,畢竟是女子,孟囡卿打發不離不棄兩姐妹前去找未櫻交代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她自己一人前來見蕭瑢。

孟府是百年府邸,建築風格皆是柳暗花明式,囡卿走在千步廊,沿途沒有其餘建築,繞過月洞門,便看見蕭瑢孤身一人站在亭下,欄楯郁然襯得他一身荼白愈發清華絕倫。孟囡卿放緩呼吸,輕輕繞了過去。

“阿卿!”誰知孟囡卿才邁出一步,蕭瑢就轉過身叫了一聲,他肩上的墨發垂了下去,那聲輕喚,就如一片雪花輕融在了頸窩中。

孟囡卿迎着那略顯失神的眸光,也笑不出來,只問道:“四王子怎知是我?”

“有阿卿的味道。”蕭瑢說完,又糾正道:“這裏沒有四王子。”

孟囡卿勾了勾唇,道:“是,這裏沒有四王子,只有蕭瑢,瑢。”說完長長嘆了口氣,看着眼前這抹清冽寂寂的荼白,方才結在心裏的郁郁之氣也都散了了。

聽着那聲嘆息,蕭瑢捕捉到囡卿的所在,問道:“阿卿,璇蓁姑娘可有消息?”

“還沒有。”

“阿卿,我也想幫你。”頓了頓,蕭瑢又道:“阿卿,如果我能看見,我也想出去幫你。”

孟囡卿過去扶着蕭瑢坐下,道:“西秦暴.亂,截殺了回夷使者,回夷與西漠的關系瑢應該清楚,這個時候你一定要好好呆在孟府,龍錦節前不能出絲毫差錯,要不然西漠定會出兵九闕,替四王子讨回公道,而孟府之人肯定也會因此锒铛入獄。”

蕭瑢靜靜地聽囡卿說完,轉過來将視線放在囡卿身上,道:“阿卿說錯了。”

“我若是真的死在九闕,西漠肯定會出兵攻打九闕。但不是為了我讨回公道,我的死,只是他們出兵的一個借口。”

聽着蕭瑢平靜地說這一切,孟囡卿心底暈開一抹苦楚,是啊,蕭瑢,看似尊貴,其實有誰真正在意過他的死活?看似尊貴,可他卻沒有最起碼選擇人生的自由?看似尊貴,但他的世界只有一片黑暗。

“阿卿說狩場圍獵後要我幫你一個忙,是什麽?”察覺到了囡卿的沉默,嘴角勾出一彎笑意,蕭瑢轉移了囡卿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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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子可聽說過畫紗?”孟囡卿緊緊盯着蕭瑢的表情,她知道現在的他只是蕭瑢,但這件事只有求助于他了。

蕭瑢先是一怔,“畫紗,我能說沒聽說過麽。”眉宇間帶了幾分微苦,但卻極其認真,“我的身份是什麽,阿卿你一直都清楚,我不想欺騙阿卿。”

囡卿抿了抿,還是問道:“畫紗可有解?”

“這就是阿卿要我幫你做的事?”

孟囡卿點點頭。

“畫紗之毒,無解。”

“但我會盡力幫阿卿。不僅是我,若是雪峰上的扶笙,他也會選擇幫阿卿。”

“為何?不問緣由,甚至連誰中毒都不問,為何會選擇幫我?你只是西漠四王子蕭瑢。”

“不為何。我想要幫阿卿。”在蕭瑢心裏,這是囡卿第一次開口求助于他。他是一個瞎子,他連她的悲喜都看不見,如何幫她?如果公子扶笙的身份能幫她解決難題,那有何不可?就算這樣會給自己帶來困擾,那又能怎樣?她開心就好。

蕭瑢的只言片語狠狠撞擊在囡卿心口,孟囡卿擡起手按住洶湧的胸腔,那裏異常難受,從昨晚砰然的陌生悸動開始,到這一刻翻騰的深深歉疚。孟囡卿不是傻子,這些感覺代表着什麽她不是不知道,但她不想面對。十八年來,囡卿從來沒有逃避過什麽,但這一次的感情卻是她最不想面對的東西,她本來就是帶有目來到長安,而現在又丢了璇蓁,她真的沒有心思面對自己內心。玉無雙與蕭瑢,她已經沒有精力去理清這些事情。

“畫紗無解。待龍錦節後我需回到千年雪峰,才能給阿卿答案。”

“好。謝謝。瑢,我先走了,有事你讓侍衛前來叫我。”

“好。”

近乎是種逃離,囡卿離開了亭子。

沒有人看見他嘴角的笑意,若有人肯嘗,那抹笑意一定很苦。

孟囡卿知道,蕭瑢只有回到晴雪峰才能做回蕭扶笙。但她不知道的是,有些路,沒有歸途。天下莫不識其風,如歸如璧當扶笙。自他離開的那一刻起,世上再無公子扶笙。這個時候的孟囡卿不會知道,為了這一句承諾,他要心甘情願付出怎樣的代價。

孟囡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看書,練字,作畫,下棋,這半日不管做什麽都難以靜心。心中有股莫名的感情從四面八方,慢慢彙聚,只待一個宣洩口把這一切都傾瀉出來。這樣煩躁的狀态一直維持到了第二天中午,東宮珩派了侍衛未林前來接囡卿前往千尋樓。

四月裏的天氣總是灰沉而厚重,每天都是大雨将至的陰沉,囡卿進馬車前,擡頭看了看沉沉的天色,真盼望下場傾盆大雨,将這整個長安澆個淋漓通透。

來到千尋樓囡卿才知道今日九闕作為東道主,東宮珩奉皇帝旨意帶着闌溪公主丌官柒觀賞千尋樓,同行者還有昌榮公主東宮嫣。入雲盤龍千尋由,天柱地軸第一樓。五百多年的歷史,經過烽火硝煙的洗禮和百年風雨,千尋樓還能屹立不倒可謂是一大奇跡。

西秦皇室尊崇佛教,千尋樓本是浮圖佛塔,丌官柒不知從何處聽說五六層裏香火不絕,就讓大司馬奏明皇帝,以資九闕闌溪兩國友好,社稷長久的名義前來瞻拜千尋樓。皇帝當然不會拒絕,瑞王爺不在,太子養傷中,剩下的幾名皇子過于年幼,只有五皇子東宮珩當得此重任。

孟囡卿進入千尋樓,見禮東宮珩,丌官柒,司馬歸雁後,東宮珩對一邊的一名年輕的華衣貴婦道:“長姐,這位就是護國公府的孟大小姐。”

“臣女孟囡卿拜見昌榮公主。”第一次見面,孟囡卿上前行了大禮。

“你就是孟家大小姐孟囡卿?快起來。”昌平公主拉着囡卿,大眼中毫不掩飾的驚豔,笑道:“果然頗有将門之風。常聽昌平提起你,就連将軍對你也是贊不絕口。”

孟囡卿知道昌榮公主口中的将軍是她的丈夫景夜沛,自己的丈夫會贊賞別的女子,一般女子都會吃味吧,況且是皇室公主,可沒有從對方眼中看到絲毫別樣情緒,囡卿也從容回道:“昌榮公主謬贊了。囡卿與昌平公主雖只見過兩面,但公主對囡卿頗為和善。”

東宮嫣滿意地看着這個一身紅衣的女子,聽她提起自己的妹妹,又不由感嘆道:“昌平啊,她很少這麽喜歡一個人。”東宮嫣是由衷感嘆,怪不得嬌蠻的昌平會喜歡這個女子。

這時東宮珩過來道:“長姐,我們上去吧。”

“好。”

“七公主,大司馬,請!”

幾人往樓上走去。

丌官柒站在樓梯上,雙頰微紅,指着整個樓身當中的鑄鐵粗柱問道:“珩王爺,這根柱子是做什麽用的?”

“莫不是用來支撐整個樓身?”司馬歸雁也疑惑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了那根兩人都環抱不住的鑄鐵粗柱上,周圍用十六根鐵鏈緊系,覆缽寶珠四周皆是金色流蘇,飄飄灑灑的金線絨穗,整個樓塔巍峨挺拔之雄中隐透出幾分委婉柔和秀美。孟囡卿記得第一次來千尋樓時,景侍衛就告訴她此柱起于地底基礎,直通樓頂,應該就是為了支撐整個樓身。

面若桃花的丌官柒期許地目光緊緊鎖住東宮珩,從那雙眼裏可以看出這個少女毫不掩飾的心思。東宮珩眉微微一蹙,不着痕跡地錯開那道目光,随意道:“這個本王倒是研究甚少。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千尋樓建築雄渾,單靠這麽一根粗鐵柱是支撐不起整個樓塔的。”

“那這根柱子一直通往樓頂?”丌官柒再接再厲。

“是。”

高聳入天的千尋樓共六層,一二層有資格的商人交賦納稅後可用作普通商鋪。三四層雖也有商鋪,但一般都劃歸于有聲望的世家大族名下經營,需要專門預定才能上去。而東宮珩今日需要帶引丌官柒和司馬歸雁等人到第五六層,五六樓一般都不開放,一則為保護樓塔,二則五六層裏皆是佛像,恐亵渎神靈。

丌官柒是闌溪公主,若是能得她親睐,那得是多大的幸事,而東宮珩對丌官柒的态度實在過于……冷淡,司馬歸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東宮珩,總之他不相信有人能無心皇位。闌溪公主的一腔熱情就這樣被澆滅了,幾人都看出了丌官柒的心思,但誰都不好說什麽,只閑談着繼續往樓上走去。

第六十二回 山雨欲來風滿樓

一路閑話,觀賞完四樓的各處房間之後,略設薄宴,幾人小坐,淨手完需要沐香,近乎兩個時辰的折騰,天色已晚。原本陰沉的夜空黑雲欲摧,瞬間到來的夜晚猶如日暮沙陲,整個穹廬黯然逼下,滲得人心裏一震,大雨将至,街道上的商販百姓匆匆歸家,熱鬧了一天的長安城于陰霾下透出幾分寥落霹靂。

“轟隆隆—”一聲狂勢驚雷自天際席卷而來。

一旁的侍女趕緊扶住了受驚的昌榮公主,丌官柒也被吓着了,下意識就往東宮珩身邊靠去。東宮珩懶散的眼底劃過一絲不悅,腳步一閃躲開了丌官柒,而眼神卻不由往囡卿那邊看去,只見囡卿怔怔地看着外面,不是被吓呆了,仿佛是習慣了這樣的雷雨天。

将東宮珩的行為盡收眼底,司馬歸雁不悅地對丌官柒身邊的小婢女厲聲道:“混賬,沒看見公主受驚了?還不去扶着柒公主!”說完轉過來,隐忍不悅,語氣溫和了幾分:“讓珩王爺和昌榮公主見笑了,柒公主還小。”

丌官柒緩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丌官柒被雷聲驚吓确是毫無做作,但她也不是司馬歸雁口中毫無見識的小姑娘,只怪這鋪天蓋地的驚雷來得太猛烈,讓人猝不及防。

東宮嫣捂上驚跳的心口,看着臉色讪紅的丌官柒,解圍道:“大司馬哪裏話,到底我們都是女人,本宮也真是被這驚天雷聲給吓到了,看來今夜會有一場大雨頃至。”

司馬歸雁禮節性地回以一笑,看着一邊的毫無懼色的孟囡卿,頗有意味道:“孟大小姐倒是淡然。”

囡卿這才将手貼在了胸口,回神道:“哪裏,囡卿也是才緩過神。”

東宮珩自然知道這話裏的真假,不想司馬歸雁再追問下去,便攙着臉色發白的東宮嫣,關切道:“皇姐,上面就是五樓了,皇姐臉色不好,要不然皇姐就留在這裏歇息?”

東宮嫣搖搖頭,緩而堅定道:“不容易見到千尋樓的經佛,聽聞這裏的神佛頗為靈驗,皇姐也想上去求個平安。”

見此,東宮珩也就不攔了,他當然知道皇姐要為何人祈福求安。

孟囡卿跟着一側,都說皇家無情,但今日她是看出來了,雖說這對姐弟不是一母所出,但珩王與昌榮公主之間是真的親情至深,東宮珩不消說,昌榮公主更是有着皇室公主該有的賢德□□。且其夫妻之間更是感情甚篤,要不然昌榮公主也不會為遠赴戰場的衛國将軍祈福求安了。

除了東宮珩必須介紹一些樓閣的歷史事跡外,幾人都是靜靜聽着,繞過最後一圈木廊環梯,終于來到了第五層。觸目可見的柱幡法幢,這裏久未人跡,因為這忽至的尊貴幾人,他們的腳步行風拂起了經幢,細微的塵埃撞擊到那一排排金鈴上,明緩而清泠的佛鈴聲穿越了幾百年的光景在整個大殿裏綿延流動,就連外頭的驚天巨雷都消散了不少,鎏金的七政八寶,深赭紛彩的雕梁佛蓮,在梵音的滌蕩下一一昭示着它們的至慈至悲。

東宮珩久居霧山,但這千尋佛樓也不是第一次來,可這一次,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也許是外面的轟雷掣電襯托地這裏愈發祥和清明。深受震撼的不僅僅是東宮珩,還有從來未進過這裏的其他人,入目的就是陰陽協調的經幢,南北縱深的佛像,沒有一絲預料之中的整饬嚴謹。

有名的浮圖佛塔都是修建于高山危岩之上,掩映于寒松翠柏之中,就是一般廟宇也是需擇一處古木參天,雲蒸霞蔚的風景名山,山門,寶殿,法堂,經樓,這樣的組織空間總會給信徒一個思想緩沖時間,他們會在繁華散盡後沉澱歲月,那種綿長,是風華看遍後的感悟,是滄桑世事裏的皈依。而在這千尋樓的佛塔上,卻給人一種醍醐灌頂式的頓悟。

來人尊貴,守在千尋樓廟塔上的都是得道高僧,只上前合十念佛後便遞上焚香。

司馬歸雁點點頭接過檀香,恭恭敬敬地獻上,他站在那一排排佛像跟前,以一種傲居的姿态俯身參拜,從他脊背和眼底深沉的謀思可以看出他真的是在為一個國家嘔心瀝血。東宮珩略有思索地看着司馬歸雁,他不明白,闌溪國君年逾古稀,整個闌溪皇室根本沒有有能力承接王位的王室子弟,因而引得九闕和西漠虎視眈眈。一個走勢沒落的國家,可司馬歸雁這樣的肱骨之臣為什麽還願意為其效力?從這些日子他對闌溪的維護可知,他是真忠于闌溪。東宮珩想了很多種情況,唯一的可能就是闌溪還有人,有讓司馬歸雁這樣的人甘願為臣的王者。想到這裏,東宮珩提起口氣,緩緩将檀香插進爐鼎,看來他是該好好查查闌溪國的情況了。

東宮嫣與丌官柒皆是女子,二人懷着無比虔誠的心跪在了蒲團上,她們身份尊貴,但此時此刻,卻心甘情願匍匐拜佛求佛。這就是男人與女子不同的地方,男人們,素來心懷天下,而她們,所求所依者不過一個他。此時東宮嫣的心裏只有九州烽煙下那個一身戎裝的景夜沛,她只想能和自己的夫君在一起,沒有身份,沒有背負;不慕朝堂,只羨鴛鴦,哪怕是浪跡天涯,四海為家。可身為九闕公主,她知道沒有他就沒有這片山河錦繡盛世繁華。

丌官柒是個美麗女子,眉眼淺秀,滿目溫柔,此刻她的眼中只有面前的那個一身黑色錦衣的東宮珩,只有帝王霸業君臨天下才适合他,而她願意助君之臂。少女懷着最美好的心思,深深地向佛叩首。

孟囡卿看着她們虔誠的祈禱,卻沒有屈膝蒲團,而是像東宮珩和司馬歸雁那般俯身進香。歷千萬磨難,解如來真意。檀香悠遠,可惜,她不信佛。

山河寂寂,這些受香火供奉的佛像蒙塵百世,想必也只為這一剎那,世人這一剎那的頓悟。

等東宮嫣和丌官柒站起來,塔樓外又是一陣轟隆隆的雷聲。東宮嫣憂心遠在邊疆的衛國大将軍,莫名地捂住了心口。

囡卿見狀問道:“昌榮公主莫不是身體不适?要不囡卿陪您歇息片刻?”

“皇姐,上面就是第六層了,五六層的佛像都差不多,皇姐已經替九闕和衛國大将軍求過平安,既然皇姐身體不适,就莫要上去了。”

東宮嫣點點頭,精致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倦色,微微一笑,順勢拉住扶着自己的囡卿。

“讓大司馬和柒公主見笑了。”

司馬歸雁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擺擺手,道:“昌榮公主言重了,昌榮公主乃至情至性之人,公主思君心切,我等自當理解。”外面似有雨聲,司馬歸雁看着丌官柒,道:“柒公主,時候不早了,要不然我們也就不上去了?”

窗棂外雨聲漸驟,丌官柒果斷搖搖頭,堅定道:“不行,我一定要上去,心誠佛祖才會聽到我的願望。”

司馬歸雁有點無奈道:“柒公主到底有何心願?”

“當然是為國祈福!”丌官柒偷偷看了一眼東宮珩,沒有看到希冀中的目光,她低下頭念叨:“這裏很神奇,這裏的佛很靈驗。”

原本要離開的東宮嫣聽見這句話,不由問道:“方才柒公主說,此次參加龍錦節是第一次來長安,柒公主怎麽知道這裏的佛很靈?”

“千尋樓是長安第一樓,這一點阿柒早有耳聞。以前我也不相信那些神靈之說,可那日我聽說九闕國平川一帶常年幹旱,而九闕瑞王爺身邊有為謀士,好像叫什麽道長,他說要去平川為百姓求雨。起先我還不信,可那位道長跏趺疊膝,說在這裏叩禪聞經後,斷言近日長安肯定有雨,沒想到今日真的下雨了。”丌官柒邊說邊指着外面。

聽了這番話,除了東宮嫣,其餘幾人皆是斂起神色。

“那位道長還建議我到這裏來祈願,所以我才想一觀這天下第一樓。”

東宮珩看着丌官柒,忽然問道:“柒公主口中的道長叫袁道子,聽公主所言,是因為袁道子公主才想來這裏的?”

“也不盡然,阿柒也想一觀這長安第一樓,今日能得珩王相引,是阿柒之幸。”丌官柒一副小女兒的心态,自動屏蔽了同行的昌榮公主和囡卿。

東宮嫣沒有多想,只作辭帶着囡卿下樓。囡卿陪着東宮嫣下去後東宮嫣就讓囡卿繼續上來了,一則東宮嫣有點累,二則她不想囡卿失了一觀六樓的機會。

孟囡卿當然不是第一次來五六樓,可又不好拂了昌榮公主的意,只得複而轉上,返回的途中一直想着方才丌官柒的話,又是那個袁道子,瑞王到底相幹什麽?

“五皇子您怎麽一個人下來了?”還未到五樓,囡卿就看見了腳步匆匆的東宮珩。

看見囡卿東宮珩倒不吃驚,只道:“孟大小姐不喜拜佛,為何還要去而複返?”

囡卿不置可否,摸了摸鼻翼道:“我不信那個。對了,五皇子今日相邀應該不是為了讓囡卿前來受香火熏陶的吧?”

東宮珩凝起神色,有點沉重道:“護國公府眼線太多,我帶你去個地方。”

“有關璇蓁?”

東宮珩點點頭。

囡卿頓時一身警惕,緊緊跟着東宮珩往四樓的暗梯走。

“五皇子忽然不見了,要怎麽和闌溪公主交代?”

幽暗的梯道裏,東宮珩看着身邊的囡卿,道:“有皇姐在。不過我從孟大小姐的眼中看到了別的東西。”

“闌溪不會無緣無故讓一個公主作國使,龍錦節後這位七公主就留在九闕也不一定!”

沒有錯過囡卿眼底的狡黠,東宮珩心頭一松,頗為無奈道:“大小姐看問題一定要這麽通透麽?我在想有沒有孟大小姐你看不清的問題?”

“我只是個世俗之人,有很多問題都看不清。”

兩人一路說了幾句話後就出了暗道,迎面就是傾盆大雨和轟天驚雷。

竟然出了千尋樓,孟囡卿還沒有來得及問東宮珩他們要去哪裏找璇蓁,只見遠處又是一道驚雷席卷而來,高聳入天的千尋樓阻礙住了它的腳步,雲樓九重,二者相撞,劃出一道閃電,仿佛要撕破夜空。

愈來愈大的電閃雷鳴,孟囡卿驀地停下,視線穿過傾盆大雨,停在了千尋樓的頂巅。

東宮珩也是心中一驚,看着囡卿問道:“怎麽了?”

“不對勁。”閃電和樓塔激蕩出一陣陣火花,孟囡卿睜大眼睛,低低道:“要起火了!”

話才脫出口,又是一道霹靂驚雷卷來,照着千尋樓淩沖而下,“霹”地一聲,電閃雷鳴擦出一股火,迅速包圍住了整個千尋樓巅頂,猙獰的火光映照起整個夜空。

“起火了,快走!”東宮珩一把拉住囡卿就往外跑。

“昌榮公主還在裏面。”

東宮珩指着一樓道:“皇姐在那裏,未林!”

“在!”

東宮珩遞過去自己的腰牌,暗沉道:“傳我命令,禁衛軍火速前來滅火,疏散一樓百姓!你去保護昌榮公主,立刻離開這裏。”

“是!”

“等等—”囡卿急急叫住不知從何處出來的侍衛。

“我的兩個丫鬟還在裏面,請轉告她們我安然無恙。”這些日子的相處,孟囡卿沒有機會見她們的身手,但卻了解不離不棄,她們逃生肯定沒問題,但如果她們以為自己還在樓上,這對孿生姐妹定不會出來。

“照做!”

東宮珩一連令下,未林恭敬颔首走向火場。

雲樓九重,孟囡卿看着被熊熊大火包圍的樓塔巅頂,蹙眉吸了口涼氣道:“闌溪使者還在頂樓。”

“來不及了。閃電雷鳴,大雨失火,這一切都是算計好了的,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東宮珩拉着囡卿,回首道:“我們走!”

“五皇子懷疑璇蓁有可能在哪裏?”孟囡卿毫不猶豫地跟着東宮珩離開,有些事情,她也無能為力。

“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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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十三回 遍谕四海霸業難

宮門口大批軍隊整軍出發,整個皇宮燈火灼灼,想必是已經收到了千尋樓失火的消息。皇宮戒備森嚴,但兩人身手不凡,避開這些自不在話下。孟囡卿跟着東宮珩穿過皇宮,來到極北處的一座宮殿,看着牌匾上的題字,囡卿詫異地看向了東宮珩,為什麽要來冷宮?

囡卿低低問道:“這裏是冷宮?璇蓁怎麽會在這裏?”

“還不能确定,我們進去。”東宮珩深深吸了口氣,不知懷着怎樣的情愫拉着囡卿進入。

孟囡卿不知道東宮珩為什麽會認為璇蓁會在這裏,但她知道若以雪淵公子的能力,肯定查到了什麽內幕,否則他不會無緣無故帶自己來這裏。蕭索而衰敗的宮殿,只有兩個守夜的老太監,這個時辰也熟睡着。東宮珩領着囡卿轉進一側耳房,房間裏空蕩蕩的博古架上結滿了蛛網,東宮珩觀察了一番,不顧那一層厚厚的積土,按下第二格格板,“轟隆”一聲,整個博古架向後移去,赫然露出一條暗道。

孟囡卿心中吃驚,冷宮裏竟然有這樣一條暗道,這裏通向哪裏?

東宮珩仿佛知道囡卿的疑問,低低解釋道:“整個皇宮地底下都有暗道,有的互通,有的不通,這條暗道通往天牢底下。”說着就拉着囡卿往下走。

火折子的微光投射在整個暗道裏,左右是陰暗潮濕的石壁。腕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孟囡卿看了看拉着自己手腕的那雙手,東宮珩雙唇緊抿,眼底是焦慮,急躁,幽暗,他當然沒有意識到他自己将多少情緒化作力量,施加到了手中的那道纖纖玉腕上。孟囡卿咬了咬唇,也沒有說話,這條暗道盡頭有沒有囡卿還未可知,但一定有能讓東宮珩在意的事。

終于走到了一扇門前,東宮珩放開囡卿,雙手握拳,仿佛定在了石門前。

“五皇子?”孟囡卿輕輕喚了一聲,同時心裏也在想,這扇石門背後到底有什麽,能讓無意皇權的珩王殿下,叱咤江湖的雪淵公子失态至此。

東宮珩驀然回神,深深吸了口氣,運足內力推開石門。

孟囡卿一路上都保持着十二分警惕,在東宮珩推開石門的那一刻更是準備随時出手,不是不相信東宮珩,而是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石門後并沒有預期中的危險,可入眼的情景卻是讓人意外。這是一間石室,壁上嵌滿了燭火,整個石室恍如白日。四周沒有一桌一椅,只中間放置着一具透明的琉璃棺椁。琉璃棺椁裏躺着一個美婦人,透過琉璃,她那一身盛裝更襯得整個人風韻尤甚。只是婦人手腳都用鐵鏈鎖着,如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脯,很難相信這會是個活人。東宮珩走到了那琉璃棺椁前,擡起手,意欲覆上。

“珩王,不要!”囡卿急急上前制止。東宮珩眼中的痛苦她看得清楚,不管這位婦人于東宮珩多麽重要,但這棺椁裏全是藥物,整個石室彌漫着一種腐氣。從進入這裏,她就運功以內力抵抗着,如果東宮珩與那些東西直接碰觸,定會危及性命。

東宮珩停下,握緊拳頭,沉沉道:“她是我母妃。”

震驚,孟囡卿沒想到這個活死人一般的女人竟然會是東宮珩的生母,傳聞東宮珩的生母原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婢女,被皇帝寵幸後有了身孕,産下五皇子得封為梅妃,可這梅妃福薄,産後失調,五皇子不過足歲便離世。

囡卿看着束在梅妃身上一道道鐵鏈,問道:“為何要用鐵鏈鎖着?”

“她會發狂,她會死死折磨自己。”

“珩王今日是要帶走梅妃娘娘?”囡卿已經顧不上她今夜來這裏的最終目的,看見自己的親生母親如此生不如死,東宮珩的心情她能理解。

東宮珩轉過身,背對着棺椁裏的梅妃,肯定道:“璇蓁是在西秦人手裏。”囡卿沒想到東宮珩現在還能想到這件事,只聽得他又道:“如果璇蓁姑娘是被第一批死士劫走,那肯定會被囚禁在這裏。現在看了,璇蓁姑娘确實落到了西秦人的手中。”

孟囡卿終于明白了,想必天牢底下的這條暗道他也是才發現的,也就是說,當日千尋樓的刺客幕後主使竟然是九闕皇帝東宮寔?怪不得那日提起西秦血族來東宮珩的異樣,看來這幾天他就是查這件事去了。

“珩王是說,當日千尋樓的死士幕後主使竟然是皇上?可這個關頭,皇上怎麽可能讓西漠或者闌溪使節在九闕出亂子?”孟囡卿不明白,皇帝到底有何動機做這件事。

“孟大小姐可曾記得,你說過那場刺殺并沒有一個人受傷。”

對,所有人都想到的是那場刺殺活動中刺客的目标是四王子或是琅玕王,可結果是他們二人都是毫發無傷,而東宮珩是那次接風宴的主導者,一旦宴會發生不測,他自然罪責難逃,囡卿一直以為是太子或是瑞王想要逼迫東宮珩出手,可沒想到竟然會是皇帝。想到這一層,囡卿轉過去看着東宮珩篤定問道:“皇上想要廢太子?”如果不是想重新選拔太子人選,皇帝不可能做出這些事情。

“不知道——”眼底劃過一絲嘲諷,東宮珩陡然一轉,帶了幾分玩味,道:“但九闕的天下不會交到太子手裏,亦不會是瑞王。”

孟囡卿一蹙眉,她對這一事件是相當關心,畢竟她來長安就是要為蟄居燕嶺的六萬孟家軍擇栖明主,正如當日璇蓁所言,皇上這棵樹太大,根基太深,首先不可選。太子和瑞王這兩棵樹,枝葉過于繁茂,而且陰晦,亦不可選。可五皇子東宮珩既無實權又無心皇位,皇帝以這種方式迫使東宮珩起意皇位,但皇帝到底知不知道東宮珩的江湖身份?聞名江湖的七隐門和朝廷水火不容,皇帝要是知道珩王殿下就是七隐門的當家門主,他還會将這九闕的天下交給他?

囡卿試探地道:“如果不是太子和瑞王,那最合适的人選就是珩王您了。”

東宮珩神色莫晦地搖了搖頭,眼底亦有幾分沉重疑惑。

想到了今夜發生的事,囡卿斂起神色:“今夜這場火起得蹊跷。”

“千尋樓樓身都是木質,雷電擊出火花,引起大火,這一切合情合理。”

“可千尋樓有五百多年的歷史,百年風雨侵蝕都沒事,為何偏偏在今日起火?”

“囡卿,你猜闌溪使節今夜會不會出事?”東宮珩沒有稱呼囡卿為孟大小姐,暗沉的聲音透出幾分倦怠,封閉的石室裏聽不到外面的電閃雷鳴,他有點磁啞的嗓音在這詭異的地方更灼人心神。孟囡卿驀地揪起了心,整個長安的形勢遠比她想的還要複雜地多。今夜闌溪使節一旦出事……

囡卿沒有答話,東宮珩繼續道:“闌溪使節今夜必會出事。雷雨夜,帶闌溪使節上千尋樓頂樓,起火……這一切,都是計劃好了的。”

“囡卿,闌溪使節不僅會出事,而且今年平川一帶一定會下雨。”

孟囡卿想到了丌官柒的那番話,看來他們真的是掉入了瑞王爺的圈套。可有一點她還是不能理解,這些未蔔先知的事情,瑞王爺或是那個袁道子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不要——”一晃神,東宮珩竟然又意欲覆上那琉璃棺椁,孟囡卿急忙出手拉住。

東宮珩的視線從琉璃棺椁裏的梅妃慢慢看到了囡卿皓腕上的一圈淤青,兩人離得極近,孟囡卿又從東宮珩的眼中看到了那種情緒,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仿佛割舍了什麽情感,她看不懂那種睥睨天下的王者之風與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柔軟。

東宮珩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是我母妃,可我卻不能帶走她,不能觸碰她。”誰也沒有說話,孟囡卿看着生不如死的梅妃,替東宮珩心疼,面對至親之人,他是這麽無能為力。原來誰都不容易。

久久,東宮珩忽然看着孟囡卿堅定道:“囡卿,你說得對,只有成為王者我才能守護住我想要的。”

誰都沒有想到,正是今日的堅決,才有了九闕一代帝王的傳奇,誰都沒有想到,在這個密室裏連自己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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