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的一切我要丢的幹淨。
霁芳侍奉我盡管很盡力,卻終未及鈴雀的盡心。在我出嫁的前一夜鈴雀就不時地舉帕子拭淚,我與她告別時眼睛腫的和核桃似的。往壞裏或許她只是在擔憂自己往後的去向和前程,但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已經夠壞了,所以我都盡可能地往在好處想,想她是真心實意地為我嫁出去而感到高興和不舍。
父皇和皇兄們死去時,還會有我在挂念。等我死了呢?會有誰在我墳頭灑一杯酒,燒幾張金箔?找一個對你說盡甜言蜜語的人很簡單,但找一個你死後為你流一滴淚的人卻很難很難……
“嘉平拜見太後,太後金安。”膝下跪着的是張百花團簇的軟墊,邊角處飄了片紫葉李。低頭時數了數在座的裙子數,數來數去只有一個……這麽說只有太後一人了……
“起來吧。”這回她倒再沒多為難我。
我從善如流地爬了起來,眼觀眼、鼻觀鼻地落了座。
茶蓋子磕在了盞邊沿,“叮”地一聲,太後姨母沉默了片刻,随後命餘下的人都遣退了下去。奇怪的是,底下的宮婢一時都露出了猶豫之色,最後還是霁芳福了一福,領着她們走了。
“他待你可好?”太後姨母轉着腕上的檀木數珠,慢慢開了口,她語氣做的淡然,可聲腔卻微微發顫:“真不知你看上這帶兵的什麽,一個粗人。”
方晉曾于我普及過一種病症,就是一個人會不定時呈現出多種人物性格,用專業的名詞來形容就是精神分裂。方晉在我不懂事時經常會把志怪小說當成生活常識來對我進行普及,有這樣的犯罪前科,後來我都不大相信他的理論水平。
可從我回宮起,這太後忽冷忽熱、截然兩人的表現,我忽然就又相信他了。
對方如此和善,我自也和善而乖覺地答道:“驸馬他是個好人,待我也甚好。”我的目光飄落到她的佛珠上,腦子一頓。
見其露出半信半疑之色,我只得繼續道:“驸馬雖然看起來有點粗,但他确然不是個粗人,好吧,也沒細致到能拈針繡花。”
太後姨母微笑着搖了搖頭,責備道:“你這孩子,盡會胡說八道。”
她這語氣姿态做的十分自然,讓我生出了莫名的親切感。這親切感有些生疏和遙遠,似久未見之。不經意間瞥過,驚覺她的面色委實算不得好,胭脂珠粉後依舊掩不住灰敗,反越加顯出蒼白之色。師父雖沒教過我醫術,但在幫國師府的藥師燕十三磨藥時聽他念叨過兩句觀色察氣。
太後這,竟是病入肌骨之狀?
“阿衍,我對不起你。”她突然如此道,我詫異地看去,就見她手指發顫想要握住我的手,握了幾次都何不攏:“這十年你受苦了,今天我不說以後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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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太後娘娘偏心得緊了,姐姐這才一回宮,就心肝寶貝似的招了來。這周圍怎也沒有個人伺候着在?”東園中乍響起嬌嗔笑語,手背上驟然一涼,未及去看太後姨母怎樣,就見彩繡寶衫、珠環玉繞的辛宓領着方才退下宮人款款而來。
那雙得了她母親七分神韻的眸子從我身上滑到了太後姨母身上,丹唇翹得更高,走至太後姨母身側,手搭在她肩上撒嬌埋怨道:“太後娘娘有了姐姐就忘記了我,我可不依。”
“你想怎樣?”太後姨母冷冷道。
辛宓側眸看向我一笑,那一笑裏的怨毒讓人生生打顫,她找來随侍的宮人,取過宮人手中的瓷壺和杯子,盈盈道:“這可是陛下剛剛賞的雲蒼美酒。今日逢姐姐歸寧之喜,太後冷落了宓兒,就罰一杯如何?”
那杯酒端在太後姨母的面前,不多不少淺淺一杯,遠遠聞着辛辣沖鼻,而太後姨母的臉色雖未大變,卻已慘白的毫無血色。
呈酒的宮人是霁芳,低着頭的她未露出多少殊色,園中無風,但她的宮群卻顫擺得愈來愈厲害。
“既然說是我歸寧之喜,這酒當敬給我喝才是。”我按住辛宓的手,一點點拔出那只酒杯。
作者有話要說:吊威亞背荊棘360度托馬斯插雙刀跪求原諒!無良作者過來填坑……灑土灑土,大吉大利,大吉大利。看文快樂~~~
33
33、山雨欲來 ...
辛宓略有些微驚惶,食指扣緊了杯柄。一剎猶疑後,蔥蔥玉指滑了下來,那份遲疑很快的灰飛煙滅,那雙美目裏隐隐含着期待。
兩只手自左右伸出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腕,攥的力道很大,痛得我“嘶”了口冷氣。現在這場面微微有些僵固,我癡愣地看着這兩只手,識時務地選擇了沒有開口,我也實在不曉得該如何開口就是了。
雲溯很快将手收回了明黃的廣袖中背在了身後,面色如常道:“母後這裏好生熱鬧,看來嘉平以後要時常回宮陪伴母後。”
呸,我腦子又沒病,進宮一次折壽十年啊,雲溯陛下……
“公主不勝酒力,就由末将代公主飲盡此杯吧。”景晟的手不僅沒有松開,另一只手反而進一步扶上了我的腰,不動聲色地将我半攏在懷中。
我後知後覺說:“你們這麽緊張幹什麽?”
所有人由酒杯移到了我身上,我很坦誠道:“反正我又沒準備喝這酒。”說完手一松,“啪嗒”杯子掉在地上,一小灘清澈液體裏躺滿了碎瓷。
……
辛宓細齒咬着下唇,眼神帶着濃濃的不甘和針一樣紮在我身上,恨不能紮出無數個窟窿。我被護在景晟懷裏,察覺到她的目光,擡起眼皮極森冷地看了回去,她忽然就和見了鬼一樣匆忙別開了臉。唇角才翹起一點,另一道充滿危險的目光引起了我的注意。
雲溯立在圓桌令一端,表情猶帶着笑,眉眼裏卻暗藏陰鹫。他立在那裏捉摸不定地笑了一會後,道:“看阿衍與景晟你感情這麽好,我也就放心了。我這個表妹癡傻歸癡傻,性子打小卻很犟,你多讓着她點,莫讓我心疼了。”
景晟的表情我看不見,但雲溯這樣說顯然是不懷好意的,古來表哥表妹最容易生些兒女情長的動人事跡來。太後姨母的臉色已甚是不大好,許是她在生氣我在已婚狀态下還與她英明神武的兒子間不清不楚,讓他與自己的股肱之臣間生了嫌隙。在我與雲溯間瞧了瞧,臉色漸漸冷淡了下來。
她疲憊而疏冷道:“哀家乏了,就不與你們這些小輩鬧了。”旁邊識趣的宮人連忙過來扶起了她。
雲溯笑得燦爛:“兒子尚有些話與阿衍說,就不親自送母後回宮了,晚些時候再去請安。”
太後姨母身子不易察覺地顫了一顫,道:“皇帝忙自己的便是了。”
呼啦啦走了一群人後,雲溯與辛宓站在一處,我與景晟站在一處,雲溯的眼睛和長在我身上一樣時不時輕笑一下,搞得我很無語。辛宓小鳥依人地依着雲溯站着,此刻倒是收斂了容色在旁充當株合格的雕塑。
過了一刻,我站得小腿肚都有些酸了,首先要開口打破安靜,手背被人一捏,話在唇邊又咽了回去。景晟沒有看我,仿佛剛剛做着小動作的人不是他一樣,道:“時辰已不早了,陛下政務繁忙,末将就與公主先行出宮了。”
“阿衍好不容易來次宮中,要不留下住一宿,與你說說話?”雲溯溫柔地握起辛宓的手與她說道,眼神依舊落在我身上。
我心中警鐘大振,辛宓眸子裏掙紮了下,最終乖巧地順着他道:“宓兒甚為想念姐姐,若是陛下恩準當然再好不過了。”
“我不要。”我脫口而出,顧不得看景晟,我堅定道:“我不要。”
雲溯冷下了臉,臉上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我拽着景晟的袖子,委屈地撒着嬌道:“你不是答應人家今天給人家做桂花糕的麽?”見他不說話,我急得眼淚一串串往下掉:“你答應了我的。”
雲溯最終放了我們,他在我向他跪拜行禮時用近乎耳語的聲音道:“明知道你這話是假的,眼淚是假的,可是看見你哭的模樣我就狠不下心來。”
我伏在地上頭埋得更低了,出了宮門我迅速地擦幹眼淚,看着重重宮闕在心底無聲地嘆了口氣。
回府時,車中氣氛莫名地繃得緊張,兩個人的呼吸都淡得幾乎聽不見。
行至寝閣外的院中時,他驀然伫足在流蘇樹下,淡淡道:“阿衍,你要喝下那杯酒時有沒有一絲半分地想過我?”
我低頭凝神想着心事,他這冷不丁一問問得我沒有反應過來,迷茫地看着他。然後他走了,轉了個身往旁別的書房去了,琴歌說書房的燈火亮了一個通宵。她聽底下的小厮說,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