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戲的我差點自己搞出一場鬧劇來。

——家丁搬桌子時,不小心絆了一腳,将放在盆邊的兩壺水撒掉了,一部分水進入漁盆之中,繼而漁盆開始閃出微光來。

那水是道士施法時放置在旁做樣子的,美名其曰“通天聖水”。

我心道不妙,臉上笑容立刻僵住了,因為将要出現在漁盆中為人達願的仙童,也就是不才的我,并不在盆中……

我眼巴巴地看着盆中荷花盛開,荷葉舒展到盆沿邊上,繼而水泊輕輕蕩漾,一條紅色的錦鯉從荷花底下游了出來,繼而是金色的錦鯉,再最後,黑色的錦鯉也游了出來,三條錦鯉圍着荷花轉着圈圈。這時候,便該是仙童登場的時候了,而仙童,卻目瞪口呆地站在盆外觀望着、淩亂着……

☆、懲罰阿三,進京進京

這當是我第一次站在盆外觀看漁盆仙法吧。我故作淡定,和其他人一樣翹首盼望着、期待着,然我卻知道,待會兒根本不會有什麽仙童出現。

似乎看到盆中小黑朝我抛來一個白眼,我甚是無辜地沖他一笑,如今這情況,實在是失策、失策啊……黑兄你切莫因為我們之前有過些許的小過節就趁機向玉帝他老人家告我的狀,雖然我尚不明白神仙缺勤的懲罰,但這總歸是在我完美的神仙生涯中畫上了不光彩的一筆……

我心內正和小黑兄弟互動着,冷不防被江公子拉了一把,繼而一個趔趄,順勢跪在了地上。江公子此舉太過突然,着實令我氣憤,然我環顧四周,才發覺不知何時,大家都已陣勢整齊地跪在了地上……

我仰頭望向桌上漁盆,難以置信地皺起了眉,丫的有人冒充我!

——只見那盆中水波輕漾,一個暗紅色身影站于荷藕之上,緩緩浮出水面來,那人站定後,略帶些懶散地環視面前衆人,繼而淡淡地問道:“何人許願?”

我想幸好我當時并沒有戴眼鏡,不然我一定會跌破眼鏡的。

不過我想我還是應該戴上眼鏡的,這樣才能把盆中男子看得真切一些,因為——聽他聲音頗有些熟悉,好似昨日剛同我借過一本漫畫書的素英前輩……

思及此,我急忙揉了揉眼睛再定睛望去……好像還是看不真切,哎,早該聽媽媽的話少看小說了。

不過細細觀望那獨特的站姿,不是素英還會是誰呢?

我笑望着他,看他頗為風騷地站于荷藕之上,負手而立,竟有一派仙氣缭繞之感,不知我平日站于盆中時是否也曾有過這樣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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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童在上,請受老夫一拜。”江老爺高聲喊道,繼而高舉雙手,向着素英極其慎重認真地磕了個響頭,額頭貼地之時,他并未再起身,而是繼續匍匐在了地上。

身旁衆人也學着江老爺的樣子高舉起雙手,作勢欲磕,而我望了一眼素英此刻得意而欠揍的眼神,甚是不情願向他匍匐。

于是賭氣的我仿若鶴立雞群,收到了四面八方飛來的眼刀。

做人最重要的便是氣節了,做仙亦然,因而就算周圍人如何用異樣的目光望着我,我也是絲毫不會低頭的,這是為仙者的尊嚴,亦是我這個現任盆主對前任盆主壓迫的反抗!

于是片刻後,當周圍投來第二波眼刀的時候,我頗有骨氣地擡着頭匍匐在了地上——看吧,絕不低頭哦!

望着我可喜的姿勢,盆中那位顯然甚是滿意,于是緩緩開口又問了一遍:“何人許願?”

他這一問,現場忽而一片寂靜,我心有疑惑,難道此刻不應是一群人搶着許願的麽?

哎,自從做了這盆仙後,遇到了一群不愛財不逐名的人,令我倍感自己從前太過自私太重名利了,罪過、罪過呀……

無人許願,場面便有些尴尬了,為了挽尊,江老爺急忙誠惶誠恐地向素英說明了方才發生的意外,末了十分恭敬地道:“打擾仙童萬分抱歉,願受仙童責罰。”

他說罷,素英竟若有所思地應了聲,道:“受罰?你這願望真是奇特,你想受什麽責罰?”

聽他言罷,我差點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江老爺所言“願受責罰”僅是表示道歉和禮貌而已,然素英卻以為江老爺此次将他召喚出來,竟只是許願受到責罰,這神誤會……

我似乎看到江老爺的背影顫了顫,我想他此刻的心情一定是近乎崩潰的吧,一生僅能許一次願的機會他就這樣給浪費了,浪費了也不說,還莫名領到了一頓責罰。

然而話已說出,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江老爺也沒辦法說“仙童你理解錯了!”因而他只能咬咬牙,尴尬地道:“但憑仙童定奪……”

素英聽罷眉頭微蹙,開始認真地思索起來,嘴裏低聲咕哝着:“給你平常的責罰顯然有些不值得,畢竟你特意找到漁盆來求願的……可是天火、天雷這些又怕你受不了,真是為難呢……”素英自語許久後不悅地問江老爺:“你許願之前,為何不想好要受什麽責罰?”

他這一問,可把江老爺吓得不輕,口中連連呼喊着:“仙童恕罪、仙童恕罪……”

我心裏估摸着素英這麽鬧下去非把事情鬧大了不可,正思索着解決之法,餘光恰恰瞥見不遠處的走廊圓柱後頭,正躲着一個賊眉鼠目的人,心下頓時來氣,于是撐直了身體,對着素英高聲道:“仙童,這盆是我的,願望自當是我來許,與江老爺沒有絲毫關系。”

我剛說罷,江家人外加“半仙”們幾十道目光便朝我射來,略覺尴尬的我沖他們幹笑兩下,繼而又恢複一臉憤慨之态,望向素英。

而素英他也像模像樣地思考了一瞬,我知他已明了我有所用意,嘴角勾起一抹陰險的笑意。

片刻後,素英方端起架子來,道:“嗯,那就你來許願吧,你有何願望?”

我望了那陳阿三一眼,道:“我也想請仙童降下責罰,但不是懲罰我自己,天雷天火都可以,仙童若拿不準主意就天雷吧,因為沒心沒肺的小人就該用天雷劈一劈才會長心眼。”

我這話明顯是針對陳阿三而說,而那陳阿三卻絲毫未有察覺,反而一副要看好戲的模樣。

而江府中往常不待見我的那些人,此刻卻都背脊發涼,全身一凜……

“好,你要我責罰誰?”素英笑問我。

我也回他嫣然一笑,繼而望向陳阿三,眼中布滿邪惡笑意。而察覺到我的目光以及衆人跟随而來的憐憫目光後,那陳阿三的表情甚是精彩。

果真是比我修為高了許多的神仙,在那陳阿三剛擡腿要跑時,天上便降下一道天雷,将那陳阿三的姿勢定格在空中,全身藍光乍閃,電得那陳阿三嗷嗷直叫,而我的心裏卻覺得暢快非凡。

陳阿三并未放棄逃跑,只是他跑一步,便被電一下,跑一步,被電一下,一直保持着這樣的節奏離我遠去。

周圍江家人都暗暗松了口氣,而江公子看着我的眼神,竟多了幾分探究。

雖說我今日行為有些無禮,然江老爺卻并未責備我,因為我畢竟為他擋下一劫,尤其是看到陳阿三哀嚎着奔走的場面,他便更加覺得我無禮的行為難能可貴了。

此事雖說算一場鬧劇,卻解決了我在江府的郁結和江老爺對漁盆的懷疑,因而也可算作是我進京前的一個收尾吧。

傍晚我被江老爺留府做客,思及若回了沈家明早便還要早起過來江家,于是我也沒再矜持,答應了江老爺的邀請。

然江老爺卻并不肯将漁盆交還與我,反而客氣地道我已許過一次願望,這盆于我而言已經無用了。

——無用你妹啊!若是沒了本仙,這盆才是真正的無用了好麽?哎,罷了罷了,再忍上幾天,等進宮後我便又能過上暢快日子了……

然事情卻并沒有我想象的這樣簡單,本仙我這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卻最怕半路殺出的二愣子,哎,這些又都是後話了,事情還需從我們一行人出發進京開始講起……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被煙兒喚醒,跟随着江家衆人出了江府,浩浩蕩蕩朝着京城的方向趕去了。

一路颠簸,走走停停,甚為疲累。我這才真切地感受到高鐵和飛機帶給人類的便利,思索着能不能讓素英幫我搞一架過來。

——嘿嘿,當然是開玩笑啦,若他真帶來了,且不說在這年代會被當成何種怪物,單就我那小小漁盆而言,也放不下這麽大的家夥不是?

許是察覺到了我的不良情緒吧,當日夜晚,我們在鳳起鎮過夜時,江公子他走到我房間門外輕叩兩聲,繼而低聲道:“沈沫,我方才看街道上很是熱鬧,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看?”

哦?江公子這是在約我散步嗎?看他語調誠懇,我頗為欣慰,于是笑着回他道:“多謝江公子好意,不過我今晚已經睡了,所以對不住了,你一個人玩去吧。”

江公子他看不到我正穿戴整齊地坐在床上,因而只能喪氣地應了聲:“哦。”

聽他語調淺淺,我心中還是有些許惋惜的,然就在一個小時前,我才剛下定了一個決心——假裝睡着,然後趁他們沒防備的時候鑽進漁盆中去,起碼舒舒服服洗個泡泡浴以後再出來。

我心中嘆惋着,繼而又聽門外江公子不無可惜地道:“鳳起有‘美食之都’的美稱,夜晚街道上更是擺滿了各色美食,難得來一次呢……”

呃……美食……常言道:“唯美夢和美食不可辜負。”

因而經過一秒鐘的思想鬥争,我終是對着門外疾呼道:“等我一下,一起去!”

我本就沒打算睡覺,因而發型衣服都不需要整理,不過做戲也要做全套,于是我不得不按捺住一顆蠢蠢欲動的吃貨之心,在房中坐了大約十分鐘後才打開了房門,而江公子他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淺笑吟吟地站在那裏等着我。

我想過去的夫妻一場,我二人做過的最浪漫的事便是一起逛了兩次街吧。這鳳起鎮的街道确實不同于別處,已是懸月高挂之時,街道上卻絲毫不亞于白天那樣熱鬧,我們剛出客棧不久,我的手裏便捧着兩串糖葫蘆和一包桂花糕開始啃了。

江公子他并不嫌我丢人,緩緩跟在我身後,道:“已經派人向沈伯父交代過了,你無需擔心家人。”

我嚼着口中山楂,含糊地道:“嗯,謝謝你哈。”

江公子微微點頭,繼續說道:“過了鳳起就離京城不遠了,大約是一天的車程吧。”

“哦。”對于他們而言一天的車程,那确實不算遠。

“我爹會在進京的第三日将我引薦給皇上,所以你需在京等兩日,第三日我們有別的事情了,我爹就不會注意到你的離去。”

“嗯。”我應聲道,忽而聞到一陣香味,嗅了兩下,發覺香味來源,便指着前面一家烤豬蹄的攤子喊道:“江公子,我想買那個。”

江公子他順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約莫愣了一瞬,才道:“好……”

我甚為欣慰,樂颠颠地拉着江公子就要往豬蹄攤前走去,然拉了兩下卻發覺拉不動他,我心中頓感不安,弱弱地轉頭,不安地試探道:“江公子,你不會不想給我買了吧?”

然江公子卻并不理會我,只是微張着嘴站在原地,一把折扇搭在身前,一動不動。

我心裏甚為納悶,又喚了兩聲,而後戳了戳江公子,他還是絲毫沒有動彈。

“你怎麽沒事?”身後傳來一陣銀鈴般好聽的女聲,我回頭望去,這才發現周圍的人都像江公子一般一動不動,好似被施了什麽定身法一般。

而那聲源處,站着一個極其可愛的女孩兒,那女孩穿着淺棕色衣衫,留着時髦的空氣劉海和及腰長發,劉海下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正盯着我瞧着呢。

看我回頭,她便朝我走近兩步,微微動起小鼻子聞了聞,繼而面色一凜,匆匆向後退去兩步,驚訝道:“你是神仙?!”

我點頭,下意識提起胳膊聞了聞,心想我這段時間都有按時洗澡呀,除了昨晚和今晚。然片刻後我便反映了過來,那小丫頭當是聞到了我身上的仙氣吧,看來是個識貨的。

她警惕地朝我又走近了兩步,再聞了聞,而後嘴角揚起不屑的笑容,道:“這道行還沒我高呢,你一定還沒上過天庭吧?”

呃……被發現了……

那小丫頭走到方才我看中的那家豬蹄店前,一手拿起一個豬蹄開始啃,不消片刻,豬蹄便只剩下兩只骨頭了。

我扶了扶快要脫臼的下巴,問她:“你也是神仙?”

“這個嘛……三百年後我就是了,現在暫且不是……這豬蹄可真好吃!”她說着變出一塊方布來,繼而将爐前豬蹄全部放到方布上打包起來,回頭沖我吐吐舌頭,笑道:“神仙姐姐,三百年後再見啦!”

她說罷忽而變作一只褐色的小狐貍,叼着包好的豬蹄跑掉了。

我走到攤前一望,呵,一個豬蹄都沒給我留下呢!

我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目瞪口呆,同樣身為準神仙,真沒想到她竟這樣膽大,為了偷吃老百姓辛辛苦苦做好的食物而不惜對這條街上的行人使用定身法術,真是……太機智了!

回到盆裏,我一定要好生求求素英,讓他教教我這一招。

作者有話要說:

【漁盆外的小劇場一】

經歷了無數笑出眼淚的神誤會後,江公子和夏盆仙終于修成了正果,然江公子近日心情卻頗為複雜……

比如前幾日二人商定一同去郊外游玩時,某江的心裏是這樣想的——

藍天白雲鳥語花香,他策馬而奔,不會騎馬的小夏同學嬌羞地躲在他的懷中,他一加速,她便又往他懷中靠了幾分……

然到了那一天,畫面卻是這樣的——

藍天白雲鳥語花香,某夏從盆中掏出一個名曰“自行車”的瘦弱玩意兒,小江同學眯眼打量,小夏同學淺笑吟吟,拍拍自行車後座子,十分豪氣地道:“上馬~”

然後之後的畫面便完全不在掌控範圍內了——

小江同學不安地側身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小夏同學一蹬腳,他便因慣性掉到了車轱辘後面,直看着某夏的身影從視線內消失…… _(:3 」∠)_

(二十分鐘後到達目的地的夏小滿:“咦?相公人呢?” (`ω′))

花了一個多小時把前文看完了,忽然心裏又想到一個很神經病的梗,于是将此章修改一下做個小鋪墊~~

(夏小滿:心裏毛毛的,大人們快幫我猜猜這個神經病的作者又想到了什麽QAQ)

唯美食和看文收藏賞花的小天使們不可辜負 ̄ 3 ̄~~

☆、夜色闌珊,惡搞江郎

那小丫頭走後,整個天地間便只剩下了我一人可以自由活動,我望着江公子,思索着要如何帶他回客棧去,望着望着,忽而又有了一個小主意。于是我嘴角上揚,壞壞地笑着,嘿嘿,哼哼,呵呵,哇哈哈哈……哦吼吼吼……

我提起江公子肩邊一撮頭發,而後将頭發放在他的鼻子下面,腦補着中年江公子的樣子,吶,還是那麽英俊。

接着我又在大庭廣衆之下對江公子做了些小動作,逗得我自己捧腹大笑,心內甚為僥幸得意,繼而我愈發變得膽大起來,我想反正我與他在一起也沒幾天了,提前同他告別一下,給他一個臨別前的擁抱也并不過分,然古代人比較刻板,若平日裏我抱他一下,指不定還沒碰着他,就被他一劍砍死了呢,畢竟江公子可是個忠烈男兒。

然現在不同往日,這麽好的機會上哪裏去找呢?

思及此,我便更加膽大了幾分,我站在江公子面前,直直地望着他好看的眼睛,微笑着對他說了些藏在我心底裏的話,而後踮起腳尖,給了他一個深情的擁抱。

——終于占到便宜了。

我緊緊地抱着他,閉上眼睛,心內離愁萬千,片刻後才松開了手,然我站定後,忽而發覺身旁走過一個人,而後我弱弱一回頭——方才被定住的人都開始恢複常态行走了,那麽……我的江公子呢……

我心內連連叫苦,還以為那小丫頭的法術是永久性的呢,本打算回去後讓素英幫着給解開,萬萬沒想到竟只是片刻的法術,這下真是跳進漁盆裏也洗不清了……

我緩慢地擡頭,帶着一種慷慨赴死、大義凜然的表情望向江公子,對他說了兩個字:“嘿嘿……”

江公子他面色複雜,但我卻并未發現一絲厭惡的表情,還好、還好。

于是我提起膽子來,對他道:“那個……這是臨別的禮數……”

江公子他依舊神色複雜,好似并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咬着嘴唇思索着其他借口,下一秒,卻聽他道:“不早了,回去吧。”

我如獲大赦般舒了口氣,急忙點頭,而後跟在他身後,低頭走着小碎步跟他回了客棧。

待回到客棧時,我已經無一絲睡意,偷偷洗泡泡浴的事情也已被我抛到腦後去了。

我的大腦全被方才的事情占據着,一會兒想起方才對江公子做的事,偷偷地樂,一會兒,又想起江公子發現後的複雜神情,懊悔不已,腦海中就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般,最終,我得出一個結論來——我方才的做法并沒有錯,唯一的失策就是我沒能先學會那招定身法術。并且日後學了定身法術後還得學一招讓人失去片刻記憶的法術,這些應當都不難,畢竟電視裏的那些神仙都會。

想通了以後我便打算先睡覺了,然許是因為晚上吃得太多太雜,我剛上床便覺肚中一片翻江倒海,稀裏嘩啦,于是我急忙穿好衣服奔向茅房。

這古代就是不如現代,包間裏連個單獨衛生間都沒有——有的話其實更糟……

我去樓下上完廁所,恰遇到了江老爺一臉心事地站在門外,我沖他行了個禮,而後打算上樓去,然江老爺卻覺得許久沒有同我說過話,想要刷刷存在感,于是在我剛邁出步子後便将我叫住了。

“沈沫,明天晚上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是在京城了。”他對我道。

“嗯,江公子同我說過了。”

“‘江公子’?那是你的丈夫啊!”江老爺略帶不滿地對我道。

而我分明記得曾同他說過我與江公子是假成親的,不知江老爺為何如此健忘。若有機會,是該讓素英帶幾瓶腦白金來孝敬孝敬他老人家了。

“沈沫,江家以前待你是不太好,着實委屈你了。其實就算子孚他命裏不缺水,我也是想你嫁給他的……你能不能不要計較從前了?我看你與子孚近日相處得也很好,不如你們二人繼續複婚可好?”

聽他此言我甚是無奈,解釋道:“老爺,不是複不複婚的問題,我跟江公子根本就沒有成過親呀!”

“哦,那這樣,進京面聖以後我請皇上為你們賜婚可好?這也算老夫我的一番誠意……”

他尚未說完,我便感覺肚子裏一陣叽裏咕嚕,急忙打斷道:“老爺,改日再說吧,我先走了……”

蹲在茅房中,我心中甚是無奈,好端端地江老爺大半夜同我談心做什麽?難不成我偷偷抱江公子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不應該啊……

想到這裏,我便臉頰發暖,一顆心在場合不對的情況下蕩漾了起來。

再次回房時江老爺已經不在樓梯口了,本已打算好再聽他唠叨半個時辰的我終于松了口氣,晃晃悠悠朝房間走去。

路過江公子門外時,我發覺他房間的燈還是亮着的,這個點還不睡,不知他在做什麽。

我想一定是因為就要離去了,所以我的膽子也變得大起來了吧,心內疑惑的我決定從實踐中獲得真知,因而我舔了舔手指頭,像電視劇中的那樣戳開了江公子房門上的窗戶紙。

偷偷望進房中,江公子他正站在窗前背對着我,饒有心事的樣子。桌上燭光搖曳,他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然這僅是我主觀的看法,畢竟現實生活不像語文題中的閱讀理解——窗簾是藍的就說明人物心情很憂郁,說不定此刻的江公子正在思考明日早起吃什麽呢?

思及此我笑着搖了搖頭,而後走回了自己房間。

第二日清早,我剛出房門,恰好看到一臉嚴肅地江公子正站在門外,他對我說:“這家客棧不安全,你昨晚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我搖頭,江公子他又拉着我走到他房門前,指着窗戶紙上的一個小洞,道:“你看。”

哦,是我昨日捅破的。

——當然我不能這樣同他說。

“這是?”我故作驚訝地問他。

“我今早醒來發現的,我們可能已經被人盯上了,最好小心些。”江公子劍眉微蹙,嚴肅地說。

我連連點頭,也十分嚴肅地回複他:“嗯,我會小心的。”

……

我們離開鳳起的當天晚上,便成功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入了烏國都城——上華京中。

由于是離皇帝最近的地方,因而比起鳳起鎮,上華京的夜晚稍顯冷清了些。我同江公子坐在同一輛馬車中進城,周圍安靜的夜色忽而令我心情有些壓抑,擡眼望向對面坐着的江公子,他也是一臉嚴肅,我本想同他說點什麽緩解一下氣氛,卻實在想不出該說些什麽,只能作罷。

——該說的都在鳳起鎮說過了。

初進京的前兩日,江老爺他擔心我人生地不熟的會闖禍,因而特別囑咐我不要出門,好好待在家中服侍江公子。

聽他此言,我的心中甚是憋屈,他們江家實在是欺人太甚了,拿我的盆拐我的人,現在還要把我當丫鬟使喚?!

罷了罷了,本仙即将進宮享受榮華富貴,暫且忍讓一下下吧。

不過說是要我服侍江公子,我這兩日卻連江公子的面也不曾見到。為了後天進宮的事,江公子他這兩天甚為忙碌,我實在幫不上他什麽。偶爾無聊時,我也會在心中暗暗打趣他就像要進宮的秀女一般努力。

在江公子進京的前一晚,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漁盆的我心內甚是不安,因為在此前我曾悄悄同江公子商量過,要他獻寶前一晚答應我一個要求。而見不到他的人,我的要求自然沒有辦法提的,因而莫說回到漁盆中去,就是想要離開江府也并不簡單呢。

我焦急地在房中踱步,踱到門口時煙兒她忽然推門而入,正好将門砸到了我的額頭上,痛得我嗷嗷直叫,正想抱怨煙兒兩句,擡眼卻望見江公子正端立在我面前關切地望着我。

我心內大喜,連額頭的疼痛也顧及不上,拉着江公子的胳膊便道:“你可算回來了!”

“抱歉讓你等太久了,你……有什麽要求要同我說?”

我稍微思索了一下,繼而咧嘴一笑,對他道:“江公子啊,你看咱倆交情也不算淺了,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江公子他露出疑惑之色,道:“挺好的,怎麽了?”

我嘿嘿地笑着說:“那你認為我這個人可信嗎?”

“嗯。”

“嘿嘿,那麽我就放心地同你說說我的要求吧。”我深吸一口氣,道:“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你也知道,那漁盆本就是我的東西,雖然我說過要将它交給你,但我現在并沒有安全離開這裏,因此我們的交易還未開始實行,一切的□□都在今晚,過了今晚,我是自由的,而漁盆是你的。”

江公子他點了點頭,我便繼續道:“我打算在今晚離去,但在江府我并不好逃走,所以我想你帶我出去。”

“這好辦……”

“帶着漁盆一起……”

“……為什麽?”

為什麽?因為本仙需要趁機回到漁盆中去呀!

然上面那句話是不可以同江公子說的,因而我思索了兩秒鐘,擡眼望着江公子,用一種極其神秘而嚴肅的語氣同他說道:“別問為什麽……相信我這一次吧……”

江公子聽罷臉色略有些僵硬,若有所思地道:“不是我不信你,但這漁盆事關重大……”

發覺電影中的那一套并不太好使,因而我只能老老實實同他解釋道:“好吧我告訴你吧,其實我是想在臨走前再看一眼這漁盆,得到它是緣分,能讓盆中仙為我完成願望又是一種幸運,因而我有感謝的話想在離開前同盆中仙童說一聲……畢竟我以後可能都見不到了……那些感謝的話我不想永遠埋在心中……”

我說着說着語調竟有些哽咽,忽而想起在江府時,江公子他每次誤會我都會先誇一番我的演技(比如第3章第14段),如今我這戲說來就來,還真是沒辜負他的贊賞呢。

我正泫然欲泣,下一秒江公子他終于下定了決心,微蹙着眉毛對我道:“你等我一會兒。”

我連連點頭,乖乖站在門口像望夫石一般等待了約莫二十分鐘後,江公子他終于帶着一個小包袱回來了。

“走吧。”他道。

我心內感激他對我的信任,卻無以為報,只能又問了他一句:“你真的不先用漁盆許個願再獻給皇帝嗎?”

江公子他望了我一眼,道:“我并沒有什麽需要麻煩仙童的願望,快點走吧。”

“哦。”

我跟着江公子走了一路,由于初來京城江府,因而我并未發現江公子他帶我走的路并不是通向大門的那一條,待他停在一面圍牆前的時候,我方覺得疑惑起來,便問他:“來這裏做什麽?”

江公子他坦然一笑,解釋道:“正門有管家看着,我們出去爹會懷疑,所以我們從這裏走。”

我擡頭望了一眼高高的圍牆,一臉黑線,無奈道:“這裏怎麽走?”

我剛說完,便覺腰間一緊,腳下一空,側臉旁是江公子微微勾起的唇角,而下一秒,他帶着我,淩空一躍,落地時,我們已經是在江府大院外了。

我不禁在心中暗嘆:少俠好功夫!

江公子他帶着我到一家客棧開了房,繼而對小二吩咐了一通後才将房門關上,将包袱放在桌上,道:“你有什麽事要說就快點說了吧。”

我将包袱拆開,确定是我的漁盆後才安下心來,繼而不好意思地對江公子道:“你可以先出去一會兒嗎?我同漁盆說些悄悄話……”

江公子他深思一瞬,許是覺着都出來了,不如再相信我一次吧,于是他點了點頭,向門外走去。

他剛走了兩步,我便忍不住叫住了他:“江公子……”

他緩緩回頭望向我,眼神內竟含着些許溫柔,他問我:“怎麽了?”

我低頭,而後又擡頭,道:“難得帶着漁盆出來了,我走後你可以偷偷對漁盆許個願的,反正不會有人知曉……”

江公子他微微一笑,打斷了我的話,道:“多謝你的好意,今後自己保重。”

“嗯。”我輕聲應道,眼眶有些發暖。

江公子他說罷便走出門外,關好了房門。

他走後我長長嘆了口氣,繼而吹滅了桌上燭光——若江公子從門上映出的影子看到我大變活人的戲法兒可就不妙了。

蠟燭吹滅的一瞬,門框上映出了江公子他模糊的身影,我愣愣地望着他長身玉立于門外,想到那英挺的身姿或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心下不免有些傷感。

江公子啊,明日你我二人或許會在朝堂上再見,到那時,我已不是那個與你假成親的沈沫,而是與你素未謀面的盆仙夏小滿了,你這二愣子有了漁盆也不許願,我本是覺得有些遺憾的,然仔細想想讓你将漁盆交給皇帝,也算是幫了你一個大忙吧……

矯情的話就不說了,只願你所堅持的信念和氣節終有一天都能修成正果,願你明日早朝,可以獲得無量前程和無上榮耀……這是我這個不成器的陌生的神仙的祝福。

感覺眼眶濕濕的,令本因熬夜而變得酸澀的眼睛稍有舒服之感,因而我也就沒有刻意忍住眼眶中的液體湧出,沖江公子的身影揮了揮手,轉身直接進了漁盆之中。從此之後,我便要繼續過我悠哉悠哉、逍遙快活的神仙生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漁盆內的小劇場六】

小滿:哎,其實我心中一直有份遺憾呢。

素英:你離成仙就差四十八步了,你遺憾什麽?

小滿:就是那個陳阿四呀,我聽聞沈家小姐是因為他的一碗魚湯而愛上他的,所以我也十分想嘗嘗魚湯的滋味呢。

——隔天——

小滿:小黑,你最近對我的成見好像加深了不少呀。

小黑:QAQ我錯了盆神大人!

☆、拜師學藝,葫蘆七仙

作者有話要說: 【天庭的小劇場】

(關于葫蘆七仙去向問題的讨論)

玉皇大帝(輕聲嘆氣):近日葫蘆山下的蛇精蠍子精的妖氣已經全部消散,再無成精的可能,這功勞全在葫蘆七仙,朕已将他們加入仙籍,可有一點令朕很是頭疼——天庭中仙多地少,尚未安排好七座府邸給他們,衆卿家可有什麽好的主意嗎麽?

左使素英(小聲嘀咕):葫蘆七仙?不就是葫蘆娃嗎?都是些小孩子,占地面積不會太多,赤腳大仙占兩座仙邸,讓出一座就夠七個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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