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森林(副CP)
萬萬沒料到,電臺這一期節目收聽率漲勢不錯。
到底T大校友貢獻多少收聽量,是不得而知的。但經過電臺那邊的調查,大家發現那期真的受到本地市民關注,節目裏的一小段對話竟被本地報紙采用了,而且在很好的版面刊發了淺談傳統武術文化的文章。
武笛和阿晗決定把這個節目做下去。
新的一周,武館清早開門就見有人領着孩子張望,說是來報名的。
雖說聞聲而來的人不多,就那麽七八個,但武館好久沒來新人了,有總比沒有的好,大家都歡喜得很。席叔還不知怎麽回事,到處盤問,武笛拍拍胸脯道:“看吧,我就說我有辦法!”
她在這邊沒得意夠,就要變成縮頭烏龜溜回T大了。
武笛是十分尴尬地回校的。
穿過校園時,那種仿佛渾身裹了膠水的黏膩感讓她非常不适,好像把所有目光都粘到了。她想把那些目光還回去,可是人們根本不收。
T大少有的八卦女孩們把那段對話錄了下來——而且只截取了有關正植的一段,發在各種群裏八卦。
這倒是滅了一些“學生會主席其實喜歡女孩子”的不實傳言。
武笛把背包抱在懷裏,低頭,走路時盡量讓下半張臉藏在包背後,就這樣走向階梯大教室上課。
“嗒。”
另一邊,衛生間門口,路過的木漪腳步一頓。木漪以為自己聽錯了,正要繼續走,又出現“嗒”的一聲。
她閉上眼,迫不得已地側身。
如果說,這世上強迫症還有分類,那麽她唯一強迫的對象就是水。可現在,此刻,為什麽是男廁呢?
她輕輕朝裏面喊:“有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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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上課的走廊太冷清,沒半個人影。她想塞住耳朵跑掉,卻清楚自己做不到。于是她跑進了衛生間,關緊水龍頭。
好了。
不過鏡子裏斜後方的人是誰?
目睹一切的武笛,就站在男廁門口扶住額頭,看起來好像很頭疼的樣子。木漪走過去,擔憂地看着她的頭,然後随她一起向同一間教室走去了。
這堂課的女孩子難得不少,有拉丁舞專業的,有冰上舞蹈專業的,身材都好好。在衆多男生的目光中,大家像走秀般挨個進教室,木漪也走在其中,身後是武笛,突然,木漪猛烈一倒,懷中書本和電腦都掉了出來。
好在武笛動作快,一手扶住木漪的腰,一手接住半空中的電腦。
只有書本掉在了地上。
武笛沒心思去管書本,一個甩頭,看向剛才同進門的幾個女孩子——她們正用餘光掃視這邊,嘴角還殘留譏笑,昂首挺胸坐到了座位上。
武笛皺起眉。
木漪站穩後,立刻低頭去撿書,這時候,一雙手搶先幫她撿起來了。
炎火雙眼是閃亮亮的。
“謝謝你,鄭……”木漪一頓,“陳……哦不,林學長。”
對方的嘴角在上揚前凍結了弧度,回答:“炎火。”
“哦,炎火,謝謝你。”
她的聲音好軟和,喊炎火兩個字時,像是棉花重疊在棉花上。炎火重新揚起嘴角,“你的鹿還好嗎?”
“……啊?”木漪眼神渙散。
炎火确定,她又一次喊錯名字,是故意的,為什麽她要裝作不認識他呢?
“你不記得我了?”
木漪摸了摸脖頸,落下視線,看見一雙熟悉的鞋子,觸及到畫面,記憶才浮現。
那天在醫院,他就是穿的這雙FILA老爹鞋,鞋頭沾着星星點點的血跡。他在櫃臺前跟護士談話時,她忍不住蹲下去,拿紙巾輕輕幫他擦幹淨了。
“哦!上次我們一起去醫院。”
教授從旁邊經過,拿奇怪的目光看着三人,走進教室裏去了。炎火抓緊時間問木漪:“方便把你的電話號碼留給我嗎?”
旁邊,武笛下意識掩了掩木漪,上下打量着他。
木漪抱歉地笑道:“啊,不好意思,我平時都不用手機,一直放在寝室裏,我記不住號碼。”
炎火愣住,再看向武笛。
武笛攤攤手,“這我能保證。”
等木漪走進教室後,炎火也要跟進去,被武笛喊住:“怎麽,你也選這門課?”
“對。”他迫不及待要進去。
武笛知道,大學于炎火只是挂名,他基本不來上課的,每天都在地方隊苦練。前兩個月手受輕傷,要養一段時間傷,最近才會頻繁在學校見到他,但這并不代表他愛上英語課。
“一分鐘前剛選的吧?”武笛拽回他,挨近,撞一下他的胳膊肘,放低聲音,“喂,我可是聽包苞說,木漪大學期間不大可能談戀愛的,而且工作後多半會嫁給起碼大八歲的男人。八歲,這個是得到木漪承認的。也對,她一看就适合跟成熟穩重的男人相處。”
炎火:“……”
他轉頭,看向坐在教室前排那個背影,慢慢眯起了眼睛。
總覺得那天清晨的森林不是夢。
那個周末,在延綿起伏的、鋪滿群山的針葉林中,一間木屋門前盛開着色彩淡雅的野花兒。
木屋的主人并非什麽野人,只是個女孩子。那天清晨,他從那附近經過,她捧着蘋果從小徑歸去,他望着霧氣中翩翩裙裾失了神,繃緊的箭不受控制就松了。
箭射進她的園子,擊傷一只鹿。
當時,他是在瞄準一根木樁,半閉眼,默念着8環、9環、10環……視線漸漸聚焦,哪知樹樁前會竄過一只小鹿。
那個女孩回頭的瞬間,他的眼睛受到一種來自深處的震撼。
墨綠森林的濃霧之中,白皙的臉似一朵小白花,浮現在灌木叢前。那頭像極了自然卷的茂盛長發,恰似自由伸展的藤蔓。她穿白色連衣裙,戴一頂棕色寬邊草帽,烏黑的眼中閃現着風起雲湧的變動。
當時,炎火愣住了。
他跑過去,手足無措,“對、對不起,現在該怎麽辦?”
“給獸醫院打電話。我沒有手機,你能幫我撥個電話嗎?”
在獸醫院,女孩流淚時他也不太好受。他只是來郊外跟朋友們露營而已,獨自逛到林子深處,就撞上這件事。最近訓練狀态不佳,本想跟大家一起露營散散心,結果散到了獸醫院。
他和那女孩到達醫院時,小鹿的血滲出來不少,還好箭沒有擊中,只是擦過去。
以前,木漪每周都會帶小鹿來這家獸醫院檢查——畢竟是野生動物馴養後的後代,即便一直人工馴養,衛生病疾方面也要多加注意,因此很費心。炎火知道養一只鹿從各方面來說都很難,更愧疚了。
昨晚和朋友們野餐,晚上打游戲到半夜,他淩晨一點睡的,隊裏的人全都是天快亮才睡,所以他醒得最早。早上一醒,他就迅速洗漱好,帶上弓箭離開房車,獨自沿溪流往樹林深處走。
“咔啦,咔啦。”
什麽動物踩落葉的聲音遠遠傳來,他環顧四周,只見濃密的灌木、樹枝擠在眼前,前方隐約露出一間木屋。
那時間,剛迎來日出,森林裏透着朦胧的曦光,混雜在漂浮的白霧中,夏末秋初的清晨有點冷,視覺體感都冷。
木漪正在她那間棕色的小木屋裏準備早餐。
森林裏沒有平方概念,所以,這間木屋大概是四頭獅子那麽大。誰能想到,搭建它的人是一個瘦弱姑娘呢。屋子名叫螢火屋,建在一棵百年古樹下。本來沒必要取名字,在這片森林裏,一切都是自然而獨特的存在,并不需要誰來為它們命名,可如果為它們取一個名字,卻是能證明她與這些事物的聯系。
木漪打開廚房水龍頭,水開到一半大,開始沖洗花椰菜。洗完菜,她拿出一把果蔬刀切盤,切好,再澆上乳白色沙拉醬,倒半杯牛奶,接着用手搖咖啡機磨咖啡豆,沖一小杯濃縮咖啡,然後她就到餐桌邊用餐了。小梅花鹿乖乖窩在地毯上酣眠,曦光鋪在它紅棕色的毛上,罩着一圈溫暖的柔輝。
小鹿被養得很好,毛色油亮,體型豐滿,渾身沒有一點傷痕。
吃完早餐,木漪覺得有些渴,便拿了一只竹籃子出去了。溪水那邊,有一棵野生蘋果樹。
就是這趟出門,折騰到了醫院。
——炎火回憶完,仍不确定是不是夢。
如果是現實,那破綻太多了。首先,他怎麽會在樹林深處遇見一個獨自生活的女孩子?而且這人連手機都沒有?私人養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合法嗎?在醫院那會兒他的球鞋上有血跡,還沒來得及擦,而離開醫院時血跡竟不見了……
晚上,他回到隊裏,跟人吐槽靈異事件,遭到連環嘲笑:“那鬼地方,都算不上3A景區,沒開發的荒地,平時一個游客都沒有,你哪能看見漂亮女孩子?還說什麽……名字叫木漪,那不是我們T大校花?”
“你認識校花嗎你,長期不來學校上課的人。”
炎火微微眯着眼睛,“但這是周末,很有可能她也來這邊玩。”
“三火,我看你最近比較低沉,也許今天不怪眼花,怪心亂。”
那時候,炎火還沒有迎來和北燃的PK,還沒有經歷挫折,只是訓練狀态不佳而已,傷到鹿後,卻是有了點心理陰影。