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區賽複賽

武笛雖不必過多準備區賽,卻也不能硬靠瘸着的腿進市賽。

最近她的網絡關注者很多,她不想讓人失望。有人關注是好事,假如決賽真拿到第一名,武館趁熱打鐵就有救了。

她不想讓武館發現腳傷,這天下午,她獨自出門打車去買新藥膏。下了車,走向中藥館的巷子路上,她手捧一盒龜苓膏走走吃吃,斜前方忽然“咔嚓”一個大閃光,吓得她手一晃,紙盒碗裏的蜂蜜都灑了出來,可惜。

前方,一個四十來歲的幹癟瘦小男子跳出來,放下相機,露出一張驚喜的臉,喃喃道:“絕啊!絕啊,這下不會失業了。”

武笛本以為這是從網絡上追蹤來的網友,下意識收住了跛着的腳,站直,打量他手中的相機,“你是?”

男子走過來,雙眼一眨不眨盯着她,忍不住拍拍手,啧啧搖頭,“真是讓我碰上了。”

武笛試問:“記者?攝影師?”

對方熟練地從衣服內袋裏摸出一張名片,塞到武笛手裏,微微一笑,又詭異地盯着她的臉。

職業:星探。

武笛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名片——直接把職位标為星探的。

“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武笛不動,瞄着他。

這位星探瞧一眼她灑掉的龜苓膏,轉一轉眼珠,指向旁邊一間糖水鋪,“請你吃龜苓膏!”

桌上,星探審視着坐在對面的女孩子,始終微笑着。

“沒想到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還會武術,厲害,厲害。”

“還好,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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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在這裏念書,那你家在哪裏?”

“旁邊山上。”

“……老家呢?”

武笛舀起一大勺龜苓膏,吃了才回答:“均安。”

星探愣着。

“順德均安啊。”武笛說。

“哦,”星探僵硬笑笑,“我上海來的,對你們大灣區不熟……哈哈,連你們這種苦味的龜苓膏都吃不慣,喏,一點也不甜。”

“龜苓膏本來就是苦的。”武笛放下吃的,睜大雙眼,“佛山市順德區——美食之都——你沒聽過?那,總聽過祖籍在我們鎮上的一個人……他姓李。”

“……李漢明?”

“不是那個廚子啦!是李小龍。”

星探忽然拍桌喊:“別動!”

武笛愣住了,暫時按他說的做,保持将勺子舀起的姿态,一動不動。

星探拿出相機,比劃了一下,放下相機,搖頭啧啧嘆:“藝術啊……”

下午的暖黃光線,從武笛斜後方的落地窗外灑進來,她手持碗勺的手臂微微用力,T恤衫與手臂貼合出緊致的線條,搭上英氣的少女感的側顏,讓星探捕捉到一絲影片海報的氣場。

武笛:“……可以動了?”

星探敲敲桌子,“走吧!跟我簽約,拍電影去!要不行,先拍一部電視劇也好啊!”

“我?”武笛指了指自己,撲哧笑了,“你講真的,我這樣,能拍戲?”

“能!就是要你這樣的!”星探抱着腦袋來回走了幾步,近乎自言自語,“你這張臉,只有放在大熒幕上,才能凸顯出真正的魅力和氣質!你懂嗎你懂嗎?”說着,他又忽然一下湊到武笛面前,近到幾厘米距離審視,“那,或許現實生活中,人家只覺得你是個靓女而已,可一到熒幕上,你就有不一樣的氣場!熒幕會放大你的眼睛和眼神!美人在骨,你是絕代美女!”

星探開始抱頭來回走,嘴裏叽裏咕嚕自說自話,引來糖水鋪老板和顧客頻頻擡頭。

武笛放下吃的,起身,趁對方沉浸式發表講話時迅速往門口挪去。

“……诶诶,站住!你走什麽呀?你信我,你真的能……”

武笛出門一瘸一拐躲進小巷子。

“呼……”甩掉人,她松了口氣。

這一轉頭,又見一張布滿皺紋的、烏漆麻黑的面孔赫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她再度吓一跳。

“啊,是你。”那人掃一眼她的腳,甩手舉起一個瓶子,“這瓶跌打損傷藥酒,救死扶傷,利過西醫手術刀,快過中醫草藥膏,丐幫秘藥,世上獨一份,看你上次買過我的書,便宜你九塊九拿走啦!”

又是那個老乞丐——上次在學校旁邊的巷子裏目睹了她教訓東京五狼的乞丐。當時賣給武笛的《詠春拳》,內容也太稀奇古怪,還偷工減料,一本書裏面超過一大半都是空白頁,真正的圖文沒幾頁。

武笛拿起藥酒瓶,借着太陽光仔細看了看,确認裏面是滿瓶裝,才磨磨蹭蹭摸兜。

“啊,差五毛錢……”

老乞丐撇撇嘴,摸出一張牌子,“那,掃碼支付。”

武笛臉上的肌肉抽搐一下。

“對了,小姑娘,上次買回去的絕學看完沒?”

“看完了。”

“好,那,我這裏還有一本,第二本半價送你啦。”老乞丐遞出一本泛黃卷邊的書,封面只幾個大字:詠春拳2。

“啊?”武笛歪着頭,拼命眨眼,“哦哦,我才記起,上次我拿回去放到書桌抽屜裏就忘啦……還沒開始看,不好意思下次再買。多謝。”說完撒腿就跑。

老乞丐望着她踉跄的背影,嗤笑一聲,搖搖頭,“你要是認真看過,不至于腳上摔這麽慘。年輕人,呵!”

武笛萬萬沒想到,當天這瓶九塊九的跌打酒,居然扭轉了傷勢。

到賽前兩天的時候,她變得行動自如。那腳踝處的紅腫漸漸消散,她跳了一下,沒事,再來個後空翻,也沒問題,順便高擡腿,竟然完美。

武笛震驚了,覺得這搞不好是什麽江湖失傳的靈藥。她決定,下次再見到老乞丐,一定要買一箱這樣的跌打酒放武館存着。

順德區的複賽場就這樣開始了。

那天,炎火來了,正植沒來。後臺,炎火揣兜逛到穿鞋的武笛面前,吹一聲口哨。

武笛站起來,歪頭瞧一眼他身後,又左看右看,開始活動筋骨,漫不經心地小聲道:“……阿植知道……我的腳已經好了吧?”

“啊這個,你直接問他啊。你們的事我怎麽知道。”炎火遞給她一罐汽水,“他說你不接他電話。”

武笛接過水,咳嗽一下,別開視線,“反正比完賽我會聯系他的。”

“怎麽不直接跟他說?也許,他根本就不會反對你繼續比賽,溝通一下有多難?而且你腳已經沒事。”

“你不知道,之前阿植就阻止過我,他才不會贊成我參賽。”武笛拉開易拉罐,喝一口,斜着眼,“所以,阿植今天确實沒來。”

炎火搔搔頭,把臉轉向別處,“呃,大概在趕他的小組作業,沒時間過來看你比賽。這種小賽場你又沒有問題,沒必要全員到齊吧。我來看看已經夠意思。”

“哦!”武笛大聲應。

“好了,去吧去吧,比完就去吃燒烤喝啤酒。”

比賽開始了。

雖然本場不會上衛視,但由于武笛早在網上有一定關注度,已經有些媒體前來拍攝,還準備給她做賽後采訪。

今天是席叔來陪武笛,這會兒人正站在記者們面前官方地談話:“其實,大家的問題都差不多,我這裏統一回複,我相信小笛。她是習武之人裏少見的懂寫謙卑二字的人。沒有過度的優越感,自然不會産生巨大的挫敗感,所以無論什麽結果……”長篇大論說着,一不注意時間,都輪到武笛上臺了,席叔這才收住演講,匆匆忙忙趕到臺前去。

“小笛,沒事的!”席叔壓低聲音補充一句,“注意始終正面朝敵。”

為什麽強調正面?因為對方是個矮個子男孩,一看就靈活得好似要變作一只松鼠從你腳下溜過去。

這時,裁判突然連吹口哨,大力揮手示意這個參賽者下臺去,随後,他們讓一個一百三十斤的女孩上場了。

原來是參賽者牌號都搞錯。武笛趁空再活動一下筋骨,席叔又在腳邊仰着頭囑咐:“注意始終正面朝敵。”

為什麽強調正面?因為對方是個壯實的肌肉型女孩,要是閃到你背後一個過肩摔就厲害。

反正無論怎樣都要正面朝敵。前輩們總愛強調那些起繭的理論,武笛倒着背都沒問題,還能幫忙找補一下。但其實呢,這種區賽根本還沒多大難度,不管對手是男是女,武笛都沒有感到威脅。

大多數武者,身上、眼神裏是帶一種氣場的,這種氣場,還分了很精細的級別,能透露自己大致是在哪個水平。武笛不是故弄玄虛,只是打多了,有時候直覺能預知很多東西。

果然,這一百三十幾的胖女孩,好比大狼那麽蠻,拳頭既狠又慢,踢腿既重又偏,根本沒打到什麽點上。武笛真是運氣好,自腳受傷後第一場打鬥就不太費力,雖說對方生命力強,還是沒幾個回合就要結束。

觀衆們驚叫着,媒體記者們則趕緊抓拍,閃光燈不停。

胖女孩最後大汗淋漓躺倒,四肢被武笛半跪着制衡,卡在地上一動不動。武笛的膝蓋頂在她的鎖骨處,兩人都大喘着氣,勝負已出。

穿一身黑衣服的武笛起身,朝臺下鞠一躬,要下場了。這寬松黑衣服莫名顯得身形纖細瘦削,加上丸子頭又散下來了,擡頭一個甩發,鏡頭是咔咔沒停過。

下場前的瞬間,武笛的目光不經意掃過臺下,另一個穿着賽服的男生——大概是後面要上場的人,正将目光一動不動投在她這邊。

本來沒什麽,跟武笛不相關,可不知怎麽回事,刺眼白光下看不太清,她總覺得暗處這人眼熟,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個子不高,畏畏縮縮的……

略像那個眼鏡仔。

武笛激靈了一下,再擡頭,看不見人了。

回想,那眼神裏不經意透露的氣場,卻是強如暴風雪的。

她恍惚走到席叔那邊去,被一堆媒體記者包圍,接過毛巾擦了擦汗,大方地理順散亂的秀發,一邊喘氣一邊微笑地對鏡頭回答問題。

被記者們圍着走向後臺的過程中,武笛瞥見在不遠處站的一個熟悉的人影,她腳步一頓,于是,迅速把記者們甩給了席叔和炎火,徑直朝角落走去。

穿白襯衣的正植,與穿一身黑的武笛站在一起,面對面立着。

武笛低頭:“阿植……”

對方沒說話,擡起右手,遞來一個禮物盒。

武笛雙眼閃亮:“哇!”

在她擡頭閃亮亮的注視中,他的眼睫毛垂下來,眼窩處蘊着柔和的情緒,“今天生日,這是你的禮物。”

武笛立刻接過盒子來,三兩下嘩嘩嘶啦扯開絲帶、包裝紙,翻開盒蓋——躺在閃閃發光的星星草墊中央的,是一個做工精致的黃檀木精鋼雙截棍。

她跳起來:“雙截棍!”

武笛揚起雙臂,繞着他呼啦啦轉了一圈,心情簡直要飛起來了呀。

正植替她拿着多餘的盒子,側身讓出空間,“試試手感。”

“哎,我一直想玩這個,但老爸不讓我玩,如果是阿植送的,我就有理由收下啦!”武笛馬上呼呼甩了幾下,“哇,怎麽第一次拿就這麽順手?長短好合适。”

“定制的。”

武笛的嘴角上揚得誇張,她看向阿植,幾乎是立刻,毫不猶豫地,伸手攬向他的脖頸,踮腳抱了一下,在後者微顫的目光中說:“謝謝你,阿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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